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kuma_yaoya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琴师与剑》风流倜傥岚岚酱 文案 柳恕之天生道体,于修炼一途事半功倍。 可修了两世仙,却一世也没修成。 第一世修炼到了渡劫飞升的时候,师傅说:“没有问题”,然后他就被一道天雷劈死了。 第二世天时地利人和,花靥拍着胸脯保证:“再出问题你找我”,他却摆了摆手,“我不修了!” 花靥:??? 余渺渺活了两世,两世都是个修仙废材。 第一世她一手古琴技惊天下,连皇子都对她情根深种,可最后却是和个道士私奔了去。 第二世她仍是曲惊四座我见犹怜,可街坊邻里却对她评价道:“不善音律”“倒是毁了千万首好曲” 柳恕之:??? 本文1v1 he 男主 柳恕之 女主 余渺渺 没有恶毒女配上位等恶俗情节!!没有!! 【注】本文大体严肃,偶尔诙谐。主讲剧情。 不会弃坑!剧情有高能!猜到算我输!! 求支持求收藏QAQ 对支持我的小天使们表示感谢QAQ ps:副cp的剧情有点虐,不喜请跳过22至43章。不影响主线阅读OvO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重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渺渺柳恕之 ┃ 配角:花靥 第1章 河畔初遇总有意外 快到了夏日,河道边的杨柳起了白絮,风微一拂过,便是洋洋洒洒满天飞絮。 岸边蹦蹦跳跳走过一个女童,手里还挎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见着那满天柳絮纷飞的样子,心里欢喜的紧。又正好瞧见了一朵柳絮颤颤巍巍地飞来,当下举起那只空着的手朝前扑去,可手掌带动了空气,那一朵柳絮被呼的猛地朝上一抖,自是再抓不住了。女童哪料地到这状况,当即委屈的瘪起了嘴,像是下一刻便会坐在地上哭出声来。后边的女子见着女童这副憋屈的小模样,不由轻轻地笑出了声。 "茉儿乖,勿要乱跑。"女子轻轻唤道。 那被称作茉儿的女童便吐一吐舌头,嘻嘻笑着跑回来。许是跑得急了,竟是一足踏空,生生掉进了那河里。 女子一颗心噔的一跳,连忙提着裙子跑过去。茉儿年岁还小,尚不会水,此刻在水里扑腾挣扎,已是呛了几大口水,一张小脸惨白一片。女子努力伸出手去,却总是差那一线才够得着女童。眼看着女童挣扎渐缓,女子一咬牙便要跳下水救人,谁知却有个人轻轻拦住了女子。 "姑娘莫慌。"温润如玉的声音,莫名的让女子的心安定了下来。 男子的手比女子长上那么两分,身子往前探上几分便刚好够着茉儿的手,微一使劲便将茉儿拉了上来。 虽是入夏时节,可河水还是偏冷的,加上刚才一番惊吓,茉儿冻的牙齿咯咯直颤。那人便又脱下外衫给茉儿罩着。 女子搂着茉儿一通好哄,待茉儿情绪稍稍平复了点,女子这才发现竟是未曾道谢。可抬头望去,那男子却已走出去丈远,惊得女子连忙出声"公子留步!" 那人果真停下,回头朝女子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姑娘还有何事?" 刚才女子全心全意只在茉儿身上,到这会儿才注意到男子样貌,心里不由的暗赞一句好俊的公子! 那人人如其声,样貌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这回头一笑,映着满天的柳絮,恍惚间似是以为有嫡仙下凡。这女子本便因着救命之恩对那人好感七八分,此刻便是足足到了十分,当下便红着脸呐呐道,"公子于我救命之恩,小女子实在不敢这样便让公子离去。" 那人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姑娘以为如何?" 女子腼腆道,"公子可有空至寒舍一顾,也好我设宴款待一番?" 男子沉吟良久,忽是想到了些什么,终是应了下来。 女子家离这处莫约只有脚程一刻的光景,茉儿又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性,在落水的惊吓中缓过来之后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大哥哥你叫什么呀?你可长得真好看呀!" 女子生怕茉儿的话太唐突了惹人不快,连忙略带歉意的打圆场"公子,茉儿还小,童言无忌呀。" "无妨,"那人半蹲下身子,执起茉儿的手一边说一边讲名字的笔画描绘出来,"柳恕之。" "噗,公子你要写出来是怕茉儿认错了罢!"茉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欢笑起来,"恕之树枝,公子偏偏还姓个柳,可不是故意叫人认错嘛!" 女子被茉儿一番话惊得差点掉了手里的帕子,"茉儿休要胡言乱语。" 茉儿不服气的轻哼出声,"我说得可不是实话嘛!渺渺姐你说是还是不是?" 那女子名唤余渺渺,这会儿被茉儿噎得半响才憋出一句"强词夺理" 而这边柳恕之看这二人虽是争吵却显得无比熟稔的感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一刻的光景很快便过去了,几人说笑间便已到达了余渺渺家中。 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却也是有门有院家业兴旺。 巧的是众人刚进门便迎上了准备出门的余家主和余夫人。余家主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余夫人脸上也有几分愁容,却是注意到了茉儿的一身湿水,急急唤来两个丫鬟带着莫儿去换身衣服。 那余家主似是有要事在身,只朝余夫人吩咐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只留下余渺渺同余夫人三言两语讲清了事情的经过。余夫人听罢,当即便朝柳恕之作了一揖,脸上感激之色难以言表。 此时虽是临近饭点,不巧的是余家当家两个都准备了出去,这晚宴当也只是草草准备一番,现下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手了的。 "公子不急的话同我母女二人在前堂小叙片刻,也好待我好生款待公子一番?"余夫人略带歉意道。 "无妨。" 得了这一定心丸,余夫人便拉了个丫鬟过来好生嘱咐一番。看那丫鬟领走了茉儿,隧才引着柳恕之往前堂走去。 柳恕之刚一坐下,便有丫鬟端上了几盘糕点,细细斟上了茶水。糕点并不如何精细,茶却是上好的银针。想来也是拿出了余家不多的藏品。 "公子有所不知,茉儿本名尹茉,是我先生的恩师,于我先生有知遇之恩。只可惜他后来遭遇不幸,一家几被灭门,只有一个心腹带着女儿逃了出来。茉儿当时才一岁多,便是失去了亲生父母,实在是。。。。实在是。。。。"莫夫人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茉儿虽不是我己出,可我却是当亲生女儿一样来养,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怎么办呀!" 余渺渺本是有些自责,此刻被母亲悲戚的样子吓到,不由得也是一阵后怕。 倒是柳恕之开了口,温言劝道,"余夫人不必太过伤心,茉儿这不是好好的?" "柳公子说的是,是我失态了。"余夫人从袖口掏出一方白帕,细细抹去泪痕。 沉默的看了余夫人了一会,柳恕之忽然开口,"恕我唐突,余夫人是否有心事在身?" 余夫人猛地一震,余渺渺则是满脸疑惑。 "不知余夫人近日是否遇到些怪异之事?"见那余夫人表情怪异,柳恕之复又道,"或者说,是茉儿小姐身上有些怪异之事?" 余夫人震撼难言,再仔细看那柳恕之,一张玉脸俊秀非常,隐有仙气凛然,莫不是那传说中的修仙之士,再看他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毫无忸怩做作之态,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野门邪修。若是放上平时,余夫人倒也会端着细细思索上两日,可眼下情况紧急,哪还有时间容她细细思量?当下便把心一横,把所知全部和盘托出。 "公子可知那非人的妖物?" 柳恕之微微点头。 见柳恕之毫无惊讶之色,无疑确是个懂行的,余夫人当下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一开始是发存稿的qwq所以前面几章分节有些不好,字数也不多qwq 后面就会开始三千字一章啦 emmmmm 我会努力写文的q不兜男】砂阋幌率詹貇~ 本文比较慢热希望大家能有耐心追下去 --- 第2章 变故突生猝不及防 "之前我与公子所言皆不假,只是隐瞒了一点,那恩师家门不幸,全是一只妖物惹来的!"言及此,余夫人情绪激动起来,"当年恩师路过景山脚下,恩师的夫人途中脚上踩着了一条活物,仔细一看却是一条黑乎乎的大蛇!那黑蛇蜕皮蜕了一半,新老蛇皮全粘在蛇身,端的是可怕非常。可怜我恩师夫人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哪里受的这惊吓!当即惨呼一声便要晕过去,吓得恩师提棍就打,只把这蛇赶了几十米远看不见了才好。" 余夫人复又举起帕子开始抹起了眼泪,只不同于上次的怜惜更多了几分恼恨,"当时恩师是打死了那妖物才好!当时只道是寻常蛇类,谁知道却是个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物!那妖物从此对我恩师怀恨在心!待个两年便是屠尽我恩师一家!只余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而如今,竟是连这个半大孩子也不放过了!" 柳恕之微一皱眉,"余夫人之前所言还有一心腹也逃出。。。" 余夫人绞着帕子,一时恨及竟是忘了注意仪态,"公子莫急,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那妖物厉害非常,又怎可能让那心腹带着孩子轻易离开?原它早早在他俩身上下了毒咒!只待到时日一到便会要了他们的命来!本来我们肉眼凡胎根本发现不了,巧的是那心腹一日得了顽疾,眼看身体日渐消瘦,没两年活的了。那毒咒却是因此提前发了出来!那心腹七窍流血,足足折磨了两天两夜才撒手人寰!可就算我找尽能人异士,花费无数,也仅仅只能延缓几年发作时间。可这毒咒,却是无人敢解!" 余夫人此时语气隐隐有些绝望,"我不是不认得几个修士,只是,因了那个妖物妖法高强,竟是无一人敢得罪,连解个小娃娃的毒咒也是不敢!眼看着日子快到了,这叫我如何不急啊!" 余夫人眼泪漱漱直流,此时竟是一撩衣摆,噗通一声跪在了柳恕之身前。 那余渺渺第一次听闻这些,惊的脑子一片空白。看着母亲下跪,却也知道是为了救妹妹,当即也不作他想,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柳恕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愣之下失了先机,竟是让这二人都生生跪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那余夫人悲戚开口,"柳公子,你我素未谋面,如今又承了公子莫大的恩情,本是无颜再求公子出手相助,可我实在是别无他法!" 柳恕之抬手轻轻一托,"余夫人莫慌,柳某定当尽力而为。" 而随着柳恕之的动作,这两人忽觉得膝下如有一股大力升起,竟是再跪不得,只好重又站起了身。 余夫人见了柳恕之这一手,心下便知这回真是遇上了什么高人,一时之间高兴莫名可又隐隐有些担忧。 良久,余夫人才斟酌着开口,"柳公子不怕那蛇妖报复?那蛇妖我听闻修炼了好几百年,厉害非常。" 这些话,自是不和柳恕之说才好,可余夫人素来心善,又受了那些鬼神之物惊吓,怕是欺瞒会惹得报复,反复斟酌之下,还是将那一番话讲了出来。 "区区百年,自然是不怕的。"柳恕之微微一笑,"夫人若觉可以,不妨现在便让我给茉儿一观?" 余夫人如梦初醒,忙带着柳恕之朝茉儿房中走去。 余渺渺亦跟在后面。 茉儿刚换上了干衣服,此刻见是 先前那个好看的哥哥,当即扑上来,"柳枝哥哥!" "莫要无礼!"余夫人轻喝一声。 茉儿偷偷吐了吐舌头,又安安分分的坐下来。 余渺渺哄道,"茉儿乖,让柳公子给你瞧瞧。" 茉儿这些天受了不少道士术士的看查,此刻也是轻车熟路的在凳子上坐好。只是因着没想到刚才路上那个俊公子竟是个道士,现下里紧盯着柳恕之,满脸的好奇。 茉儿面颊之上隐隐有几条黑气缠绕,只是寻常之人却是看不到的。只是茉儿所受毒咒颇为阴狠,又兼着咒发之日临近,脸上便显现出一丝丝的死气。茉儿自己自是发现不了,可身边之人若是有心几分便能瞧出来不对劲。故而余夫人才急切不堪,害怕不期哪日茉儿便咒发了。 而一旁的余渺渺则是心绪万千。她虽也注意到那丝死气,却只道是自己瞧错了。直至今日,她才知道竟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一时之间百味杂陈,再瞧见茉儿脸上丝丝死气,悔的几欲掉下泪来。 见那柳恕之久不言语,余渺渺到底是按捺不住开了口,"柳公子,茉儿她。。。。" "余姑娘莫担心,这个咒在下有办法解。"见余氏母女都是松了口气,柳恕之方才继续道,"只是这解决的法子有些繁琐,在下现在手头没有事物,却是不能解了。" 余夫人连忙问道, "公子需要什么事物?" 柳恕之略微有些无奈,"夫人我这些事物却是寻常人家没有的啊。" 柳恕之本意只是回家取些用具,可余夫人救女心切,生生会错了意,"余家定当尽全力满足公子!" 柳恕之扶额,长长叹道, "在下家里便有,不劳余夫人挂心。" 余夫人这才回过味来,端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柳恕之也不再多言,手指掐了个诀朝茉儿额头一拍,"我需准备个两日,这两日且好生调养,莫要再受了什么伤病。" 余夫人见茉儿脸上灰败之气褪去了不少,心里满是欢喜。 "在下不便多留,便就此告辞了罢。"柳恕之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因为剧情的原因写得有些严肃啦qwq 后面会写得轻松一点哒~~ 希望小天使们能坚持下去多看两章啊QAQ --- 第3章 救女心切全靠外人 余夫人一心沉浸在茉儿有救的喜悦之中,那番言语竟是没有听见。倒是余渺渺上前为柳恕之送行,一路引他出了门。 一路上余渺渺神情有些恍惚,也没有开口言语,倒是柳恕之又细细嘱咐了几句。 直到走到门口,柳恕之回身抱了抱拳就要告退,余渺渺才开口道,"公子大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柳恕之不置可否,抬手招来一把仙剑,双足踏上,只一念便没了踪影。 余渺渺被震的无法言喻,忽的又想起来竟是没留下人吃个晚宴。一时之间更加的内疚自责, 再说这柳恕之,架着飞剑一路飞驰,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家里。 只刚进门,便有一个少女跑了过来。 那少女面若桃花,色如春晓,端的是美艳不方物。此刻她撅着一张小嘴,满脸的不高兴,"柳哥哥又去揽些别人的事做了嘛!晚饭你定是又没吃!" "诶!不说不说了,靥儿今天又做了什么拿手好菜呀。" 花靥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进屋端出几份小菜,见那几叠小菜都没有了热气,又气呼呼道,"你看看你,菜都凉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哼,你这几句话我都听了几百遍了!"花靥根本不买他的帐,又转身盛好了饭,也不等着柳恕之下座便自顾自吃起来。 只是她气归气,柳恕之那份米饭却也是好好的盛着放在了他的座位上。柳恕之心中一暖,也是坐下来细细咀嚼。 席间柳恕之粗略的讲了下今日之事,说到那恶咒时,花靥微微皱了皱眉。 "几百年的蛇妖?我怕是不止吧。" 柳恕之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静静等着花靥往下说。 论修为,怕是举国上下也没几个能和他比得上,只是若论了见识,却实在是比不上花靥的见多识广了。 花靥自然不是那修仙之人,只是她从小与柳恕之一起长大,又喜读些怪谈奇志,耳濡目染的也颇有一些造诣。 花靥细细回味了一下方才所听的事情经过,复又说道,"那蛇妖所下的怨咒,是最为怨毒的几种,寻常小妖是万万使不出来的,而若那尹茉的父亲只是冲撞了蛇妖,用这恶咒,怎么想都是太过了。" "靥儿的意思是,那余夫人欺瞒于我?" "不对,余夫人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唯有一点应与事实有些出入——那尹夫人撞见蛇妖之时,应是他刚渡完他那千年大劫蜕皮重生之时!" 这样说来便都道得通了,那蛇妖刚渡完大劫,正是最虚弱最要紧的时刻。不想被那尹氏夫妇撞见了,那一通驱赶,却是差点叫他千年苦修皆付之一炬。便是如此也叫那蛇妖吃尽了苦头,足足休养了好些年才恢复过来。 要知道妖修不比人修,人乃万物之灵,修炼起来不仅是事半功倍,连那天劫都只有一次而已。而妖类,若是修行仙道,千年一次雷劫,待到万年,才是那九天雷劫。每一次的雷劫都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多少年来不知多少妖修死在了那雷劫下头,而那蛇妖能渡过一次雷劫,着实不易,却差点叫那无知人类生生毁了去,叫他如何不恨之入骨? 这样一来,那蛇妖便自然不是什么百年的精怪,而是上了千年的妖物! 柳恕之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那恶咒解了倒是不难,若是因此迁怒于他他也是不怕的。只是柳恕之到底不会一直在尹茉左右,又难以杀得那蛇妖,它若是对继续对尹茉下手,这叫这一家寻常人家如何抵挡?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柳恕之眉头紧蹙,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那乘好的饭菜,除了一开始动过几口,后面几是不曾动筷。 一旁的花靥瞧在眼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复又执筷夹了些菜放到他碗里,叹息道,"哥哥先吃些菜吧,当务之急是先解了那尹茉的恶咒,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到时候同余夫人商量个办法也不迟啊。" 柳恕之听出了花靥语气间的心疼与无奈,思及花靥所言确是很有道理,便朝着花靥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重又提起了筷子。 一见着那笑容,花靥心脏猛地一跳,脸上也染了些许红晕。忽的似又想起了些什么,花靥又低下头去,把这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尽数遮了起来。若是仔细瞧了,还能看见她眼眸深处的几分痛楚。 只是花靥遮的好,加上柳恕之一心向道,这相处十几年下来,硬生生的没让柳恕之瞧出一点端倪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柳恕之细细绘了一小叠去邪祟的符纸。花靥则准备了下去咒所需的阵法与法器。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清早柳恕之便携着花靥御剑到了余府。而余夫人竟是已在门口守候,看见了余夫人眼里的几分急切与焦灼,饶是花靥先前因着柳恕之而对余夫人有些看法,此刻也是再生不出一点不满。 柳恕之扶着花靥下了剑,再一抬手那飞剑便没了踪影。 "余夫人可是等的久了?" 余夫人原本还有些担心柳恕之回去后又觉麻烦不愿帮忙,心里原本有些忐忑,此刻见柳恕之不仅如约而至,还来得这么般早一副上心不已的样子,先前的忐忑哪还有半分?全化作了一腔感激。 "未有很久。公子现下里要如何?"余夫人恭敬道。 "直接带我去罢。" --- 第4章 危机解除喜大普奔 房间里,茉儿早已穿戴整齐,她懵懂间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安安静静坐在桌前。余渺渺也站在茉儿身后,一脸的凝重。 进门的那刻花靥本只打算细瞧那小女孩,只眼角眸光略一扫到了那女孩身后女子的半张小脸,只这一眼,花靥便怔在了原地。 眉如远黛,肤如凝雪。唇色是极浅的粉,双眸之间似是有水光潋滟。算不上什么天姿国色,却因着女子温婉如水般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球。却正是这副气质,却是和花靥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 余渺渺原本便一心系在尹茉身上,并未注意到花靥怪异的反应。而周围一遭人也是一门心思全在尹茉身上,花靥只愣怔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也未被其他人所注意到。 柳恕之取出符纸法器,花靥跟在后头在地上摆弄阵法,后面赶来的余家主同其他人都识趣的退出了房门,只在房门外观望。 不消多时花靥便摆好了阵法,柳恕之在各阵点又贴上符纸,花靥深深看了柳恕之一眼,然后也同余家个人站在了一起。 阵法中央柳恕之双手朝着尹茉飞快了掐了几个诀,最后一指点向尹茉眉心。手指之间一道金光闪过,飞快的没入尹茉眉心。与此同时尹茉本来大睁的眼忽然失了神采,脸上几道黑芒显现出来。马上又有几道金芒紧随而出,一时之间尹茉脸上黑金交错,分外精彩。 那黑芒原先还气势汹汹凌厉非常,时间一长就显得有些后继无力,反观那金芒,却是越战越勇,到最后柳恕之又掐一诀,那金芒猛然暴起,硬生生将那黑芒逼出了尹茉身体。 几是同时,那阵法也跟着启动。原本阵眼上那几道符纸噗的飞上天,紧追那黑芒而去,把它困在里面动弹不得。柳恕之几道法诀打上去,那黑芒猛地震动了几下,却终是挣不开符纸的禁锢,硬生生被几道法诀打得黑飞烟灭了。 余家人皆是普通百姓,不知仙道妖鬼,此刻只觉得见刚才那几幕难以理解震慑非常。 见花靥上去收拾阵法器具,才敢三三两两低语出声。 尹茉解完恶咒那刻起便晕了过去,柳恕之轻轻扶住,余渺渺还算镇定,此刻瞧见了连忙上去接过尹茉,将她抱去床边。 顾着男女有别,柳恕之转身走出房门,只留下花靥收拾器具和余渺渺安顿尹茉。 门外,余家众人神色关切得紧却又隐隐有些畏惧,推推搡搡间还是余家主携着夫人走上前去。 "柳公子,茉儿她。。?" "恶咒已解,家主放心。"柳恕之露出个柔和的笑容,打消了众人眼中的不少畏惧之情。 余夫人最是感激,巧的是现在已近午时,想起上次未尽的地主之仪,便开口问道,"公子不妨留下用过一膳再走?" 柳恕之想起尹茉的事情还未解决完,饭桌之上讨论一番也是好的,隧爽快地应了下来。 房间里余渺渺安顿好了尹茉,见花靥东西还未收拾完,便上前要帮着收拾,却被花靥轻喝一声打断了。 余渺渺顿时觉有些尴尬,复又想到许是仙家事物凡人不懂犯了禁忌可不行,一时之间有些责备起自己的鲁莽。 "你叫什么名字?"花靥忽然开口问道。 余渺渺一愣,有些受宠若惊,"余渺渺,烟波浩渺的渺。" 花靥抬起头,眼里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名字。" 不是记忆里那人的名字。 她忽然有些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异常的难挨。连着脸上也不自觉显露出了些悲伤。花靥生的极美,就算脸上仅是显露了一丝一毫的悲伤神色,也叫人心疼不已。 余渺渺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又看不得花靥这副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 余渺渺刚开口花靥便收敛了神情,语气有些冷硬,"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余渺渺微微张大了眼,有些莫名。只觉得花靥情绪变幻无常,十分的不好相处。 花靥也不再和余渺渺多言,只静静收拾完了器具,便打开房门出去了。 余渺渺心里有些委屈,却还是跟了上去。 "姑娘,柳公子应是同我父母在前堂等待。" 花靥有些不耐,却又不认识路,只得跟在余渺渺身后。 刚进前堂便见得余夫人在吩咐下人午宴的菜色。全是些金贵的食材,不用多想也是留他们午宴所用。 花靥忍不住开口道,"余夫人,我们还尚有些事情要做,实在是不便留下。" 余夫人有些讶异,"可是柳公子刚才答应了呀。" "哥哥觉得可以,那便没什么问题。"花靥心里有些烦闷,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实在是折磨的很。 "柳公子就在里边。渺渺,你送人家进去罢。" 余渺渺轻轻答应了一声,引着花靥进了前堂。 --- 第5章 送女出门 里面柳恕之和余家主相谈甚欢,本来还有些许的惊惧神色此时全化成了敬佩。 见花靥走来,柳恕之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家妹,姓花单名一个靥字。" 余渺渺有些惊讶这妹妹竟然不同姓氏,倒是余家主想起自己家里的收养的尹茉,并未有太多不解。 花靥见着了柳恕之,心里的烦闷去了不少,朝着余家主微微一笑,甚是明媚动人。 余渺渺心里实在是有些隔应,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了花靥,花靥虽不明说,却也没有掩饰,余渺渺多多少少也是感觉到了一些。 余家主这一辈子也未见过花靥这般容色之人,赞叹道,"公子兄妹二人,实在都是人中龙凤啊!" 柳恕之见得别人夸他妹妹,而花靥又喜听他哥哥的好话。余家主这一句实在是夸到了他们两心坎,不说柳恕之反应更亲近了不少,花靥面色也是柔和了许多。倒是余渺渺有些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看着那兄妹二人同他父亲相谈甚欢的样子,莫名的使她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 午饭很快便准备好了端上来,菜色异常的丰富,因着不知道兄妹二人口味如何,各地的菜色都是备了几盘,实在是很用心。 席上柳恕之将花靥之前的分析都与众人说了一番。余家主之前与柳恕之攀谈几句,有些了解了情况,却不知竟会如此严重。一时之间四下无声,各人都心事重重。 余家主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道,"柳公子,不知茉儿她可有修道天赋?" 柳恕之微微一愣,斟酌之下还是实话实说,"茉儿她,恐怕道途并不久远。" 余家主有些失望,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那还是可以走的吗?我不求她有什么大成就,只求。。。只求她能自保罢了。" 可自保又谈何容易!要尹茉的命的哪是什么寻常小妖,那可是渡过了雷劫的千年蛇妖啊! 余家主心里自然清楚,可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就要他们这样放弃实在是难以甘心。 余夫人平日里最是懂余家主心里想法,此刻附和道,"柳公子,便只是护着茉儿也好,待茉儿及笄便回来。这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我们都折现钱给你。茉儿乖巧,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茉儿才十一岁,离及笄尚有些年月,许是过个几年这蛇妖便不记得了呢? 只是余夫人心里又有些忐忑,这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何要替你养着女儿? 果不其然,柳恕之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花靥则微微皱了皱眉,按着柳恕之的性格,他最后定还是会收下茉儿。她自是对茉儿没有半分不喜,只是余家的事,花靥下意识不想柳恕之多管。 只是那放着尹茉不管的话,叫她如何说的出口? 见柳恕之唇角微动,花靥到底还是开了口,"夫人若不嫌弃,不如我带着茉儿吧。" 余夫人则是一脸惊喜,嘴上连连应道,"自然是好,自然是好。" 到底是男女有别,跟着花靥自是再好不过。 言闭,众人心无所虑,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只待到余渺渺去接茉儿出门时,茉儿却是眼泪汪汪,"阿爹阿娘不要我了吗?" 余渺渺微微叹气,哄道,"就去住段时日,以后还是要回来的啊。" 茉儿更是哽咽,"你胡说,我刚才听见阿娘说要到我及笄才回来!"及笄了,不就得要出嫁了吗。 余渺渺没想到茉儿竟是听见了他们之前的谈话,却没听出茉儿的言外之意,只转移话题道,"茉儿不是最喜欢柳哥哥了吗,怎么这会有不愿意去柳哥哥家里玩了呢?" 这是这话让茉儿会错了意,只觉得连平日里最疼她的姐姐都撵她出去,当下里抽噎的更厉害了。 余渺渺心疼的不得了,却又只当是茉儿年岁小怕生,只安慰会一直来看她。倒是余夫人等了许久不见人,现下里亲自过来了。 见了尹茉抽噎不止的样子,余夫人也是心疼不已。只是此时哪容得她生恻隐之心,只好狠下心来板着一张脸,呵斥道,“阿娘的话你都听不得了?” 茉儿平日里没见余夫人生过几次气,当下吓得连抽噎都不敢了,只一下一下的抽着鼻子。 余夫人蹲下身子,搂过茉儿轻声道,“茉儿乖,阿娘也是没办法。” 待余渺渺再拉过茉儿出门,茉儿脸上虽还是一副委屈难受的样子,却不再抵抗了。 --- 第6章 再次相见 门前花靥和柳恕之正在交谈些什么,见几人走来,花靥上前挽了茉儿的手,茉儿挣扎了下没挣脱便也作罢。 柳恕之心生好笑,抬手招来了飞剑,正要上去时余渺渺却叫住了二人。 “柳公子,可否让我送茉儿一路?” 几人先前说过了柳恕之家在何处,可余渺渺还是要见着了才安心。 柳恕之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抬手收了飞剑,歉意道,“只是我这飞剑御四个人实在是有些拥挤,劳烦了。” 余夫人便唤来了几个车夫,驾着自己平日里的马车带几人上路了。 柳恕之居处就在邻城,马车驶过了来时的那片郊外便到了。只消半个时辰不到。 一下车茉儿便又扯住了余渺渺的衣角,刚才忍了许久的眼泪又有些要涌出的意味。 余渺渺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蛋,“茉儿乖,阿姐天天来看你。给你带镇上的桂花糕和酥油饼。” 茉儿瘪瘪嘴,想到余夫人生气的脸,又不敢发作,只说道,“咱们说好了的。”又伸出小指勾了勾余渺渺的。复才安静的走到了花靥身边。 余渺渺被茉儿的小模样逗得笑了笑,不舍的和柳恕之等人道了别。待几人走远了,才叹口气开始回去。 柳家宅子并不大,摆放的器具却是与寻常人家不太相同。若是懂行的人看一看,便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器具都是些修真界小有名气的事物,就是前堂挂着的那副张扬的书法,也据说是失传已久的名作《冬秋引》的曲谱。尹茉对那些修真器具自是没有半分兴趣,却对这书法好奇的不得了。明明大半的字她都看得懂,放一起看得她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偏偏又暗含一种难言的韵味,使她禁不止多看两眼。 柳恕之见尹茉看了良久,也不打扰。吩咐下人在花靥房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柳恕之父母死得早,这些年来和花靥相依为命,此刻多了个茉儿也是添了些生气。只是花靥此刻心里有些膈应,满脑子回响的都是余渺渺那句以后天天来看尹茉。要说花靥这一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必然是一时心软收下了尹茉。 可尹茉古灵精怪可爱的紧,又懂事得很,花靥实在是讨厌不起来。此刻她正端着讨来的笔墨照着那副《冬秋引》临摹,自是没有原作的风骨,只是绘了个形像着而已。柳恕之早已回了房间打坐,只剩下花靥和她大眼对小眼。 面对好看的事物,人总是下意识有些亲近的意思。在路上尹茉得知了花靥的名字,咬了咬唇,大着胆子开口道,“花姐姐,可以教教茉儿这些个是什么意思吗?” 花靥愣了愣,还是蹲下身子给茉儿细细解释。这样一来二去,花靥倒是和尹茉相熟了开来。 第二日,余渺渺清早便过来了。今日下着雨,风也有些大,余渺渺裙子下摆湿了一大片。她执着一把淡青的伞,有些拿不住的样子。手里抱着个小包裹,也没有手去拢拢被风吹乱的发。待花靥过来开门时,便见到了堪称狼狈的余渺渺。 与记忆中的那人不大相同。花靥微微垂目,替余渺渺收起了伞。 余渺渺有些受宠若惊。花靥见她这副作态,冷冷哼了声走开了去。 余渺渺一路小跑跟着,想着花靥似是对她有些排斥,却算不上讨厌。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原因,却也对花靥没有了之前的成见。 一路走到尹茉房前,尹茉还在床上。见余渺渺来了,也顾不得穿鞋子,跳下床扑进了余渺渺怀里。嗅到那包裹里的香味,尹茉开心的抱在怀里,正要拆开却被余渺渺瞪了一眼,两手提着拎上了床。 尹茉朝着余渺渺吐吐舌头,乖乖裹好被子,复又去拆包裹。果然是热腾腾的梅花糕。 先捻了两块递给花靥和余渺渺,再自己吃起来。吃了一半想起来还有个柳哥哥,便又递给花靥一块,示意她给柳恕之。 花靥拿了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余渺渺和尹茉两人。尹茉咬着甜糯的梅花糕,忽的想起来了什么,下床翻出昨天临的字帖,献宝似的给余渺渺看。 余渺渺读了几个字,便惊觉这居然是名作《冬秋引》。她本善音律,尤其喜欢古琴。当年京城里忽现一位奇女子,白纱遮面,只在琴楼现过几次身。都是六月荷花满塘的日子。只弹一曲,一曲便名动天下。待她最后一次现身时,一曲弹毕,漫天飞雪,闻者无不潸然泪下,悲恸莫名。有亲耳听过的大师将曲谱记下,言传此曲若是练到极致,便能同那位一般六月飞雪。只是几百年过去,曲谱零散,唯有几本残卷流落四方。 这本《冬秋引》便是余渺渺心中一直想见识一番的东西。可纵是她如何留意寻找,也只见得半卷残卷。没想到今日却在这儿见到了真本。一时心痒难耐,当下便研读起来。竟是忘了茉儿。 茉儿素来乖巧,见余渺渺正沉心研读,也不打扰。可到底孩子心性,只耐了一会儿便出了门去找花靥玩。 --- 第7章 冬秋一引天下哭 到了前堂果然见得花靥和柳恕之在一起交谈。花靥咬着梅花糕笑的开心,不知怎么的,尹茉觉得此时的花靥尤为好看。 柳恕之一眼便瞧见了尹茉,笑着问道,“茉儿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渺渺姐呢?” 尹茉顿时大觉委屈,瘪着嘴道,“渺渺姐看我字帖呢,都不理茉儿了!” 柳恕之闻言挑了挑眉,花靥刚才与他说了些茉儿的事情,他自是知道茉儿那副字帖便是他前堂那幅《冬秋引》。 他顿时大感兴趣。天下知《冬秋引》的人多,懂《冬秋引》的人少。茉儿对那副《冬秋引》书法感兴趣他已觉难得,现在余渺渺竟能看之入迷,实在是颇得他心意。 便携着尹茉同她交谈起来。言语间不时提起余渺渺此人,在得知余渺渺竟善古琴时,他不由赞了一句,“余姑娘真实才艺双全!”,引得边上的花靥轻轻哼了一声。 待日上杆头,快到了午时,余渺渺才从那篇字帖中回神。她暗道一句不好,竟是忘记了时间。磨磨蹭蹭走到前堂,却见早已摆好了饭食。尹茉正从前堂出来,见着她忙招呼道,“渺渺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余渺渺面色微赧地落了座。菜色不多,也说不上多精致,入口却是新鲜肥美,余渺渺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一顿饭下来,竟是比平日里多吃下了半碗。尹茉尤知余渺渺脾性,见此不由笑闹道,“渺渺姐要是天天来柳哥哥家蹭饭吃,怕是半个月就得涨三斤!” 柳恕之笑道,“怎么会,都是些清淡素菜。” 余渺渺则是微恼的瞪了尹茉一眼。尹茉吐吐舌头,闭口不言了。 倒是柳恕之又瞧了余渺渺一眼,笑道,“你们姐妹两个关系真是好。” 花靥本安安静静在一旁吃饭,见柳恕之话题频频往余渺渺身上带,不由不满起来,轻哼一声娇蛮道,“再好哪好得过我们两兄妹!” 柳恕之只当她是撒娇,也笑着应和了。 余渺渺看着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吃味。又听着三人说了几句,便起身告别了。 柳恕之微微一愣,忽然开口道,“听闻余姑娘尤善古琴。” “略通一二。”想来便是茉儿这个小机灵说出去的。 “姑娘自谦了。”柳恕之笑道,“不知柳某课有幸听姑娘弹一曲。” 余渺渺有些讶异,答应一声便走了。 花靥见余渺渺走远,拉着柳恕之问道,“哥哥为什么想听她弹曲子?” “她看得懂《冬秋引》。” 花靥不服气道,“我难道不懂吗?” 柳恕之笑着摸了摸花靥的头,“你们不一样。” 花靥沉默了下来。她自然懂柳恕之话的意思——她看得懂《冬秋引》并非是她如何懂音律,只是恰好与作曲人相识,能说得出些所以然来。而余渺渺不同,她是真的能懂这首曲子。 柳恕之见花靥沉默,以为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解释道,“你是知道,她才算是懂。” 花靥微微阖上眼,“哥哥别和她走得太近。”我不喜欢她。 柳恕之不解的看着花靥。 “有损姑娘家清誉。” “我只是想听一听《冬秋引》罢了。” “那这事过后,哥哥不要再和她多接触了好不好?”花靥期待的看着柳恕之。 虽然有些疑惑,柳恕之仍是点了点头。 余渺渺回到家中后,便一直在想白天所见之事。柳恕之兄妹两个,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若说柳家兄妹两个姿容气度出尘是因着修道的缘故,可柳家竟然还有着《冬秋引》真本——这东西不知失传了几百年,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再者,茉儿说花靥教过她《冬秋引》。她听了茉儿复述的几句,花靥所说几句皆点到了关键。可《冬秋引》难学亦难懂,又非是什么甲乙丙丁皆能道出个一二来! 余渺渺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便安慰自己道,修道之人自是不能用常理相论。思及此,也便没有什么顾虑烦扰,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余渺渺便又过去了柳家。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她还多带了一把古琴。 只是进门却没发现柳恕之的身影,问了问茉儿才知道柳恕之平日里都在修炼,怕打扰到柳恕之,余渺渺便抱着琴同茉儿说话去了。 柳恕之昨天把前堂那副《冬秋引》拿下来放在了尹茉房里。余渺渺见尹茉爱不释手的样子,以为她是喜欢曲谱,便问道要不要和她学古琴。 只是尹茉喜欢却是那一副书法,对古琴则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余渺渺见状也不勉强,此刻对着《冬秋引》真本,没按捺住自己,不由试着弹了一段。 她只是弹了个开头,调子也比原曲慢了许多,却还是弹错了几个音节。余渺渺正打算再重新弹一段,眼角却瞥见站在门口望着她,不由面色一红,“柳公子见笑了。” 柳恕之却摇摇头,“你昨天才见曲谱,今天便能把开头弹个大概,常人做不到的。” 他说的都是些事实,并没有恭维余渺渺的意思。 --- 第8章 你怎么也懂? 余渺渺却有些怔然,“公子也通此道?” 听得冬秋引之名的人多,可其中又有多少是附庸风雅之人?她练曲多年,不曾同外人弹过,练曲之时却是被人撞见过几次。巧的是都是在她参悟名曲之时——那自然弹奏得是不尽人意。那些人都曾识得名曲风采,都能指出她几次错误来彰显自己见识匪浅。 柳恕之低低笑了声,“在下自然是不懂的。” 余渺渺微微瞪大了眼睛,见她这副憨态,柳恕之忍不住又笑了笑,“你若是想学这《冬秋引》,不妨去问问靥儿。” “这。。。难道花姑娘。。。” “靥儿她哪里静得下心弹琴啊。”柳恕之摇摇头,“可若论这首曲子,这世上没人懂得多得过她。” 余渺渺知道柳恕之自是不会狂言妄语,这使得她愈发惊异莫名。 许是站久了,柳恕之挑了地方做了下来,支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看过来。他脸上没有明显的笑意,却让人觉得他心情甚好的样子。 “余姑娘不妨继续?” 余渺渺不知怎么脸上有些发热,低低应了声又开始弹曲子。 她有时轻拨几下试个音,有时细细端着曲谱看几遍,一整个上午也没弹出完整的几段。余渺渺原想着这人应是熬不了多久便会走,柳恕之却是一直听到了花靥过来喊他吃饭。 她偶尔瞟过几眼,柳恕之都是微微歪着头,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余渺渺惊讶之余,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席间,柳恕之提了让花靥教余渺渺练琴的事情,问她愿意与否。 那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不教放着这二人独处花靥愿意吗?那当然还是不愿意的。 花靥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嗯了声,又低着头吃饭。 柳恕之看出她心情不好,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了?” 花靥哼哼两声,只模糊地说是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得了柳恕之几句关切的话面色才微微好些。 而一旁的余渺渺见二人举止亲密,虽说是知道二人是兄妹,可心里不知怎么便是有些不舒服,也不呆多久就告辞了。 第二天等余渺渺再来柳恕之家里时,便在尹茉房中见着了花靥。 花靥左手持着那卷《冬秋引》的真本,右手把着尹茉的手,教尹茉一笔一划地照着临摹。尹茉也仰着小脸学得认真。若是尹茉抬头眨着眼睛看向花靥,那便是写好看了一个字。若是花靥佯怒拿笔敲敲尹茉的头,自然就是写坏了的。 余渺渺看二人温馨的样子,也没出声打扰。静静在外面站了会,便被花靥注意到了。 花靥见到了余渺渺,眉头轻皱,神色见带上了几分不甚待见的味道。这和之前对着尹茉的脸色,那简直是晴日和乌云,蓝天同黑泥。可要要说多讨厌似乎也是算不上的,余渺渺见多了花靥这样也便习惯了。只当她是与自己合不来。 见尹茉桌上放着一卷《冬秋引》的抄本,余渺渺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那抄本上面还用红色的小字打满了注释,密密麻麻。见余渺渺注意到了那卷抄本,尹茉兴奋道,“渺渺姐,我新抄的,你看看怎么样!”说的是问句,尹茉脸上却是写满了夸我二字。 余渺渺笑笑,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这一看,便又吃了一惊。 那抄本上的字虽比起之前好了些,但仍是稚嫩非常。余渺渺吃惊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秀丽隽永的红色小字,记的竟然是那《冬秋引》的意境注解,还有指法要领。虽不全面,可关键几处都盈盈洒洒写了满页。余渺渺琴技高超,对曲意的理解也是非比寻常,可看了这几处,却依然有茅塞顿开之感。只觉得是同那作曲人面对面坐着,听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这。。。是花姑娘写的?”余渺渺迟疑道。 花靥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余渺渺看着花靥,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她原并未把柳恕之的一番话放在心上——不通琴技又何来指导一说?可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花靥,确是能教导于她。 倒是尹茉先忍不住了,抬手摇了摇余渺渺,委屈道,“茉儿写得不好吗?姐姐不怎么不夸我?” 余渺渺回过神,蹲下身子哄道,“怎么会,茉儿进步很大啊!” 尹茉得了称赞,心里高兴起来,又缠着余渺渺哄了她几句,才听着余渺渺的话走去了隔间。 房间里便只剩下花靥和余渺渺两个人。 余渺渺斟酌着怎么开口,花靥却瞥了她一眼,半冷不热的说道,“你看着这抄本,没事不要来烦我。”说着便在一边的榻上卧着了。 她话说得毫不客气,余渺渺已是习惯,也不觉得有什么,坐下又细读了几遍才开始练琴。 刚弹了一段便被花靥喊了停,“你是想难听死我吗?冬秋引冬秋引,前篇是冬之枯寂,后篇是才是秋之凄怆。你这一开始便哭哭唧唧的,你以为你弹的是什么闺怨?” 她话里不自觉带上了些冷嘲热讽的味道,又极不耐烦。余渺渺被说得有些面色发红,可细想下来,却觉得大有道理,看着花靥的目光便又带了几分佩服之意。 花靥被她看得心里不耐,冷冷哼了声便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花靥的靥读ye,第四声!!!!和叶同音!不读mian也不读yan!!!! --- 第9章 原来你是个普通人?! 柳恕之却笑,“弹不出也好,《冬秋引》太苦,不适合你。” 花靥忽然间淡淡道,“苦的人未必弹的出冬秋引,可弹的出冬秋引的人,却一定是极苦的。” 她说话的时候望着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故人。 柳恕之眯了眯眼,“恩?” 花靥自知失言,又躺会榻上假寐去了。 余渺渺在一旁有些尴尬。忽然之间觉得她里柳家兄妹二人很是遥远。 接下来的十几日,余渺渺都和花靥一起练曲。少不得挨了花靥几番冷言冷语,技艺却是提升的极快。期间柳恕之来看过几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也不怎么多话。却让余渺渺觉得很是心安。 而花靥,虽说花靥在对她和对别人的态度上让余渺渺很是心。可随着这几日接触下来,余渺渺发现花靥知之甚多,心中不免对花靥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而尹茉来时的抵触情绪也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原先还有些怀疑是余家夫人有意驱赶他,这几日静下心来想起往日余夫人的好,又隐约从几人谈话间知道了些由头,那几丝疑虑也消失了去。 只是最近几日,余渺渺却很少见得柳恕之了。 余渺渺心中有惑,却怕唐突没好意思问出来。 只是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余夫人想带着尹茉去祭一下尹家祖坟,余渺渺总算是找了个机会拦着柳恕之询问了一番。 柳恕之微微皱着眉,很是为难的样子,“我最近有些事情,不能相陪了。”言下之意是,蛇妖的危机还未解除,放心不下了。 “是有妖物现身了吗?”余渺渺面露疑惑,“不能让花姑娘陪着吗?” “靥儿?”柳恕之愣了愣,“靥儿并不是修道之人啊。” 花靥姿容不似凡人,又对修道妖鬼一事知之甚多,谁能想到竟不是个修道之人? 余渺渺愣愣道,“难道花姑娘是妖?” 柳恕之被余渺渺的反应逗地笑了笑,“她就是个寻常人家罢了。” 见余渺渺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柳恕之心下有些无奈。可要说对花靥身世的疑惑,连他自己都隐隐有过一些怀疑——他一个修道之人,论见识却不及花靥一介普通人。若不是花靥同他一起长大,身上又真真切切无一丝灵气或是妖气,他怕是也会认为花靥不是个普通人。 "靥儿她,只是比寻常人多读了些书罢了。" 余渺渺思及往日,花靥确是没用过半点法术,多读了些书,倒也说的通。 "那,茉儿她怎么办?" 柳恕之沉吟良久,"我有个道长朋友,应是能同你们一起去的。" "道长朋友?" "恩,他姓慕。修为很是深厚。" 余渺渺好奇道,"那比起柳公子呢?" 柳恕之笑笑,"慕道长他修炼几十年,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余渺渺啊的应了声,本以为柳恕之的朋友应是与他同年,却没想到是要大上许多。 "他若是不答应,"柳恕之想了想,又笑出声,"以他为人,定是不会拒绝的。" 余渺渺得了答复,道了谢便去寻尹茉了。 待到清明那日,余渺渺同余家上下一同去了柳家接人。 远远看过去,便见门口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道士。 那道士身量颀长,手里持着一把佛尘,头发用发冠仔细束着,一身青色长袍,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若不是那满头银丝,定会觉得转身便是个相貌堂堂的公子。 "那便是那慕道长?"余夫人惊疑道。 还未等余渺渺开口,那道士身后的尹茉便瞅见了余渺渺几人,顿时欢欣的跑了出去,"渺渺姐!阿爹阿娘!" 那道士也跟着转过了身。 却是一张年轻公子的脸。 余家夫妇惊异了一下那人奇异的发色,余渺渺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人看着同柳恕之差不多年纪,可慕道长,却是起码大上柳恕之一二十岁的啊! 忽的感觉怀里一重,低头一看原是尹茉扑了过来。 "渺渺姐怎么都不理茉儿!"尹茉满脸委屈。 余夫人围过来,刮了一下尹茉的鼻子,佯怒道,"怎么就知道你渺渺姐,都不来抱抱阿娘?" 尹茉把脸埋进余渺渺怀里,装作不理余夫人,"阿娘坏坏,都不要茉儿了!" 余夫人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那道士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脸微微有些上扬,却不显得傲慢,倒是极其的凛然高洁。 "贫道,慕长生。余姑娘应是从恕之那儿听说了。" 虽说余渺渺心中大抵有些数,可此刻确认了还是微微有些怔然。 倒是尹茉又从余渺渺怀里探出了头,"道长道长,你的头发怎么是白的呀?" 慕长生也不觉得唐突,反而摸了摸尹茉的头,淡淡道,"人老了,头发自然就白了。" 尹茉瞪大了眼,"可道长你还好年轻呀!" "修道之人,容颜自是比常人衰老的要慢些。" 他说话时语气有些冷淡,却都回答的认真仔细。 倒真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余渺渺心想。 那边余家众人心里都有些骇然,不觉对这些修仙之人更崇敬了几分。 --- 第10章 仇人相见 那些祭拜祖坟的事情很是繁琐,余夫人又是个心细的,一来二去折腾了许久。 慕长生毕竟不是余家人,只远远立在一边看着。直到余家人洋洋洒洒做完一整套祭拜事务,他也未曾动过。 余家众人都有些过意不去,可也没人有胆子上前搭话。再者余夫人触景生情,哭得双眼通红,众人忙着搀扶劝慰,倒是显得慕长生那一片有些儿冷情了。 待余夫人心绪稍平,众人打点行装准备回去时,才发觉慕道长被他们冷落许久,不免心里有些愧疚。可再一瞧慕长生,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众人吃不准他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有些忐忑地上前请他上车同行。 慕长生正要开口答应,却忽然神色一凛,看向墓地入口处。 余夫人见他这副神色,顿时大惊,"莫不是,莫不是那蛇妖来了!?" "夫人莫怕,是贫道故友。"慕长生说到故友二字时,停顿了一下,加上之前凛然的神情,倒显得是敌非友了。 慕长生说完便一个人朝外走去了。众人心中虽有疑虑,却也只得跟着。 不多时,便看见一个女子笑吟吟地等在前头。 那女子一身黑衣,却用一根大红的带子束着腰,显得她腰肢尤为纤细。一头黑发散下来大半,余下来一小半用一根簪子松松的簪着。眉眼细长,嘴唇嫣红,左下角还镶着一颗黑色的小痣。 与慕长生不同,此刻她虽是笑吟吟的样子,却给人一种极强的距离感,仿佛万千山河在她眼里皆是蝼蚁。 "你来做甚?"慕长生开口。 那女子咯咯笑了两声,娇声道,"人家好心来看看你,你怎的如此无情?" "你不必去哪都跟着我。" 那女子一看就非善类,此刻慕长生却和她一副颇有几分交情的样子,再一想之前慕长生对她的称呼——故人,当下众人的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而尹茉从黑衣女子出现起表情便有些不自然,随着那女子开口说了话,居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紧紧抓着余渺渺的衣角不放。模糊之间她似是看见黑的夜,红的血,父母的哭喊声,家仆的求饶声,只有模模糊糊几个片段。 余渺渺注意到尹茉的异状,弯下身轻轻抱住了尹茉,柔声问她怎么了。 尹茉却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把挣开了余渺渺的手,指着那女子颤声道,"她!那晚!是她!" 余夫人反应最是迅速,联想到之前尹家心腹与她说的黑衣妖女,哪还能不明白她是谁?!当即后退一步,失声喊道,"来人啊!这人!这人!就是那蛇妖!"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看向慕长生的目光里也带上了些惊惧,唯恐这慕道长和那妖女是一伙的。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慕长生脸上难得露出了明显的冷色,朝着那黑衣女子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子却是眯眼盯着尹茉看了好一会,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尹家的余孽。" 慕长生皱眉,微微提高了声音,"滕妤!" 滕妤挑眉,"怎么?还生气了?倒真是稀奇啊!" 余夫人指着滕妤,凄然骂道,"你这妖女!残害了尹家一百多口人!我儿侥幸逃过一劫,你却还不肯罢休!好歹毒的心肠!" 滕妤冷笑,"你们算什么东西?还轮得到我记挂?!" 说罢便一抬手,掌间飞出几道黑芒,直直向尹茉飞去。 余渺渺不及多想,飞扑过去就把尹茉抱在了怀里。 那黑芒却是没打在余渺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慕长生一甩拂尘,将那几道黑芒尽数拦下。 余夫人吓得瘫倒在地,余家主颤巍巍的扶着她,脸上皆是一片惊恐。 滕妤一击不成便收了手,凉凉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余孽!" 慕长生却并未停手,拂尘一收拔剑便攻向了滕妤。那剑朝着滕妤喉咙口袭去,去势极快。滕妤眼疾手快地弹出几点黑芒,那剑被打得一偏,却仍是在滕妤脖子上划出了一道红线。 滕妤也不在意,随手一抹便消去了那道伤口。 那滕妤便是无事也要搬弄是非一番,余夫人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哪见到过这么毒的嘴巴?又被滕妤这几手吓得脸色苍白,一时之间脸上红白交错,指着滕妤说不出话来。 尹茉在余渺渺怀里脸色十分难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余渺渺看得心疼,哭着朝滕妤道,"你怎么忍心?" 滕妤正和慕长生打得难舍难分。她并不想与慕长生交手,招式之间不免存了几分退意,而慕长生却是招招落到了实处,如此下来,她不免落了几分下风。只是纵是落了下风,她也还是扭过头来,朝着余渺渺不屑道,"怎么?他们要我的命便是天经地义,我要他们的便是天理难容了?" 余渺渺愣了愣,余夫人则在一旁怒道,"好你个搬弄是非的妖女!我恩师一家哪里想过要杀你?!" 滕妤闻言忽的猛然运足了十成功力,硬生生将那飞剑握在手里不能动弹。那飞剑锋利异常,她手上滴滴答答落下一片血水。 慕长生冷着脸看向她。 滕妤呵的笑了声,将那飞剑扔还给了他。 "因着是无心之过,所以就算我死了,也只能算我自己倒霉?"滕妤捂着那只受伤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余夫人。手上的伤口经着刚才那几下折腾几乎深可见骨,可她却不施法救治,就由着它这么嘀嗒嘀嗒往下落血。 慕长生手里飞剑微动,滕妤回头看了一眼,轻哼道,"我不杀和我无怨无仇之人。" 余夫人闻言大怒,"就算是我恩师夫妻两个于你有愧,那你屠了他们一家算什么?!难道就连一岁的小儿也和你有仇?!" "哦?父债子偿,不是天经地义?"滕妤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余夫人,"再说了,这尹家不过一百多口人,难道还比得上我得天独厚的一条命?" --- 第11章 我家公子不可能这么厉害 余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抢白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滕妤嗤笑,"那怎么你们这些有道义之人却得不了道呢?倒是我这大逆不道之人,却能过了那千年雷劫!" 她抬起下巴,眯眼看着余夫人,愈发显得她双目细长,眉眼凌厉,"我就是道!你能奈我何?" 慕长生抬眼看她,"可你修的到底是仙道。" 妖修一般都少有修炼仙道,一是因为修仙道要求的资质不一般,少有妖类能够资格修仙。二是因为若修仙道,千年便有一次雷劫,妖修的雷劫九死一生,能渡过一次雷劫的妖修都算是天赋异凛,有大毅力之辈。三是修仙一途最重道心,诸多禁忌,哪有修妖道来得自在? 而这修仙之人,若是杀了无渊无故的普通人,那定是会有损于道心。反之,若杀的是那犯了杀孽的妖修邪修,却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便也是滕妤这般骄纵之人,在被余夫人指脸大骂之后仍未动手杀了她的原因。 可尹茉一家纵使同滕妤有些因果关系,却也牵扯不深。滕妤屠他满门,到底还是过了头,虽不至于道心失衡,也定是对道心有些损害。 余家众人心里却大为震撼,他们对道门之事知之甚少,原都以为那蛇妖定是个妖孽祸害,却没想到竟是个修仙的高人! 只是这般认知却叫他们难以接受。 滕妤挑眉,"我这人向来锱铢必报,更何况是性命攸关的仇?" 慕长生微微皱眉,"道心不稳,不利修行。" 他却是说得轻了,若是道心有损,定然是有损修行,可对妖修来说花费数十年数百年来修补也是常见。而若是道心失了衡,雷劫提前形神俱灭也不可谓不寻常。 滕妤却笑出了声,"道长是在担心我吗?" 她也不等慕长生回答,只自顾自嘻嘻笑道,"那人家也不好拂了道长的好意,这个小姑娘,我便不追究了。" 慕长生颔首,"你好自为之吧。" 滕妤却身形一晃到了慕长生眼前,抬起那只血淋淋的手,柳眉轻皱,颇为委屈的样子,"可是道长误会了人家,还弄伤了人家的手啊!!" 慕长生收起剑,并不打算理她。可滕妤就这么一直举着手站在他前面,他到底还是一挥拂尘,一道疗伤的法诀就打在了滕妤手上。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飞快的愈合起来,滕妤知道这是个颇耗法力的高阶法诀,又笑了开去,"那道长下次再见~"说罢一转身,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等那黑芒完完全全消失,众人才略微从滕妤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余渺渺搂着尹茉,沉默了半响才斟酌着开口,"慕道长,那。。。蛇妖可是不会再来加害于茉儿了?" 余夫人等人闻言抬起头,紧紧盯着慕长生。 慕长生淡淡嗯了声,见几人仍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又出言解释道,"滕妤她,这种事情不屑于说谎的。" 滕妤此人,天赋异凛,骨子里也是极其的傲气,如她所言,尹茉等人于她眼里确是同嘛蝼蚁没有分毫区别。如果不是今天找慕长生正巧撞见了尹茉,怕是滕妤早已经忘了此人。 余夫人等人却仍是认为那滕妤是察觉了尹茉没死,特地来寻他们要再取了尹茉性命,现下里她又忽然说是不同尹茉计较了,这话说出来谁信? 余渺渺与慕长生不相熟,可她相信柳恕之,也因此而相信柳恕之的朋友。见余下几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她便开了口邀请慕长生一同上车。 余夫人深深的看了慕长生一眼,并未对余渺渺的做法显现出什么不满。挥了挥手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重,众人都有些疏远慕长生的意思。余夫人从余渺渺手里接过尹茉,抱着哄着总算是叫她睡着了。 见到一旁的慕长生有些清冷的样子,余渺渺心里有些愧疚,上前试探着问道,"不若道长先行离开吧?" "无妨,贫道答应了恕之的。" 余渺渺也不强求,心中对慕长生又多了些好感。虽然接触不多,但她隐隐觉得慕长生和柳恕之很是相像——虽说慕长生不喜言笑,骨子里却是和柳恕之一样的温柔。 余渺渺歪着头,不知怎么想起了柳恕之。明明也就每天能见个一两面,却不知为何在脑海里已经挥之不去了。 "慕道长觉得柳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慕长生微怔,有些不习惯和人拉家常的样子,却还是低头思索了片刻,"恕之他,天生道体,于修炼一途的资质,贫道生平仅见。" 余渺渺有些惊讶,"天生道体?" 慕长生点头,"他与灵气亲和,修炼起来比寻常人快上许多。" 余渺渺叹道,"柳公子居然如此厉害!" 慕长生淡淡看了她一眼,默默把下半句补完,"除了天生道体,恕之他还是天生道心圆满,领悟能力上佳,若是不出意外,定是能得道成仙的。" 余渺渺瞪大了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虽她对修炼一事无甚了解,可古往今来,能修成仙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无一不是立了庙坊天天高香供着。可如今她却听慕长生轻描淡写地说,柳恕之定能成仙。若不是慕长生实在不像能与人开玩笑之人,余渺渺怕是就当作别人一句狂言妄语了。 当初慕长生知晓此事时,受到的惊讶比此时的余渺渺还多。他对修道一事知之甚多——天生道体百年一见,而天生道心圆满则是几百年也未必能出现一次。柳恕之能一下子兼顾两种,不免叫人吃惊之余,还怀疑一下他的身份了。 当年他的师尊无疑是知道些内情的,可无论他如何问,师尊都只言了一句是他有些机缘。再具体,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 第12章 赏花会赏花赏月赏美人 他自然是不会与余渺渺说这些。察觉到自己今日话有些多了,便闭了口不再多言了。 余渺渺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柳恕之与她距离有些遥远的感觉,情绪低落下也不再搭话了。 一行人先行到了柳家。柳恕之却是不在家中,只见着了花靥。 余夫人将今日所遇之事尽数告诉了花靥,又谈了两句尹茉归所的事情。 她自是不相信滕妤的一番话,言语间颇有些要花靥再留着尹茉住段时日的意思。 花靥有些为难,"余夫人,若是往日,多留几日自是没有问题,可这几日柳家没人。茉儿还小,一个人怕是不方便。" 见余夫人仍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花靥又补充道,"夫人不必担心,若是慕道长说是没问题了,那便就是没问题了。" 余夫人自知多说无益,再者许久未见茉儿,她也是思念得紧,到底还是谢了两句差了几人去尹茉房间收拾行李。 余渺渺有心想问柳恕之的事情,却是见花靥带着慕长生走开了去,没找到机会。 原想着先等会儿看看,却先等来了余夫人催促的声音。余渺渺虽然心有不甘,也还是皱着眉回去了。 前堂里,花靥给慕长生沏了杯茶。察觉到余家几人已经离开,慕长生扣了扣茶杯,开口道,"恕之他,不是叫你留在柳家?" 花靥默然。 "花姑娘,这事,有我帮着,你不必担心的。" "可我不放心。" 慕长生皱眉,"你不会法术,去了,不是给恕之添乱?" 花靥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见慕长生仍是一副不认同的样子,花靥低头道,"慕道长,就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花靥说得坚决,慕长生到底拗不过她,最后还是松了口。 又考虑到一些事情,又和她嘱咐几句,最后还给了花靥一个护身符,叫她贴身保管,寻常小妖伤她不得。 花靥知他是好心,道了谢,又细细叠好收起来。 余渺渺随余夫人等人回了家,想到尹茉回了家,本应是感到高兴的,却不知怎么心里头隐隐有些失落。 在家呆了两日,余渺渺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免想起来往日在柳家练琴的时光,虽说有花靥在一旁给脸色,却是能见着柳恕之几面,倒是显得温馨不已。 她冬秋引学了大半,前半段也弹得有模有样,却只能算个形像而意不存。她并未听过原曲,而花靥虽能说出意境的大概,却毕竟不是本人,描绘不出大概模样,只能凭着余渺渺自己摸索。可也正如柳恕之所言,不能感同身受,是如论如何也弹不出来的。 余渺渺兴头上来,便抱出了琴又练起来。前面一段行云流水,到了后头,便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她正练得起劲,忽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却是隔壁陈家的小姐,陈婉。 余渺渺的脸色便有些微妙起来。 要说这陈婉,和余渺渺算是一同长大的朋友。可她这人有两个毛病,一是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是这城中第一才女。二是爱嚼舌根爱听八卦,却偏偏还不自知。 余渺渺原先与她关系甚好,她也颇为欣赏余渺渺为人。早些年余渺渺刚开始习琴时,常常与她一道,她习琴比余渺渺早两年,也高兴指导一二。只是后来她拜了京城小有名气的乐师为师,跟着师父去京城学了两年,回来眼界便高了不少。巧的是她曾撞见几次余渺渺练新曲——那效果自是算不得好,她心下里便有些瞧之不起。也同周围几个姐妹嚼过舌根,什么诸如此类"那首我早会了的曲儿她还弹得磕磕绊绊","练了几年琴怎还和之前一个样子"云云。她本是想着自夸,却教有心人听了去,传来传去倒成了什么"余渺渺技艺平平却老是妄想弹名曲""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了。 余渺渺也懒得出去辟谣,只是从此没在人前弹过琴。 至此余渺渺同这位的关系便生了些隔阂,再不同以前那般无话不谈了。 而今日这陈婉来,本只是听了周围几声风言风语来探探风声,却巧听见了余渺渺弹曲。 《冬秋引》早已失传,她自是没听出来,只觉得是哪首不知名的小曲,却教余渺渺弹得这般磕磕绊绊,丢尽了脸。 当下对余渺渺此人不由更是低看了几分——怎么的几月不见,这人的琴技越发废物了?原本到口的话忽然便转成了,"我听说呀再过一月芷玉城里便要举行那赏花会,渺渺你去不去呀?" 赏花会,赏花更是赏美人。而这美人,须得品貌皆上等才算得上。原这品指得是那琴棋书画,只是女子多善琴,便慢慢变成斗琴的大会。若是拔了头筹,那花会上排行第一的花便赠予那人当个彩头。那花一般是较少见的牡丹品种,算不上是多名贵,那些女子参加赏花会多只是图个扬名罢了。而那牡丹,多是摘了戴头上以显示自己花魁的身份。 见余渺渺没什么反应,陈婉又哄道,"你不知道呀,我可是听说!今年那头花,可是名品"青龙卧墨池"呢!那可是万金难求的宝贝呀!" 余渺渺却对此没什么兴趣,出言拒绝了她。 那陈婉刚嘚瑟地说到她师父也会去参加,便听到了余渺渺干脆的拒绝,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她气道,"你去还是不去!难道你都不给我这个姐妹一点薄面吗?!" 余渺渺:"......." 陈婉话说到这份上,倒是叫余渺渺不好再拒绝了。只好模糊道,"过几日再看吧。" 陈婉却只当她是答应了,丢了个时间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余渺渺无奈,寻思着说不定过几日陈婉便忘了此事。只是过了两日陈婉当真上门来接她走了。 余渺渺心下无奈,只得收拾了琴具跟着同去。 从这里往芷玉城驾车也得有两三日的行程,余渺渺跟着陈婉上了马车,却发现前头还停着一辆。那一辆却是车窗车帘皆关的死死的,让人根本看不见里头一星半点。 陈婉见余渺渺好奇,话头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便开口道,"渺渺你看,那里面住的可是我师父!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陈婉看向余渺渺,待余渺渺配合的摇了摇头才继续道,"京城有名的角儿,绿绮!" 她说着说着说到了兴头上,"我师父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绿绮!那可是古时候的名琴!人家以琴为名,那琴技可不是厉害的不得了吗!" 余渺渺有些无奈,可见陈婉说得兴高采烈,又开不了口拒绝,只得歪着头静静听着。 "知道这次的头花是那青龙卧墨池吧?要我看,那可不就是给我师父准备的吗?" 陈婉说的开心,简直像是自己要得了那花会榜首了。 陈婉此人,虽是看不起比自己弱的,可若是对着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人物,便会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余渺渺不喜她的性子,可也知道陈婉本性不坏,也与她相处的还算得上好。 此刻听陈婉如此推崇她师父,余渺渺不免起了想一鉴她琴技的想法。 只是这两日来她皆没见着车上那人。直到第三日到了芷兰城,她才瞧见了绿绮。 一身水绿的裙子,挺是娇小一个人。与余渺渺想象的不同,绿绮的外貌算是有些普通,瞧她模样摸约有三十岁了。只是她一双眼睛却是似含春水,使整张脸都显得极为耐看。 绿绮一下车,便抬手遮了遮额头。这还未到夏日,阳光也还不怎么热烈。陈婉却是轻车熟路从车上取出了一把淡青色的伞,轻轻撑在了绿绮头上。 她回过头朝着余渺渺歉意一笑,"我师父她身子弱,经不得晒,报名的事情你去吧!"说话间便已牵着绿绮走向了客栈。 余渺渺:"......." --- 第13章 路遇故人 芷玉城赏花会四下闻名,每年来的人多了,规矩便也跟着多了——赏花会仅举行一日,那一日之上仅有百位女子可以登台表演上两曲。前八十位,皆只算是会上的余兴节目,到了晚宴的那二十位,才算是真正的"美人"。 这些上台的人自也是大有讲究,那前八十位,便是这几日会下选举出来的——先报着名,安排着日子比了,选出能登台的几人。而后二十位,自然需得是有几分名气的角儿才能上去。若是无甚名气的新人,琴技若是出彩,也能上去——只是若是琴技高超,又怎么会一直籍籍无名?故大多女子争的都只是这花会前八十名的位置。 余渺渺不来这赏花会则已,来了便自然而然生出了想一试深浅的想法。她在报名场子排了许久,也见着了几个颇有些风姿的人儿,不免产生了与之一试高下的想法。 余渺渺正四下打量,忽然见着了一道青色道袍的身影。那身影一晃而过,余渺渺只瞧见了青色的衣服和雪白的发。余渺渺瞪大了眼睛,心想这莫不就是慕道长! 她刚想追出去再细瞧两下,却听见前头有人不耐的声音。 "哎!我说这姑娘,你是报名还是不报啊?" 余渺渺顿时反应过来,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那小厮见是个颇为貌美的姑娘,声音算是缓和了些,"姑娘姓名?来处?" "东陵城,余渺渺。" 见是个没什么名号的,那小厮微微咋舌,迅速分完了场次,道,"第五日,上午第五十场。" "我还有两个朋友,能一同报了吗?"余渺渺询问。 "说罢!" 余渺渺便接着道,"东陵城,陈婉。" "第五日,下午第一场。" "京城,绿绮。" "第五......嗯?绿绮?莫不是那杨柳琴绿绮?" 余渺渺记起前几日陈婉与她提起过师父名号,便点了点头。 那小厮深吸了一口气,在台上翻找出了张红帖,换了支烫金的笔,工工整整在帖上写了绿绮的名字。 。 "绿绮大人的话,只消在赏花会当日来便好了。"小厮写完将那红帖仔细折了折,恭恭敬敬递给了余渺渺。 能拿到红帖的人几日来也遇着几个,周围几人纷纷侧目,目光里带些羡艳。 余渺渺则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原本余渺渺是打算回客栈的,可不知怎么走了两步又朝着原先看见青衣人的方向去了。余渺渺四下里瞧了瞧,自是什么也没发现。她心里有些失望。 若是慕道长的话,说不定柳恕之也在这芷玉城呢。 余渺渺不禁有些黯然。那日一别,日后定是再难相见了罢。 入了客栈,却见陈婉早等在门口。一见余渺渺回来,便迎了上去。 "怎么样啦?" 余渺渺便把事情始末都与她说了,陈婉顿时觉得大有面子,接过那红帖便喜滋滋的上楼与她师父报喜去了。她捧着红帖走得极是得瑟,恨不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得了红帖的师父。 余渺渺心下无奈,摇摇头准备离开,一转身却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与慕长生不同,这身影她只瞧见了个背影便知道那定是谁了! 她刚要开口,却见那人先回过头来。 花靥:"......" 原本花靥到了芷玉城,想同柳恕之他们住在一起,只是他们所在之处颇为危险,怎么也不肯同意她住下。无奈之下花靥只好择了这处离他们住处还不算远的客栈住下了。 只是她都谈妥了价钱,正要付钱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这一回头,花靥便恨不得把那只正付钱的手给剁下来了。 "老板,这客房,我不要了。"花靥转回过去面无表情道。 那掌柜抬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记个帐的功夫那原本还笑着的姑娘便板起了一张脸。 "这,是小店哪里冒犯了姑娘吗?" 那边余渺渺还朝着花靥走了过来,"花姑娘!好巧,你也是住这客栈吗?" 花靥嘴角隐隐抽了抽,想到周围没几家客栈,僵着脸还是掏出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恩。" 余渺渺颇为高兴,想到见着了花靥,那柳恕之大约也是在这芷玉城附近,心下不由生出了几分雀跃,"柳公子也来了吗?" "恩。"花靥颇为不情愿地恩了声。沉默了会,花靥还是出言提醒道,"这几日芷玉城中会有些不太平,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余渺渺难得听得花靥关心她几句,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呐呐道,"我去了赏花会,这几日怕是走不开。" 花靥闻言冷冷哼了声,"就你这两三分琴技,还上去做什么,献丑吗?" 余渺渺知道花靥眼界甚高,也不反驳,倒是邀了花靥这几日再提点她几分《冬秋引》的后半段。 花靥自然是一口回绝了。 她不愿再与余渺渺多说,道了句再见便扭头上了楼去。 余渺渺有些惋惜,可转念一想过几日说不定能遇到柳恕之,不由又高兴起来。 接下来几日余渺渺时常出门,却是一次也没见到柳恕之。 余渺渺心下有些失望,可转眼到了比试的日子,也安下心来专心准备。 原本今日与陈婉说好了一同去,可绿绮却说是要去城南逛早市,央了陈婉一同去。陈婉自是满口答应,只对余渺渺说了句尽快回来看。只是此刻都快到了余渺渺上场,却连个陈婉的影子都没瞧见。 此刻上场的是个黄衣小姑娘,年纪轻的很,琴技也略显稚嫩。她弹的是首简单的曲子,无甚错误,也无甚精彩之处。只是合了她的年纪看,也能算是天资聪颖了。 只是这样的琴技,自是上不了台面的。评审的几人夸奖了那姑娘几句"日后能成大器",再差人递上两钱银子,和和气气将那姑娘请下了台。 这便是没通过的了。 那姑娘也不气馁,见下个是余渺渺,还心情甚好的在一旁看着。 余渺渺算是第一次在众人眼中弹琴,不免有几分紧张。可当她坐下来,手放到琴弦之上,整个人都似乎与那古琴融为了一体,再没有半分紧张的神色。 她弹的是一首小有名气的曲子《落雁》。《落雁》曲境同《冬秋引》有三分相似,因着在柳家的时日里余渺渺练惯了《冬秋引》前半段,此时弹起《落雁》来,更是得心应手。十指翩飞间,似是能望见冬雪皑皑,大雁悲鸣。 台下那些审评的人皆是眼前一亮,知道这会是遇到了高手,不由有些激动难耐。 而再下面些的围观者,虽眼力不及那几个审评的人,可也能感觉出台上那人琴技了得。四下里议论纷纷,不多时便围聚了好大一波人。 柳恕之原本在周围看查,见忽然附近有一处忽然聚集满了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使了隐身诀御剑飞来一瞧,却发觉只是被人琴技引来的罢了。再仔细一看,那台上之人,不正是那余渺渺? 柳恕之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了起来。 再说那台上,余渺渺哪见过这番阵仗?面上虽还是一副浅笑的样子,心里却是有些慌乱。那些审评倒是反应迅速,将人请下了台一路护着去了隔壁的雅间。 见余渺渺进了雅间再瞧不见了,众人也大多散了去。还有几人不肯罢休,吵吵嚷嚷着要那姑娘芳名住处,自然只得了几句"无可奉告。"。 雅间里,那几位审评满脸恭敬,有个机灵的抢先递出了一张红帖给余渺渺,惹得另外几人捶胸顿足满脸懊悔。 余渺渺知道这红帖,是给予赏花会前二十名的的帖子。 见余渺渺没有伸手接去,那人急道,"姑娘琴技高超,足以位列赏花会前二十名!" "这,不太好罢。"想到外头众人皆是得在太阳下比几日,自己却是直接入了后门,余渺渺觉得有些不妥。 那几人有些急了,原先没能开口的几人纷纷抢着出言道: "姑娘莫不是怀疑我等眼光?" "姑娘琴技了得,哪里还需要同外面那些较之高下?" "便是姑娘不介意,我等便也是瞧不下去的!" 余渺渺有些无奈,只得抬手接下了那张红帖。 见余渺渺接下了帖子,几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再想到已是午时,便开口邀余渺渺同去。 余渺渺想到下午还要看陈婉比试,婉言谢绝了。 那几人有些遗憾,怕外头仍有人等着,便差了个小厮带着余渺渺从后门出去。 那小厮余渺渺却很是眼熟,这不是前几日报名处的那一个? 小厮显然也是记得余渺渺,当初他观余渺渺风骨皆佳,还叹息道却只是个无名的小辈。故纵是接待了几百人还对着余渺渺有几分印象。 此刻对着余渺渺,哪还有几天前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要多殷勤便有多殷勤。 余渺渺自是不会与他计较这些,本还想任他寒暄几句,头一歪便瞧见柳恕之在前头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会尽量保证日更三千^ ^ 时间也确定下来每天十点半左右^ ^ --- 第14章 你知道你夸的是谁吗 他今日穿了件白袍,袖口袍边绣满了银色的暗纹,精细华贵的很。手里执着把檀香木骨的扇子,脸上浅浅带着三分笑意,活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余渺渺哪还听得那小厮说话?匆匆道了句再会便朝着柳恕之走去。 那小厮也瞧见了柳恕之,不由咋舌低声道,"果然都是些个喜欢俊公子的。" 这话余渺渺没听见,柳恕之却是听见了。他微微侧目,朝那小厮笑了笑。 他笑起来,自然是极好看的。 那小厮低头不敢多言,心里不由酸溜溜的想道,笑起来真是俊,也怪不得那余姑娘对他如此上心! 余渺渺第一次见柳恕之这般张扬的打扮,不由不多看了两眼。 柳恕之好笑道,"怎么,没见过?" 余渺渺愣愣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呆蠢,又开口转移话题道,"柳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恕之不答反问,"你要参加那赏花会?" 余渺渺轻轻嗯了声,可看柳恕之神情却似乎是不大希望她参与的。只是她收了人家请帖,实在是不好不去。 柳恕之叹口气,"我却是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不然我应是与你嘱咐几番的。"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串铃铛,递给余渺渺。说来也奇怪,那铃铛在余渺渺手里抖了几下,却是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你拿着这铃铛,若是这铃铛响了,便是周围有些精怪。你便快些离开了去罢。" 余渺渺担忧道,"这城里有厉害的妖物作祟吗?" 柳恕之摇摇头,"不是什么厉害的妖物,只是不知为何我摸不清他的具体方位。" 见余渺渺握着铃铛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柳恕之笑着拿过铃铛系在她手腕上,最后又想来一件事,"对了,余姑娘,下次若是见着了我,便当做不认识我罢!" 余渺渺脸色通红,低低应了声。 柳恕之几句话说完便道了别,余渺渺心里有些不舍,摸了摸那串铃铛。想起来快到了陈婉比试的时候,便找了个小店打包了份糕点带了去。 那场上才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人,余渺渺一眼便瞧见了陈婉和绿绮。 陈婉也瞧见了余渺渺,因着没赶上余渺渺比试,心里有些愧疚,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渺渺。” 余渺渺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陈婉见她真是毫无芥蒂的样子松了口气。又闻见余渺渺手里的糕点香甜,便要了一个过来吃。 那糕点松软可口,陈婉三下两口便吃完了。陈婉是个闲不住的,嘴巴才歇了半刻,便又拉着余渺渺说开了去,“渺渺,你上午练琴可有见着什么厉害的人?” 余渺渺去的时候算是晚了,只见着了黄衣少女几人,琴技都算不上是什么高超。 见她摇了摇头,陈婉叹了口气,大为惋惜的样子,“渺渺你不知道!听说这上午有个高人,琴弹得那是一绝!不过一首《落雁》便弹得出神入化!好不了得!” 余渺渺:“......” 见余渺渺不说话,陈婉只当是她是不相信,当即便绘声绘色的说起来,“那人不仅琴技厉害,长得也是少有的好看!往台上那么一坐,连那几个审评的人都看呆了!” 余渺渺:“......” “你不信呀?我还听说那人可是直接拿了红贴走的!赏花会举办那么多年来,这种选举的时候就直接拿着红贴走的,你知道有几人吗?!”陈婉伸出五根手指,“便是加上这人,也不超过五人!” 余渺渺静静听着陈婉吹嘘,心想若是陈婉知道她吹嘘了这么久的人便是她,不知道会是反应。 陈婉一口气说了一通,发觉余渺渺一脸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由猜测道,莫不是她这好友连下一轮的选试都没进去? 她一有什么想法就想说出来,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上午的比试怎么样了?” 原本上午的比试虽然引来的人多,可除了台下几个评审离得近些,围观的人都离得远,只是模模糊糊对她有个印象。再者上午看的人此刻大多都在酒楼吃着饭,也便没什么人认出来。 只是余渺渺却怕陈婉知了真相又大嘴巴说出去,便含糊道“还行。” 陈婉见她说话间含含糊糊又不愿多言,心下顿时了然,好言好语安慰了余渺渺一番。 余渺渺:“......” 余渺渺无奈道,"你都快上场了,别再分心别人家的事情了。" 陈婉应了声,正巧台上有位评审喊了句"一号上台",陈婉便取了琴走上了台。 陈婉挑的曲子,名唤《三月暖》。此曲无甚意境,只是上层贵族间流行的礼乐,调子很是轻快,演奏却颇为复杂。 虽说陈婉平日里有些自傲,可到底还是有些资本的。这曲子她弹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是得了评审几句称赞,告知她再过了五日再来此处进行第二次比试。 下台时,绿绮上了前接她。知道师父是对她今日表现颇为满意,陈婉面上不由带了几分自得。 周围有几人看出陈婉师徒身份不一般,上前恭维几句以图套点近乎。陈婉颇为受用,不出几句便和那几人笑开了去。 余渺渺见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担心被人认出,同陈婉道了别就回客栈去了。 而另一边,柳恕之同余渺渺分手后便有些担忧——原本一个花靥闹着要来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一个余渺渺,柳恕之忍不住扶了扶额。 原本他到此处是为了除妖,那妖物道行仅有几百年,柳恕之原也没放在心上。可一路追到了芷玉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无论他怎么用寻踪术,都只是显示那妖物就在这芷玉城。再具体些,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好在慕长生得了消息寻来,摆了局势算上了一卦。却得出了个那妖物似是为了赏花会而来。 赏花会是芷玉城大会,届时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这妖物若是弄出个什么事情,后果实在是无法估量。 可就连慕长生也推演不出那妖物的具体位置,无奈之下,柳恕之想出了假扮作世家公子混进赏花会的办法。 只是这几日四下转悠,没发现那妖物,却是被撞见了个余渺渺。 柳恕之想得有些头疼,心道等下再来个什么尹茉滕妤便好笑了。他思绪有些杂乱,不知不觉便走回到了唐府——这便是他所暂所住的地方了。 唐府与他颇有些渊源,此次柳恕之便是假借了唐家远方表兄的名头行事的。 原柳恕之也想给慕长生安个唐家什么亲戚的名头,可慕道长行对柳恕之那身繁琐都衣服颇为不喜,而若是装作小厮的话,他这气度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像的了。于是便只好委屈慕大道长进出唐府只能是从那墙头挑个无人的时段翻进来了。 为了方便慕长生翻墙,柳恕之特地挑了个靠墙的小院。而此时,还未到了慕长生往日回来的时刻,这小院理应是空无一人,却不知怎么站了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柳恕之:"......." 滕妤掩唇轻笑,"怎么,柳公子不欢迎我呀?" 说起滕妤,其实柳恕之与她关系也不怎么熟稔,仅仅是因着慕长生见过几面。可滕妤平日里虽行事乖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仙修,故柳恕之确是没想到尹茉一家的惨剧是由眼前这人造成的。 按理来说,尹家一百多口人,绝不可能人人都有些血缘关系——那便是害了那无辜之人。不知为何,滕妤道心却未失衡——还算得上是仙,便除之不得。可柳恕之到底不是慕长生,对滕妤此人不免生出几分不喜。 见柳恕之不接话,滕妤也不恼,不知从哪摸出朵朱红的小花托在手里把玩,"柳公子,我看在慕道长面上便提醒你两句。" "你们此行遇到的并非寻常妖物,你可小心些才是。" 柳恕之沉默半晌,还是道了句多谢。 滕妤却似是没听见的样子,低下头去看那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间,柳恕之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知是慕长生回来了。原想同慕长生讲些今日所见,走了两步却停下了。 外头滕妤正轻托着那花,娇笑着问那人好不好看。 慕长生却没接她的话,"你怎么在这里?" 滕妤便掩着嘴吃吃的笑,"那自然是念着道长你啦!" "滕姑娘,此处危险,你还是别掺合了。" "啊呀呀,前几日还叫着人家名字,怎么今日便改回了滕姑娘啦?"她说话素来露骨,慕长生只听了两句便再听不得了,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不忘抬手拍上了门。 柳恕之知道慕长生此人素来无甚情绪,而这滕妤竟能三言两语便说得他有些不快,柳恕之在一旁看得有些称奇。 --- 第15章 在下唐衍 接下来几日,余渺渺皆没怎么出门。她原想着找个时间将自己的事告予陈婉。可陈婉这几日忙着二试,余渺渺也未见着几次面。 偶有两次见面,余渺渺都试着把话头带到比试上来。可陈婉见这两日余渺渺都没有出门比二试的动作,更是一门心思认定了余渺渺是早便没了资格。每每话头有些偏了,陈婉便打个岔子,生怕触及到余渺渺脆弱的心灵。 接连几次都被打岔了,余渺渺有些气结,直言道她得了红帖。陈婉果真大吃一惊,抬手摸了摸余渺渺的额头,"这莫不是发烧了么?说什么胡话?" 余渺渺:"......" 余渺渺心下有些无奈,"我可以拿给你看看的。" 陈婉嗯嗯应了两声,哄道,"我信,我信行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余渺渺:"......." 倒是晚上绿绮却来敲了敲门。 余渺渺原以为是陈婉寻她,不想开门却见是绿绮,不由愣了愣。 绿绮柔柔开口,"我听婉儿说,你说你是前几日得了红帖的姑娘?" 余渺渺没想到陈婉竟是已经同人说了,不由有些无语。 绿绮见余渺渺面色有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已经吩咐过了婉儿,叫她勿再多言此事了。" 余渺渺将人请进屋,倒了杯茶。 绿绮接过抿了两口,忽然出言道,"婉儿的所说的事,我是信的。" 余渺渺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绿绮垂下眼帘,"姑娘应是大有希望得那榜首的。" 余渺渺有些讶异,"不过是那些审评的人高看我罢了,前辈你才是大有希望得了榜首的人啊!" 绿绮苦涩道,"你可知我虽在京城有些名气,可靠的却不是这琴技。" "我本弃儿,家师怜我凄苦,收我回来做了门下弟子。我虽有些学琴的天赋,家师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可古琴一途,我却始终算不得什么大家。" "家师素来喜欢牡丹,过几月是家师生辰,我本想得了送予她。可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今年赏花会竟是有几个大家也来参与了。" 一般已大名气之人,很少会来参加这赏花会。一来没什么彩头,二来也有些自降身份的意思。 余渺渺哭笑不得,"可我也没什么必得的把握啊。" 绿绮却摇了摇头,"我只要姑娘一句承诺,若是得了那榜首,能将那牡丹卖于我。" 她说话间有些底气不足。那株牡丹不只是价值千金,还代表了曾经赢过了大家的名头。这样的物品,换作那几个大家,给上万金也是不肯卖的。 余渺渺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我能拿到那株花,定会卖于你。" 绿绮得了承诺心下一松,又柔柔笑道,"我也会尽力而为。待我庆完家师生辰,定邀你去碧水阁坐上一坐。" 余渺渺刚要开口谢绝,绿绮便起身抢先道,"婉儿怕是念着我了,我就先走了。" 她弯腰给余渺渺作了一揖,也不等余渺渺在开口说些什么,便离去了。 留下余渺渺一个人哭笑不得 。 不出几日便到了赏花会开会的日子。赏花会不收入场费,便是身无分文也能进来欣赏姑娘们的琴技。 若是见了喜欢的姑娘,便买枝花儿扔上台上,谁台上的花儿多便是受欢迎。这花儿不是什么贵重的品种,平日里也无甚人会买,刚好借着赏花会的名头卖上一卖,发笔小财。 也有真心来淘花的人,便走另一边的花市,花市里面好坏皆有,却是说不定能遇到自己所想要的奇珍异种。 这些都是白天的花会,等到了傍晚,才是这赏花会的重头。在临河的花楼上,先是由二十位姑娘一一上台演奏,等都演奏完了,再一字排开站于台上,手里挎个花篮子。 同白天一般,遇着自己喜欢的便投上一朵花——这花是芷玉城特制的纱花,想进楼投花的人,都得先花上一百两银子买上一朵才行。且需登记上姓名,一人只得买一朵。 而这般下来,能进花楼听曲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所幸花楼对着河边,若是站在河对岸,还是能看个一二。 绿绮今日依旧是穿着一身淡绿,弱柳扶风。陈婉却是花了精细的梅花妆,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她比试名次得了五十二,尚还算得上是个好名次。 因着陈婉下午才需上场,此刻她便拉着余渺渺四下乱逛。绿绮不喜热闹,在隔壁寻了个小茶楼坐着。 陈婉不喜养花,却喜欢赏花,更喜欢赏那价钱。兜兜转转一番,倒是让她寻到了个奇花。 这花小小一株,茎叶却是深紫色的。陈婉大呼奇异,问了问价钱,竟是要一千两白银。这不听还好,一听陈婉便来了兴趣。忙追问缘何此花如此之贵。 那小贩见有人上了勾,故作神秘道,"此花乃是我一番奇遇所得,我查遍众书也是找不到此花。直到前几日我遇到了个得道的高人!" 陈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接口道,"高人说是什么?" 余渺渺则是隐隐觉得此事不太可信,可她到底不通花道,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小贩正要开口,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冷笑,"你这明明是用了秘法染了色的山堇!" 那小贩一听惊怒交加,立马跳起来指着来人道,"你胡说!谁染色了?!" 那人面上带了块纱,看不真切长什么样子。余渺渺却是一惊,这声音,分明就是花靥! 花靥像是动了气,语气愈发冰冷,"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山堇怕是再活不过两月!" 那小贩好笑道,"你说是便是?" 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余渺渺赶忙上去劝架,"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陈婉本看热闹看得开心,此刻见余渺渺上去了,剁了剁脚也跟上去了。 花靥却根本不领余渺渺的情,她手劲又大的出奇,一把便推开了余渺渺。 "就为了这几百两银子害死这朵花?!" 那小贩心道这人莫不是有病?又见周围三三两两聚上来好些人,到底做了亏心事怕被人瞧出来端倪,啐了一口晦气道,"罢了罢了!我怕了你们还不成!" 说话间把摊子收了,又狠狠瞪了花靥一眼,这才离去。 余渺渺却以为花靥是怕自己被那小贩坑了,也不计较花靥之前那一推,反而是出言道谢。 花靥此时冷静下来,望着余渺渺有些无语。 她早先从慕长生口中知道柳恕之会来这周围探查一番,本想着偷偷摸摸出来与他一道。只是最想见的人没遇到道先瞧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原本花靥的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就走,只是眼角瞧见了那一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山堇——这便是触了她的逆鳞了,一时冲动上前去指着小贩一通好骂。气倒是解了,可却是和余渺渺对上了。 陈婉并未见过花靥,可见此人一把推开了余渺渺又对她不理不睬的。心里便有些生气,愤愤不平道,"哎!人家和你道谢呢!" 花靥对着余渺渺以外的大多人都算是好脾气,"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 陈婉见此人对自己颇为客气,心里舒服了不少,大度道,"不打紧不打紧!" 花靥本想着赶紧找借口离开,忽然听见周围几个女子含羞带怯说着前边有个富家少爷,少有的俊俏。 花靥:"......" 只是她听见了,陈婉也听见了。依着陈婉的性子,哪有不去看看之理?当下拉起余渺渺便朝前挤去。 花靥僵着脸跟在后面。对陈婉此人的印象一落千丈。 走了摸约有百来米,果真瞧见了一个俊俏公子——那人一身白衣,执着折扇,不是柳恕之又是谁? 陈婉暗赞一句果真俊俏!看前头已经有个大胆的姑娘走过丢了条帕子,那帕子才刚落下便被那人一扇子接住,放手里叠好又递还给了那姑娘。那姑娘脸却是更红了。 陈婉也是个胆大的,当下便琢磨着要不要也去丢一块,抬头却看见那人朝她笑了笑。 陈婉惊疑不定间,那人却已经朝她走了两步。陈婉不由心跳快了两拍——莫不是今天自己穿得特别好看? 花靥却是一步上前,挡住了陈婉的视线,朝柳恕之扑过去,犹如乳燕扑怀,"柳哥......"叫了一半,又想起柳恕之此行身份,生生改口道,"哥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柳恕之摸了摸花靥的头,无奈道,"不是叫你这几日别出来吗?" 花靥哼哼道,"这不是想你了嘛!" 余渺渺原也想上前同柳恕之说两句,可记起上次见面柳恕之嘱咐的事情,便在一旁默默看着。 陈婉心里则是大为失望,原这么俊个公子,已是有了人家的。 柳恕之自然也是瞧见了余渺渺的,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不由开口道,"在下唐衍,不知姑娘芳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花花的身份感觉已经大概可以猜出来了呢\\\\羞涩脸 --- 第16章 绿绮和妖物 余渺渺有些没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见她不回答,陈婉便接了话头,"她叫余渺渺,我是陈婉。" 她也无甚复杂的心思,只是觉得能同这般人物结交一二也算是颇有脸面的事。 花靥却是瞧不惯陈婉这副急着巴结的样子,偷偷乜了她一个白眼。 想起自己还未认识花靥,陈婉又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花靥撇嘴道,"花靥。" 陈婉哈哈一笑,"花叶?好名字。"随即又恍然道,"难怪刚才那么气了,原来是叫着这个名字!" 花靥猜也知道这人定是误会了什么,也懒得解释。 柳恕之想到几人皆是许久未见,不由有些想念,便提议几人不妨一道逛逛。 这几人自是都没什么意见。 虽说几人之中除了花靥,也没人对这花会有甚兴趣。可到底是几人同行,有说有笑间也不觉得烦闷。期间还因着几人面目皆是出众至极,引来了周围好些人的窃窃私语。 等到了快午时的时候,陈婉记起绿绮唤她一同吃饭,虽有些不舍,还是与几人道别了。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众人别忘了去看她下午的表演。 见余渺渺和柳恕之都应了,陈婉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三人寻了一处酒楼进去,见人不还多,余渺渺便想前堂随便寻个位置坐着,花靥却是开口要了一个雅间。 余渺渺猜到花靥应是有些话要同柳恕之说,却又吃不准花靥愿不愿意也同她说,便看向了花靥。 花靥抿了抿唇没说话,柳恕之却是安慰地朝她笑了笑,"余姑娘的话,无妨的。" 余渺渺闻言有些开心,跟在花靥后头进了雅间。 花靥进了雅间便把脸上的薄纱取了下来。 柳恕之叫上了几样小菜,想到之前陈婉的表演,便随口问道,"余姑娘也要去表演吗?" 余渺渺点点头,"我是晚间的场。" 花靥有些不高兴,"哥哥要去看吗?" 柳恕之愣了愣,"那是自然。" 参与晚间场的人非富即贵,若那妖物想弄出些大事,必然会选晚间场。 花靥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心里就是有些吃味。 余渺渺则是惊喜莫名,本想客套句不用麻烦了,可到底太假,没说出口。 等那些个小二把菜色上齐离开了,柳恕之才微微正了正脸色,"我今微微寻到了些那妖物的踪迹,不知怎么,那妖物却是只在花会四周徘徊,也不曾做什么伤人之事,倒像是纯粹只是赏个琴而已。" 仙家之士降妖除魔乃是己任,可柳恕之觉得非是所有妖修皆是伤天害理之辈,故他虽有妖必除,却不曾涉及到无辜的妖类。 可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能仅凭一己之论便放过了那妖物。毕竟,芷玉城前几月,确确实实是有妖物作祟了的。 而柳恕之这几日尾随那妖物跟踪,却也不是一无发现,有几日竟给他瞧见,那妖物同个绿衣女子相谈甚欢。 花靥闲闲道,"若是想在赏花会做些害人之事,它这几日断不可能还有些赏风听月的心情。" 余渺渺却不赞同,"可它不定只是做些样子给柳公子看看呢?" 花靥颇不服气,"照你这么说,那妖物几百年的道行,倒是能发现哥哥的踪迹了?" 余渺渺被她说得一愣,想了想确是这么个道理,便道了句也是。 柳恕之好笑道,"那妖物能让我定不了它的方位,也说不定能知道我已经找到它了啊。" 花靥瞧着柳恕之给余渺渺说话,心里不快,在一旁闷闷的吃起饭来。 倒是余渺渺被说起了话头,又问道,"难道公子有什么发现吗?" "这倒是没有,"柳恕之沉吟一声,"不过我却是发现了件有趣的事。" 见余渺渺颇为期待的瞧着他,柳恕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瞧见了它与个绿衣姑娘倒像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绿衣女子?"余渺渺瞪大了眼。 现下女子爱穿黄粉的多,爱穿绿的却是没几个,余渺渺所认识的人中,却恰巧有这么一个。 "能再形容下她长什么样吗?"鬼使神差的,余渺渺问出了口。 "三十上下,样貌没什么特色。"柳恕之沉吟道,"看着倒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样子。" 那便就是绿绮无疑了。余渺渺心道。 可余渺渺怎么也无法相信绿绮居然同妖物有些许交情,无论是好是怀,都叫她有些难以置信了。 柳恕之见余渺渺一副为难的样子,知她应是知晓那绿衣女子的身份,也不为难余渺渺,只安慰道,"那妖物我看却是个不坏的。" 余渺渺忽然记起来前几日绿绮找她的那一番话来,联系起那妖物这几日流连琴场的作态,不由面色有些发白。 她呐呐道,"柳公子,若是,那女子为了得那花会的彩头而和那妖物有......"她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心底仍是不大愿意相信的。可这事毕竟关系到芷玉城人的安危,怎能因她一自之私误了事? 柳恕之不认识绿绮,此刻听余渺渺一说,面色也跟着有些凝重。 花靥则是朝天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的瞧了余渺渺一眼。 几人各怀着心思吃完了饭,出了酒楼。 余渺渺想起还要去看陈婉的表演,便开口道,"柳......"想了想不太对,又改口道,"唐公子。" 柳恕之见她有些别扭的样子,笑道,"你叫我阿衍便好。" "这......"余渺渺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唤出了声,"阿衍。" 见柳恕之嗯了声,余渺渺又紧张道,"你,你也可以唤我渺渺。" 花靥大为不满,在一旁不阴不阳来了句,"话真多!" 柳恕之笑笑,却并未唤她,只朝着花靥道,"靥儿不要无礼。" 花靥便撅着嘴大为委屈的样子,"衍哥哥就喜欢帮着外人!" 余渺渺被花靥说得面色有些发红,转移话题道,"阿婉她再等会便要上台了。" 柳恕之之前答应了陈婉,此刻也就不会拒绝。见时间还早些,三人便一同晃晃悠悠逛了过去。 等到了琴场,刚好瞧见陈婉提了裙子要上场。 余渺渺唤了声,陈婉便回过头来,朝着几人挥了挥手。 绿绮也朝余渺渺笑了笑,余渺渺回了个笑,却转头有些忐忑地看着柳恕之。 柳恕之却是点了点头,余渺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头绿绮摸约猜到几人是好友的关系,便抬手招呼几人来她那边坐着。 见台上陈婉已经坐了下来,几人便安安静静的瞧着。 陈婉今日弹的是首《满江红》,依旧是那礼乐之流。陈婉这人喜闹不喜静,这热闹些的曲子她弹来便是颇为得心应手。她今日又穿得一身火红,衬得她皮肤愈发得细白,额间那朵细绘出来的梅花,也似是要燃起来一般。 前面几个姑娘多是弹些《潇湘》《长清》之类淡然的曲子,也有些弹些寄了小女儿家情思或是闺怨的曲子。此刻忽然来了曲热烈如火的,台上的姑娘也是明艳动人,众人纷纷喝彩,不一会儿,陈婉的台上便铺满了看客投来了花儿。那花儿也是一色的火红,那台上倒成了一副极美的画了。 绿绮不由欣慰道,"婉儿她倒是进步了不少。" 余渺渺见她一副真心为陈婉高兴的样子,实在不觉得此人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再看柳恕之,也只是开头打量了绿绮一番,后面也不知是不想打草惊蛇还是抱着和余渺渺一样的想法,也是不曾有开口问绿绮些什么的打算。 陈婉下了台意气风发地朝几人走来,刚才急着上台,没仔细瞧。现在忽然发现边上站了位极是好看的姑娘,看那衣物竟还是之前那位花靥姑娘。 陈婉心里暗暗有些吃惊,她也算是进过京见着不少美人的人,可没有一位能与眼前这位相提并论——想到之前那位拿了红帖的,也有传言说是个极好看的姑娘,不由心想,莫不是这位?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心里想了,也便这么问了,倒惹得另外几位皆是一愣,然后齐齐笑出声来。 柳恕之道,"陈姑娘,靥儿她,不通琴技的。" 花靥则是挑眉,"你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你的好朋友余渺渺?" 陈婉大窘,赶紧回头瞧了瞧师父,却见绿绮没有反驳的意思,不由张大了嘴,"这...这..." 这了好几声,她才像是回过神来,指着余渺渺不可置信道,"你说渺渺她能拿到那红帖?" 这话里头便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了。 她一时激动声音还大了些,引来了周围好些人的注意。 原本余渺渺几人走过来便颇引人注目,也有几个认出了余渺渺是当日拿了红帖那位。可瞧着柳恕之打扮气度像个惹之不起的,也不敢上前去搭话。此刻陈婉一句话便成了引子,周围聚起好些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纵是柳恕之也有些感到不快了。绿绮忙上前捂了陈婉的嘴,朝余渺渺歉意的一笑便拉拽着陈婉离开了。 周围挤挤攘攘一片,余渺渺三人也是快速寻了个机会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里面涉及的古琴曲什么的,和现实里面的都是没有一点点的关系的! 都是作者瞎编的////不要当真 捂脸 ps男主的假名改了QwQ意外撞名了 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体验 道个歉QwQ --- 第17章 技惊四座 离开了琴场,余渺渺额柳恕之两人也分开了。到了晚间,绿绮过来寻她,同她一起去了花楼。 路上绿绮还有些歉疚,“余姑娘,婉儿她说话向来无遮无掩,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余渺渺笑着摆手,“阿婉的性子我明白。” 见她确实不甚在意的样子,绿绮松了口气。 转眼两人便到了花楼。 那花楼精美华丽异常,分为两层,一层是底下迎客登记用的。楼口处摆着一方台子,上面放着好些纱花,若是要上去听曲献花,便得从此处登记买朵纱花再上去。表演用的台子设在第二层临河那边,另一边则是看客们的座位。 余渺渺绿绮两人自是不用买拿纱花,向看台的人出示了红贴便上去了。 此刻还未有姑娘登台,周围却是快坐满了人。因着此次赏花会不比寻常,还有着几位大家也来了参与,此刻在那些位置上,还能见着几个京城里的有名人物。还有两个与绿绮相熟,远远朝她打了个招呼。 余渺渺四下打量,在角落处找到了柳恕之与花靥。他与花靥原在交谈,见余渺渺看来,便略微侧过头朝她笑了笑。 绿绮见状打趣了两声,余渺渺便红着脸走开了。 绿绮是第一个上场的,台上主持的姑娘说了些鼓动的话便念出了绿绮的名字。绿绮便提着裙角娉娉婷婷的走了上台。 台下虽是些大人物,可绿绮见惯了世面,也不显局促。弯身福了一礼,柔柔道,“小女子绿绮献丑了。” 余渺渺是第一次听绿绮弹曲。她想听绿绮弹曲很久了,此刻终能如愿,不免在侧台看得认真。 绿绮弹的是她的成名作《春水》。同她这个人一样,她的曲子也是极尽的温柔缱倦缠绵悱恻。指法也是即为好看,两只玉白的手在琴弦上来来回回,宛如翩飞的蝴蝶。同寻常人不一般,绿绮弹曲不喜看琴,那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时不时便朝下望下一望,似是看你又似是不是。直叫人心痒难耐,恨不得那双眼睛只瞧着自己才好。 弹到高潮时绿绮的嘴唇还微微张开了些,似是下一刻便能从她口中溢出同样缠绵的曲子。双眼愈发轻柔的四下望过去,仿佛一汪春水要把人溺毙在里面。 余渺渺看得入迷,不由想到不愧是颇有些名气的角儿。 可余渺渺也知道,若是只论琴技,绿绮比陈婉却是不会好上太多。自然也是出众的,可到底配不上她的名号。 绿绮一曲弹完,又福了一礼,才施施然走下台去。 台下掌声一片,有两个听地激动了恨不能马上将花送予佳人手中。 余渺渺见她下来,夸道,“前辈果真名不虚传。” 绿绮却有些无奈的笑笑,没有说话。 下一个上场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台下便有些嘘声,可也有两个懂行的人低呼道,“ 鬼手 李彤!”。当下便是一片吸气声。 李彤上了场,也不如绿绮般福礼,直直坐了下来。抬手便直接弹了起来。 她虽是女子,曲子却是张扬肆意,说不出的洒脱。一出手琴声便激荡高昂,急急倾泻了去,一曲《酒狂》叫她弹出了十二分的意境。 没想到第二位便是这么个实力强劲的,倒衬得前面的绿绮琴技普通,有些黯然失色。 余渺渺更是一双眼睛看得发亮,这《酒狂》她也练过,却只得七八分意境。远不如眼前这位的潇洒,颇有种醉酒剑师月下挥剑乱舞的癫狂气势。 绿绮自知不如,也没有多少不岔。 台上姑娘一路轮换下去,她们之中与李彤相似水平的便有三四位之多,再不济的琴技也能有绿绮的水准。余渺渺看得大为过瘾,还未回过味来,便已经轮到了她。 台下几人皆是听说了此次有位新出的高手,见余渺渺样貌气度皆佳,不由颇为期待。 余渺渺上了台便有些紧张,眼神不自觉飘到了角落。柳恕之见她望来,安抚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余渺渺深吸口气,原本她定的曲子是《楚歌》,可此时,许是前面几人琴技给了她大的震撼,也许只是柳恕之那一笑,等她坐下来,十指翩飞间,弹出的却是《冬秋引》。 前半段她已熟记于心,此刻不必去想手下便能自然而然流泻出来。 冬秋引冬秋引,先是冬的肃杀,再是秋的寂寥。 恍然间她似是想起幼年间,余夫人浑身颤抖的带她还有尹茉等好些人赶去尹家。她和尹茉被放在车里不许出去,只探出头瞧了一眼。只一眼,便是不敢再看了。 她没见着尹家内部的惨况,只瞧见外门上斑斑几点血迹。那天还下着大雪,白色的雪衬着暗色的红,在她眼里触目惊心。 她听见余夫人跌撞进门的声音,听见几人似是推拉开尸体的声音,还有余夫人找到尹茉家人的哭嚎声。 尹茉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只是靠近了尹家,便好像还能见着那日晚上滕妤的暴行。听到余夫人那声哀嚎,尹茉似是明白了什么,忽然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余渺渺便抱着她一起哭。 她想,再苦,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了,柳恕之说过,不苦便是弹不出冬秋引的。 刹那间她像是顿悟了什么,原先怎么弹都有些不如意的曲子,此刻在她手下却是如闲庭信步般自然流泻。不多时,她便奏完了前半段。只是这后半段她还未如何练,便直接停了下来。待她停了下来,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冬秋引》早已失传,在座众人除了花靥柳恕之两人皆是不认识。此刻见余渺渺停了手,还以为是此曲短些罢了。虽有些意犹未尽,众人还是纷纷站起来叫好,直感觉不虚此行。还有几人感情丰富些的,皆是跟着余渺渺一起落了泪。 她这曲算是惊艳四座,台下已经有人开始问她是否有意做府上乐师。这问的还是几个颇有些势力的人。可余渺渺谁都没瞧,只朝着柳恕之望。 见柳恕之也望着她,拿着扇子在另一只手上拍了拍,做了个鼓掌的动作。余渺渺噗的笑出了声。 台下的人纷纷跟着余渺渺回望,见原是个俊俏的富家公子,心中暗叹一句可惜。 余渺渺下了台,便见绿绮一脸急切的看着她,不由有些奇怪。 “余姑娘”绿绮严肃道,“你刚才弹的曲子,可是《冬秋引》?” 绿绮这一句吓到了余渺渺,按理说《冬秋引》失传多年,应是没人能认出来,可绿绮却是直言道出了那曲子的来历。若换个人余渺渺也许还没这么打反应,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她曲子来历的,却偏偏是这个和妖物有往来的绿绮。 绿绮却不知道余渺渺想法,只追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家师怎么可能传于外人?!”她极是震惊,还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对,你只弹了前半段,难道是那位大人?” 余渺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绿绮到底在说些什么。 绿绮又追问了几句,见实在是问不出些什么,只好作罢。 二人之间便有些诡异的沉默。 好在余渺渺是后几个上去的,不多时便走完了所有的场。先前余渺渺的表现太过惊艳,后几个姑娘里又没有李彤那样的大师,倒显得技艺平平索然无味了。 几人一字并开了站着。那主持之人笑着将几人表现夸赞了一番,便侧开身去,让底下几人前来赠花。 因着往些年大家技艺相似,每人得的花也是相差无几,故花篮皆是差不多般的小巧。此次却是出了个余渺渺这另数,虽说李彤等人还是有挺多些花的,绿绮靠着表演也能得上好几朵 ,可余下几个表现的一般的却是少的可怜的一两朵。倒是余渺渺的篮子,堆满了纱花。 等到了柳恕之花靥两人上来时,余渺渺篮子里的花堆得实在是有些高了,颤颤巍巍的似要倒下来。花靥看也不看便把花投给了边上那人,柳恕之则是拿着花盯着那花篮瞧了会,见实在是没地方下手,便抬手将花别在了余渺渺鬓上。 余渺渺本都准备伸出手去接了,见此不由羞红了脸,声若蚊蝇地道了句谢。 花靥大为吃味的乜了余渺渺一眼,柳恕之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大变。 花靥也是面色一冷。 这会儿正是赏花会最热闹的时候,花楼上的人挤挤攘攘的赠花,花楼外头的人看不真切姑娘们花篮里面有多少花朵,吵吵闹闹的猜测着到底会是谁。 那冲着赏花会来的妖物,不正是要着这最热闹的时刻? 那些赠花的人还未赠完,此刻正全挤在那台子上,忽然有一人突然暴起,手指成刃朝他边上的人心口袭去。 柳恕之来时便四下勘察过了,来参加赏花会的人无一身上有妖气,他也便没把注意力放在宾客身上。此刻忽然有名宾客暴起,离他又有些远,柳恕之实在是来不及赶去。 那人动作极快,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忽然空中飞来一柄佛尘,硬生生击飞了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主要剧情快要开始啦! 撒花花~ --- 第18章 梦不知何处 那人被那一佛尘击地倒飞出去,沿途撞倒了几个人,最后撞在墙上大吐了一口血。 却见那人眼神忽的一清明,吃痛道,“是谁敢打本公子?!” 众人纷纷后退几步,惊恐的看着他。 慕长生击飞了那人便现了身形,原来是一直藏在那暗处。 滕妤也跟着现出了身形,掩着口惊叹道,“啊呀呀,不是同你说了嘛,这可不是寻常妖物啊!” 柳恕之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滕妤所言不是寻常妖物便是非妖类的意思,可怜柳恕之只当是滕妤提醒他此妖颇有来头,未曾放在心上。 余渺渺此时不由回头朝绿绮看去,绿绮也是满脸震惊,似是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众人吵嚷间,忽然又有一人忽然暴起,柳恕之眼疾手快的擒住了他,那人眼神也是很快清明,有了前车之鉴,那人很快反应过来,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随着那人开始,四下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异变,若被制住,则开始眼神清明,那么就有下一个人要开始异变。众人不知身边之人什么时候暴起给自己一下,很快便乱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花靥皱眉,低声喝道,“是希恶!” 希恶非是妖类,硬要算的话是鬼类。希恶是人之恶念或是执念形成,而人之恶念却是难以汇聚成希恶的。古往今来不过出现了两三只希恶而已。不知此只又是哪里得了什么机缘竟也是形成了希恶。 眼下他们未曾想到此行会遇上一只希恶鬼,身边未带一样能降它的器具——那希恶没有实体,唯有被附身那人才能接触到,解决办法也就唯有被附身那人亲自解决了。 可是希恶擅引人执念恶念,附身之人若是直接昏迷了还好,若是与它相争,便会被困于梦境之中,轻者出之不去,重者魂消身亡。可纵是柳恕之等人也无必胜的把握何论只是些个普通的凡人。再者那希恶喜欺凌弱小,也不会莽然找上柳恕之等人。 好在柳恕之等人皆是仙家中人,灵力天生对那些妖秽之物有克制只用。这便也是被那希恶附身之人一被柳恕之几人击中便恢复清明的原因——仙法之下它再近之不得,只得后退。 可克制虽是克制,却是除之不去。 那希恶此刻仍是不放弃先前的打算,还在寻找可以附身之人。若是它失了耐心,直接遁走,在座没有谁能拦下。希恶无法用仙法感知,不知下一次再寻找到会是什么时候。 几人皆是皱了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在柳恕之又制住了发狂的一人后,余渺渺忽然惊呼一声,众人皆是回头紧张的看她。却见她不似前面几人那般癫狂,眼睛一闭便昏死了过去。 柳恕之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抬手探了探鼻息,放下心来。 余渺渺昏倒时身上传来叮铃当啷一串响声,原来是柳恕之送的那串铃铛发出来的。 那铃铛自然不是寻常事物,乃是一条珍贵的缚妖绳。若是碰上妖物,任你是几百年的道行也得被捆住不能动弹上起码一刻钟。当这铃铛作响时,便是这缚妖绳发挥作用之时。 被希恶附身后的余渺渺却是阴差阳错被缚妖绳认成了妖物,连带着那只希恶也被一同锁住了。 现在里余渺渺的状况,便是一身两魂。几人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皆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解了那缚妖绳,必有一个魂体被弹出体外,余渺渺只是介凡人,怎么争得过希恶?而凡人的魂魄离不了体,只怕是一解开便会被弹出自己体外魂飞魄散了。可若是不解吧,同希恶一体,余渺渺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时之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外头柳恕之等人愁眉莫展,里头余渺渺也是难挨。 她记着她原本还在花楼的台子上,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再睁开,却是在一间装修精美的屋子里。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异常的虚弱。脸上也是有些粘腻腻的感觉,费力的抬手抹了抹,却摸到了眼角的温热。竟是满脸未干的泪痕。 余渺渺心中本应是觉得震惊的,起码不是现在这样——她擦着眼角那些新涌出来的泪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悲恸莫名。可要问她为什么悲恸,她却是说出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模模糊糊感觉似是害死了个重要的人。 她害死了谁? 又是谁对她如此重要? 余渺渺说不出来。 她瞧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极为白的手,没有光泽,也枯瘦如柴。 那分明便不是她自己的手,可她竟不觉得奇怪,只是呆愣的瞧着自己手上那点泪渍。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脚步声,却是个貌美的妇人。那妇人拉过她的手,眼泪也跟着下来了,"玉儿,你这是何苦呢?" 余渺渺抬眼看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是极为沙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那声音不像是人言,倒像是困兽的嘶嚎。 那妇人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抱着她低低地抽泣。 再过一会又来了个中年的男子,两鬓已经有些花白。他进来前原是带着怒容,可真见到了余渺渺,却又不由带上了几分不忍。 到底只是骂了一句"逆子"便坐在了一边。余渺渺见他侧过头去,似在抹眼泪。鼻子一酸便又要掉下泪来。 心里有悔恨有不甘,有悲伤有无奈。 实在是极为痛苦,极为难挨。 余渺渺抬头望着房顶,吃吃地想道,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可就在她快要合上眼时,却听见耳边传来几声呼唤,她细细听了,费力地想起来这是柳恕之的声音。 是了,柳恕之。 她蓦地睁眼,却还是在那花楼,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皆只是她的一场梦境罢了。 见她醒来,柳恕之松了口气。 原本几人讨论了几句,终是得出了个办法——解开那缚妖绳的同时朝余渺渺体内输些灵气,如此之下,被弹出体外的便应是那希恶而非余渺渺。 可这法子理论上看着可行,可实际谁也没试过。原本柳恕之还在犹豫用还是不用,却见余渺渺脸色发白呼吸越发的微弱,知道犹豫不得,便狠下了心解了那缚妖绳。 所幸,果真如几人所想的那般。 余渺渺有些茫然的看着柳恕之,还未完全从刚才的状况里反应过来。柳恕之便简略的与她讲了刚才她被希恶附身的事情。 原刚才她所见所感皆是虚妄。可那感觉实在是颇为真实,余渺渺不由有些咋舌。 那希恶在出了余渺渺体外之后便再无所踪。几人无奈之下也只得回去再议。 因知道了此物是只防之不得的希恶,若是再教花靥几人住在外头反是不安全,五六人便一同住在了唐家。一时之间唐家的院门也热闹了开来。 顺带一提的是,慕道长也可喜可贺的不用再爬墙了。 余渺渺被希恶附身之后身子有些虚弱,在床上躺了几天,期间绿绮带着陈婉来看望过她几次。绿绮同往常一般的态度,倒是陈婉颇有些不自在。 原本至此赏花会的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可柳恕之心里却是惦记着另一件事情。 此前滕妤提醒他说此行遇到的非寻常妖物,可偏偏之前叫他寻到了另一只妖物,叫他混淆了去。只当做滕妤是提醒他此妖颇有些古怪,险些误了大事。 所幸不知怎么歪打误着,那妖物同那希恶的目的都是这赏花会,倒叫他们意外撞破了希恶的好事。 多想无益,衬着绿绮前来看望余渺渺的一次,柳恕之拉过她试探了几句。只是绿绮却只说那人是她同门,言语间竟是丝毫不知那人是个妖物的事情。 看她不像是作假,而那妖物也却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柳恕之也稍稍放下心来。 绿绮却怕柳恕之是见她那同门行踪怪异,怀疑赏花会的事情同她相关,急切道,“她人很好,断不可能做那些坏事的。” 知她所言非虚,柳恕之也点点头,道了句“知道了。” 绿绮稍稍安下心来,便告辞了。 柳恕之见她离去,自己也准备回房,刚转过身,便看见慕长生站在他身后。 慕长生凝重道,“此事你准备怎么办?” 他说的自然是那逃走的希恶之事。 那希恶无踪无迹,难以寻得。柳恕之也是无甚办法。 所幸那希恶现下里看来与这芷玉城颇有些渊源,应当仍是在这芷玉城中。 “等罢。它若是想在城中作乱,总有一日会出来的。” 这便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也幸得希恶没有什么神智,只凭着本能行事。不然在几人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只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再难等到它。 慕长生不语,算是默认了。 一边的院墙上滕妤捧了杯酒,朝着远方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两人决定要在芷玉城中守株待兔时,她不知怎么有些愣怔,抬手将那酒一口饮尽。 随手将那杯子丢去了墙外,等回过头看向院内时,脸上已是挂上了轻笑。 见慕长生对她刚才举动有些不喜的样子,她掩唇轻笑。 “慕道长,看来我们还要再多相处些时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开始的是蛇蛇的剧情//// 捂脸跑 --- 第19章 约定 慕长生师门清涯山,是掌门座下二弟子。大弟子名唤贺知风,也是个修炼的奇才。可为人有些偏激,容易动怒。因此不如慕长生受师傅喜爱。 贺知风常年在外主动寻妖除妖,因此在修仙界赢了个嫉恶如仇的好名声。慕长生却是修炼为重,纵是有人求上门来他去解决了也不留名号就走,因此在道上没什么名气。 要说这慕长生与柳恕之,本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因着一件巧事才算是认识。 那次越城城中有只虎妖作乱,越城来了人请清涯山相助。慕长生正值出关便去了,巧的是柳恕之路经越城也遇到了此事。 等柳恕之一路寻过去时,刚巧碰见慕长生与那虎妖对手,也不多想便加入其中。他二人对道法理解颇有些相似,配合默契。事后都是有心相交。相约了一处茶楼论道后,更是各视对方为知己。慕长生见柳恕之年纪轻轻道法造诣却很不一般,有心引荐他于师父,便邀他去清涯山一坐。柳恕之也是欣然答应。 只是清涯掌门却似是认识柳恕之此人,更是看察出了柳恕之天生道体与道心圆满的体质。他当时知道也是颇有些震惊,隐约察觉到时似是有什么隐情,可师父不愿多言,他也只好作罢。 之后他若是下山,常告知柳恕之同他一道。而柳恕之若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也能想到他。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混的十分的熟稔了。 而此次下山,便是他先得了芷玉城的消息柳恕之才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其中出了差错——原本鬼类与妖类是不可能混为一谈的,不知怎么出门前贺知风告知他的消息却是几百年道行的妖物作祟。从一开始便误导了他与柳恕之,致使二人至今并未解决此事。 原先下山时师父嘱咐他此事若是不能快些解决,便早些回清涯山,让门下其他弟子来解决此事。可这件事是他把柳恕之参和进来的,此刻叫他一走了之却是做不出来的。最终还是决定了留下来。 慕长生往常下山时日皆不长,此次已是耗费了一个月,还预计着更长,实属难得。而滕妤又行事乖张,清涯山上的弟子皆不欢迎她。她也便极少上山寻慕长生,往常只在慕长生下山后才一路尾随。 说来也是奇怪,柳恕之与慕长生相识多年,滕妤却是近些年才突然出现。便好像是隔了半载不见,身边便忽然出现了个非敌非友的人物,总觉得是有些蹊跷。 再者经了尹茉的事情,柳恕之不免对滕妤多下了几分心思。 接下来几日柳恕之与慕长生执着能显妖秽行踪的辟邪罗盘四下寻找,可那罗盘只能粗略的感知那妖秽在附近何处,具体方位却是难以显示。再加上那希恶吃过了亏,这几日安分了不少,柳恕之二人四下寻找下来,也是无甚收获。 余渺渺倒是身体好了不少,能下床了。她在床上躺着的那日,皆是花靥看照的。自然没有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可也是不曾苛待过她。余渺渺也是颇为感激,几番相处下来,花靥倒在余渺渺眼里成了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了。 花靥则是颇为烦闷,这些天来,柳恕之与余渺渺的关系一日比一日好,她都看在眼里。瞧着余渺渺身子也算是好得差不多了,便拉来了柳恕之。 她一脸颇为余渺渺着想的样子,关切到,"哥哥,看余姑娘好得差不多了,不若先回去罢!那希恶在城里面,总是不太平的!" 柳恕之一想也对,转头看向余渺渺,"渺渺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余渺渺听他唤了自己渺渺,有些惊喜。花靥则是脸色大为不快。 见余渺渺红着脸不说话,柳恕之还以为是余渺渺身体不适,上前给她探了探脉搏。发现只是还有些虚弱罢了。 他沉吟道,"不如你休息两日再考虑吧?" 余渺渺知道要她离开也是为了她好,虽极为不舍,也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花靥得了答复,满心欢喜的以为过两天余渺渺便要走了。可谁知这两天里绿绮竟是上门邀了余渺渺与她那位同门相见。 原本余渺渺便也不怎么想走,绿绮一提她便答应了下来。绿绮瞧她还有些虚弱,便约在了七日后的风间楼。 也正巧七日后风间楼有个放花灯的晚会,绿绮顺带一同请了柳恕之等人。除了滕妤挑眉道了句"无聊",其余几人皆是不曾拒绝。 这样下来,几人之中唯有陈婉一人回了东陵。 到了相约之日的前一晚,上次赏花会的负责人寻上了唐家,说是要把上次榜首的彩头的补给余渺渺。 绿绮来看望她几次,皆是没和她提起这事。余渺渺自己又不在一,若不是几人寻上门来,她自己也是快忘了此事了。 那几人将那盆青龙卧墨池小心翼翼捧进了门,余渺渺凑过去瞧了瞧。那花正直开花日,此刻已是舒卷开了大半花叶,深紫红色的花瓣层叠中半遮半掩露出条嫩绿的蕊。着实是奇异非常,同这名字相得益彰。 余渺渺啧啧称奇,那边上帮工的人却是大发牢骚,"余姑娘,不是我说,你住在唐家怎么地址却留了个客栈的?" 见余渺渺有些愧疚,他语气缓和了些,"您啊下次注意些!要不是绿绮姑娘说你是在唐家我们还不知得寻多久呢!" 余渺渺连连称是,花会负责人生怕这人惹余渺渺不快,连忙拉着告辞了。临走前那人还絮絮叨叨道不满道,"说两句还不行了?你不是不知道她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那负责人听多了腻烦,一掌朝他头上拍了过去,直拍的那人踉跄了一下,"闭嘴!" 余渺渺看得好笑,心里嘱咐自己道下次一定得小心些,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等第二天赴宴时,余渺渺便捎上了那盆青龙卧墨池。 绿绮与柳恕之几人约的是晚间的灯会,故此刻只有余渺渺一人前来。 绿绮早在楼口等待,等瞧见了余渺渺和那盆青龙卧墨池之后,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绿绮几次看望余渺渺,虽是没有说出口,可她到底是对此花颇为上心。故此才会费心费力又拜访花会负责人将余渺渺所在之处告予了他们。 那盆青龙卧墨池一路上吸引了大半的目光,余渺渺怕夜长梦多,直接便递给了绿绮。绿绮宝贝的收好,回头交予了身后那人。 那人样貌算是颇为明丽,穿一身黄衫。见余渺渺看她,便大方介绍道,"我叫黄裳,仰慕您许久了。" 这话多半是恭维了,可黄裳说得颇为诚恳,叫人听了十分的舒适。 "我姓余名唤渺渺。" 黄裳哈哈一笑,"好名字,好名字!"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手里还捧着花,这动作便被做得颇有些滑稽。 余渺渺忍了忍没忍住,勾着嘴角上了楼。 进了楼便有侍者带路,余渺渺一路跟着进了雅间。等后面那两人也进来时,黄裳手里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起来了。 酒菜皆是黄裳点的,她似是极为喜欢吃肉,点的都是些大鱼大肉,摆了满满一桌子。 余渺渺喜食清淡,对这满桌油腻实在是不怎么想下筷。那黄裳还当她是害羞,一个劲的给她夹菜。旁边绿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嗔怒道,"你当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吃肉啊!" 黄裳一脸震惊,"哪还有人不喜欢吃肉!"再瞧余渺渺,碗里她夹去几大块肉只吃去了一小块,不由有些沮丧。 余渺渺忙道,"不妨事。" 那黄裳却是已经招手叫侍者把饭菜皆撤了下去,重新点了一桌。 再上菜时,便清一色素菜了。 虽然也不都是余渺渺爱吃的,但好歹较刚才那一桌油腻让她下得去口。对面黄裳却是满脸愁云惨淡,对着碗里那根青菜叶戳戳点点许久,也没下去口。 余渺渺不由莞尔,叫了侍者撤了两个菜,换上了两盆红烧肉。 黄裳眼前一亮,把那根戳烂的青菜叶往外一拨,便就这那两盆红烧肉吃起来。嘴里还感动道,"余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绿绮在一旁看得颇有些无奈,"余姑娘,你莫放心上,裳儿这人便是这样的。" 余渺渺想起之前自己还怀疑黄裳要对赏花会做些不利的事情。现在想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黄裳连连吃了几大口肉过足了嘴瘾,才道,"余姑娘,我师父想见一见你。" 余渺渺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黄裳严肃道,"余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管师父怎么想的,我绝不会让师父动你一根手指头的!你放心好了!"想了想觉得不够诚恳,黄裳改口又道,"别说一根手指,便是一根头发,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一不小心写长了 蛇蛇出场大概要在后天了 //// --- 第20章 花灯 绿绮想到之前黄裳被师父抓着偷懒在一旁呜呜咽咽不敢言的样子,面上一片惨不忍睹。可余渺渺会这《冬秋引》,她却是一定要引她与师父见上一面的。此刻也由着黄裳满口胡言,反正师父也的确不会因着自家绝学被他人所学而计较。 余渺渺被黄裳一番言语弄得哭笑不得,转头看向绿绮求救,绿绮却装作是专心吃饭,还夸赞了句菜色甚好。 余渺渺:“......” 黄裳见余渺渺不作回答,不由急道,“你不去,我家师父到时候怪我我可怎么办?” 余渺渺有些愣怔,“你家师父为什么要见我?” 黄裳也是大为震惊,“你会了我家师父的绝学,我师父当然要见你!” 绿绮在一旁尴尬道,“裳儿,这件事情我还没与余姑娘说。”她上次见余渺渺弹了《冬秋引》,一时震惊只顾着问余渺渺冬秋引的事情,后头与黄裳说了此事,二人一合计,决定怎么也得让余渺渺与师父见上一面。 黄裳不满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还不和她说?!”又朝着余渺渺道,“你从哪里学的这《冬秋引》?” 此事涉及到柳恕之与花靥,余渺渺不好详说,只模糊说道,“是从我朋友那里看来的。” “看来的?”绿绮疑惑道。 “他家里有一卷《冬秋引》的曲谱。” 黄裳大怒,“胡说!《冬秋引》从来就没有过卷本!” 绿绮与余渺渺相处多日,知道余渺渺为人,只是余渺渺所言实在是叫她难以置信。她与师父也相识了快七八年,从未听说过《冬秋引》有什么卷本记着曲谱。 余渺渺也是颇为委屈。实话与她们说了,却是不信。卷本是柳家的东西,她又不能拿出来给这二人瞧瞧。要证据没证据的,她也很是绝望。 最后还是绿绮出来打了圆场,“不若等余姑娘与师父见了之后才作评价?”毕竟她与黄裳只是弟子,这事情还是师父本人最了解。 余渺渺也只能答应。只是绿绮二人还未和师父说过此事,不知师父何时有空,便干脆约了余渺渺去师父的生日宴。 她们师父的生日宴还有两月的时间,绿绮在芷玉城接了几个表演的单子这两月便在芷玉城呆着不走了。她随口问道,“余姑娘,我这两月留在芷玉城中,不如你也和我一起留下,到时候也好同去?” 与东陵城不同,芷玉城算是有名的大城,城里好玩的去处多,发展的机会也多。绿绮这么问,也是存了两分要提拔余渺渺的意思。 余渺渺临行前,只与余夫人说了此行需要乐余,怕呆久了余夫人记挂担心,便道,“此事还是看我母亲如何作想吧。” 绿绮理解的点了点头。黄裳最是受不来她们这些个婆婆妈妈的样子,“怎么这么麻烦!去不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 绿绮瞪她一眼,黄裳知道她又要与她说些什么之乎者也的话,吓得连连摆手,“别,你别说,我都知道!” 似是怕绿绮随时开口,她飞快的扒完最后一口肉,嘴里鼓鼓囊囊还未嚼完的样子,“泥萌次,唔先粥乐!”说完便蹬蹬蹬跑开了。 绿绮颇有些无奈,朝余渺渺歉意的笑了笑。余渺渺表示不甚在意。 等到了快吃完的时候,绿绮从怀中掏出了个细致的小盒子递给了余渺渺。 余渺渺有些疑惑,“这...?” “买花的钱。”绿绮掩嘴轻笑,“不多几两,余姑娘不要介意。” 掂了掂那盒子,确是不重。余渺渺便收下了。 出了风间楼,见时候还早,绿绮便拉着余渺渺去逛街口小巷。别看绿绮平时柔柔弱弱一个人,逛起街来,却把余渺渺累得够呛。 她极喜欢逛些偏僻的去所,淘些精怪的小玩物。余渺渺见她玩得开心,也买两个试试手。她生在富贵人家,从未接触过这些,也不会摆弄。绿绮便手把手的教她,见余渺渺玩得开心,她也跟着笑。 余渺渺奇怪她一个当红琴师却精通这些小玩意,也未多想便开口问了。绿绮摆弄着手里的玩物,神色如常,“我不是说过了吗,余姑娘。我小些时候可是个弃儿。” 余渺渺自知失言,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绿绮眯了眯眼,柔声道,“没关系。”她将手里的玩物仔细收好,拉着余渺渺坐在一边。 她心情还算是好,便开口继续道,“我小些时候,和一些流浪儿住在一起。常和他们站在市里头讨要些零钱。在热闹些的去处会被赶,便只能挑些偏僻的地儿。在那里常常看见这些事物,见小孩子玩的开心,我也喜欢的紧。” 余渺渺听得有些怜惜,“你不买一个吗?”那些小玩物一个几文钱,实在是便宜的很。 绿绮遮着嘴巴笑,“那时候讨要的钱,饭钱都不够,哪里还能去买这些呀!” 余渺渺瞪大眼睛道,“你们没遇到些大方些的人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多给些银子的。” 绿绮知道她生来富贵,难以理解这些事情。“那些有钱的人啊,哪会来我们这些小地方。” 余渺渺想了想,也确是这么个道理,便沉默着不说话。绿绮笑弯了眼,“我没能遇到余姑娘这般的好心人,可是我遇到了我师父呀。” 余渺渺也对她这位口中常提的师父颇为感兴趣,“你师父?” 绿绮低低恩了声,脸上难得带了些向往的神情,“师父她是个极厉害的人,我也想如师父一般。”她转过头盯着余渺渺,“余姑娘,前些日子我还是挺嫉妒你的。” 见余渺渺不解地看她,绿绮移开了视线,语气有些低落,“我永远也成为不了我师父那样的人。可是你可以。” 不等余渺渺说些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快到了与柳恕之等人约好的时段,便起身道,“不早了,我们回去风间楼等他们罢。” 余渺渺本想说些安慰的话来,见绿绮自己扯开了话题,也便作罢。点了点头,跟着绿绮离开了。 等她们到了风间楼时,柳恕之几人也已经到了。 花靥今日脸上仍是蒙了块纱,慕长生则是少见地没穿他那身青色道袍,换了身白色的朴素衣裳。 柳恕之依旧沉迷他唐衍的设定,穿得富贵逼人。 其实这三人中,原先余渺渺觉得最不可能来的便是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慕道长。可最后竟是慕长生来了,那位平日里便颇为不正经的滕妤倒是没来。 不过滕妤没来也好,余渺渺毕竟与她有些恩怨,若她真来了,余渺渺也不知会如何面对。 黄裳再等了会也溜达了过来。她手里本拿个鲜肉包子吃得开心,等她瞧见了柳恕之和慕长生,脸色忽的就发了白。 绿绮则是不知缘由,关切的上前询问。 黄裳原本存了个装作不认识几人转身便走的念头,此刻被绿绮拖住了真是满心悲愤,有苦难言。 古往今来,妖修便因着修炼一途无所顾忌易惹事端便从来都是个人人喊打的事物。即使有些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的妖类,可说出来谁能证明?再加上除妖一事实在是仙修立万扬名的好差事,一般仙修遇着了,都是除之后快的。 她常混迹市坊,也未惹出些事端,加之仙修一般少有入俗,她这几年也未遇上一个。可今日绿绮居然拉着两个道行颇深的来见她——她不像滕妤那般修为高深,以她修为,在这二人面前,怕是原形都能被看破了罢! 好在柳恕之与慕长生都寻常的与她打了招呼,像是不知她的身份一般。 黄裳也没打算在绿绮前头自曝身份,松了口气也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只对绿绮随口胡言道今日的包子里面居然有个石子磕着了她的牙。惹得绿绮瞪了她一眼,嗔骂道“吃死你算了!” 河边已有几人放起了花灯,都是些荷花的样子。花靥不知哪里弄来了盏小花灯,不同边上人或红或粉的花灯,她那盏涂了蓝紫的颜色。花瓣也只有五片,展开组成了个五角星的形状。余渺渺觉得花靥那盏颇为精致,好奇地问她哪里来的。 花靥听她夸自己花灯好看,心情甚好的说是自己做的。见余渺渺一脸羡慕的样子,便又从身后拿出了盏一模一样的花灯。 余渺渺受宠若惊,正要伸手去接便看见花靥手一歪,把那灯赛进了柳恕之怀里。 余渺渺:“......” 花靥瞧见了余渺渺吃瘪的样子,心里更加快活,忍不住哼了段小曲。一旁绿绮看得心里好笑,便去一旁买了几盏荷灯,递给了余渺渺一盏。 正要递给黄裳时,却发现这丫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绿绮连连唤了两声都不见她出来。她想莫约是又去那个摊子上买东西吃了,便再不管她,拉着余渺渺去放花灯了。 余渺渺却是注意到,不仅黄裳不见了踪影,慕长生也是跟着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架空架空! 什么放花灯还是放河灯! 一样的一样的差不多。不要在意细节。 也不要在意时间。想放就放嘛XD --- 第21章 花灯2 黄裳原先颇为注意柳恕之二人,见柳恕之被花靥拖着去放了花灯,便想着偷偷溜走。哪知道刚脚底抹油跑出了两步,便瞧见前面慕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黄裳顿时感到脊背发凉,更要命的是能给她说两句好话的绿绮还不在,黄裳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道,“你...你好啊!” 慕长生并不接话,反问道,“你跑什么?” 黄裳哭出了声,“道...道长!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慕长生颇为无语,听黄裳哭哭啼啼的实在烦人,冷冷道,“别哭了。” 黄裳听他语气发冷,更是害怕,呜呜咽咽停不下来。 慕长生素来喜欢清静,被她这么吵的有些烦闷,抬手便掐了个诀朝黄裳打去。黄裳满脸惊恐,可那道法诀去势甚为迅速,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击中了。 黄裳见那法诀进了身,却并未有什么不适,张口想问那是什么东西便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了话了。 原来只是个禁声诀。 周围忽然清净了,慕长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耐着性子道,“贫道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能不哭好好回答,便点点头。” 黄裳哪敢拒绝?只得拼了命地点头。 慕长生便抬手解了她身上的法诀,问道,“你刚才跑什么?” 黄裳顿时又想哭了。可想到慕长生之前的话,只得生生忍住,怯怯道,“我怕你杀了我。” “你没有作恶,贫道为何要杀你?” 黄裳:“......” 难道我敢说是你们修仙的就喜欢杀我们修妖的吗?黄裳含着泪默默道,“我长得丑,怕你看不下去。” 慕长生:“......” 实在是听不下去黄裳的胡言乱语,慕长生直接转到下个问题,“你来芷玉城做什么?” 黄裳一脸莫名其妙,“自然是来听琴啊!” 慕长生经历了前两句已经见怪不怪了,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贫道算不出你在哪里?” 黄裳大为震惊,“你为什么要算我在哪里?!”见慕长生看了她一眼,黄裳又害怕起来,嗫嚅道,“什么叫算不出我在哪里?” “你不过区区两三年的道行,贫道不仅感觉不出你具体位置,连推算也算不出你在哪里。” 黄裳内心十分惊恐,听慕长生语气,竟是关注她好些时日了! 黄裳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尊大佛,她泪流满面道,“我也不知道啊。” 慕长生皱眉,“你不知道?” 黄裳怕慕长生得不到答案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迟疑道,“可能...是冬大人做的吧。”能做到让慕长生这般的人也察觉不到她的踪迹,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就那一位了吧。 慕长生疑惑道,“冬大人?” “她可厉害了!你要是杀了我!她一定会替我报仇的!”想到那人,黄裳说话不由硬气了两分。 “她是谁?” 黄裳顿时被问住了。她只是一介小妖,哪能和人家攀上什么关系? 见黄裳支支吾吾说不出些什么,慕长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些什么,便放走了黄裳。 黄裳如释重负,飞快的跑开了。 慕长生则是站着沉思了一会,感觉事情有些麻烦。好在目前为止黄裳都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她那一边的人估摸着也是几个不喜作乱的罢。 等他再回去河边时,余渺渺几人都已经放完了花灯。花靥那两盏蓝紫色的花灯尤为抢眼,岸边有姑娘指指点点讨论那是什么花,花靥并不作答,笑的很是开心。 绿绮则是等了许久也未见黄裳,心里有些急了,此刻正到处逛着找人。 慕长生也不知黄裳还会不会回来,只上前同绿绮说了句黄裳无事,叫她不必担心。 余渺渺知道些黄裳的事情,大概也猜得出慕长生刚才做了些什么。知道此时慕长生说了不必担心,那自然黄裳也确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也跟着道几句无事。 绿绮隐约间感觉这几人之间似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黄裳不与与她说,她也不会主动去问。知道黄裳确是无事后,她便也暂时放下了心。 柳恕之原本与花靥站在河边看花灯,听见余渺渺这边动静便也走了过来。绿绮与慕长生都不喜热闹,此刻都已经寻了处安静些的地方坐着。待他走过来时,便只剩下了余渺渺一个人。 花靥跺了跺脚,咬牙也跟着过来了。 周围人很是多,绿绮之前站的还是个颇为热闹的小吃摊前面,花靥没走两步便被人挤开了去。瞧着前面柳恕之已是和余渺渺站在了一起,花靥心里颇为恼恨。 柳恕之想起之前余渺渺手上那串缚妖绳他解了下来还未归还,便从袖中摸出了那串缚妖绳。那串铃铛已是失了灵力,此刻微一晃动便当当当地响。 见是之前柳恕之送予自己的铃铛,余渺渺抬手小心翼翼的去接。可周围人太多,她手里还未拿稳便不知被谁撞了下,那串铃铛便脱手掉了出去,丁零当啷地滚了出去。 余渺渺心里有些急,顺着声音寻到了那串铃铛,离她不算是远。她便挤开了人群要去捡,才刚走出两步,便见那铃铛被一只细白玉嫩的手拾了起来。 抬眼望去,却是花靥。 花靥捧着那串铃铛低头出神地望了会,见余渺渺急急地跑了过来。轻哼了声,把铃铛丢还给了余渺渺。见余渺渺小心地接了贴身收好,不由嗤了声,“不过是个缚妖绳,看把你宝贝的!” 余渺渺笑了笑由着她说。见后面柳恕之也跟了上来,花靥便凑了过去嚷嚷着自己要回家。此时还算是早,连等会要放的烟花也还没开始放。可花靥嚷嚷个不停,柳恕之也没法子,依着她带她回会了。 这两人一走,慕长生也跟着回去了。余渺渺走去同绿绮坐在一起,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绿绮却没感觉到余渺渺的情绪,拉着余渺渺上了风间楼顶楼坐着,说是这边看烟花最是好看。 她话刚说完,下面便有人点了烟花。绿绮说的没错,这位子看烟花确是好看,每一朵都像是绽开在眼前,映得人脸也跟着忽红忽绿的变。 因是极为热闹的场面,余渺渺心里却有些落寞。 花靥同柳恕之最先回了唐家,进门时,却撞见了滕妤。她不知为何走得有些匆忙的样子,而她走来的方向,竟是慕长生的房间。 柳恕之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滕妤也是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故作平静道,“怎么,我来看看还不行了?” 柳恕之不喜滕妤,对滕妤的出现也是早有怀疑。此刻问她她也是闪烁其词,便冷冷道,“你最好别是想害他。” 滕妤“诶呀”地叫了声,委屈道,“大家都是仙修,我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呀!” 柳恕之不理她,凉凉丢下句“你若是害他,我定不会放过你。”拉着花靥走开了。 倒是花靥深深看了滕妤一眼,经过滕妤时低声道了句“别做傻事。” 滕妤不以为意地嗤了声,转身也走开了。 余渺渺看完了烟花便同绿绮告别了,绿绮却担心晚间姑娘一个人回家不安全,邀她一起住在这风间楼。余渺渺想了想也确是如此,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二人刚要转身进去,余渺渺便远远地瞥见了一人朝这里缓缓走来,见余渺渺瞧见了他,还挥了挥手里的扇子。 原来是柳恕之放心不下她,等安顿下花靥睡了,便又折回来接她来了。 绿绮在一旁颇为理解的笑笑,催促道,“快去罢。” 余渺渺眼眶一热,激动之下忘记了与绿绮道别,一路小跑下了楼,与柳恕之一道回去了。 绿绮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回房休息了。 余渺渺一路跟着柳恕之走回了唐家。听柳恕之嘱咐她早些睡,余渺渺红着脸应了。因着今日实在是有些累着了,余渺渺回房洗漱完,很快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才记起来昨天绿绮给自己的东西还没看。 原以为和绿绮所说一般,不多几两的金银,打开却是厚厚一沓银票。细细数了数,足足有一万金。 绿绮竟是当真出足银两买下了那株牡丹!可此次的青龙卧墨池虽说是万金不卖,可那也是因着它此次不一般的名头。若只是为了这株花本身,万金实在有些贵了。 余渺渺哪能收下绿绮这么多的钱财?她寻思着全退给绿绮怕是会惹人家生气,便留下了一千金,当做那花的买钱。剩下的九千金,则是记着什么时候与绿绮见面要还予她。 做完了这些,想起来绿绮昨日所邀,便写了封信差人送回余家。 滕妤这两天则是出现的极为频繁,几乎是慕长生到哪,她也跟着去哪。就算是慕长生呆在房中,她也乐得坐在外头等。 她这副殷切过头的样子,实在是不能不叫人起疑心。 --- 第22章 清涯事变 余渺渺也从柳恕之口中听说了滕妤的事情,她因着尹茉的事情对滕妤印象不好,也是觉得滕妤行为可疑。可几天观察下来,滕妤除了时常邀慕长生与她练几手之外,也未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倒是先等来了余夫人的回信。信中零零散散写了许多琐事,说家里人皆是想念的紧,尹茉更是天天吵闹着要见她渺渺姐。陈婉刚回来那日还被余夫人逮着询问了许久余渺渺的事情,陈婉当时的神色实在是颇为精彩。 余夫人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大页,可信的最后却是叫余渺渺在芷玉城里同绿绮好好学,不必记挂他们。 余夫人多少年的经历,怎会看不出绿绮对余渺渺的栽培之意?绿绮又是京城里有名的角儿,怎么说也是对余渺渺今后大有利处的。 余渺渺眼眶有些微热,也不再忸怩作态,直接出了门去寻绿绮。 绿绮这几日皆住在风间楼。可今日却是不巧,等余渺渺寻上楼时,却只见到了黄裳。 黄裳似是刚回来,手里捧着一只刚出炉的烤鸡腿,吭哧吭哧肯的正欢。见来人是余渺渺,黄裳藏起鸡腿谨慎地盯着她后面瞧了瞧,确认没有柳恕之和慕长生后,才又放心大胆的掏出鸡腿继续啃。 余渺渺看得好笑,随口问道,“你这鸡腿哪来的?” 黄裳却是一惊,“当...当然是买的!”又怕余渺渺不相信她,抱住鸡腿紧张兮兮道,“那摊子还在不信你可以问问!” 余渺渺有些无奈,“我不抢你的鸡腿。” 黄裳有些狐疑,“那你找我干嘛?” 余渺渺哭笑不得,“我是来找绿绮前辈的。” 黄裳“哦”了声,一脸那你不早说的样子,“阿绮今天去李府做客了。” “李府?” “是啊,”黄裳吃完鸡腿舔了舔手指,“估计回来还早,你急的话就过去找她呗。” 余渺渺有些疑虑,“直接过去会不会不大好?” 黄裳皱眉,“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阿绮和李家关系那么好!带个朋友去怎的啦!”说完她还起了身,拉着余渺渺便朝外走。 “来,我带你去!” 余渺渺挣扎道,“还是不麻烦黄姑娘了!” “哪里麻烦!”黄裳不满,拉着余渺渺站停了下来,“真不好意思的话,请我吃个鸡腿就好啦!” 她停的地方,正是那家卖鸡腿的店家前面。 余渺渺:“......” 最终余渺渺给黄裳买了两个鸡腿,黄裳一手一个,一路啃到了李府。 李府的人果真是认识黄裳的,听她说是要找绿绮,也不多问便引她们进去了。 绿绮还在与李家人谈论几天后的会演,见黄裳和余渺渺来了,道了句“晚些谈”便朝着她们走来。 “怎么了?” 余渺渺闻言有些羞赧,黄裳则大大咧咧道,“余姑娘找你啊。” “你是决定好了待在芷玉城么?”绿绮与余渺渺交集不算多,大概能知道余渺渺找她何事。 余渺渺轻轻“恩”了声。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 绿绮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她当日给余渺渺那只,面色微沉道,“余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你给的实在是有些多了。”余渺渺早想好了措辞,“我取了一千金当是买钱,再多我却是不能受了。” 绿绮面色稍缓,可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接。 余渺渺想起一月前的陈婉,学着她佯作生气道,“我还以为前辈和我已经算是朋友了!” 绿绮无奈,只得抬手接了那盒子,“你若当我朋友,便别前辈前辈的叫我了,叫我句阿绮便好,我也唤你一句渺渺如何?” 绿绮年长余渺渺十岁多,这一声阿绮余渺渺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瞧着绿绮笑盈盈的看她,余渺渺只好折中喊了句“阿绮姐”。 边上黄裳听了哈哈的笑出了声,揶揄道,“你叫她阿绮姐,怎的不叫我阿裳姐啊?” 余渺渺:“......”虽说黄裳实际年龄比她大的多,可黄裳长相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行事还颇为跳脱。这一声阿裳姐,余渺渺是怎么也喊不出口的。 绿绮抬眼瞪了黄裳一眼,黄裳啊啊两声自己捂住了嘴往门外溜去了。 见黄裳走了,余渺渺也没什么其他事,便也跟着告辞了要走。 绿绮自己在李家还有些事,也就没有强留。 余渺渺小跑两步追上了前面的黄裳,与她一同出了门。 没走多远便撞见一个个头颇高的女子。 那人低头盯着余渺渺瞧了瞧,忽然笑道,“你便是那个余渺渺?” 余渺渺也认出了她,是那日在赏花会上弹了《酒狂》的奇女子李彤。说起李彤,余渺渺其实也是颇为佩服的。单论《酒狂》一曲,她达到的境界可堪称当世第一。 见余渺渺点了点头,李彤又笑道,“你知道么,整个赏花会,我只想见你一人。”她不喜露面,那日她弹完便坐去了后台。等她听到余渺渺的曲子想一看究竟时,前面却是挤满了人,她却是只能远远望了个大概了。 余渺渺谦虚道,“李姑娘那曲《酒狂》境界我望之莫及。” 李彤哈哈笑道,“我是我,你是你。你的曲子我可是弹都弹不来的。”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曲子,我从没听过。莫不是你自己创的?” “自然不是,那是我一个朋友的曲谱。” “我想也是!那曲子精妙绝伦是我生平仅见!可惜了,我不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调子。不然定要问你讨来学一学!”她只是随口一说,也不等余渺渺如何作答,便又朝余渺渺摆了摆手,“今日见余姑娘你,果真是名不虚传!我还有事,下次再叙。告辞了!” 言语间已是转身走了好几步。余渺渺怕她听不见,也提了声音道了句“告辞”。 见那人走了,憋了许久的黄裳啧啧道,“看不出来啊,李家小姐你也认识!早知道叫你自己来了。” 余渺渺惊讶,“李彤是李家的小姐?” 黄裳翻了个白眼,“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不然人家怎么姓李不姓余?李家下人还对她那么恭敬?” 见余渺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黄裳真是恨铁不成钢,“以后和你阿裳姐多学学!不愁没肉吃!” 余渺渺笑着应了。黄裳便又摆出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给余渺渺讲些自己以前的光荣事迹。 她说得兴起,一路把余渺渺送回到了唐家才反应过来。四下里紧张兮兮的瞧了瞧,趁着没发现那二人,飞快地和余渺渺道了别便跑开了。 余渺渺无奈的笑了笑,走进了门。 等她进了院落便发现柳恕之几人皆坐在外边讨论些什么事情。而慕长生神色间有些悲伤——他情绪向来极少外露,此刻能被人轻易看出来,那定是心里面十分地难受了。 见余渺渺进来,也就柳恕之一人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其余几人皆是看过一眼便又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余渺渺因着担心慕长生,便坐在了一旁听着。只听了两句,余渺渺神色便有些震惊了。 竟是慕长生的师傅清远道长坐化了! 这事来得颇为突然,在座几人谁也没有料到。此刻谈论的便是慕长生回去一事。 见柳恕之几人皆要同去,余渺渺不禁也跟着道,“不若我也跟着去罢?” 花靥皱眉道,“你去做什么?” 余渺渺沉默。慕长生曾帮助过她,现下里慕长生师父坐化了去,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算是一句安慰也好,她也希望自己能帮上慕长生。 柳恕之安慰道,“渺渺你想去便去罢,多个人上柱香也算是好的。” 花靥也不欲在此时闹得几人不痛快,别过头去不说话。 滕妤见几人总算是说好了,催促道,“现在走?” 慕长生颔首,抬手招来了飞剑。 花靥眼疾手快地蹭上柳恕之的飞剑,指着慕长生朝着余渺渺说道,“你就坐慕道长的吧!” 见慕长生没有拒绝,余渺渺低声道了句“麻烦了”也站了上去。 滕妤见状在一旁啧声道,“凡人就是麻烦!” 说话间她已是化为了一道黑芒窜了出去。 清涯山离芷玉城颇远,纵是御剑飞行也还是中途休息了两夜才达到。 滕妤因着是一个人,等余渺渺到时,她早已立在了山脚。若是往日,她便站在此处不会再上去了。 她转头瞧了慕长生一眼,见慕长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便再次化为黑芒略上了山。 清涯山极为高,慕长生的师门又是建在清涯山的最高处。好在能御剑飞行,不多时便到了。 余渺渺站在剑上一路看过来,心中极为震撼。那些建筑依山而建,绵延几里,周围层云环绕,恍如仙境。 下面滕妤已是站在了门口作势要进去,那两个看门的小道童赶忙拦住她。 "你这是何意?!"那两个小道童惊怒道。 滕妤挑了挑眉,"怎么,我给你们清远道长烧柱香也不行?" 那两个小道童坚定地挡着不让开,"别人行,你不行。" "难道你们觉得你们能拦住我?"滕妤最讨厌听别人说这种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那两张小脸瞬间惨白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迷妹X1 ps:下面开始的是蛇蛇和道长小天使的副本,可能会有些虐,不喜欢的话可以跳过,不影响男女主的线的OvO大概会写到第四十章左右吧OuO 晋江今天好慢啊QAQ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改了文章后再发出去莫名其妙被吞了一千多字啊QAQ 还没有存稿子 QAQ后来补的和之前的应该有些不一样 我实在是记不得细节了啊 --- 第23章 贺知风 慕长生此时也到了门口,那两个小道童见了他如获大赦,急忙道,"慕师兄!这妖女要在师尊的祭礼上捣乱!" 滕妤冷冷道,"我说上两柱香怎么也成了捣乱了?难不成你们不上?" 慕长生没心情听他们贫嘴,只对了那两个小道童道了句"无妨"。慕长生都如此说了,那两个小道童虽心中仍是不太甘愿的,也还是让开了。 余渺渺跟在慕长生后头进了道观,花靥和柳恕之紧随其后。 这道观虽大,里面人却是不多。因不在外界,空中多的是御剑飞行的道士。还有两三个在空旷处对手,他们打得极为热烈,手中各种符咒法诀竞相扔出,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见余渺渺一脸惊异的样子,一旁柳恕之笑着解释道,"他们布了隔音的阵法。不然是会影响到其他清修的弟子的。" 余渺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们此行是去上清殿,是原来清远道长的住处。 清远道长生前不喜奢华,故这上清殿虽是清涯山上最大的一处,里面却是布置得极为简单朴素,只摆上了几件必须的物品。 此刻殿中央拜访的,却不是往日清远道长打坐用的蒲团,而是一具用了上好的木料雕刻地极为精美的棺椁。 棺椁前背对着他们跪了一个穿了白袍的道士。 那道士头上系了条白布,在脑袋后面垂下来寸许长。听到有人来了,那人回过身来。 是个长相颇为英挺的男人。似是刚才哭过,眼眶还有些微红。 他在几人里瞧见了慕长生,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师弟,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师父!" 他的样子实在是伤心到了极致,余渺渺看着也不由悲伤起来。滕妤则是低下头,嘴角颇为不屑的扯了扯。 那人便是慕长生的师兄,贺知风了。 慕长生往日里只顾着修炼,极少与师父相见。倒是贺知风因着时常外出,与师父交集颇多,也比他更多了解些师父的事情了。 只是修仙之人,对自己坐化之日也是有些算数的。他此次出门前师父还与往常无异,不到两月竟然便是坐化了去。 实在是叫他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他...怎么就......" 贺知风一把抱住慕长生,眼泪簌簌地就掉下来了,"都怪我!都怪我!我瞧着师父好好的,便以为他老人家好好的!哪知道...哪知道!" 他拉着慕长生跌跌撞撞走到棺椁前,从边上摸索出一条白布,哆哆嗦嗦地也给慕长生缠了上去。 慕长生瞧见了那棺椁,眉头微皱,"师父他不喜奢华,你这是何意?" 贺知风大为震惊,像是极为难以忍受慕长生的言论,"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要叫外人瞧着我们连个好些的棺椁都不给师父准备?!" 慕长生不语,神色间还是有些不满。 贺知风便语重心长道,"师弟,师父他不喜奢华之物,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总是希望师父过的好。若连个棺椁都不给师父准备好些的,这叫我怎么过意的去?!下面那些小弟子们,他们可同意不同意!" 他说得极为诚恳,慕长生也不好再表现些不满。只低低应了声,算是同意了他师兄这种做法。 外头余渺渺柳恕之几人皆是恭恭敬敬站在殿外,一直等到那两人在殿内跪拜完再出来。 贺知风一开始便瞧见了这些人,只是当时只顾着与慕长生说话,没怎么瞧。现下里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多了两个生面孔。 一个是花靥,一个是余渺渺。 这两个还皆是毫无仙缘的普通人。 贺知风上前道,"贫道贺知风,不知二位是?" 花靥笑了笑,"我姓花名靥,是柳公子的妹妹。" 贺知风道了句"幸会",又看向余渺渺。 "余渺渺。" 是个没听说过的,摸约是谁带上来的寻常女子罢。 贺知风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都认识了。 柳恕之想起他们来时那希恶还在芷玉城中,不由有些担心,"贺道长,芷玉城中那希恶还在,不知..." 贺知风了然,"不必担心,你们来时,我便已经派了别的弟子去了。" 见他想得周到,柳恕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此时已近饭点,贺知风便领着几人去饭堂吃饭。 清涯山的饭菜很是清淡,观里面的道士道童也都是些安静吃饭的,看得出教养甚好。席间余渺渺瞧见了门口那两个小道童,那两人时不时盯着滕妤看,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只是那两个道童,余渺渺注意到,整个清涯山,除了慕长生和贺知风,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对滕妤颇为注意。纵然滕妤比起在山下来已经算得上是安分,可整个清涯山仍是一副戒备颇深的样子。就是不知滕妤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导致整个清涯山对她如此不待见了。 滕妤受不了这种气氛,草草吃了两口饭便先行出去了。可她又对此地不熟,便抱着双手斜倚在门后面。见她出去了,饭堂的气氛便开始活跃了些。有吃得快的几个已经在低声讨论起来,都是说些什么“妖女”“祸害”之类。余渺渺耳力不济听不真切,外头的滕妤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手里掐了个禁言诀的术式,里面那个说的最起劲的便瞪大了眼呜呜几声再说不出话来。 慕长生皱眉,抬手给那个弟子解了禁言诀,只是饭堂里边再无人敢多言。先吃完几人皆是沉着脸匆匆离开了去。 贺知风见不得滕妤将清涯山当自己地盘胡来,冷冷道,“慕师弟,你还将这妖女带上山是作何?” 他说话间隐隐带了些火气,仿佛滕妤上山便是对清涯山莫大的亵渎。 慕长生看他一眼,淡淡道,“只是来祭奠师父罢了。” “祭奠?!你是忘了几年前她对清涯山所做的事情?!”贺知风怒道。 底下的弟子对滕妤诸多不满,原本因着慕长生师兄的身份不敢多言,此刻贺知风开了口,纷纷将自己心中不满发泄了出来。 “慕师兄你处处袒护这妖女,是何居心?” “师尊刚走,这事怕是和这妖女脱不了干系!” “只怕是慕师兄你其实是和这妖女一伙的罢!” ...... 由着最先带头的那人开始,这帮弟子纷纷出言附和。原本只是对滕妤的不满,此刻尽数转化成了对慕长生的不满和怀疑。那些话说得越发的难听,仿佛慕长生确实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慕长生皱眉,“那时的事情非她本意,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不计较?”贺知风怒极反笑,“慕师弟!你倒是大度!我清涯山三座大观,你一句不计较便不计较了!” 柳恕之有些看不下去了,可滕妤与慕长生之间的事情他也不甚了解,此刻也不好作什么评价,只劝道,“贺道长,先静一静。” 余渺渺也跟着附和道,“贺道长,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花靥却是瞧着门外,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里面几人只是低声说了几句滕妤的不是,她便出手禁了言。现下里里面几人就差指着滕妤鼻子骂她妖女了,这人却一反常态一点反应也没。 贺知风不为所动,意有所指道,“慕师弟,难怪师父之前交代要把掌门的位置让与我!” 他此言一出,下面便炸开了锅。 众所周知,清远道长素来喜欢慕长生,私下里也是提起过要立慕长生为下任的掌门。虽然明面上没提过,可清涯山上的弟子们心里都清楚,这慕长生便是内定了的下一任的掌门。 虽说他们因着滕妤的事情对慕长生有诸多不满,可心里还是把他当作下一任掌门来看的。此刻贺知风却忽然道出一句,掌门生前把位置传于的却是他,这不免叫人有些晒然了。 而贺知风,虽说在外头颇有些名气,可他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也有不少弟子吃过他的苦头。好在他也算是有求必应,时常帮与弟子,在门内也算是有些人缘。可有人缘是一回事,当掌门又是另外一件事。一个人若是时常阴晴不定,这脾气放平常是没什么,可做这掌门,却是有些不妥了。 偏偏清远道长坐化时,边上唯有贺知风相伴,他说是便是是,你又如何能反驳得了? 底下有贺知风的心腹弟子便趁着此刻壤道,“一定是师尊觉得慕师兄与这妖女纠缠不清,会误大事!才最后将掌门之位传给贺师兄的!” 他这话说得颇有技巧,把清远,慕长生和贺知风三人撇的干干净净,一盆脏水尽数泼给了滕妤。清涯山的弟子都对着滕妤颇有偏见,他这言一出口,纷纷表示赞同。 “就是!慕师兄眼瞎了!可我等都没瞎呢!” “看来师尊早就看出了这妖女的狼子野心!” “贺师兄平日对我们诸多相帮,哪里坐不得这掌门之位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没有人察觉到,清远传位于贺知风这件事情,竟是不知不觉被他们承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蛇蛇的剧情开始啦!!!!! --- 第24章 清远祭礼 慕长生看着众人不说话,仿佛掌门之位最后归于谁,他都不甚在意的样子。柳恕之却见不得好友被欺凌,皱着眉便要开口。花靥却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等等!”。 贺知风听着下面的议论,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哪还有半分刚才师父棺椁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见时机差不多了,贺知风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诸位听我一言!” 众人皆安静下来看着他。 “师尊刚羽化而去,这几日不宜打杀之事。这几位客人若是想留下给师尊上一炷香便留下,都交与慕师弟看着。也算是给慕师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等师尊祭礼办完再作处置!” 底下弟子闻言,纷纷出言附和。 花靥听着那些人的言论不屑的嗤了声,余渺渺也是眉头紧皱。没有过错,何来改过?本便不是来闹事的,何来处置一说? 可那些弟子皆被对滕妤的恨意糊住了双眼,再加上遭人煽动,只觉得他们这位新掌门果真是“宅心仁厚”“至情至义”! 这一顿饭,除了柳恕之等人,清涯山下众弟子皆是吃得志得意满。门外滕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慕长生他们出来了,她便默默走过去跟在后头。 余渺渺时不时看下慕长生,他却始终是一副看不出什么神情的样子。见他自己也不甚在意,余渺渺也不好多言。 慕长生讲几人带到了一处道观,是清涯山专门用来待客的。里面还有好几间客房,皆是时常打扫干净了能住人的。 “你们随便选几间住了吧,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的。” 柳恕之几人皆是没什么讲究的,也就花靥特地选了间靠着柳恕之的。 滕妤却是一动不动,见慕长生疑惑地朝她看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抬手掩着唇角娇笑道,“人家刚才因着你被骂了许久,道长你怎么忍心还把我丢在这儿?” “那你想怎么样?”慕长生道。 滕妤捂着脸娇羞道,“当然是与道长你住一起啦!” “胡言!”慕长生脸色微青。 滕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长你想哪里去啦!我说的是住在你偏殿里呀!”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平日里笑总是带着几分假意。虽说衬着嘴角那颗痣也算是上是千娇百媚,可远远不及现在这般纯粹动人。 慕长生自然还是出言拒绝了。可最终滕妤还是厚着脸皮赖进了慕长生的偏殿里。 等滕妤离开了,花靥又打开了门,四下里瞧了瞧,便走进了柳恕之的房间。 柳恕之也不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花靥要来。 见她坐了下来,柳恕之又倒了杯茶,问道“你刚才为何要叫我等一等?” 花靥严肃道,“哥哥,你刚才要是说了,我们现下里怕就不是现在这么个状况了。” 柳恕之不解,“为何?贺道长处事虽有些不妥,可也还像个能说两分道理的。” “一来,清涯山的人定是信贺知风而不信我们。说了等于白说。二来,不知哥哥你有没有注意,那些人后来那般辱骂滕妤,可她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经她这么一提醒,柳恕之也马上发现了不对劲,“你是说,滕妤果真有是问题的?” 花靥摇了摇头,“怕不止是有问题,还与贺知风有些勾结。” 柳恕之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今天滕妤这一出便是为了引贺知风说出清远道长传位于他的事情?原本清涯山弟子都以为清远道长会传位于长生,若是没有今日的铺垫,他忽然说出此事,怕是有许多弟子不服和怀疑。” 花靥点了点头,“哥哥聪明!若是我们刚才出言打断,不管坏不坏他的事,他都会把我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可花靥所言这些,都是建立在清远道长本意确是传位慕长生此事上的。若是清远道长真如贺知风所言,那便是平白污蔑了人家了。 “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超过七成。”花靥道。并不是她拿大,只是贺知风今日之事做得极为急切,留下了不少的破绽。剩下那三分不确定,则是花靥想不明白的。滕妤为何要帮着贺知风,而贺知风不知为何又选了这么个易惹人诟病的法子来告知清远道长传位的事情。 柳恕之微微颔首,不由有些担心起慕长生来。 清远道长入土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黄历上是个极好的日子。那天天气也是极好,山间的云雾也散了许多。比起前几日来少了几分仙气,却是多了几分暖意。 清涯山上的弟子这几日能回来的全是回来了。清远道长的弟子们也全到场了。他亲传弟子一共有三个,这第三个名唤闻子白,是近些收的弟子,年岁比柳恕之还小上那么几岁。少年人好动,时常在外头闯荡。直到当日才算是赶了回来。 闻子白因着入门时间不长,又喜欢往外出跑,清涯山上没几人与他相熟。也就和两位师兄说的话多些,又因慕长生不常出门,和贺知风的关系倒是更要好上一些。 今日他回来,便是贺知风去接的。他一路上也是听闻了师父传位贺知风的传言,疑虑了一路。此刻见着了贺知风便赶紧问道,“贺师兄!师父他果真是把掌门的位子传于你了?” 贺知风沉痛地点点头,“师父他,还是不放心长生啊。” 闻子白疑惑,“可师父从未说过啊。”滕妤与慕长生的事情,清远道长知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从未表现过担心的样子。 “师父自有他的道理。”贺知风神情有些落寞,“子白,师父都已经仙逝了,我们还是不要多加妄论了。” 闻子白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贺知风从袖里抽出条白布,示意他低下头。 闻子白等贺知风给他系好了白布,抬起头来。见贺知风有些情绪低落的样子,不由安慰道,“贺师兄,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罢。” 贺知风摇了摇头,低声道,“走罢。”闻子白知道多言无益,叹了口气跟着去了上清殿。 他们去得有些晚了,上清殿里站满了弟子,只等着他们两个了。 主持清远祭礼的是平日里颇有些威望的老年道士,号曰凌虚。见贺知风来了,便唤他站来前面。原本那位置是该给慕长生的,可清远道长最终传位的是贺知风,便也跟着换了人。闻子白则走过去与慕长生站在一边。 在座的几人都有些难受,特别是贺知风。他刚一站到棺椁前,脸上便不由显出了悲痛的神色,一双眼睛涨得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像是下一刻便要悲伤的倒下了。贺知风此情此景,实在是看得周围几个弟子难以自持,也跟着簌簌落下泪来。 闻子白因与师父感情不深,此刻实在要说的话也是悲悯多过于哀恸。他不忍瞧贺知风伤痛欲绝的样子,便侧过头去瞧了眼慕长生。他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痛苦的表情,仔细看了才能在他眼底伸出瞧出几分哀伤。等他再回头瞧贺知风时,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有几分做作了。 灵虚道长与清远也算是友人,此刻也是有些眼眶湿润。他哽咽着指挥众弟子将棺椁抬了出去,一路朝山下走着。 这事原本是可以用灵力做的,可清远道长颇得人心,弟子们都愿意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他的尊敬。 最后在清涯山半山腰一处绿地停下了。这是清涯山历来埋葬羽化的道友所用之地,周围设了阵法,以免外人扰了前辈们休息。寻常人物若是不知步法进了此阵,无论如何也是寻不到真实的墓地的。 柳恕之四人毕竟不是清涯山弟子,为了避嫌,便在那阵前停下了。 瞧着那一帮弟子浩浩荡荡的进去了,滕妤也挑了处空地自己坐下了。 余渺渺从柳恕之口中知道了滕妤和贺知风的事情。当时听时她有些难以置信,可听了柳恕之的分析,再仔细回想一下,也确实发现了诸多不妥。此刻她见滕妤坐了下来,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滕妤察觉到目光,微微昂起了头看向余渺渺。余渺渺不敢再看,低下头去。边上花靥瞧见了余渺渺的小动作,颇为嫌弃地哼了声。 滕妤瞧着花靥和余渺渺的小动作颇有些孩子气,轻笑了声不予理会。 她这两日心情似不是很好,很少有出言调笑的时候。 余渺渺等的有些无聊,摘了两朵野花鼓捣出了个小花环。没好意思戴在自己头上,便一直这么抓着。 柳恕之见状有些好笑,从她手里拿过花环看了两眼,作势要给她戴上。花靥眼疾手快地凑上去,等余渺渺回过神时,那花环便已经戴在了花靥头上。花靥还朝她眨了眨眼,颇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 第25章 突变 余渺渺:"......." "好看。" 她闻言又把花环摘了下来,反手套在了余渺渺头上,"好看那就你自己戴着吧!" 她话音刚落,阵法里面便传来了动静。 是先前进去那些人安顿完了清远的棺椁出来了。 余渺渺连忙抬手要摘下花环,可惜凌虚道长已经走出了阵法抬眼看了过来。 这一看凌虚便是一口老血梗上心头——清远道长的祭礼上这人竟是玩起了花环!别说悲伤的感情了,连半点敬重之意也没有!这要是他门下弟子,早便被他打上几大棍赶出门去了。 偏偏余渺渺还不是。 凌虚只得见着这几人在大队伍出来后又跟着站了进去,本来心中便对那几个外人参与自家道长的祭礼有几分不满,此刻更是大为光火。恨不得这几人马上消失了去。 他一路吹胡子瞪眼地走了回去。因着心里有火,走得就有些快。后面哭得颤颤巍巍的贺知风便跟不上了。几名弟子见了便上前托着扶着他前行。贺知风又长得颇高,寻常弟子皆矮他一截,这样被掺扶着就显得有些滑稽了。弄得贺知风心里也是火气颇大,可偏偏此刻发作不得。贺知风性子暴躁,叫他一路忍着火气走来,实在是莫大的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人,还沉浸在羞赧之中毫无所觉。 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回了道观,贺知风将清远的牌位放回了灵堂。众人跪拜过,上完香,清远的祭礼便算是完成了。除了慕长生师兄弟三人,其余弟子皆是回去了。 滕妤瞧了两眼也随着其他人走了。见滕妤离开,柳恕之三人也跟着离开了。 灵堂里便只剩下慕长生三人。三人都未开口,偌大一个灵堂此时显得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闻子白最先受不了地开口,"贺师兄,你准备什么时候任掌门一职?"他话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 若论关系,闻子白自然是和贺知风较好。可同大多数弟子一般,他心中憧憬向往的还是慕长生。原因也无他,一来是慕长生修炼天赋超绝,灵力也是深厚,修道之人多少都有些对强者的盲目崇拜。二来则是慕长生性子虽冷却是极好说话。他出关的时日里,只要提了正经的事来寻他,几乎便是不会拒绝的。 那些受过贺知风好处的弟子,不是不熟悉贺知风脾性,两厢对比下来,心中大多还是更愿意选了慕长生做掌门。 若不是因着滕妤,只怕贺知风纵是抬出了清远道长也是难登掌门之位的。 这些都是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他此刻在慕长生面前提了,不免有些讽刺挖苦的味道。闻子白连忙朝慕长生看去,见他面色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清冷,不由暗暗松口气。不免想到一边的贺知风——若这话对他说了,起码也是得是受他一通好骂的。 贺知风自然没有闻子白想的这么多,清了清嗓子道,"等我给师父守孝七日再办吧。"他刚才哭得有些过了,此刻清了嗓子还是沙哑地不行。 闻子白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朝慕长生偷瞧了一眼。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我有些累了,先告辞了。" 闻子白猛地抬头看他,见慕长生神色间确是有些萎靡,不由有些茫然。修道之人身体比寻常人强健,少有生病或是劳累的状况。 “师兄!我和你一道回去吧!”闻子白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 慕长生微微颔首,他便站起来跟着一起离开了。 刚出灵堂,闻子白便有些紧张地说道,“师兄,我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慕长生揉了揉太阳穴,“与你无关。” 看慕长生脸上疲惫的神色愈加地明显,闻子白不由有些担心道,“师兄,你身体.....” “无妨,这几日不知为何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闻子白嘱咐了两句也便不好再提了。 闻子白一路跟着慕长生直到到了慕长生的住处。他本想着再进去坐上一坐,抬眼却在殿门口瞧见了斜倚着的滕妤。 闻子白顿时极为后悔自己怎么想不开非要送慕长生回去。 偏偏滕妤也瞧见了他,朝他笑得娇媚无双,“闻小道长也来了呀!” 闻子白僵硬道,“滕姑娘你也在啊。” “慕道长在这里,我当然也在啦!”滕妤翘着嘴角,“怎么,闻小道长要进来坐一坐吗?” 闻子白没听出来滕妤话里面揶揄的味道,还颇为认真的思考斟酌了一下。 滕妤看他纠结的样子不由好笑,“哎!小道长你不会真要进来坐一坐吧!” 闻子白茫然,“恩?” “人家啊~可是和慕道长他~”她说了一半便咬着嘴巴不说了,朝闻子白笑得颇为暧昧。 闻子白哪见过这种阵仗,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摆了几下手飞快的离开了。 慕长生有些无语,“你戏弄子白他作什么?” 滕妤委屈道,“我说了什么假话嘛!怎么就是戏弄他啦?” 知道论歪理辩不过滕妤,慕长生道了句“强词夺理”便转了身进了自己房门。 见他关了门,滕妤朝殿内几处偏僻的地方瞧了瞧,见没什么异状,抬手关上殿门也回了偏殿。 贺知风要守孝七日才接掌门位置的事情第二天便传遍了清涯山。那些弟子都十分的感动,私下里传扬贺知风“至孝至道”的言论水涨船高。一时之间,贺知风风头无量,威望更是达到了至高点。 闻子白见此情况也是颇感欣慰,觉得门派威望有望再进一步。 只是这几日慕长生都在房中极少出来,也极少待客。偶有几次见到他,皆是一副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闻子白实在是颇有些担心。 眼看着贺知风任位的日子快到了,闻子白心中实在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寻他师兄谈一谈。 可他又不想见着滕妤,偏偏滕妤又是不离慕长生左右。闻子白苦苦琢磨了许久,才想出了个颇为不正经的主意——不如等到了大半夜,再偷溜去师兄房里,这时候滕妤也该是睡了。这便不是见不着滕妤便能见着师兄了吗?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等到了大半夜的,他特地换上身黑色的道袍,偷偷摸摸的摸到了慕长生的住处。靠着墙边走了一会,闻子白估摸着该是慕长生睡房的所在处了便停了下来。四下瞧了瞧没人,他提了口气正要飞身翻过去,忽然听见墙里面传来簌簌几声低响。 闻子白大惊,连忙闪身躲了起来。他刚隐匿起身形,便瞧见墙头略过去一道黑芒。那黑芒与夜色几是融为了一体,若不是他仔细盯着,定要错过了去。 而这黑芒,不是滕妤所化又是谁?! 闻子白顿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了,也不做多想,抬手使了道隐匿气息的符咒跟了上去。 他知道滕妤修为深厚,也不敢跟得太近,再加上滕妤所化黑芒不易分辨,几个呼吸间他便跟丢了。 闻子白望着滕妤最后消失的方向,脸色有些发白。 不因其他,只因滕妤所去方向与清涯山出口处相反,而她此去这个方位,周围除了贺知风住着,再无他人! 闻子白强行压下心里头的不安,赶去了贺知风的住处。 贺知风住处有好些弟子把守,闻子白绕过他们废了不少的功夫。而等他到了贺知风房前时,却发现周围的弟子都被派遣了出去! 加上之前滕妤消失的方向,闻子白哪还能不多想些什么? 此刻贺知风房间里灯火还亮着,只是窗口蒙上了一层帘子,远远看过去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而屋里二人修为都是胜过闻子白许多,闻子白不敢妄然上前去偷听。 闻子白带了一会,发现隐匿符的时效快过了——他今日本没打算用到隐匿符,只带了一张以防万一。他不敢再多停留,又悄悄离开了贺知风的住处。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里大为震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贺知风与滕妤有私情。他虽没见到实情,可那样的情景下,他如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贺知风是清白的。 怀疑之下,往日里发生的种种也跟着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难怪师父忽然将掌门传于了贺知风,也难怪之前自己表示疑惑的时候贺知风只模模糊糊一句带过!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甚至联想到了师父忽然的亡故和慕长生近日来的精神不振——莫不是也是贺知风捣的鬼?! 可他又觉得贺知风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之人,并且关键的是,修道之人若是害人性命,定会道心受损。特别是清远道长这般德望皆高的人,若是贺知风真的害了他性命,起码也是修为大损。而他这几日看贺知风,修为不仅没有受损还精进了不少!实在不像是谋害了清远道长的人。 想到此处,闻子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贺师兄只是图谋掌门的位子,并未作出更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男女主戏份会有点少qwq 是蛇蛇的专场啊喂! 不要打我qwq pppps:今天生日依旧在勤勤恳恳的码字呀QwQ 祝自己生日快乐呀QwQ --- 第26章 任职典礼 闻子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见一见慕长生。不管怎么样,只要这掌门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便不可能支持贺知风。 可他又颇为烦恼地想到,滕妤不离慕长生左右,他又如何寻得时间与慕长生说此事? 思来想去,闻子白最终决定先同柳恕之说予此事。 第二日清晨,柳恕之刚醒不就便一位弟子敲开了门,说是闻子白在外头等他,有要事相说。 柳恕之疑惑地出了门,便看见闻子白坐在前堂,手指不住地在桌面上击扣着,似是极为焦灼的样子。 见柳恕之出来了闻子白挥了挥手示意那弟子下去。 "柳道友。"闻子白斟酌着开口,"你觉得滕妤此人如何?" 他没敢直接开口说。虽是知道柳恕之与慕长生关系颇好,可却摸不准柳恕之与滕妤的关系。便想着先探一探口风。 柳恕之也不是庸人,他与闻子白无甚交情,能让闻子白主动寻来,十有八九和慕长生有关。而见他此刻焦灼的模样,怕不是些什么好事。 "她是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听柳恕之言语里没有庇护滕妤的意思,闻子白松口气。 "岂止是出格?!"他颇为激动的拍了拍桌子,"柳道友!你可知我昨夜见到那妖女居然私会贺师兄!" 柳恕之皱眉,这下竟是被花靥一语成箴! "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你且慢慢说来!" 闻子白愤愤道,"这几日我见慕师兄精神不济,便想着去寻他好好说说。"说到此处时,他不由有些羞赧,含糊地一带而过。见柳恕之未多问,轻咳了下继续道,"不巧被我撞见了那妖女!她半夜鬼鬼祟祟地从慕师兄房里出来,然后去往了贺师兄的住处!我原本想跟着,却是跟丢了。" 见柳恕之瞥眉,闻子白严肃道,"我虽然跟丢了那人,可也寻到了贺师兄住处瞧了瞧。大半夜的贺师兄竟是还未睡,还谴开了周围看守的弟子!" "那你是未见到你师兄与滕姑娘一道了?"柳恕之抓住了重点。 闻子白怒道,"这还要什么亲眼所见?那妖女去的方向本就唯有贺师兄的住处!" 柳恕之沉默。联想起花靥前几日所说的话,滕妤与贺知风有勾结一事,确是如闻子白所言一般,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闻子白见柳恕之不说话,不由有些急切,"贺师兄可是抢了慕师兄的掌门之位!那妖女还在慕师兄身边,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柳恕之也是感觉此事颇为烦闷。一来,闻子白并未见着贺知风与滕妤私通,说出去怕是少些说服力。二来,现下里贺知风风头正盛,说出去怕是还会被人颠倒黑白,说是他们故意抹黑。 "此事我们无凭无据的,怕是不好为长生出头。" 闻子白却是会错了意,只觉得柳恕之是怕了贺知风,不愿为慕长生说话。 "我真是看错你了!枉我还以为你是慕师兄的朋友!到头来还不是个欺软怕硬的!" 柳恕之无奈,"我并未说过我不肯想帮。只是此事还得计议一下。" "如何计议?" 柳恕之沉吟道,"明日便是你师兄即位的日子。他若只是为了掌门的位置,早已得偿所愿,应是再难寻他破绽。" "那要如何?"闻子白急切道。 "可他却还与滕姑娘见面,应是滕姑娘想要的还未达成。若这几日多加关注滕姑娘,应是能发现写破绽的。" 闻子白皱眉,"怎么找?那妖女不仅不离慕师兄左右,上次我想进门与师兄谈谈还被她拦住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拍手激动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在那住处做了些什么手脚!这便说的通了!难怪她不让我进去!也不敢离开慕师兄左右!是怕慕师兄发现什么吧!" 柳恕之也感觉闻子白说的颇有些道理,"不若我今晚偷偷前去长生那里瞧瞧?" 闻子白觉得不妥,"那妖女道行颇深,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慕长生住处颇大,要搜寻必然不是件小事。便是柳恕之,在滕妤眼皮子底下做这事也是有极大的风险。 他提议道,"不若明天我装作身体不适,趁她前去师兄任职大典的时候再去搜寻如何?" 确是个不错的方法。柳恕之闻言点了点头。 闻子白解决了困扰,心中一片激昂,只想着早些回去再细细计较明天的事情。 他性子直,也不多客套几句便与柳恕之道了别。 等他走了,在外边等了许久的花靥疑惑道,"他怎么来了这么久,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呀?" 柳恕之笑笑,把之前闻子白的发现与打算都告诉了花靥。 花靥挑眉,"哥哥放心,慕道他不会有事的。" 柳恕之只当她是安慰,道,"但愿如此罢!" 贺知风的任职大典办的极为隆重,甚至还请了好些个大派的长老来参加。典礼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柳恕之与花靥早早便到场了,因着不希望余渺渺来淌这趟浑水,柳恕之没告诉余渺渺这些事情,也没带着余渺渺来。 柳恕之在场中四处瞧了瞧,在一个转角处瞧见了慕长生。 他快步朝慕长生走去,走近了却没发现滕妤的身影。柳恕之愣怔了一下,"滕姑娘怎么不在?" 慕长生道,"她说是身子不舒服,今日不来了。" 柳恕之:"......" "今日也不知怎么,子白他也说身体不适来不了了。" 柳恕之:"......." 花靥捂着嘴笑道,"说不定是今日的饭菜不好。" 几人说话间,贺知风上了台。 他今日穿了掌门的道袍,是这几日特地加工裁剪出来的,极为合身。那道袍远看普通,近看却是绣满了暗纹,精致异常。 他并不急着任职,先是上前悼念了一番清远道长。贺知风言辞极为恳切,说到动情处眼角还泛着泪光。外来那些长老第一次见这阵仗,不由感触良多,大为赞赏。 凌虚道长执着象征清涯派掌门之位的乌木佛尘,双手持着站到贺知风面前。 "现任第二十三任掌门贺知风!"凌虚道长喝到。 "在!" "这乌木佛尘乃是先祖留下神物!你可能已降妖除魔为己任,振我派雄风,不没先祖名声?!" "可!" "接着!"凌虚道长将那乌木佛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呈给了贺知风。 贺知风抬手取过,执在手里。 至此,掌门的交接礼便算是完成了。 柳恕之心里有几分焦急,算来算去竟是没料到滕妤也装了病不来!闻子白若是毫无防备进了慕长生住处,岂不就是被抓个现行?! 边上慕长生见柳恕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开口问问他如何了。 只是他刚一开口,忽然眼前一黑,再没有了知觉。 典礼上慕长生虽是站的靠边,可因着他的身份,许多人还是对他颇有注意。此刻他一晕倒,周围一片哗然。 柳恕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慕长生,抬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却是正常的很。 柳恕之一时找不出慕长生晕倒的原因,周围的人又吵吵嚷嚷个不停,便想先送慕长生回他自己的住所。 贺知风也见到了此处动乱,此时已是赶到了柳恕之面前。 “这...师弟他怎么了?”他言语中带些紧张,竟不似是作伪。 柳恕之皱眉,“无妨,他只是晕过去了。” 见贺知风抬手要把慕长生的脉,花靥抬手拦住,语气有些不高兴道,“哥哥说了没事便就是没事,能不能先让开些让哥哥把人送回去?” 她说话有几分不客气的意思,贺知风听着便要发作。好在总算是还有几分理智,冷着脸让开了路,“姑娘说得是。” 他一让开柳恕之便提气朝前掠去。贺知风紧跟在后面,还有几个好事的也陆陆续续跟着。 花靥因着没有灵力,倒是走在了最后面。 等柳恕之到了慕长生的住处,还未进门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后边紧跟着的贺知风也皱起了眉。见柳恕之抱着慕长生不方便,便沉着脸上前推开了门。 院里面滕妤半伏在地上,听见开门声便费力地抬起来头来。 她不知怎么满身是血,一张艳丽的脸上血迹斑斑,她微微偏过头见着了贺知风身后的人,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只是她还未开口,便咳出了一大口血。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贺知风离她不远,她刚才那一口血,有不少溅到了贺知风的道袍上。 那道袍价值不菲且是他今日才上身的,贺知风嫌恶地站远了些,口中骂咧道,“这妖女是怎么回事?!” 后面跟来的弟子便上前翻开滕妤探了探她的鼻息,虽是虚弱但还算是平稳。 “把她泼醒问问?”有弟子谄媚道。 --- 第27章 血逆八卦 柳恕之阻止道,“这样怕是不妥。”虽说他不喜滕妤,可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他话音刚落,便又有两人进了门来。 竟是闻子白还有花靥。 原来闻子白原本到了慕长生住处,准备摸进去时却听见院里面有人咳嗽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溅落到地上的声音。他心里慌张便折了回来寻柳恕之,却在路上遇见了赶去慕长生住处的众人。他猜是出了什么事,便又回去了。路上瞧见了花靥便带着她一同前来了。 见柳恕之有些疑惑的看他,闻子白低声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几声好似咳血的声音。” 这么说来,那地上一大滩的血迹,竟是全是滕妤咳出来的了。 柳恕之一直抱着慕长生不大好,便绕过了滕妤先把柳恕之送进房门了。 闻子白有些惊恐的瞧着滕妤,不知道现下里是什么状况。 忽然周围传来几声议论声,闻子白回头看去,却是一群人集聚在殿里一处墙角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闻子白心里好奇,跟过去瞧了瞧。这一瞧竟是发现,那被众人围着的居然便是花靥。 他顺着众人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在一处颇为隐蔽的地方瞧见用血画了个奇怪的符文。 那符文诡谲奇异,上头灵力流转,可却是感觉不到一丁半点的灵力波动。甚为诡异。 花靥找着那处血纹之后,又拿了纸笔推演了一番。接下来,众人在她的带领下,又在各处不起眼的地方找着了另外七个血纹。 这八个符文构成了一幅太极八卦图,彼此之间相互呼应神妙非常。竟还是一个阵法。 众人之中无一见过这等精妙的阵法,可这阵法虽是精妙却非是什么善类。眼下众人都身处这阵中,又不知阵眼,又瞧不出这阵是什么来头,不由有些不安。生怕此阵有什么害人的作用。 众人中有几个机灵些的,瞧出了花靥怕是知道此阵的玄妙,连忙问道,“姑娘你可知这是何阵?可有什么不好的作用?” “无妨,此阵已是无用了。”花靥淡淡道。 “这......?” “这阵名叫血逆八卦阵。乃是用偷人道心的。” 众人大惊,“偷人道心?这怎么可能?!” 花靥笑了笑,“是啊,逆天改命,痴心妄想。” 贺知风却道,“那慕师弟他...?” "自然是无事。"花靥盯着贺知风,意有所指道,“不过是多年前一个失败之物,也亏你们还拿它当作什么宝贝。” 贺知风闻言脸色有些发青,怒道,“花姑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靥笑道,“贺掌门,我说的是那滕妤,你不要激动。”说罢她便不再理会贺知风,转身进了慕长生的房间。 底下有弟子上来打圆场,“掌门,那姑娘说话不清楚,你别往心上去。” 贺知风还在气头上,低头嫌恶的看了一眼滕妤,朝那人喝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人抬下去关起来!” 那弟子自讨个没趣,又不敢说来,只好憋了口恶气指使着另外几人将滕妤抬了出去。 他因着心里不满,将滕妤关押起来后还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都是你这个妖女!” 房间里面柳恕之已经安顿好了慕长生。见花靥进来,便问了问她外头的情况。 花靥心情有些不佳,淡淡道,“是滕妤用了血逆八卦阵,想用慕道长的道心修补她自己的。” 柳恕之皱眉,道心乃是天生。逆改道心这种事情实在是听起来颇为荒谬。 花靥知他所想,“天命难违,妄自篡改,难得善终。” “那她今日咳血便是因为这个?” “恩。”花靥又道,“慕道长昏迷的原因我不怎么清楚,想来只是因为这阵法将二人牵连一起,他也受了些影响吧。” 柳恕之应了声。慕长生确无大恙,只是刚才不知所因便着急了些。 花靥叹了口气,坐在了柳恕之边上。过了半晌,她幽幽开口问道,“哥哥,你说为什么有时候,明知做不到的事,还总要去做呢?” 她似是在说滕妤的事,又似是在问自己的问题。 柳恕之想了想,道,“若她看着自己道心不复,怕是会不甘心的吧。” 花靥低头瞧着桌脚,也不知是听进去没。 等到了快晚间的时候,慕长生终于是醒了过来。在得知了滕妤的事情后,他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不像是特别意外的样子,倒有些莫名的颓败。 他已经说不清自己对滕妤的感情是愧疚多一些什么其他的再多一些了。 只是,到头来,他还是没能救下滕妤。 他与滕妤第二次见面时,便发现了滕妤道心有损的事情。以他的为人,自是不屑于这类的人物相交。可以想到滕妤这般模样与自己也是脱不了的干系,总狠不下心苛责她。 再加上滕妤对他诸多纠缠,不知不觉中,他与滕妤也能算得上一句朋友。而滕妤如此主动地接近他,应是别有目的,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可当初他只以为滕妤是道心微损,也有自信能将滕妤拉回正道——便是修不了仙,也能成为一只能被世人所认同的妖。 后来得知了尹茉被滕妤灭门之事,他便知道滕妤身上道心的问题,怕不止是有损那么简单。 可滕妤从未表现出来。还偏偏敢冒着被天雷劈死的危险,仍是修着她的道不肯放弃。 他也许也是庆幸此事的——若她堕了妖道,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过她。 可纵是不堕妖道又能如何呢?天雷降下,她难道还能有活路吗? 一时之间,就好似滕妤此人,无论如何都只剩下了死这一字。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作想的,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与以前一般待她。或是换种说法,送她最后一程。 他有时候会好笑地想,不知是天罚来得更快还是她堕妖道来得更快些。 内心里还会隐隐想着,若是天罚来得快些便好了。这样他便不用取她性命了。 可滕妤到底还是滕妤。他两样都没能等来,等来的只是滕妤的背叛。 不知为何他心底却是没有多少波澜,甚至想到她此刻生死不知还有些心痛惋惜。 最终慕长生只也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柳恕之也知他此刻心情复杂,不便打扰,叮嘱两句也就带着花靥告辞离开了。 等柳恕之二人回去时,已是晚上了。余渺渺见他们二人出去了一整天,颇为担心。 得知白日里发生的事时,余渺渺也是颇为震惊。没想到滕妤跟着慕长生竟是为了图谋他的道心。想到往日里慕长生大约是真的拿滕妤当了朋友,不由有些为他心酸。 "好在慕道长没什么事,不然这人实在是罪大恶极!"余渺渺愤愤道。 柳恕之叹气道,"这人其实也并未就是有多大坏心,只是行事太过极端又极为自利,实在是枉费了她这一身仙缘。" 花靥却摇了摇头,"她这性子如何修得了仙,只不过是仗着自己资质好,逆天而为罢了。本便修不成仙,又何来有仙缘一说?" 她说的不错。修仙一途,讲究的是无欲无我,滕妤将自己看得太重,又锱铢必报。就算是没有尹茉的事情,也终会再铸大错。 余渺渺不懂他们所说的仙缘不仙缘的,下意识接道,"有仙缘又如何?她这样的人难不成还能被天道所容了?"她实在是有些难受,原本滕妤不由分说屠了尹茉一家,柳恕之却和她说滕妤还是仙修,除之不得。现下里滕妤又对慕长生做出了那般的事情,却还在这里与她说些仙缘不仙缘的。难道是仙修便无法处置任他逍遥自在了吗? 余渺渺这么想着,也不自觉说出了口。 花靥嗤笑道,"你又懂些什么?她道心已经失衡,再过不久自有天劫寻她。" 这却是余渺渺没听过的了,"天劫?" "天劫不过,灰飞烟灭。"花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语气忽然有些低沉。她也不肯再与余渺渺多言,道了句"累了"便回房休息去了。 柳恕之今天也是心情不甚好,此刻也想回房。可看余渺渺一副没大听懂的样子,便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妖类修道,每一千年受一次雷劫,也便是天劫。天劫一次比一次厉害,若是渡过了,则是修为进境,若是没渡过,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滕妤上次受劫不过数年,此次若是降下来,是必死无疑的。" 余渺渺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吃惊。 而柳恕之见她懂了,便不欲多说了,叫她不要多想,早些休息。 余渺渺点点头,和柳恕之告了别各自回了房。 与此同时,关押滕妤的房间里,贺知风摒退了其余弟子。 见滕妤刚醒来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不由怒上心头,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他这手下得极重,打得滕妤一头撞上了墙,发出了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到重要的剧情啦QAQ --- 第28章 道心失衡 "你不是说是万无一失的吗?!现下里是个什么情况?!"贺知风怒吼。 滕妤被那一巴掌打得清醒了些,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万无一失?" 贺知风愣了愣,回想起滕妤与他的谈话,确是没说过十拿九稳这样的话。他不由生了些被愚弄的感觉,质问道,"不是你和我吹嘘你那什么破阵法,我能和你一道干这事?" "呵!"滕妤嘲讽地笑了声,"若不是我,你能如愿当上你这掌门?" 见贺知风面露不屑,滕妤冷冷道,"不过是条得了志的狗,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贺知风哪里听得了这等话?抬手便是一掌袭向滕妤。他这次是动了真气,下手也失了分寸。那一掌裹挟着灵力,滕妤又是受了颇重的伤,只勉强做了个抵挡的动作便被击飞了出去。 她刚才便被贺知风一巴掌扇到了墙边,此时她退无可退,硬生生把墙壁压出了几条裂缝。 贺知风出手的那刻便已经后悔了,可他这一掌足足用了七八分力,哪是说收便收得住的?见滕妤趴在床上吐了好几口血,不由有些害怕滕妤咽过气去。 他有些心慌地上前想去探一探滕妤的脉搏,走近两步却看见滕妤双眼发红的盯着他。 贺知风暗道一声不好,极速向后掠去。 下一刻他原先站的地方便被滕妤一掌挥了过去。 滕妤一击没中便低着头站在那处没动,等她再抬起头时,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她像是什么也发生的样子,对着贺知风冷冷道,"你想要的早就已经得到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再插手。" 贺知风见滕妤刚才神志不清的情状竟有些像是走火入魔,骇然道,"你这是?!" 滕妤恼怒道,"不是叫你不要再管此事了?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 贺知风被她吼得又有点上头,"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若不是你这次失手!我早便高枕无忧了!" "你宝贝的东西,人家可不屑一顾。"滕妤嗤笑,"不过是你自知不如人家,心中害怕罢了!" 贺知风听她说得心中窝火,不免又抬起手想打人,可想到之前滕妤的异状,硬生生忍住了没动手,只恶狠狠朝她笑道,"你倒是厉害!!给我在这里等死吧!"说罢他拂了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随着贺知风关门发出的"砰"一声响,滕妤忽然瘫倒在了地上。她似是极为痛苦,蜷缩成了一团不住地发抖。 莫约到了半夜的时候,那房门再次被打开了。与之前几次的都不同,这一次推门的人颇为动作轻柔,生怕会惊扰了门里面的人。 可到底还是发出了一些的声音,滕妤疼痛之中对周围颇为敏感,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去。 门已经开了一半,已是可以互相见到彼此。 原是慕长生。 他一开门被见到了满屋子的狼藉,视线再微微下移些,便看到了趴伏在地上抬眼看他的滕妤。 滕妤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慕道长也来看我笑话吗?" 慕长生眉头皱了皱,上前将滕妤扶回了床上。又简单清理了下地上的血迹。只是那血迹已经渗进了地下,此刻就算内擦去了,也还是留下了深红的印子。 慕长生做这些的时候,滕妤一直垂着眼睛看他。等他差不多快弄完了时,滕妤忽然开口问道,"你恨我吗?" 慕长生有些愣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真恶心!"滕妤心里一阵烦躁,恶狠狠地盯着慕长生,"你师兄的事情你怕也是知道的吧!?慕长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也活该你身边都算计你!" 滕妤哈哈笑着,因着动作大了,又咳出两口血。她毫不在意地随手擦了擦,一把拽过慕长生的领子。 "你以为你多伟大?你能改变谁?!到现在还要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做给谁看?你不觉得恶心吗?!" 她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那血迹也跟着染上了慕长生的衣襟。 慕长生皱眉道,"你先静静。" 滕妤冷笑了声松开了手,“中州,芷玉城,那只希恶是我放的。” 慕长生蓦然抬眼紧盯着她。 “三日后,子时,青云街。”滕妤笑得充满了恶意,“慕道长,慕大好人!多少人等着你救啊!” 见慕长生皱起了眉头,滕妤极为不耐,她伸手指着门外,呵斥道,“滚啊!快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她话已至此,慕长生再不好作留。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还是离开了。 等慕长生走远了,滕妤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她笑得极为大声,几是要惊动了外头原被贺知风支远的弟子。许是动作幅度太大牵到了伤口,她忽然流下泪来。 笑容还残留了几分的脸上,黏腻着泪水,一时之间倒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第二日送来的弟子便瞧见滕妤不知什么时候又昏迷了过去,地上墙上还有好些血迹与打斗的痕迹。他莫约猜到是掌门教训了这人一顿,心中只觉得颇为解气。可血迹处处都是也不知道是谁的,他不免又有些担心,若是掌门受了伤可如何? 想到这里他有了些怨气,朝着滕妤呼喝了两声,见她没醒便随手扔了饭菜在桌上,也不管会不会翻了凉了就转身离开了。 这几日他听观中为滕妤掌脉的师兄说,这人已是发展到了道心失衡的地步,怕是再不久便会降下雷劫。这几日须得对滕妤多加些看管,什么缚妖的阵法都得布上,万一此人堕了妖道,也好做剿灭的打算。 滕妤道行颇深,若是真堕了妖道他们这些修为尚浅的难免受些波及,可整个清涯山里又有谁会顾忌这些?只想着再不过几日这妖女便再不能祸害世人,心里面都是异常的痛快。 可虽说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了,明面上的交待却还是要有的。 滕妤这几日又一直昏迷着很少清醒,这问罪的事情便耽搁了下来。再等了两日,滕妤还是这一副死样子,便有弟子挨不住了,直接定了个审问的时间。等时候到了,也不管滕妤身体状况如何,只一桶水浇下去把她泼醒了便一路拖提着到了主殿。 几乎是整个清涯山的弟子全都来了此次审问,那些人从殿里面站到了殿外边,还有几人御着剑浮在人群上方朝里面看。 慕长生与柳恕之几人皆是不在——不管是真是假,总不能拿着人命开玩笑。几人合计之下还是第二日便赶回了芷玉城。 临行前,慕长生见了贺知风一面。 可与贺知风所想的不同,慕长生见他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别太为难滕妤”。 贺知风虽是应了。可今日主持这审问会的却就是贺知风本人。 他站在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滕妤。滕妤满头满脸都是水迹,此刻她低着头,水便顺着她的头发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这上清殿乃是清涯山道观的主殿,又是掌门的住处。平日里常有弟子打扫,干净得很。清涯山上的弟子不喜滕妤,对她态度也是极差。也便滕妤此时身上满是血痂和干涸的血迹,此刻她身上滴落的水迹也是污浊不堪,脏了上清殿的地板。 贺知风瞥眉道,"谁教你们泼她水的?弄得这里这样脏?!" 那弟子原想着邀一波功,却哪里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不由一阵懊恼,连连道,"弟子马上打扫!马上打扫!" 可审问会已是开了,外边里边几百号人看着,哪能因着这点小事耽搁?那弟子还未上前便被凌虚道长拖了下去,怒斥了句,"这个月的上清殿都有你一个人来打扫!" 那弟子只得诺诺答应,脸上却满是怨愤。 这点小事过后,贺知风便开始一条一条数落滕妤的罪行。 "你毁我清涯山道观三座,仙器两样,可有话说?" "无。" "你欲设计害我派弟子慕长生,可有话说?" "无。" "你屠尽凡间人家一百余口,可有话说?" 贺知风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清涯山是大派,不参与世俗之事,也便无人知道滕妤的事迹。大多数清涯弟子不待见滕妤,一是滕妤毁了几座大观,二是滕妤此人眼尖嘴利实在是不讨喜。却没想到竟还是个背了一百多口人命的罪犯!若他们知道此事,当初哪里还会让这妖女上山! 滕妤忽然站起身子,昂然道,"我不服。" 全场静默,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唾骂声传来。无非是些"妖言惑众","信口雌黄"之类。 贺知风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说罢他抬手从袖口极射出一张画卷。 那画卷咕噜噜滚到地上,一路铺展开了来。 画卷上只绘了一个女童的半身像,笑得颇为机敏。 那女童,不是尹茉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QwQ有小可爱要猜一猜剧情嘛 --- 第29章 走火入魔 贺知风呵斥道,“这女童乃是尹家一百余口人中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一个!现借住在东陵余家,可怜这女童被灭了门还要遭到你的追杀!” 众弟子听得心里冒火,若不是还有几个长老维护着秩序,怕是早便要招呼些什么术法上去了。 贺知风走下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滕妤,“尹家遗址还在临川城,那女童去了东陵便能找着。人证物证皆是全了,你还有话说?” 滕妤嗤笑,“杀了便是杀了,我还不至于同那些个宵小一般敢做不敢言!” 她话说的半遮半掩意有所指,听得贺知风脸色有些难看。 “那你刚才是何意!” 贺知风走到了滕妤前头,经过滕妤时,压着嗓子飞速道,“现下里你将那些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滕妤说些什么,照样都是个人人喊打的局面。可贺知风到底不是正统方法得来的位子,总不希望多生些事端,故而没忍住出言警告。 然而滕妤却根本没这打算,她故然喜欢膈应别人,可无用的事她也不屑去做。 “尹家夫妇害我性命,难道我还不能屠他满门?” 她说话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也不是为了辩解,只是因为她是这么想的,也便这么说了。 边上都弟子被她这番话轰得愣怔住了许久。他们都是些大派的弟子,平日里见的都是些同样虚怀若谷的人士,哪里见过这般...这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狂妄之徒?! 那一番安静过后,周围便炸开了锅。 "这...这真是大逆不道!" "这样的妖女怎也能修我辈之道?!" "果真这妖物就是妖物,到底还不能算个人!" ....... 这群弟子语气激动,对着滕妤戳戳点点,而这一回,连周围那几个维护秩序的长老面色也有点难看了。 最先没忍住的是凌虚道长,他手指抖动着指着滕妤,颤声骂道,"我早该看出你不是个东西!竟还叫你差些谋害了我师侄!" 他这话一出,便又激起了弟子们的怒气。一时之间整个上清殿内外乱作一团。 这几日闻子白受了好些刺激,眼看着慕长生同着柳恕之几人又都下了山,知道自己一人做不了什么事情,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索性这几日便关了门闭起了关,眼不见为净。 可他到底心里放心不下,这关闭的也是极为不静心。到底被外头弟子吵嚷的声音惊动了,又出门赶过去瞧了瞧。 周围弟子见是他来了,添油加醋的将事情与他说了,闻子白不由大怒。 他想到了平日里师兄对滕妤多加关照,若是有人提了前些年的事情,师兄也都把过错揽于自己身上。可这妖女,竟是暗中勾结了贺师兄。不仅是要了他的掌门位子!还妄想绝了他的仙途! 这等心思,不可谓不歹毒了! 闻子白推开人流挤掉了前面,正巧听见贺知风凝了灵力低喝了声"安静!" 他刚一说完,周围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他刚才的动作情态,还真有那么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若不是闻子白知道了他那点龌蹉的事迹,现下里定也是那些弟子一般崇敬仰慕的。 只是此刻闻子白瞧见了此情此景,只觉得恶心。他也知道此时贺知风声望甚高,他就算说出了些什么也无济于事。心里面对贺知风的那些负面情绪便全转移到了滕妤身上——若不是这妖女,贺知风又岂能如此轻易的夺了掌门的位置! 见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贺知风低头望着滕妤道,“伤及无辜,毫无悔意,应罚。” 修仙者少有人会犯上杀戒——轻则便是道心受损。若是被门派发现了,一般都得是逐出师门,加上受损的道心,一般便是再无缘仙路了。而事情犯得重的,若是堕了魔道(妖为妖道)自然是立地处决绝无姑息。那些还未堕道的,则是关押起来,依着罪孽深度受罚。等到那日堕了道或是引来了天劫才算是结束。 而滕妤虽是罪孽深重可还未堕道,就算几人心里如何想杀她,也只得将她关押起来受些折磨。 滕妤冷笑,“难道我有悔意了你便会放过我?!” 贺知风面色不变,“你罪孽太重,我放过你又如何?这天道都不会放过你。”他说的便是滕妤天劫将至的事情了。 “天道?”滕妤嘲讽道,“天道让你得道了吗?” 贺知风面色狰狞起来,“你给我闭嘴!” 他这一声暴喝出来,周围原本安静的弟子又叫嚷了开来。那个原先因着滕妤被责罚了去打扫的弟子更是几乎要蹿进殿来。 他手指着滕妤,怒道,“你这妖女!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慕师兄来看你,谁知道你两又做了些什么!”他一怒说话便不经脑子,原本只是想意指滕妤勾搭慕长生,可他这话说下来,却是把慕长生也拖下了水,周围几个弟子瞧他的眼神便有些复杂了。 闻子白更是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那弟子的衣领,骂道,“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慕师兄也是你能污蔑的?!” 滕妤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讽刺道,“贵派的弟子可真是了不得!” 闻子白听见她说话,不由怒从心起,一把甩开了那弟子,指着滕妤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话?!我师兄对你不够好?!你居然要这样暗算他?!” 原本滕妤在殿上跪坐了许久,除了嘲讽和冷笑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此刻她却是变了脸色,面容狰狞道,“你又知道什么?!你道心受损修为无法寸进数年!等了几年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你难道就能甘心?!” 她几是嘶喊出声,仿佛这样才能让她说得更有些底气。 闻子白嫌恶道,“果真我师兄还不如养条狗!!” “你再说一次?!” 闻子白也被激怒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机会?毁了我师兄成全你的也能叫机会?!”他越说越激动,身上灵力暴涨像是下一刻便要动起手来。 贺知风怕他做出些傻事,连忙拦住他。 “滚开!别碰我!”闻子白一把甩开贺知风的手,指着滕妤继续骂道,“你眼里除了你自己就还有别人吗?!” 贺知风被闻子白甩开心里有些不爽,正要发作忽然瞥见滕妤双眼通红地盯着闻子白。 他瞬间想起了几天前滕妤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失声喊道,“都让开!!” 话音刚落,滕妤便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指尖黑芒暴涨,朝着闻子白一爪拍过去。 贺知风眼疾手快抽出佛尘去挡,可他动作匆促,只使出了平时六七分的实力。而滕妤这一爪凝了全身的灵力,两相交接下,贺知风手臂被抓出了五条深可见骨的抓痕。他咬牙把闻子白扔到了一边,这一分神的功夫,他身上又多了些抓痕。 其余长老弟子连忙也抽出随身的仙剑或是佛尘加入进来帮助贺知风。 可清涯山上弟子虽多,可大多都是些修为浅薄的。滕妤一千年的修为,连贺知风和那几个长老都不是对手,更别提这些弟子。场上便形成了贺知风与几位长老联手牵制滕妤,周围弟子半打半退的场面。 贺知风之前拦滕妤那一下受了些内伤,此刻便有些跟不上几人的动作。滕妤又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些个长老顾忌着伤及滕妤性命下手不免有些犹豫,一时之间倒只是和滕妤战了个平手。 原本众人想着依滕妤的实力,应是再不出两个时辰便该气力不济落些下风。可滕妤不知怎么身上灵力暴涨,竟是越打越勇猛,神态也是越来越癫狂。 贺知风喝道,“都小心!她怕是走火入魔了!” 周围一片抽气声,那些个修为不够的弟子都不敢再恋战,急急退出了战圈。 好在他们退得快,贺知风与几位长老又勉强能拖得住滕妤,虽是打得激烈,也还没有弟子有伤亡的。 紧急之中,有弟子想起了慕长生。 “慕师兄呢!他怎的不在!” 有人问了,便有弟子出来答了。 “慕师兄去芷玉城了!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 此话一出,周围弟子面上便都有些绝望了。芷玉城距离清涯山要有两天的路程,这一来一去,怎么也得四天了。可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能坚持四天! 刚才那殿上出言不逊的弟子恍然道,“你们都不信我!这节骨眼上慕师兄怎么会突然去那芷玉城!定是那妖女哄骗了慕师兄!” 其余弟子皆是满脸难以置信,“这妖女!竟是早已作了今天作乱的准备吗?!” 闻子白被贺知风推开后便一直有些浑浑噩噩,此刻听了这几个弟子的言论,竟是哭了出来。 那女子竟是到了最后一刻,也要欺骗利用他师兄。 他一直怪罪不服的师兄,关键时刻却还是护住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难堪,只是心头酸涩难捱,实在是想流泪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男女主已经掉线 充值无效 ps:立的flag有点多,不要急后面都会解释哒 --- 第30章 再回清涯 那夜从滕妤那离开后,慕长生便直接找到了柳恕之。 虽说芷玉城贺知风已是派了弟子前去,可希恶难缠,寻常弟子怕是难以应付。故几人商量一番后还是决定无论真假先前去看看。 现下里已是半夜了,几人合计一番后便各自回房睡了。等第二天清早,才是出发去了芷玉城。 两天两夜的路程过后,慕长生几人到达了芷玉城。距离滕妤所说的日子还有一天。 等慕长生寻到贺知风所说那个弟子时,那弟子正坐在酒楼里吃小菜。他点了好些个油腻辛辣的吃食,还倒了杯桃花酿,一个人自斟自饮吃得好不开心! 醉态朦胧见人,他好似见着了自己师兄的身影。那弟子纳闷道,"咦,怎么我师兄也在这里?" 见慕长生不说话,那弟子还大着胆子摸了一把慕长生的袖子。他揪着摩挲了两下,啧啧叹道,"果然内门都弟子待遇就是好啊!" 旁边花靥瞧见了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弟子注意力便被转移到了花靥身上,他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呐呐道,"果然是在做梦!居然还能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他坚定地以为自己在做梦,晃晃悠悠朝花靥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慕长生拦下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慕长生语气冰冷,吓得那弟子一哆嗦,酒立马醒了大半。 他回身一步挡在了慕长生和桌子之间,颤声道,"师...师兄!你怎么来了!" 慕长生冷冷道,"贺掌门叫你来此处此地看守,你就是这样看守的?" 那弟子瞪大了眼,"贺掌门?怎么是他当了掌门?!" 他被派去芷玉城看守希恶,与清涯山是好几日没有了联系,以至于只知道清远道长羽化而去的事情而不知贺知风上位的事情。 花靥在一旁凉凉道,"还能怎么样呀,自然是你贺师兄做了些手脚呀!" 慕长生解释道,"只是师兄他更为合适罢了。" 那弟子听得云里雾里,还想深究,慕长生却是岔开了话题,"你这般享乐,可是城中无事?" 那弟子见慕长生并无责罚他的意思,不由松口气,邀着几人一同坐下,道"还能有什么事?师兄你是不知道,这半个月来,这城里别说是那希恶,就是流寇都没发现两个!" 柳恕之皱眉,"你不怕那希恶突然作乱?" 那弟子愣了愣道,"算上我来之前,这希恶已是快一个月未出现了。哪有妖怪能憋这么久的?依我看,这希恶怕是已经离开了。" 余渺渺不赞同,"你只道是自己未见着,就认定它是离开了?若是以后出了事怎么办?" 那弟子摇摇头,严肃道,"我观看过那些被希恶附身之人,他们身上的伤口,可都只是些寻常伤口!" 一般来说,附身之物是能把自己的能力在被附身的人身上显现出来的——这般的话,那些寻常的伤口可真有些奇怪了。 柳恕之听了那弟子这一席话,不由对那弟子有些改观——想不到这人竟是心细得很。 "小道长,你来时便隔了半个月了,瞧不出什么也不算是什么吧?" 那弟子不服道,"若是动了术法,怎么也不该好这么快的!" 花靥瞧着好笑,不由打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那希恶怕是不想害人性命!"那弟子信誓旦旦地说完,又不由有些脸红——若是害人之物不害人性命,那还能做什么? 几人也都是不以为然地笑笑,听过便算好了。 见那弟子不服气都还想说些什么,慕长生淡淡道,"去外边巡逻去吧,勿要再偷懒了。" 那弟子也知自己颇为失职,讪讪笑了声便出去了。 剩下几人也跟着离开了去,在青云街寻了处客栈住下了。 慕长生此次前来带了好些专门克制鬼类的符咒,只要那希恶一出现定是再逃不脱。 因着怕伤着了花靥余渺渺两个不会武的人,柳恕之好说歹说终是把那两人哄去了绿绮那儿住着。 余渺渺倒是没觉得什么,花靥却是大为不满。这倒不是对柳恕之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只是接下来几日又要与这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花靥实在是有些烦闷。 偏偏余渺渺还瞧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和花靥经历了许多大事,算得上是个知心好友,一路上同她频频搭话。偏生她还一直提着个柳恕之,花靥总也忍不住骄傲地来两句"那当然。",如此下来,这两人倒是看着相处地颇为愉快了。 送走了花靥余渺渺两人,柳恕之也算是放下了心,回了客栈与慕长生商量起明日的准备。 滕妤当初只说到了青云街,却没具体说了是什么地方。青云街乃是芷玉城中一条颇大的街口,要是找起来实在是颇有些困难。 好在两人来得还算早,东西也准备的齐全。第二日便早早起来,把青云街各个出口都放上了辟邪之物,几样物件形成了个粗糙的阵法。虽是简陋,可只要触动了这阵法,一时半刻这希恶是出不去的。也只需要耽搁这么些时间,足够慕长生与柳恕之赶来了。 等他们准备齐全,也快到了子时。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地很。 二人各自守在了东西两方,皆是屏息细瞧,唯恐漏了些什么动静。 可知道子时都快过了,那希恶也是没有出现。 慕长生的脸色便隐隐有些发白了。 若是...若是白天那弟子所言不错的话,那希恶无心害人却挑了赏花会上生事,无非是为了拖住他给滕妤布阵做些时间。 那么,此次又用着希恶的名头骗他来此地,怕不是又是引他出山?! 慕长生先前被滕妤几人搅乱了思维,只当滕妤引希恶是为了作恶,可滕妤一个仙修哪会无缘无故伤人性命! 只是他没想到,滕妤竟还会欺瞒他一次。 慕长生魂不守舍地走到了柳恕之那处。 柳恕之原先也猜出了点什么,可现下里看见慕长生这副样子,又说不出来了,只道,"眼下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再等等?" "不必了,不会出现了。" 柳恕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回去?" 见慕长生点了点头,柳恕之又道,"我跟着你一起。" 他只是跟着往常一样说了,却没想到慕长生却是拒绝了。 "柳兄,"他忽然用上了敬称,"此事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结束,你没必要再参合进来。"此次回清涯,若是真的出了事,谁都难以独善其身。 "况且,芷玉城中希恶未除,柳兄你还是照看着比较好。"毕竟,他所想的都是些臆测,如若滕妤只是记错了时间,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这些话,都只能给自己说说——连自己都信不上几分的话,又如何说给别人听? 柳恕之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心中担心,也还是点了头答应了下来。并不是他真的怕了麻烦,只是慕长生此人,平日里颇为随和,可真要有了什么计较,便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得了柳恕之的答复,慕长生便郑重地同柳恕之告了辞。招来飞剑片刻便没了踪影。 他一路御剑飞驰,用上了十二分的灵力。等他回到了清涯山时,比预计的早了那么两个时辰。 只是,慕长生一路走来,神情越来越凝重——这一路上进来,竟是没有见着半个弟子。 再朝着上清殿的方向走两步,终于是见着了个弟子。那弟子本趴伏着躲在一边,忽然见到了慕长生,愣怔了两下后惊喜道,“慕师兄!”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慕长生跑去,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抓了慕长生的手便朝前跑。 “慕师兄!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贺掌门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慕长生心底一沉,“发生了何事?” 那弟子气喘吁吁道,“你可不知道!那妖女竟是反啦!!” 他们跑得颇快,此刻已是快到了上清殿前。周围熙熙攘攘挤了好些个弟子,皆是满脸焦急地朝里面看着。 那弟子一路跑来声势浩大,惊动了不少弟子,那些弟子回头瞧是慕长生,不由纷纷喜出望外。 “是慕师兄!掌门他们有救了!” “慕师兄!你快拦着那妖女!!” 人群中飞快地让出了条路,慕长生便瞧清了里面的状况。 贺知风已是强弩之末,全靠咬着最后一口气撑着,周遭几个长老情况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皆是相互扶持着苦苦支撑。 而滕妤的情况比这几人还要凄惨,满身的血水和伤口,身体残破到了极致难以支撑人形,□□出来的几块皮肤上皆是显露出了蛇鳞,森森可怖。 可纵是伤成了这般样子,滕妤居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手下灵力丝毫不减,一招一式间尽是杀机。 --- 第31章 失手 底下有弟子快速道,“掌门他们已是与这妖女战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妖女竟是越打越厉害!”他说话间满脸的惊惧,仿佛回想起了昨日从滕妤手下惊险逃生的镜头。 他说话间,慕长生已是提着佛尘加入了混战。贺知风见到慕长生过来,吊着的那口气一松,反手隔开了滕妤袭来的一爪,急急向后退去。 几位长老心领神会,贺知风刚退下的那一刻便齐齐上前围住了滕妤,再加上后头还有个慕长生拦着,滕妤追之不得,只得怒吼一声回身对上了慕长生。 她此刻双眼通红,竟是根本没认出来慕长生。因在慕长生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滕妤轻喝一声周身黑芒暴涨。 贺知风吃过这招的苦头,当即大声喝道,“师弟,小心!”他话音刚落,滕妤便一个翻滚窜了出去,周身黑芒化作无数小箭朝慕长生袭去。那小箭虽是一击即溃却密密麻麻,角度刁钻,总有那么一两支擦破了点慕长生的皮肤。 贺知风见到此景暗叫一声不好,那小箭看似无害却是含了毒素。这毒素于修为高者无甚伤害可却能让其灵力滞上一滞——高手对战,差的正只是这一时半刻! 果然慕长生原本拿佛尘作挡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一下,下一刻滕妤已是近在眼前。周遭几个长老原本去护着贺知风,此刻离慕长生便有些远了,再要赶过去却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滕妤那一爪子便要抓着慕长生的脖颈,慕长生背后长剑出鞘,“当”的一声堪堪挡住了那一爪。 那把剑锋利异常,滕妤又因着惯性一把抓了上去,当下便有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可她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竟是直接硬生生抓住了那把长剑。那长剑在她手里嗡嗡作响动弹不得,下一刻便被滕妤硬抢了过来执在手里。 她右手因抓着那剑鲜血淋漓,便换了左手拿剑。可就算是左手执剑,也被她使得虎虎生风,难以近身。 原本若是慕长生执剑与她对战,自是不可能被她这么轻易夺了剑去。可他情急之下以灵力催动那剑来挡,便给了滕妤可乘之机。 滕妤得了长剑,战力又上去了一个层次。周围那几个长老本就都是强弩之末,此刻更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全靠着慕长生才能与她缠斗二三。 贺知风见情形直转急下,那几个去寻帮手的弟子又不知何时才能带人回来,不由有些焦急。 在他歇息的这会功夫里,有弟子给他包扎了伤口输送了些灵力,多少也算是恢复了些气力。知道自己此刻上去多半会是累赘,贺知风暗暗凝聚起周身灵力,紧紧盯着前面几人一举一动。 滕妤使剑的手法自然算不上多高明,可那剑乃是一把神兵利器,注了灵力之后更是剑芒大涨,接连削断了两位长老的佛尘。 那两位长老的佛尘虽都只是凡品,可也是陪伴他们多年,有了感情。此刻失了旧物,那两位长老皆是悲鸣一声,也顾不得什么戒律不戒律了,凝了十二分的灵力朝滕妤袭去。 能做到长老位子的人,自然都是些年纪不小。到这个年岁还于修炼一途无所建树的,也无甚可能最后几年忽然开了窍悟出大道。可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无缘仙途,可总归不到绝处还是狠不下心自绝仙路的——这便是这几人迟迟不肯下杀手的原因。可说到底无论这几人道心受损与否,大限也不会因此早来几日——无非是还抱着几丝得道成仙的奢望罢了。 此刻那两位道长失了法器怒火攻心,再加上之前被滕妤打压了许久,此刻二人联手使出的法诀便是朝着滕妤要害处打去,只想着拼着以后修为无所寸进也要诛杀这妖女! 滕妤反应极快,转身提剑挡在身前。可那法诀乃是聚了两位长老全部的灵力,岂是如此好挡?当下便被击得倒飞出去。 她这一飞出去,身上便多了几处破绽。 贺知风在边上等了许久等的便是这一刻!抬手朝着滕妤急射出一道法诀。 滕妤下意识地提剑要挡,岂知贺知风本来便是冲着她的左手腕去的!那法诀一击即中,滕妤闷哼一声,手里的剑便飞了出去。 慕长生反应迅速地接过了那剑,等滕妤回了身再想去拿,哪里还来得及? 贺知风此行算是暗袭,在正派里面是上不得台面的。可周遭弟子只见到了贺知风此手达到的漂亮结果,都是喝了句"好!"。 滕妤失了剑,又受了两位长老全力一击,哪里还能打的过慕长生几人? 眼看着局势又朝着对滕妤不利的方向发展,滕妤忽然舍了眼前几人,又朝着贺知风袭去! 贺知风本便是没恢复过来,刚刚又使了个高阶的法诀,哪里还有余力抵挡滕妤的突袭?而周遭几个弟子又全是些不中用的,眼看着便要被滕妤一爪子掏了心窝,忽而周围里跑出来一人,提着剑挡下了这一击。 竟然是闻子白! 闻子白修为还算的上是好些,可此刻也是被击飞出去大吐了好几口血。后面几位长老也跟了上来,齐齐挡在滕妤面前生怕她还要对贺知风发难。 可谁也没想到,滕妤瞧见了闻子白之后双眼愈发鲜红,竟是直接弃了贺知风又朝着闻子白而去。 她速度极快,唯有慕长生在后头追了上去。 闻子白刚刚吐了几口血,眼见着滕妤朝他袭来,眼里不由带了些绝望。 可忽然滕妤动作一顿,腰腹间便被一把长剑洞穿了去。 慕长生来不及拦住滕妤,只得是一剑刺了上去。滕妤吃痛得嘶叫了声,口里咳出了好些血,双膝一软便要朝地上倒去。 慕长生抬手想接住她,手便松开了那剑。可他刚一松手,滕妤居然反手握住那剑柄,硬生生把它从背后抽了出来! 还未等慕长生有什么反应,她抬手便将那剑朝着闻子白刺了过去。她这一刺只仓促使了六七分灵力,可就算是这样,也不是此时的闻子白可以抵挡的! 慕长生离滕妤极近,见此异况侧过身子便下意识挡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他都未来得及使出佛尘,只靠着一只左手擒住了那剑。 滕妤左右挪不动那剑,直接是弃了剑,双手成爪一前一后朝闻子白袭去。慕长生翻手一佛尘挡住了一爪,还有一爪,却是没有手去拦了。 情急之下他只得闪身上前,用身子去挡。他原本微微调了些位置,能使滕妤这爪子不至于伤到他要害处。可偏偏滕妤神志不清了许久,此刻却是忽然有了两分清明。她惊慌之下便想着收手,可招式已出,她只来得及化爪成掌,试图朝边上移上两分。——这两人都是错开了几分位置,等到滕妤真正打上去时,便是朝着心口一掌拍了下去。 她那一掌原本用了八丨九分灵力,虽在最后关头收了两分,可打到慕长生身上时也是实打实六七分的灵力。滕妤一千年道行岂是说笑?拿肉体凡胎接下这一掌,就算不是要害处也有一番好受更何况是正对着心口! 慕长生张口便吐出了一口血,向后倒飞出去。 闻子白惊慌万分的爬过去,扶起慕长生,手指颤抖地摸上慕长生手腕探了探脉搏。 心脉尽断。 滕妤一掌击出去后眼里便恢复了清明,她这一掌打出去是什么效果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她难以置信地瞧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恢复神志之后,之前暴涨灵力带来的副作用尽数开始反噬。眼下她身体里灵力枯竭,再加上心神巨震,是再也支撑不住,倒头便晕了过去。她一晕,人形也跟着维持不住,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条黑漆漆的大蛇。 另一头贺知风与众长老也都目睹了这一幕,皆是木呲欲裂。那两个原先被毁了法宝的长老更是作势要给滕妤最后一下。 那头闻子白哭喊道,"先救师兄啊!快来人啊!" 他这一语提醒了众人,当即也无人再管滕妤,皆是手忙脚乱朝着慕长生赶去。 慕长生已是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那几位长老把脉之后皆是满脸的凝重惋惜。 见他们几个皆是摇着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贺知风怒从心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那株护心莲拿过来!" 凌虚道长叹气道,"贺掌门,护心莲虽珍贵,可怕是救不了慕师侄的命啊!" 贺知风怒道,"叫你去拿!听不懂吗?!" 凌虚道长被他吼地面上无光,正欲发作,却见闻子白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安放护心莲的去处赶去了。 见此情景,凌虚只得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护心莲只能保他几日性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知风不语,只命人将慕长生送回去了观里安顿,自己则一路给慕长生输送灵力维持着他的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忘记定时了 --- 第32章 护心莲 剩下的弟子也没人有大决心杀了滕妤,只将她拖拉去了别处放着,任她自生自灭。 只是滕妤怎么算也是只千年道行的妖,要想这么轻易死去还真是不大容易的。在她昏迷了两天后,还是悠悠地醒来了。 片刻的迷茫之后,滕妤回想起了之前的一切,脸上忽然显现出了惊惧的神色。 她现在还是蛇形,周身被围捆了几大圈的锁链,动弹不得。只是她醒了,灵力也七七八八恢复了些大概,意念一转之下便又恢复了人身。那锁链没了支撑便散落在了地上,周遭几个探看的弟子见了,面上皆是有些惧色。 眼见滕妤就要出来,心急的那个直接启动了封印的阵法。那锁链在地上颤动了两下,又飞速朝滕妤缠去,直把她捆着拉回了原处。 若是滕妤之前的状况,这小小的锁链自是奈她不得,可她现下里到底只是刚能动弹,闷哼一声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滕妤心中焦急,只得强耐着性子与那些弟子交涉。 "叫你们掌门来!就说我有办法救慕长生!" 那些个弟子只见到了滕妤三番两次谋害他们师兄,这会儿哪会信她?有弟子见滕妤此刻被绑着不能动弹,胆子不由大了几分,伸手戳着她怒道,"你这妖女!还嫌害我们师兄不够惨么?!" 有人附和道,"就是!怕不是要引开我们掌门再给慕师兄来一下!" 滕妤被这般对待,依着她的性子早该嘲讽着怼回去了,可今日不同往日,她只得继续好言好语道,"若他死了,我也逃不了!我怎么还会害他!" 那些弟子面面相觑,不由觉得她说得确有那么几分道理——慕长生一死,天雷必会马上落下,就算滕妤堕妖道,周围布下了缚妖大阵,等的就是这一刻! 滕妤又道,"你师兄有望活下来你们却不上报!莫不是想存心害他不成!" 此言一出,那些弟子终是大为动摇,左右商量了一阵后,还是寻了人通报了掌门。 那弟子去通报了不久,贺知风便赶来了。他挥手摒退了周遭弟子,朝着滕妤急切道,"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滕妤吸了口气,沉声道,"护心莲。" 贺知风闻言冷笑,"护心莲?你当我没给他用?!这东西明明只能延他几日寿命!" 滕妤愣了愣,"你有护心莲?不可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急切道,"你那是护心莲子莲吧!若是母莲!就可以重塑心脉救他性命!" 贺知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母莲?这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了的东西你和我说?!" "我知道哪里有!"滕妤下了狠心道,"母莲重塑心脉也得耗上数年!到时候你早便做稳了掌门位子!不必再担心他会来夺!" 贺知风皱眉,直接无视了她后半段的话,"那母莲在哪?" 滕妤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让我带走他,十年之内我绝不带他回清涯山。" "呵呵,"贺知风开始不耐烦,"我凭什么信你?!说出那母莲去处,我自会寻来给我师弟服下!" "我不信你!让我带他去!我不会害他的!不会的!"滕妤语无伦次道。 贺知风皱眉,"那我凭什么信你?" 滕妤紧盯着贺知风,"你不让我带走他,他必死无疑。你难道就是非要让他死不可吗?" 贺知风沉默了良久,终于道,"让你带他走,可以。不过我要跟着。" 原本滕妤还又想了些其他的说辞,忽然听到贺知风就这么同意了,不由有些愣怔。 "谢谢。"她低声道了句。 "不用谢我,我还有个要求。"贺知风冷冷道,"师弟得救后,你,自绝。" 他此言一出,滕妤又恢复了往日般的嘲讽脸,"你何必忌惮我?我此次伤他,本就没几天可活了。" 说罢她朝天望了一眼,若是眼里好,仔细瞧了便能瞧见云雾之中隐隐有几道雷电在闪。 贺知风目力不俗,自然也是瞧见了。他朝着那阵法阵眼处打出了几道法诀,那锁链便又松开了掉在了地上。 那锁链松地忽然,滕妤一下子没了支撑,跪坐在地上。 贺知风也不顾她这番狼狈的景象,只冷冷道,"起来,我们等下就走。" 一株护心莲子莲只能护慕长生性命七日。整个清涯山一共就只有三株。离第一株服下已是过了两日,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两人也只有二十日都不到的光景了。 贺知风说完便朝前走了,滕妤咳了两下,也是跟了上去。 因着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当日下午三人便准备好了出门。慕长生虽是受伤颇重,好歹有护心莲子莲吊着,只是稍微走动一下还是不碍什么事的。若硬要说有些什么不顺的,便是清涯众弟子如何也不肯让滕妤上山,只让她在离门派好些远的地方呆着等。而几位长老也是对此事颇为不赞同,只是贺知风下了话,也只能顺从。 出了清涯山,贺知风冷冷问道,"现在你可以说是在什么地方了?" 慕长生不知二人之间的谈话,问道,"你二人要带我去何处?" 贺知风认真道,"能救你的地方。" 慕长生叹气,"不必浪费力气了,我什么情况我知道的。" 滕妤紧盯着他,"你不会有事的。" 她开了口,慕长生便别过了脸不再说话了。 贺知风不耐道,"到底在哪?" 滕妤淡淡道,"随我走就是了。" 贺知风有些恼怒,"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你路上要是被一道天雷劈死了我找谁去说?!" 滕妤呛声道,"难不成这天雷是你家的说降就降没半点动静?!" 因着慕长生还在一边,滕妤也没再多说,转身化作了黑芒飞在前头。 贺知风则是带着慕长生御剑跟在后头。 滕妤此次所说的护心莲母莲,乃是在东州的芜悦岛上。而清涯山地处中州边界,离东州便有摸约有七八日的路程。因着慕长生身体状况,三人行进地有些慢了,直到第十日才算到了东州。而再到芜悦岛则是又花费了两日。这般算下来,便是还有一周的时间寻这母莲。 滕妤知道护心莲子母莲的事情,还是因着早年一桩奇遇,遇着了芜悦岛的岛主。那岛主后来得了道升了仙,只是府址尚在芜悦岛。唯一的问题便只是不知道如此几百年过去,那府址还尚在不在了。 三人在芜悦岛寻了一遭,那府址位置不算隐蔽,第一天便被三人寻着了。只是那府址还设着阵法,好在几百年过去,那阵法也残破不堪,三人钻研一番也就破解了进去。这一耽搁,又是两天的光景。 那府址造得颇大,里面的桌椅建筑皆是古朴精细,看得出原主人是位颇为讲究的人。只是这屋子里却无甚什么颇珍贵的器物,也许在寻常修仙人这里算不得什么,可滕妤却是知道,此处可是一位得了道的仙人的遗址!这人生前便有着护心莲母莲这等奇珍,府址里面又岂是会再无些其余奇珍?! 贺知风与慕长生二人不知此处隶属何人,也自然没有滕妤心里面的不安。 巡视完里屋,三人也是无甚发现。贺知风分析道,"护心莲子莲须得用净灵之水孕养,想必这母莲也应是如此。" 净灵之水乃是一种异水,若是出世,定是一潭之数。 慕长生理解地颇快,"师兄的意思是,母莲应是在池谭之中?" 贺知风点了点头。 这府址处都被三人寻了个遍,唯有后院一处地方还真有个池塘。 可那池塘面上,远远看过去,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 贺知风皱着眉,上前掬了一把水,放眼前仔细瞧了瞧。这水通透澄净,隐隐还有灵气运转——却是净灵水无疑。 那水通透异常,可一眼往下池底。池水不深,里面更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事物——哪有有那什么母莲的影子?! 贺知风见此情景心中大怒,一把抓过了滕妤衣领,喝问道,"母莲呢?在哪里?!" 滕妤则是满脸绝望,挣开了贺知风的手,怒道,"你是傻吗?!没看见这屋子什么奇珍都没有了吗!都拿走了!都被他拿走了!" 贺知风听得云里雾里,更为光火,"你在说什么东西?!" 滕妤却笑出了声,她笑得颇为绝望,带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你还不懂吗?!这儿是仙人的住处!那些奇珍都被他带去上界了!!" 贺知风哪里管她什么上界不上界?从身后抽出了佛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势头。 "你把我带来了此处,结果和我说这里没有母莲?!"他实在是气不过,来回踱了两步,又骂道,"你浪费了我们十几日的光景!这十几日!我原本不定都能想出些救他的办法了!!" 滕妤被他说得也是火大,"救他?!除了母莲还有什么办法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我定错了时间又。。。 --- 第33章 扶桑 见二人一副快要动手的样子,慕长生冷冷道,"够了没有?!" 许是动了气的缘故,他这话一说完便狠狠咳了两下,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护心莲子莲他已是服下了第三株,离药效将近也多不了几日了。 那二人又不敢吵了,连忙过去扶的扶劝的劝。周围没有什么人烟,二人便将府址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给他住下。 安顿好慕长生之后,贺知风仍不死心,又去那屋里屋外翻找了一番。自然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滕妤则是一直坐在床边,给慕长生输送灵力。他虚弱地厉害,气息也极为不稳。因着他这般状态,现在抬头望去,纵是普通人家,也能望见空中的隐隐雷光了。 而离第三株子莲的时限,只剩下了四日的光景。四日,堪堪能在芜悦岛和中州边界走个来回,又如何再去想些什么其他办法救人性命!更何况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滕妤有些怔怔地瞧着慕长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长生这些日子身体虚弱,直到今日才瞧见了那些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雷光。他轻咳了下,淡淡问道,"你天劫要来了?" 滕妤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慕长生叹了口气道,"这样你还修道做什么呢?" "来不及了。"滕妤喃喃道,"来不及了,天劫已经下来了,现在就算堕道了,也会下来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双眼发红道,"你劝我堕道,是不是等一天很久了?!你们都等着看我堕道!等着能杀我那一天是不是!是不是?!" 她这几日也是时常有咳血的念头,可一直都是强行压抑住了。此刻里情绪激动之下,接连咳出了好大几口血。喉咙口的腥甜味道使她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滕妤随手抹了抹血迹,半垂下眼睑,低声道,"对不起。" 慕长生皱眉看她。滕妤此情此况,竟极像是走火入魔。联想到之前他来清涯山见到了乱况,莫不是非他原先所以为那样? "你,那日为何动手?" 听他此问,滕妤自嘲地笑了笑,"还能如何?我道心早该失衡,全靠异法撑着,压抑久了未得到解决,开始反噬罢了。" "那你为何引我离开清涯?" 滕妤难得地沉默了半晌,片刻之后又朝着慕长生粲然一笑,"我说,为了救你,你信吗?" 她生得一副妖艳的相貌,嘴角还偏偏生了颗小痣。平日里不论她作什么表情,都有一股子魅人的味道。此刻她那一笑,却是难得的纯粹,叫人见之不忘。 慕长生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不信。" 滕妤撇了撇嘴,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既然你心中有了计较,又问我作何?" 见慕长生不说话,滕妤又道,"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再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此言只是随口一说,说完自己却仿佛茅塞顿开的样子,朝着慕长生嘻嘻笑道,"慕道长,眼下里我俩都是没几天活了,不若这几天过得开心些,将来黄泉路上做伴也有些谈资?" 她说这话本没想得了慕长生答复,岂料慕长生竟是真的低头作了思考,道了句,"好。" 滕妤忽然有些眼眶发酸,她抬头笑了笑,硬是压抑住了眼中那股湿意,"来时太过匆忙,还未领略过芜悦岛的风光。我听闻芜悦岛山顶有一片扶桑树的林子,算着日子,也该是到了开花的日子了。" 她望着上边,也便见不到慕长生的表情,只听见那处传来了低低一声"好。" 几年的阴谋算计,怨恨憎仇,忽然在这一声好里全化作了飞灰。滕妤只觉得自己这几年所为,实在是浪费了颇多的时光。 第一日,二人出了芜悦岛,去了邻岛。那岛上居住这些渔民,是生生世世居住于此的。贺知风并未跟随,他说芜悦岛颇大,说不定有什么地界他未寻到。 那邻岛比起芜悦岛小了不少,只是岛上居民纯朴,见了外人来访也是颇为热情。有人邀着二人一同聚餐,说是今日收成好,捕了条大鱼。因着慕长生不苟言笑看着不好说话,那人还是寻着滕妤说的。滕妤自然是笑着应了,还免不了回头嘲笑慕长生一番。 那人见了二人的互动,笑道,"你和你郎君感情可真好!" 滕妤闻言挑了挑眉,却不作解释。 倒是慕长生一本正经道,"她非是我妻子。" 那人惊奇地又瞧了二人两眼,轻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领着二人朝前走去。 前面已是有人烤好了鱼,鲜香扑鼻。见慕长生二人走来,颇为热情地递上了两枝。 滕妤与慕长生分别接过咬了一口,果然是鲜美异常。只是那烤鱼酱料刷得颇重,慕长生喜食清淡,只吃了一枝便不再多吃了。倒是滕妤与其他渔民有说有笑的又吃下了好几枝,还要来了渔民自家酿的清酒两小杯。 她自己提起一只杯子尝了口,那酒不烈,还有几分甘甜,倒是和慕长生这个人挺配。 她把那杯子递给慕长生,慕长生原先在看别处,忽然眼前出现了个杯子,愣道,"怎么?" 滕妤娇笑道,"道长喝一杯嘛!甜的。"说完她执着另一杯晃了晃,一饮而尽。 慕长生闻出了那杯子里的酒味,他不喜饮酒,可这酒清冽的很,不知怎么就执起了杯子小抿了一口。 确是甜的。 滕妤歪着头看他。她刚才递杯子时把自己喝过那一侧对着他,他也直接接过了喝了。看见他准确无误地附上了那位置,滕妤忍不住笑出了声。 慕长生疑惑道,"你笑什么?" "唔,我在笑道长你居然也喝酒呀!"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随手扯来了个借口,还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 偏偏慕长生还信了,认真解释道,"道门本便不禁酒。" 滕妤挑眉笑道,"那也是不禁色吗?" 忽而意识到了滕妤在拿自己开玩笑,慕长生转过头去闭口不言了。 滕妤则是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在邻岛过了两日,第三日便回了芜悦岛。贺知风仍是在四处寻找母莲的踪迹,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此事多半无望,只是终归是不肯承认罢了。 这便便宜了个滕妤,在最后两日也不用多面对个煞风景的人物。 这次是去了滕妤之前所说山顶的一片扶桑树林。等他们到的时候,满林子的扶桑花果然都是开着的。远远看过去火红红一片,好看得紧。 这不是滕妤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色,却是她第一次用了心去观赏这美景。她随手摘了朵别在发上,那朵花颇为红艳,倒是和她腰间那道红带交相辉映,衬得她愈发动人。 滕妤轻抚着树干,低声道,"在我还是蛇形的时候,先修的是妖道。我修炼的速度太快,便有同类酸我,说我就算天赋异凛也还不是修不得仙。我心里不服气,便废了一身的修为,又重新开始修仙道。" 她说话声音极低,像只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慕长生却是听得仔细,还接了她的话头,"这便是你不肯堕道的原因?" 滕妤侧着头看他,"我若是堕了道,你会追杀我吗?" 慕长生点了点头。 "这便是我不堕道的理由。" 这话,滕妤说得认真。只是,听的人,却如往常一般当作了戏言。 第四日,滕妤起得颇早,也早早叫醒了慕长生,说是要同他去看看日出。 慕长生自是不会拒绝。 而因着子莲的效用将近,慕长生的身子愈发虚弱了,昨日还能自己上山,今日却要倚靠着滕妤才得以做到。 等到了山顶时,天还是黑的,唯有东边透出一抹微光。 再过会那微光便扩散到了半边天。今日赶巧有朝霞,还是火红的一片。身后是一片同样火红的扶桑树林,就好似朝霞忽然绵延到了地上,一派缱绻旖旎。 天空里还有几道明显的青蓝色的闪电,在红云的掩映下,又莫名的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滕妤笑道,"我从来不知道,这朝霞竟然如此好看。" 慕长生低低应了声。却是定定地注视着那些蓝青色的闪电——到今日,已是能听见空中轰隆隆的响声了。 滕妤见他专心望着天空,也跟着转过脸去看。 若是依着滕妤以前的性子,真叫她安安分分看完一场日出那是难以想象的。可今日她却是完完整整地瞧完了,还瞧得极为认真。 滕妤不由想道,若是能永远停留在此刻,也是不错。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罢。 等到那暖日完完全全露出了身子,天边的红霞也散去了不少。慕长生忽然回头朝滕妤笑了笑, "你去给我摘朵扶桑花好不好?要开得最好的。" 他这一笑极为温柔,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滕妤不由多看了一眼,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随手发一颗大大哒糖糖(/ω\) QwQ蛇蛇的副本马上要结束啦 --- 第34章 何不慕长生? 她这么应了,也认真地去寻了。 此时正值着扶桑开花的日子,每一朵扶桑花都开得正好,要在这里面寻一朵开得最好的,实在是颇有些难度。滕妤一路过来也采摘下了几朵,往往都是刚采下来,便又瞧见了更好的。 她这么一路看看采采,不觉过去了许久。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尽头,滕妤在几朵里面强挑了朵自认为最好看的。那一朵开得正到了好时候,花瓣完整花蕊嫩黄,上边还沾了几颗透亮的露珠,煞是好看。滕妤自己也对这一朵颇为满意,小心翼翼执着便想要回去,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顿了顿。 她道心失衡的问题这几日来愈发严重,虽是强耐着不发,可身上的郁结之感却也是一日比一日明显。只是她刚才行步间,忽然感觉到浑身上下通彻莫名,连带着这几日精神上的暴躁之感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不觉提了灵力朝前飞掠而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慕长生背对着她坐着。滕妤有些迟疑地唤了声,“慕道长?” 却未得到回应,连动一下这样的动作都没有。他就那样定定地坐在那里,身前是晴空万丈明日高悬,略有些暖意的晨光打在他脸上,温柔地给他镀了一层暖橙的边。 天上青蓝色的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整片天空只余下淡淡的橙。 这是一幅颇为温柔的情景,滕妤却不知怎么忽然流下了泪来。 她刚才走得很是急切,此刻见到了人反而不敢上前了。犹豫挣扎了许久,终是绕到了慕长生前头。 与他的背影不同,他前半边身子尽是一片氤氲的红。右手里还犹维持着持剑的姿势,却已经软软地垂在了地上。脖子上横穿过一道伤口,那血顺着那伤口落下,滴满了衣襟,把那一身白衣染得斑驳不堪。 他那样一个自重仪表的人,怎么现在却能容忍自己这么狼狈呢?滕妤怔怔地想。 她又低声唤了几句慕长生的名字,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可她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一直低低地唤,还伸手握住了慕长生那只执着剑的手。那手还是温的,就好像是下一秒还能动弹一般。 贺知风这几日一直还在寻找母莲的踪迹,翻找完了芜悦岛,又去了邻岛邻海搜寻。今日他还在邻岛搜寻,眼见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心里也是颇为焦急。可他对此是没有半分的办法,让他眼睁睁见着师弟去死,也是做不到的,唯有就这么半刻不停地搜寻才能让他心里有两分安稳。 只是他正搜寻到了山口,忽然感知到腰间的储物袋有了一丝的灵力波动。隔着储物袋,他不知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心里已是产生了些许不好的念头。 他颇有些不安地打开了储物袋,那袋中无甚杂物,只一眼便能瞧见那块碎了的命牌。 这命牌,贺知风一共只带了两块在身上。一块是闻子白的,还有一块,便是慕长生的。 那块碎了的命牌,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认出来是“慕长生”三个字。 见到那命牌的一刻起,贺知风脸上露出了颇有些疯狂的神情。 那子莲效用还未过,慕长生不可能会在此刻断命!唯有一个可能,便是滕妤动了手脚! 可他朝芜悦岛的方向看去时,那边却是天空晴朗,别说是雷劫,便是原先有的闪电也不见了踪影! 贺知风不敢多想,御了剑便朝芜悦岛飞驰而去。 等他寻上了山顶,穿过了一整片花开得正好的扶桑树林,瞧见的,便是滕妤半拥着慕长生的场景。 若不是慕长生衣服上沾染的血迹,那定是一副颇为唯美的画面了。 贺知风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当即怒拔出了剑朝滕妤刺去。 他这一剑原是朝着滕妤心口刺去,只是怕伤着了慕长生,便又朝边上去了两分。滕妤却像是毫无所觉般,不躲也不避,任由那剑直直刺穿了自己肩头。 那一剑下去,溅出来几滴血。有两滴刚好落在了慕长生脸上。滕妤有些慌张地拿手去擦,可她手上也是沾染了血迹,越是擦越是脏了。 贺知风一剑刺下,便发觉了不对劲。他弃了剑,往后倒退了几大步,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慌乱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可能还是仙修的!!” 慕长生一死,害他至死的滕妤绝无逃过天劫的理由!除非她是堕了道,再无天劫一说。可现下里,滕妤还未堕道,这天劫却是无影无迹了。这叫贺知风如何相信? 他一路退下去,直到后背撞上了扶桑树干。这一撞似是把他从癫狂中撞醒了些,他忽然又指着滕妤呵斥道,“是你这妖女!你这妖女到底做了什么瞒过了天道!!” 滕妤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一个劲地擦抹着慕长生脸上的血迹。因着她一直动个不停又不作治疗,她肩上很快被流出来的血液浸湿了,好在她穿了黑衣,也瞧不真切。 贺知风见她不作回答,心中怒意更甚,又凝了灵力冲上前来。因着没再使剑,他这次便冲得有些近了。离得近了,他便忍不住低头瞧了一眼。 慕长生那张清隽的脸此刻糊满了血污,靠近面庞的白发还被浸染成了红色。贺知风有些不忍地将视线往下移了移,这一移,便瞧见了慕长生脖子上那道剑伤。 这剑伤划上去所用的剑法,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贺知风心念大恸之下,掌间那道灵力也不自觉散去了。他忽然跌坐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是清涯山的剑法呢?”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慕长生死了滕妤却遭不到天劫?为什么滕妤没遭到天劫却也没有堕道?只是,只是他自绝了罢了啊。 若是一个人自甘自愿地了断了自己性命,那这因果便算不得滕妤头上。因断了这层因果,滕妤的天劫也消失了,甚至于连道心失衡的状况都恢复到了来清涯之前。 只是,若是自绝的人,便算作自己断了生机,是入不了轮回也转不了世的。 贺知风心中酸涩,他虽是觊觎这掌门的位置,也不服师父偏袒慕长生的行径。他想过废去他的修为,可也只是害怕慕长生会夺回他掌门的位置。对慕长生,他从未想过要害了他性命,甚至是抹黑了他的名声也不愿意。可到了最后,慕长生的自绝,难道真的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吗? 他这几日用着寻找母莲的事情使自己不去想这些,可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那些。 如果,当初能拒绝滕妤的要求便好了。 如果,当初自己能陪他下了山便好了。 如果,自己能早些探查出滕妤的底细便好了。 再如果,自己能再多几分修为,又岂会落到那日狼狈不堪需要师弟相救的地步。 可现在,他无论想些什么都晚了。 贺知风抬手握住慕长生的手,那手已经凉了。他揉捏了几下,使它不至于僵硬。又想起数十年之前,师弟刚进门的时候,他还牵着师弟的手带他去逛过夜市。那时师弟才只有八九岁,他的手又小又软,生怕自己的师兄被人挤走了,还用力抓得很紧。 许多以前模糊不堪的事情,此刻忽然都清晰明朗地显现在他眼前。 他一时之间有些愣怔,边上的滕妤此刻却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朝着贺知风,带些无助道,“怎么办?他的脸也冷了。” 她说完还试图抱紧一些慕长生,“我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贺知风见她神情似有些不正常,可他哪里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情?一想到慕长生是为了滕妤自绝的,他便心头火起,抬手就朝着她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气力,却是没带上灵力。滕妤也没作抵抗,头被他扇地歪到了一边。 贺知风冷冷道,“怎么?清醒点了没?” 他那一掌虽是粗暴,却也是卓有成效。 滕妤蓦地哭出了声。似是压抑太久,她的声音极为沙哑。 “不是说好了要与我一同赴死的吗?!” 在这世上活了一千遭,滕妤第一次有如此悲恸的感情。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事情比死亡更为难捱。 滕妤忽然笑了笑,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这一笑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下一刻,她原本的瞳色忽然开始变淡,一直变作了金黄的色泽。而瞳仁也跟着变细变长,活脱脱一副她蛇形的兽瞳。 贺知风抬头紧盯着她,失声道,“你?!” 她竟是在此刻干脆地堕了道! 滕妤转头看他,抬手拔下了肩头的剑,递给了贺知风。 “还想要我的命吗?拿去吧。” 贺知风接过了剑,沉默着看着良久,最终却是没有动手。只道,“你走吧。别再我眼前出现第二次,我定不会再放过你。” 滕妤有些出神道,“我还没安葬他。” 贺知风冷笑,“你有这个资格吗?” 滕妤沉默下来,最终只是道了句,“好好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蛇蛇的副本到这里基本结束啦 下面几章都是掌门师兄和蛇蛇的回忆杀啦 一些牵扯到的事情回忆杀里面都会提到哒qwq emmmm也可能会看情况写一张小天使道长的回忆杀(不负责任脸) pppppps:emmm道长小天使后面还有个小彩蛋。。。。不要放弃道长小天使啊! --- 第35章 知风 自贺知风记事起,他便是一直跟着清远道长了。 清远膝下无子,也待他如亲子。因着贺知风天资高,时常能得清远两句夸赞。清涯上下的各师兄弟,也都对他极为爱护。 在他十六岁那年,清远又从外面带回来个小娃娃。 那娃娃衣裳破旧,面黄肌瘦,实在是极为可怜。 贺知风颇为怜惜地凑上去,捏了捏那娃娃的脸——同门派那些小弟子软嫩水灵的脸颊不同,这娃娃的脸却是枯黄干瘪地近乎咯手。 听师父说,这是他路过一处闹着饥荒的地界遇上的孩子。那地界接连几年并未降雨了,早些年的存粮也吃得七七八八。清远有心相帮,可无奈他到底不是个仙人,降雨的法门是丝毫也不懂的。他原想分发了些粮食便离开,可走之前瞧见了这个娃娃。这娃娃父母刚死,没人管没人顾地被丢在一旁,若是不救助,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清远恻隐心起,便把那娃娃带回了清涯山。也巧的是,这娃娃看着普通,却是个根骨奇佳的修仙好苗子,清远便顺手收为了弟子。 原来是自己多了个师弟。 贺知风心里还颇有几分高兴。 因着师父事务多有些忙,平日里带着这娃娃的事情便交给了贺知风。 贺知风原本心里便同情这娃娃都遭遇,平日里也是处处宝贝着他这小师弟,好吃好喝地养着。如此两三月下来,那娃娃也像着普通人家都小孩子一般变得水灵可爱。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些年吃了太多苦的原因,那娃娃从不吵闹,乖巧地很。贺知风也因此愈发地喜欢这个娃娃。 某一天,贺知风忽然想到了个问题,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还不知道那娃娃叫什么! 他逗弄了那娃娃两下,支着脸问道,"哎!你叫什么呀!" 那娃娃愣了愣,"木木,我娘亲叫我木木。" 原来还是未起了名字的。 贺知风严肃道,"不对,名字不是这个!你是还没有取名字吗?我们叫师父给你取个吧!" 那娃娃愣愣地看他,被他一通绕乱了,呆呆道,"我有名字呀,我叫木木!" "你这不是名字!名字呢要像我这样的,有姓还得有名!我的名字也是师父起的,师父他起名字可好听啦!来来来,我们去嘛!"贺知风说着便拉起了那娃娃的手,直直地朝着长清殿走去。 见了清远,贺知风便吵嚷着要给那娃娃取名字。清远笑了笑,"是我疏忽,竟忘了此事。" 他弯下身问那娃娃,"你知道你父亲姓什么吗?" 那娃娃摇了摇头,又一本正经道,"爹爹他,也叫我木木!" 贺知风在一旁嫌弃道,"你这么喜欢木木,怎么不干脆就姓了木呢?" 他这一言倒是提醒了清远,清远略一思索便道,"那你便姓慕好不好?向往的那个慕。" 娃娃还小,哪里会知道慕这么复杂的字?只当清远说的"木木"的木,便高兴的点了点头。 "你父母走得早,想来也是希望你能活得久些。不如就叫了长生,也与你这个姓颇为切合。" 那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 就这样,慕长生的名字便被定了下来。 等慕长生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清远便开始教他些修炼的法门。这孩子果真是根骨奇佳,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一直得了清远的夸赞。 与他相比起来,原先的贺知风便没有那么耀眼了。 而慕长生不修炼以前还能算是黏他些,等师父一教会了他法门,便一直都是窝在屋里头埋头苦修,一年也是见不到几次面。 贺知风便有些酸溜溜地想,果真都是些喜新厌旧的人。 又过了两年,见慕长生还是这副不爱出门的样子,贺知风便有些奈不住了。寻了个师父七十大寿的由头,硬是把慕长生从房里拖拉出去,说是要给师父挑些礼物。 慕长生颇有些不情愿,可想想确是与这师兄许久没说上话了,自己也是有些思念,便由着他去了。 因着二人都是修为浅薄,贺知风便只寻了个山脚边一个小城镇的集市去了。 这小城镇上的集市自是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倒是小吃零食有着很多几样。 原本贺知风还能做做样子挑挑礼物,走得久了便忍不住带着慕长生胡吃海喝去了。 见走过个卖糖葫芦的,贺知风想着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便上前买了串。弯下身递给慕长生,讨好道,"给你。" 慕长生接过那串糖葫芦,轻轻舔了口。那糖葫芦甜得有些发腻了,慕长生不怎么喜欢。可看着贺知风一脸期待地瞧着他,最终还是委婉地道了句,"好甜。" 贺知风却以为他是喜欢的意思,又上前买了串递给他。 慕长生一言难尽地接过了。 他正发愁这两串要怎么解决,贺知风却见前头有个摊子颇为热闹,好奇地朝前走了两步,回头招呼道,"木木!来这儿看看!" 他说完便急急朝前面挤了过去,慕长生赶紧朝着边上走开了点,偷偷把那两串糖葫芦全扔了。 等他再出来时,便被一个妇人拦住了。 "小娃娃,想吃糖葫芦吗?"那夫人蹲下身子谄媚道,"我带你去买好不好?" 慕长生想起刚才那两串糖葫芦,不由打了个冷颤,"不,不要!" 那夫人又执着地问,"那小娃娃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这副莫名殷切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有鬼。慕长生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连连摇了摇头。 他这一退,便退回了刚才偷扔糖葫芦的边角,那夫人见周围没人,忽然手一挥,周围便出来三四个汉子团团围住了他。 贺知风好不容易挤上前去,原是个卖新奇玩物的。他瞧见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回头拨拉了一下便想要献宝。他这一拨,却没拨到那双意料中的小手。贺知风大惊回头,左右一瞧,哪里有慕长生的身影! 他连忙又挤出了人群,四下里观察了番,听到一角有些动静,连忙跑了过去。 却见是一个妇人惊吓地瘫在地上,口里还叫着"妖怪!妖怪啊!" 再往前看去,便是四个成年汉子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拳打脚踢。 那小童赫然就是慕长生! 虽说慕长生修道也有了几年,可毕竟修为浅薄,哪里斗得过几个成年汉子?更要紧的是那几个汉子也是没见过术法灵力的,心里害怕之下动手便没了轻重,哪里还记得自己本意只是拐卖了这小孩?直把慕长生打得鼻青脸肿。 贺知风见此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冲了上去把那几个汉子一通好打。 他年轻气盛,下手也是个没轻重的。若不是慕长生及时喊停了他,怕是要被他打出人命来。 可即便是如此,那几个汉子也是折了腿断了臂,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此时贺知风才惊觉自己把事情做大了,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后面那妇人还干嚎了起来,"快来人呐!杀人啦!杀人啦!" 见贺知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慕长生拉拽着他喝道,"快跑!" 贺知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带着慕长生迅速离开了此地。 只是这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清远道长那里。 清远恨铁不成钢道,"我教你仙法就是让你去把凡人打个半死不活的?" 贺知风自知理亏,可还是忍不住辩解道,"若不是他们殴打慕师弟我也不会下手!" "那你把他们制服了交给官府不行?你这样,若是弄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清远说话间带了些责备的语气,在贺知风听来便是他在袒护那几个人口贩子,不由有些气急道,"那些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我和你说过的你都不记得了吗?"清远大叹口气,"这两天你也别修炼了,回去把戒律抄个三百遍。" 贺知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而此事在清涯山上遍传了开来,众弟子对贺知风便有了些微词。 而正巧清远也有了培养下任掌门的念头,便有长老上前去探了探清远的口风。得到的却是贺知风此子性子还有些欠缺这一句。 清远这话的意思,那些成精的长老们自是明白——这是要准备培养磨砺贺知风了。贺知风此子虽是性子上有些不成熟,可在处理门派事务上却是有些天赋,若是性子再磨合些,确是个不错的掌门人才。 可那些墙头草们却不解其意,只当是掌门对贺知风产生了些不满,加之之前慕长生颇得掌门喜爱,私底下纷纷传起了言论掌门要将下一任位置传给慕长生。 而等贺知风罚抄完三百遍戒律,出来便听到的是如此这般的言论。 他当即心里便难以自抑地产生了些许荒唐的想法—— 凭什么他样样都能胜过我,就连原先是我的掌门位置也要变成了他的? 他这念头一出便被自己惊到了,连忙拍了拍脸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原本计划掌门师兄的回忆杀只有一章。。。一不小心写长了。。。。。emmmmm 所以原本这一掌的小彩蛋到了下一章啦 (/ω\)因为好多人不要让我写死小天使道长还会努力抢救一下哒 --- 第36章 知风2 贺知风虽说是压抑下了自己不好的念头,可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了不安的种子。 他原先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师父也拿他当了下任掌门来培养。而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平日里也会接触些门派的大小事务,他自认处理地都不错,也时常得些师父夸赞。 他其实对修炼一事无甚执念,可清涯的掌门修为都是高强,他便卯足了劲修习。他这样子努力了好些年,忽然一日却被别人全盘否定了,无论他如何作想,他都难以接受。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较之前更为努力。门派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从一开始的三两件到后来的小半都被他包办,这期间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不难看出。 可也因着心中怀疑,他开始疑神疑鬼,听谁说话都觉得人语带三分嘲讽,更是开不得半分玩笑。长此以往倒是养成了他易怒易爆的性子,以至于清远道长提起他常常是叹了气的。 清远也不是没有与他谈论过,可贺知风只当他是对自己不满,哪里听得进去? 他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喜欢带着慕长生出门,倒是开始常常自己下山除妖行善。 如此也算是安然地度过了十几年。真正导致贺知风心底的恶念完全地生起来的,是那次意外听得的清远与其余长老的谈话。 说是意外,其实也算不得。那次贺知风去了上清殿处理些事务,恰巧清远不在。他原本只是想处理完了就走,却听见清远同几位长老交谈着进来了。贺知风心念一动,便使了个隐匿诀站在旁边。 他修为不及几人,也不敢站得太近,只刚够能听见几人谈话。 那几人絮叨的只是些家常之事,无甚听头,贺知风听了几句便觉得无趣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得其中一位长老这样说道: "清远啊,你那大徒弟怎么样了?算着日子他也该是回来了吧?" 贺知风刚移开的步子便又不动声色地移了回来。 他没听见清远的回答,只听见那人又开口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怎么他那个性子这几年也不见长进?" 清远叹气道,"他现在这样子我哪里放心把清涯派交给他?还不如长生这孩子!只是..."他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又长长叹了口气。 可贺知风哪还需要再听下去?他在心里冷笑了下,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也便没有听见清远的下一句,"只是长生他性子淡漠,我还是希望知风他能改改脾性,也好让我少操点心。" 此后,贺知风性子愈发阴晴不定,待师父与师弟也是日益疏远。 清远也找过贺知风谈过几次,每次都是苦口婆心地劝。可他不知贺知风变这样子的原因,只一味地与他说性格上的问题。有几次还经意提及了两次慕长生,惹得贺知风与他吵架了好几回。也弄得清远愈发地失望,几次与长老提及贺知风的争气,再加之他时常夸赞慕长生,两厢对比之下,门派弟子私底下传下任掌门是慕长生的言论也越发的多越发的言之凿凿了。 再后来有一日,慕长生下了次山。再回来时,却是带了个女子上山。 那女子一身黑衣,腰间却偏偏要系根大红的腰带。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嘲弄,衬着嘴角那颗黑痣,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 自己师兄忽然带了个陌生的女子上山,清涯山上无聊了许久的弟子们便活络起来。一时之间,上去探慕长生口风的探口风,四下里议论的议论纷纷。 那几个上去探口风皆是一头灰头土脸地回来了,都是满脸菜色地同其余弟子愤愤道,"那女子果真不是个善类!" 而慕长生带了个妖里妖气的女子上山此事很快也传到了贺知风耳里。贺知风到底还是没忍住,前去见了慕长生一面。 他去的时候那女子也在,正操着一口甜腻的嗓音和慕长生说话。见他来了,便转头朝着他挑眉道,"怎么,又来了一个?" 对着贺知风时,她嗓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三分嘲讽三分调笑。 贺知风不悦地皱眉,指着那人道,"长生,怎么几月没见,你挑人的眼光便差到了这个样子?" 滕妤"诶呦"一声,捂着嘴笑道,"新来的这个好大的脾气!莫不就是传言里那个脾性极差的贺知风?" 这话出口,就是大大地触了贺知风的逆鳞了。 贺知风直接拔出了剑,剑尖对着滕妤,冷冷道,"不过是只有些道行的妖物,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哎呀!看你这架势,莫不是要和我比试比试?"滕妤也是个不怕事的,更是出言挑衅了起来。 慕长生一佛尘拦在二人中间,冷冷道,"住手,这里禁止比试!" 贺知风直接一剑挑开了他的佛尘,"这事你别管!"又对着滕妤怒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等的就是他这句! 滕妤腾空而起,寻了处偏僻些的地界,颇为嚣张地朝着贺知风比了个请的手势。 贺知风冷哼一声也提剑跟了上去。慕长生见阻止不住,也只好跟上前去。 见贺知风一到场上便是直接执剑准备袭来,滕妤忽然又作了个停的手势。 "贺道长,光是比试多无趣!不如再加个彩头怎么样!" 贺知风不耐道,"什么彩头?" 滕妤嘻嘻笑道,"不若这样,你输了答应我件事情,我输了也答应你一件!" 贺知风哪里觉得自己会输?只想着赢了便能赶这女人下山,喝了声"好!"便化作一道流光朝滕妤袭去。 滕妤早有准备,侧身一避便躲开了。 贺知风那一剑虽只是试探,可也是没想到竟是被对方如此举重若轻地躲过了,面上不由凝重了几分,下一次再出手时,便是尽了全力了。 他们二人打斗声势浩大,周围早就聚集了好些弟子。那几个吃过瘪的更是恨不得摇旗呐喊"贺师兄加油!赶走这妖女!"。 可无论这些弟子心里作何感想,上面的局势都是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不过过了两三个时辰,贺知风便被滕妤一掌击飞了剑,连脖子都被对方抓在了手里。 滕妤打了一架心情很好的样子,捂着嘴娇笑道,"哎呀,贺道长你输了呢!" 贺知风不语,双眼狠狠地盯着她。 滕妤一把松开他,朝着下面诸弟子笑道,"你们说,我要他答应我什么好呢?" 她忽然瞧见了一旁的道观,高兴道,"不若你去烧了那座观吧!" 贺知风大怒,"你休想!" 底下的弟子们更是满口"妖女","狂妄至极"地乱呼。 慕长生皱眉道,"你不要太过了。" 滕妤却挑着眉不服道,"这可是他亲口答应的,怎么能说算便算了呢!难道我们贺道长还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成?"她说话间手上凝了朵火花,朝着贺知风娇笑道,"若是道长下不去手的话,我来帮你也是一样的!" 贺知风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从底下弟子手里夺了把剑便又朝着滕妤袭去。 滕妤夸张地"哎呀"了声,朝后退了步,避开了贺知风攻势。 贺知风此行一出,底下的弟子们也跟着上了。一时之间,天上刀光剑影,大波的符咒法诀全朝滕妤扔了去了。 滕妤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连忙双手合十,飞快地掐了个护身的诀。她动得颇为急切,一时没顾上那朵火花,那火花便颤颤悠悠地飘了下去。 刀光剑影间,也无人发现了这个状况。 而一旁的慕长生,见局势大乱,也是起身进去,试图把两波人都分开。 等到众人一番吵吵闹闹安静下来,才猛然发现竟是有一座道观燃起了火! 他们发现地太晚,那火势已是成了型,很快便席卷了大半个道观。 而烧的这座观,要死不死还是个存放灵器的! 那些弟子们皆是吓破了胆,一个个上去试图扑灭火势。可那火不是凡火,等到众人将那火真正扑灭时,已是波及到了另外相邻的两座道观。 可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事后他们清点灵器,发现竟然有两把仙器也一同被烧毁了! 仙器稀少,就算是清涯这样的大派,也唯有掌门长老那一级别的才可能拥有! 而且此次被毁去的灵器也有不少,怕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弟子都将得不到称心如意的灵器了。 不少弟子脸上都露出了肉痛的神色。瞧着那位罪魁祸首,脸上都不由露出了极大的反感。 这事很快便闹到了清远那里,而上报的那些弟子们对此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滕妤故意纵火,有人说是滕妤失手误伤。清远难以了解事情真相,便唤了慕长生过来解释。 一旁的贺知风见此,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听慕长生把事情来龙去脉皆仔仔细细说完了,清远不由指着贺知风气急道,"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把清涯交给你!" 贺知风冷笑了声不说话。 清远见他这副样子心底更是来气,丢下了句面壁思过便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XDDDDDD对不起!我写嗨了!于是师兄回忆杀有了三章emmmmmmm 本来想如果少一点的话这一章就多点字发出来的 emmmmmm写完一看怎么已经2500了 最多还有一章啦= = emmmmmmmmmmmmmmmmmmmm抱头跑 --- 第37章 知风3 虽说纵火此事是因着滕妤出来的,可说到底没有贺知风的推助发展不到如今的情形。清涯山上的弟子们只知道怪罪滕妤,可清远能吗?不能。 而此事,也是彻底地唤起了贺知风心底的恶念。 等再过了两年,清远的身子便开始有些不大行了。修道之人往往对自己大限有些感知,可纵观整个清涯山,哪里有什么合适的继承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此时他心里早已断了扶贺知风做掌门的念头,可慕长生又是整日修炼,也是不合适。他原想着最后几年要好好培养一下慕长生,也试着把一些门派事务交给了慕长生接手。可慕长生不喜这些,只是偶尔处理些,大多的时间还是修炼为主。 而这些贺知风都瞧在眼里,心底对师父愈发不满,对师弟也是愈发地嫉妒。 说来也巧,他一次在外除妖的路途中经过了当年师父带回慕长生的地界。那处由于多年大旱,早已没了什么人。可那些早些年饿死晒死的人的尸体却还留在这处,无人安葬无人超度,这几十年下来那些不甘散去的亡魂竟是隐隐有了聚合在一起的念头! 而贺知风发现时,正是那片亡魂集聚了一半还未真正形成希恶鬼的时候。此时这希恶还未成形,贺知风轻而易举便把它收服了。 希恶难遇,更难遇的是还能收服的希恶。若是换了以前,贺知风定是会将此物交给门派处理。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自己,只将这希恶自己收起来,分毫也未和门里人提及。 他虽与清远道长不合,可因着时常去上清殿处理事务,也与清远时常有些接触,最早发现了清远身体上的不济。 清远若倒,这掌门的位置多半会给慕长生而非他! 而就在此时,滕妤找上了门来。 她刚一进来,贺知风便察觉到了。一见是她,便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剑指向了滕妤。 滕妤伸出食指,不以为意地抵住剑尖。 “有兴趣和我合个作吗?” 她说完便从袖中掏出张符纸,将有画的那一面对着贺知风。 “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知风冷笑道,“我怎会与你这种妖女...”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瞥见了那个符纸。那符纸上面只绘了个阵法,可那阵法精妙异常,竟似是暗含天机的样子!他不由失声道,“你这是什么?!” 滕妤将他紧盯着那符纸,干脆将那符纸丢予了贺知风。贺知风迟疑了一瞬,见滕妤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才抬手接下了那符纸。 他拿近了看,上面那阵法更是使人震撼! 滕妤见他那副痴迷的样子,不由嗤笑道,“这阵法对你无用,乃是用来修补道心的。” 她这话一出,贺知风也是嗤了声,“修补道心?这么荒唐的说法也就只有你拿来哄骗人了!” 见他不信,滕妤也不着急,指着那符纸漫不经心道,“信不信由你。我只告诉你,用这阵法修补道心,须得有他人的完整道心来换!我若是能成功换了慕长生的道心,这掌门的位置便定是你的了!” 贺知风的脸色在听滕妤说到最后一句时白了白,不由怒道,“你什么意思?我还能帮着你去害我师弟不成?” “你可要想好了,若你不做点什么,这掌门的位置最后会落得谁手上!” 滕妤眯着眼盯着贺知风,又缓缓道,“莫不是我猜错了,你当真对这掌门的位置没一点想法?” 贺知风沉默。 没有想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自己辛辛苦苦为了清涯劳碌了半辈子,凭什么最后能当得掌门的却是自己的师弟? 可若是叫他去害自己师弟,却又下不了手——他虽是嫉妒慕长生,可也只是嫉妒罢了。 滕妤见他动摇,不由继续诱惑道,“你放心,我这阵法只会毁了他的道心!最多便是不能修炼罢了,不会伤及性命。到那时,你依然还能是他的好师兄,而这掌门的位子也还是你的。”她顿了顿,又道,“而你,只需要将慕长生支出清涯山两个月!他日他若是被毁了道心,与你也无甚干系!” 她这番两句话,彻底地打动了贺知风的心。 滕妤说得不错,也就是毁了些道行而已!他自有信心护住师弟一辈子!而到那时,慕长生没了修为,也便会变回从前那个爱黏他的小师弟!他也还是他的掌门师兄,这一切本便该是这样! 而他,不过就是让师弟下山两月而已!算不得害了师弟道心被毁的罪人!而到时,他还能告诉师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妖女滕妤,亲手将她抓起来打压! 这结果,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局吗?! 他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压抑下去。旁边滕妤还在蛊惑他,“我这阵法乃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至宝!这事十拿九稳!你若是不答应,下次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是的,下次便没有如此之好的机会了。 师弟不常下山,无缘无故叫他下山两月实在是难!可他前些日子得了只希恶,希恶难以解决,完全可以拖住慕长生两个月的时间! 而此时也正值着清远大限将至,若是不再作些动作,难道就等着清远大限到了那日,看他传位于慕长生吗? 他就是想想也觉得难以忍受,到底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了滕妤! 此后,他便放了希恶去那芷玉城,还对了慕长生谎称只是只几百年道行的小妖。 原本他算盘打得响,慕长生若是奔着妖类去找,自然是寻不到那希恶的。那时候便可以让那希恶在城中各处作乱引慕长生四处去寻,从而拖住慕长生了。 可谁知慕长生竟是歪打误撞找到了那希恶!好在此次他没带对付希恶的器具,倒让那希恶成功逃了出去。可希恶身份已被识破,下次挑了事还想要逃跑便是不可能的了。贺知风无奈之下只得让那希恶藏与城中不出,希望慕长生能为了除妖多呆几日。 好在慕长生确是呆在了芷玉城。 可就在贺知风以为此事便如此结束了时,清远道长却忽然不行了! 这可发生地颇为突然,无论是清远还是贺知风,都还以为他起码也还有一两年可活,哪知道却忽然说不行便不行了! 清远走得突然,那时身边也唯有贺知风一人。 清远叹了口气,“知风,我怕是快不行了。可怜我还未教出一个真正能担待地起清涯的弟子!” 贺知风颇为乖巧地伏在清远边上,低声道,“弟子不才。” “知风,你做事有能力,修为也是不差。这掌门的位子,我原本是想托付给你的。”只是两句话的光景,清远便虚弱地连声音都小了好些,“可你性子太过极端,太易出事。这掌门还是长生来做更稳妥些。只是长生他不善处理门派事务,你可要多帮帮他。” 清远前半段,贺知风听得面色真诚了不少。可当清远讲到后半段时,贺知风便忍耐不住露出了两分嘲讽。 清远却是没有注意到,他此刻已是极为虚弱,不多时便撒手人寰了。 贺知风冷冷地看着清远的尸身一眼,眼里一片嘲弄的神色。 无论他做过什么,师父永远只记得他的不好。无论他怎么努力,到最后师父还是传位给了慕长生。性子不和?那些不过是师父偏心之下拿来掩饰的借口罢了! 定定地站了会,等他做好了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后,贺知风开口唤来了弟子。 “师父他老人家,坐化了!” 因着这意外的发生,慕长生还是提前回来了。不过滕妤说阵法完成了大半,此时换地方也无甚大碍,只需要她也跟着便可。 可清远已死,门中上下弟子皆是念着慕长生回来做着掌门,哪里还能等着他拖到滕妤阵法完成?他便同滕妤饭堂来了一出,趁着局面火热说出了清远传位于他的事情,虽还有些不稳,但到底还是被人勉强认同了下来。 可他心中有鬼,慕长生修为一日不去,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时常催着滕妤赶紧做完她那大阵。可他哪里想得到,滕妤这阵法竟是失败了! 果然偷换道心逆天改命这些事情,都不过是些痴心妄想! 滕妤事情败露,眼看难以留得,贺知风便干脆利落得想要除去她,还挖出了滕妤几年前的旧事,使着清涯弟子对滕妤的恶念又升了几个层次。如此一来,滕妤一旦伏诛,那些弟子自然会对他多几分认同,他这位子也是稳固几分。 却是万万没想到,滕妤竟是在审问会上发了疯!偏偏她还是个仙的体质,他和几位长老都顾忌着不敢下杀手,一直拖到了慕长生回来。 可他还未喘口气,便瞧见了滕妤一掌拍飞了慕长生。 触及到慕长生心脉尽断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整片天空都塌了下来。恍惚间想起来清涯山上还封存着三株护心莲,连忙喊人去拿。 那护心莲珍贵无比,取颗莲子服下都是疗伤的圣药,现下里摘了整颗下来只为了续人几天性命,这实在是暴殄天物! 贺知风想,只要能拖住几日,总归是有办法的。而他也等来了那个办法。 可偏偏,直到那三颗护心莲都用尽了效用,他还是没能找到那株虚无缥缈的护心莲母莲。 就连师弟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甚至于见到滕妤的那一刻时,他根本控制不住杀她的念头。 只是,在发觉师弟居然是自绝的那一刻起,他生平第一次忽然感觉到了心累。 “还想要我的命吗?拿去吧。” 他听到滕妤这么同他说。 从这个再没有当年锐气的女子眼里,他瞧见了同样的自己。 他怎么会不知道师弟自绝的原因呢。可正因为懂了,他才下不去手。 最终他只是道了句,“你走吧。” 她走时,又蹲下来放了朵花在慕长生手里。那花开得正好,鲜红的花瓣上面沾了些水迹。也不知是露珠摇散了,还是泪水沾到了。 他抱着慕长生的尸身准备离开时,那朵花飘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贺知风忽然察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忽然之间欣喜若狂,这波动可是魂体的散发出来的! 没能入轮回的魂魄,一般都会在离体的瞬间飘散了去,更不用提是自绝了的魂魄。 可不知为什么,此刻贺知风却是无比确定那缕极细微的波动确是慕长生的魂魄发出来的。 他连忙用专门的灵器捕捉起了那魂魄,捧在手心宛如至宝。 那魂魄只是很小的一缕残魂罢了,可即便如此,贺知风还是紧紧攥着它,仿佛是他最后的救赎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给我寄刀片啦!!!!!! --- 第38章 幡然 慕长生亡故的消息不多几日便传遍了清涯山。 只是贺知风却没自己说过慕长生亡故此事。就好像,如果他不说,也就没有这回事一般。 他不说,也便没有弟子知道慕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只当他是护心莲效用尽了再难维系而已。 而这事,早十几天便沸沸扬扬在四下里传开了,此刻再得知,说多惊讶,也是没有的,大多只是哀叹几句便好。 慕长生的祭礼定在三日后。和清远的不同,贺知风早便将慕长生遗体冰封了起来,这祭礼说到底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而贺知风此举,则是坏了门规的——门派规定,若是清远门人亡故,则应入土为安。可眼下谁敢提出不满来?贺知风都把护心莲这种圣物拿来续他师弟几日命了,若是谁现在不长眼上去刺激到了他,依着他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呢! 等到三日后的祭礼举行时,众人抬去清涯埋骨之地的便只是一块匾额了。这实在是,颇为不像话! 可当权那位觉得没问题,底下那帮弟子也是没人敢触他霉头,都是面无异色的样子。 甚至还有几个弟子觉得,贺知风与慕长生是师兄弟情深才如此,还上前去安慰两句。 因着慕长生亡故的消息早便传开了来,此次祭礼来了许许多多的人物——刚回了芷玉城没几日的柳恕之几人也赶了过来。 而柳恕之又从闻子白那处得知了更具体的消息的。较之其他弟子,闻子白自是知道得多了许多。 他说了滕妤在审问会上如何发了狂,慕长生又是如何为了救自己被滕妤一掌打得心脉尽断。只是他未跟过去,也不知道慕长生最后是自绝而亡,也同其他弟子般,都以为是护心莲效用尽了。 听他如此说完,余渺渺心里便有些不快,"若说茉儿那次是有因果,那这次呢?"她说着又有些心痛,想到慕长生这般好一个人,竟是这样便走了,不由有些难受。 闻子白低声道,"师兄说她是走火入魔了。" "哪个师兄?是长生吗?"柳恕之疑惑道。 "不,是贺师兄。" 柳恕之愣了愣。闻子白刚才未言及贺知风救他的事情,几人对贺知风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之前的时候。 "他的话..."余渺渺斟酌了下言辞,"应是不好相信的罢。"毕竟,贺知风可是和滕妤有着勾结的。 闻子白闻言又低下了头,"师兄他...此话应不是作假。" 他说话间又回想了师兄救他护他的那一幕,又不自觉露出点迷茫的神态来。 柳恕之也是理解他,毕竟他们与闻子白不同,闻子白也算是与贺知风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再怎么样也是有些感情的。 他自己也是颇为不好受,怎么一个月前还活生生与你辞别的人,怎么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呢? 柳恕之也是有些自责,当初慕长生说要一个人回去处置的时候,他若是能坚持跟去便好了。现下里芷玉城里那希恶没出事,倒是慕长生出事了。 见柳恕之情绪有些低落,花靥安慰道,"哥哥,这只是意外,怨不得你的。" 余渺渺也附和道,"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如好好送他一程。"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柳恕之,此行来清涯,本便是准备了见慕长生最后一面的。可刚才见那几个弟子抬进埋骨处的,分明不是什么棺椁,而只是一块牌匾罢了! 那慕长生的遗体去哪了? 柳恕之皱起了眉。原本这些是清涯山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他来过问。可事关好友,柳恕之哪里还管什么得体不得体?直接央了闻子白去请贺知风会一面。 让柳恕之有点意外的是,贺知风居然亲自过来了。 他面上一派憔悴之色,这次比起清远那次,真实了许多,看不出像是做假。 花靥撇嘴,"一个月不见,贺道长演技的功夫倒是涨了不少。" 花靥这话什么意思贺知风自然听得懂。换作往常他定是发作出来了,可此时却只是苦笑了声,"姑娘莫要再嘲笑我了。" 居然真是伤心到了极致!三人皆是心里微惊。 倒是闻子白见了那三人吃惊的样子,沉默了下解释道,"师兄之前救过我。" 他说完又转头朝着贺知风道,"师兄,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却从未问出口。你那次半夜会见滕妤是为什么?" "你看见了?"贺知风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感情,只是叹了口气道,"那事是我不对。为了稳固我掌门的位子,想要毁了慕师弟的修为。" 他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叫另外四人有些心寒。 "你想要这掌门的位置,和长生说一声,他会不让于你吗?"柳恕之难得说话语气都有些冷了。 余渺渺也是难以理解,"就为了这个,你怎么,怎么忍心害你师弟!" "我从没有想过害他性命!我只是,我只是......"贺知风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发作,可最后只是低低道,"是我不好,总也看不开这几点权力。" 见他如此,其余人也再不好说什么。 柳恕之沉默了会,又道,"长生的遗体在哪?" 贺知风蹙眉,似是极为不喜柳恕之这说法,道,"慕师弟他还没死!" 四人皆是震惊。闻子白失口道,"那今天的祭礼是怎么回事?!" "师弟他,还有着一缕魂魄在世!"贺知风从袖中摸出件灵器,那灵器被他包裹地极好,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跑出来一般。 "我把师弟的身体封存了起来,他日若是有幸得见上仙!定是能将我师弟起死回生的!" 他话说得自信满满,可事实却是,那灵器里面封存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缕残魂罢了。更别提什么遇上上仙复活他了。 众所周知,若是得了道便会升仙去了上界。这上界去得不容易,下来也是不容易。千百年来,也总共只有几人曾下过界来显过形,且都是昙花一现,须臾片刻便被天道又拉回去了上界。 这样的情况下,能遇上一位上仙便是天大的福分了,更别提还得是用一缕残魂去复活! 花靥最明白其中其中的弯弯绕绕,面上不由多了两分轻蔑的神色,淡淡道,"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你又难过给谁看?" 贺知风原本有了两分希翼的面色又忽然黯淡下去,紧紧抓着那灵器不说话。 而余渺渺不懂仙界的事情,只觉得谁说什么便是什么,当真以为慕长生是大有希望的,有些惊喜道,"这么说,慕道长他有救了吗?" 她这话问出口,便得了花靥一个不屑的白眼。可柳恕之听了却是点了点头,道,"长生他是好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知道希望渺茫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样,有希望总是好的。 他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而余渺渺见几人表情都是甚为惊喜的样子,也隐隐明白怕不是真如贺知风所言那般简单,也便跟着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最后还是闻子白打破沉默唤了句,"师兄。" 贺知风便瞧着他,"怎么了?" 闻子白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等此事了结,我便下山去历练。清涯山,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贺知风震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兄,整个清涯山现下里就你最适合掌门的位置了,我不会做些逼迫你下位的事情来。"闻子白缓缓道,"可只要我想到你曾为了掌门的位置做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我便压抑不下心里头的不满。" 见贺知风脸上有些羞愧的神色,闻子白又道,"师兄,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再也回不了头的。" 贺知风苦笑,"你说得对,若是我能早些看透便好了。只可惜..." 闻子白看不惯他这副萎靡的样子,摆手道,"师兄,过去的事情不必多言。我这就走了,再会。" 说完闻子白朝贺知风行了个大礼,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柳恕之三人得到了自己所想知道的,见闻子白离开,也都道了句"告辞。"便跟着走了。 走到一半前面的闻子白忽然又回过头来,冲着贺知风道,"师兄,你以前脾气不好,现在做了掌门,要记得改改。" 贺知风闻言,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清远也是这般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以前他总觉得是清远寻了借口故意挑他刺。可现在想来,那一字一句的,都是清远对他的期待。 贺知风心中忽然有些好笑,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的掌门位置,却是被自己推开的。只是,无论是对师弟还是对师父,他醒悟地都是太晚了。 而贺知风封存慕长生身体的地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朵扶桑花。 那花娇艳欲滴,一看便知是刚采摘下来的。 --- 第39章 滕妤 所有有着天赋的人,几乎都难免有些恃才傲物的性情。而滕妤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自有意识起,便知道自己修炼的天赋有多得天独厚。也因着如此,她也足够自傲,自傲到了就算明知修仙一道不易也要坚持——即使有着诸多禁忌,即使她也明知自己性子不适合。 可无论旁人如何看不好她,她也还是平平安安修练到了一千年,就要迎来第一次天劫。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坎。可只要跨过了这坎,实力便能有质的飞跃,且再无人能语她不适合修仙。 滕妤作了万全的准备,寻了处荒僻山上的洞穴,又布了好几层阵法防止外人闯进来。若按着这样的准备,定是万无一失,可人算不如天算,天劫下来的日子竟是比滕妤估算的早了两日。 她此时还离那处洞穴尚有些距离,一时半会还赶不过去。偏偏那天劫不等人,不等她再寻处隐蔽的地界便降了下来。 好在此处也是够偏僻,那天雷轰轰烈烈炸了两日,竟也是没引来过人。 可蛇类渡完天劫便开始蜕皮,蜕皮的过程中身体最是虚弱,且要花上数日的时间,再加上前两日天劫引来的异象,若是还在此处,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一直不被人瞧见了。 滕妤心中担忧,可她身体虚弱难以动弹,挣扎着行进了半天也未能走出去多远。 更要命的是滕妤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灵力波动——怕是有人察觉到了前两天的动静,此刻寻上门来了。 滕妤摸不准这人来是为何,不过想来也不会是善意的。 她抬头看去,却是个青衣道士。那道士手里提着柄佛尘,背上背着把仙剑,一头的白发颇为惹眼。 滕妤不由松了口气——仙修杀不得仙修,这下子应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而事实也确是如她所想,那人虽是一脸冷淡的样子,却还是蹲下身子给她输送了些灵力。 那人的灵力一入体,滕妤便感觉好受了许多。见那人输送完灵力就一直凝着眉沉思,滕妤也大概能懂这人怕是不方便将自己带回府中。 不方便也好,干脆把她直接送回她远来准备都洞穴便好。 可滕妤现在还是蛇身,还说不了话,只得用尾巴朝着自己洞穴方向指——此处离她洞穴不远,应还是能找到的。 那人也是神奇地居然看懂了,从地上抱起蛇形的滕妤,朝着滕妤尾巴所指的方向前进。 就在滕妤以为无事了的时候,忽然见那人抱着她停在了一处颇有些隐蔽的洞穴前面。 滕妤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尾巴,那人居然就这么把滕妤放进了洞穴里! 滕妤大惊,使劲地挣扎摇尾,可那人放下滕妤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哪里看见了滕妤的挣扎闹腾? 这洞穴虽是隐蔽,可与刚才那处有何区别! 所幸此处已是离原来那处洞穴极近,趁着那人刚才渡过来的些许灵力,滕妤游走出了洞外准备搏一搏。 两处洞穴相差不过几百米,难道这几百米还能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就是出了问题。 听闻到了尹家一行人的动静,滕妤便想着避开了。可奈何身子虚弱游走不快,那尹夫人又不知作何,忽然下了车朝前疾走了几步,一脚正正中中踩在了滕妤身上。 随即那女人便被吓得尖叫了声,两眼一闭便直挺挺朝后倒去。 滕妤暗道一句不好,连忙朝前游走开来。可那女子身后几人反应极快,都提着什么棍棒之类的武器上前驱赶她。特别是后来冲出来的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竟是抡着根车轴便朝着滕妤一通招呼过去。 那几人虽是都未持着利器,可那一棍棍打下去也是够叫了滕妤好受。 好在那夫人似是又出了些什么状况,那追击的几人便又呼啦啦赶了回去,只留下了半死不活的滕妤。 虽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可由着这帮她之前能动动手便消失不见了的人类这么作威作福,叫滕妤怎么忍受得下来?更何况是在滕妤以为绝处逢了生的时候又给她当头一棍? 自然是忍不得的。 故而滕妤养伤两年后,又回去寻了尹家报仇。 若她只是杀了尹氏夫妇那倒还好,可她偏偏不管不顾屠了一整个尹家!无论因果怎么算,她这都算了犯了大戒。当日她虽没察觉出来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道心居然隐隐有了失衡的势头!道心若失了衡,那可是修为无法寸进,到最后还要引来天劫的! 到了这一步,无疑堕道修妖才是最好的选择。滕妤好歹有一千年的修为,就算是堕了道,也是寻常道修奈何不得的。 可仙修虽然禁忌颇多,可修成了便是能比同一时期的妖修强上好大一段的,更别提是滕妤这种渡过了千年之劫的修士。再加上滕妤性子极傲,她怎可能这么干脆地放弃仙修一道? 四下寻求之下,倒是真让她寻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以八样道心完整的修士相关之物为引,施展血逆八卦阵,则可达到与那人互换道心的功效。而那个被换了道心的人,则会因此而修为尽失。 这八样物件,分别为四样贴身的物件,四样身上的物件。且布阵过程中,须得与这被布阵之人气脉相通八八六十四日。所谓气脉相通,无非便是布阵人与被布阵人之间感情尚好且不能相聚太远——这便是有些难做了。 原本这等痴心妄想般的东西是没人会信的,可那阵法精妙绝伦,若是仔细看了,还真能看出两分逆天转命的由头。加上滕妤还有堕道这一后手,便想着试试也是无妨。 只是,依着滕妤的性子,普通的修道之人的道心,那自然是瞧不上的。可若说是道心好些的,又哪里是这么容易遇到的? 别说,滕妤还真遇上了那么一个。 那天给她渡了几分灵力的道士,不正就是个吗?! 虽说那道士也算是救了她半条命命,可也把她送错了地方,差点害她送了命。更何况大家都是萍水之逢,坑害起来哪有什么顾虑不顾虑?! 那道士一头银丝,好寻得很。滕妤只花了半日便摸清楚了那道士的身家。 那道士名曰慕长生,是清涯山掌门的二弟子。 "啧,清涯山。"滕妤露了个有些难办的表情。 清涯山是大派,对着寻常弟子下手尚且不易,何况还是个掌门弟子了。换作一般的人,听闻了这些便该自觉地放手了,可滕妤自然不是一般的人——越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她就越有种要征服的念头。 她这般想了,也立马付诸了行动。 四下打听来了清涯山的所在,一路摸去了那处。因着不想与清涯山上的人有什么交道,便在附近村子里住下了,日日在山下蹲守,想要与慕长生来一次"偶遇"。 滕妤以为至多蹲守个十几日,便能遇着人。可她哪里想得到,慕长生也不是个能拿寻常法子来揣摩的。她在山下一直蹲守了快两个月,也没见着人影。 哪有人两个月不出门一步的! 滕妤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只得上了山主动去寻。 走到门口,不出意外便被门童拦了下来。 滕妤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出了慕长生,说是自己救命恩人,她是寻来报恩的。 可那两个门童也不是傻子,瞧着滕妤打扮都不像是个善类,自然是一口回绝,说是救人乃是门规,不必言谢,更无须报恩。 滕妤自然是不依不饶,作出一副难以置信发样子,连连道,"这可怎么行?这可怎么行?" 她坚持着非要进去,那两门童坚持着不让。这样僵持了许久,终是惊动了门派上层的弟子。 那几个上层弟子都是些油滑世故的,想着慕长生平日里低调行事,这被人找上门来的,还真是头一遭。说不定这女人和慕长生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这把人拦在外面,可不是惹恼了慕长生吗?再者,不过通报了慕长生一句,若此人真的与慕长生无甚关系,也与他们没什么干系。 这般想着,便有弟子前去通报了慕长生。 也巧慕长生这几日不在闭关,得了通报便点头去了。 那几个通报的弟子不由窃喜——果真是叫自己猜对了,在慕师兄前面博了一把好感。 却不知道慕长生见到滕妤后心中也是有些懵然。 他确定自己是从未见过此人,竟不知为何救了她一命。 滕妤见了慕长生出来,马上换了一副热络的神色,道,"慕道长!你可叫我一番好找!" 慕长生:"......" "你是..." "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那日你抱着去山洞的那个啊!"滕妤满脸羞涩委屈的样子,周遭几个弟子闻言更是纷纷投来了暧昧的眼神。 --- 第40章 滕妤2 她这一提,慕长生便想起来了。 "你便是那条渡劫的蛇?"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人现下里寻来到底是作何,"你来找我做什么?若是报恩则不必了,我也只是把你送去了处隐蔽些的地方罢了。" 听了慕长生一番话,那几个弟子脸上暧昧的神情皆去。原来竟是个妖类! 因着妖类修炼无所顾忌,总是会出来为害他人,故而大多的修士都对着妖类有种下意识的敌意。 滕妤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股敌意,心中对清涯的弟子又多了几分不屑,只是未表现出来。只对着慕长生装模作样道,"慕道长,这可不行!救命的恩情怎么可以不报!" 见慕长生又要开口劝她,滕妤又胡诌道,"你若是不让我报这恩,我心里总是惦记。惦记了便会不利于修行,若是我将来修为无所寸进,道长你可怎么忍心!" 滕妤说这番话时,脸上是一片认真和严肃,就好似真是那么回事一般。 周遭几个弟子自然是不信她这番胡言乱语,纷纷嚷着要赶人。 只是慕长生想着这女子在外站了半天,实在是有些不妥。最终还是带了那女子进了门,寻思着等会再与她好好说说,最好能让她断了报恩的念头。 他同意的话一出口,那几个弟子脸上表情便有些微妙了。滕妤则是朝着那几个弟子回头笑了笑。她这一笑笑得亲切可人,可惜时机不对,反而有几分耀武扬威的势头在里面。 那几个弟子心中有气却发作不得,都只是冷冷哼了声离开了。 慕长生一路把滕妤带回了自己住处,看对面坐着准备与她好好谈谈。 可就在他要开口的那一刻,外头忽然有个弟子说求见他。 等得了慕长生许可,那弟子便走了进来。见到滕妤后,那弟子又故作惊讶道,"呀!慕师兄,这人是谁啊!" 他表情做得太过到位,倒显得十分的刻意。 得了慕长生的答复,那弟子又回忆着其他几人央他来要问的问题,背书般开口问道,"这人和师兄你什么关系?师兄你为什么要带她上来?听他们说这位是个妖类,不知是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停了下来笑呵呵地看着慕长生。 慕长生:"......" 那弟子自知失言,也不等慕长生的回答了,连忙扯开话题告辞离开了。 慕长生:"......" 可那弟子前脚刚出去,后脚便又进来个弟子。也是和上一个一样,一见到滕妤便惊讶道,"这人是谁,怎么在这里?" 他说话的语气神态,与刚才那一个没有十分也有□□分相似。 慕长生:"......."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清涯山上一年四季都无甚事情发生,更别提那些能作人谈资的东西。好不容易遇上一件,哪有不过来探探虚实的理由? 只是慕长生不生气,滕妤却是有些不耐了——这些个人往来歌不停,她要何时才能提到她此次来的正事! 滕妤朝那弟子飞了个媚眼,调笑道,"小道长你莫不是看上我了,才寻了这种方式来问我名字的吗?" 那弟子未曾遇上如此不要脸的人物,脸上一片通红。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你这女子,好不知羞耻!" 那弟子说完,生怕再听到滕妤说些更难听的污言秽语,连忙摆了摆手离开了。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个弟子,皆是被滕妤如此这般地噎了回去。那些弟子吃了亏,知道滕妤是个难惹的角色,便不敢再做试探了。 慕长生虽对滕妤行为有些不满,可滕妤到底不是他清涯山的人,他也无权去管人家。只想赶紧把人送下山,日后不要相见了才好。 只是未等他把滕妤说服了下山,这事情便已是闹到了贺知风那处,把贺知风给引了过来。贺知风身份地位皆是不同于寻常弟子,脾气又是暴躁易怒,遭滕妤这么一呛,居然变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还意外地烧了清涯山三座道观。 这下事情便是闹得有些大了,纵是滕妤这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在此事不管怎么说也是贺知风最先挑起来要比试的,到最后清远的弟子也是大多都参和了一脚,真要追究此事是谁的责任,清涯山的弟子大多都逃脱不了干系。 最终还是由滕妤出面道了歉赔了部分损失,剩下的则是由贺知风一人补齐。 虽说滕妤原本便没打算真的烧了那道观,只是不喜欢此人想要刁难一下他,谁知出了这么个意外。再加上她毕竟还有求于慕长生,总不好做得太过,也便和众弟子道了歉赔了钱。 只是从此后清远的弟子便对她极为不待见,更别说是进清涯派,就是靠近了些清涯山,都有弟子对她刀剑相向。 现在里则是一等她交完了罚金,便急匆匆地赶她下了山。生怕她再多待一秒这山上又会有什么道观受了荼毒。 她下山时,是慕长生送她下来的。其余的弟子皆是巴不得她早些消息,也唯有慕长生还肯送她一程了。 滕妤忽然笑道,“道长你可真是个好人。” 慕长生侧头看她,眼里有些不解。 滕妤却不打算解释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感慨,只眯着眼道,“道长,你下次下山是什么时候?” “何事?”慕长生淡淡道,“若是报恩的话,就不必了。” 滕妤咬着唇笑道,“你性子颇合我胃口,不如我们做朋友吧!你若下山锄奸扬善,就带着我一起。,反正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不如带着我做几件,说不定做着做着我就习惯了呢~” 她说话向来半真不假,叫人摸不准她到底是在同你开玩笑还是说的正事。 可慕长生却是认真思索了下,道,“好。” 滕妤“噗呲”笑出了声,没想到打着报恩的名头做不到的事情,不过是换了个说法便轻易得到了。她平日里瞧不惯这些所谓的正道做法,现下里却只觉得慕长生较真的样子可爱非常。 分别之后,滕妤便又回了那个小村子里住着。 虽说到最后她也没问出慕长生到底下次出行是在何时,却是得了慕长生同意她随行的默许。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安心地等待,只是不知道慕长生下一次出行会是在什么时候了。 慕长生离上次回来已是起码过了两个多月,想来也不会再让她等多久了吧! 只是很快滕妤便知道了,两个月算什么?她一直又苦苦等了五个多月,等得她都快怀疑自己之前只是做了场梦的时候,才终于把人等来了。 这架势,竟是一年也才下山一两次的节奏! 滕妤心中苦涩,安慰自己道这人难得下山一次的话,怕是会在山下多呆些时间。保不准只需要一次便能把那阵法做完。 他这次下山是去除在相林作乱的猫妖。能上报到慕长生这里的自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妖类——那猫妖不仅修炼了三四百年,且还精通隐匿的法门,是个极为不好对付的角色。 滕妤都作好了设想,那贴身之物则是取慕长生每天洗换的衣物——她早先便定做好了几套一模一样的道袍,就等着半夜拿了那穿过的衣物,再拿新的换上去。她这道袍可是寻了专门给清涯山做道袍的那一家订做的,因着慕长生身份地位的不一般,他这道袍的价钱也很不一般,几套买下来叫滕妤又出了波小血。 滕妤心里也有些无奈,这事情她还未真正开始做,便折了好几笔银两。 而身上的物件,第一样她便想着便取他血液。这听着颇有些难度,可慕长生与那猫妖交手,若是不小心受了些伤,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滕妤这几件事情想得美好,可实际却是有些残酷——慕长生一共便只在相林停留了十日不到,期间滕妤寻到换衣物的机会便只有两次,真正换到手了的却只有一次。而那次还差些被慕长生发现了,只怕是下次想要得手会更难一些。 原本滕妤还想着那猫妖精通隐匿法门,总能多拖个几日。却不想慕长生居然精通推演,不花两日便寻到了那猫妖的所在! 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慕长生与那猫妖交上手之后,别说是受伤了,那猫妖连挣扎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剑斩去了头颅! 慕长生与那猫妖交手的时候,滕妤便一直在边上瞧着。观他身手,滕妤便有些惊疑—— 这身手,就算换了她自己上去,也难以轻易获胜! 这听着可能不够震撼,可要知道,滕妤可是有着千年的道行,且渡过了天劫!即便是这样,在慕长生手里也讨不到多大的好处,这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滕妤不免对慕长生改观了一番,有些无奈地想道,看来这次的事情想要轻易达成是不可能的了。 --- 第41章 滕妤3 而后慕长生便打道回了府,加上路程,总共也就花了十一日。 滕妤不免有些失望——慕长生一年里面也至多出来两次,而这两次还不过半个月。就算她集齐了那几样物件,还要如何做到在慕长生身边呆个两个多月? 好在她道心失衡速度缓慢,又有着秘法相护,因此和慕长生耗个几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接下来的几年里,滕妤为了得那八样物件,便开始时常做些令人惊疑的事情。 也不能说是滕妤不知收敛,只是像取人鲜血拔人头发这些事情,怎么想也是做不出很是寻常的样子罢! 就比如取血这一事。原本滕妤是设想除妖时受些皮肉之伤,可奈何慕长生修为高深,从未遇上过能伤他的妖物。妖物确是伤他不得,可这不是还有滕妤在吗? 那次他们遇着的妖是一对树妖,本来慕长生都准备以一对二了,滕妤却是自发地上去与其中一只交上了手。这二人都交上了手,慕长生总不能把人拉开吧?想着以滕妤一千年的修为杀那树妖实在是轻易,慕长生便去解决了另一只。 只是当他杀了那树妖回来时,却见滕妤被那树妖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慕长生:"......" 滕妤见他过来,知道时机到了。便忽然"哎呦"一声,左脚绊上了右脚,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那树妖都是看得一愣才反应过来,抽出几根藤条便朝着她命门袭去。 慕长生在一旁也是看得无语,眼看着滕妤便要被那树妖击中了,赶紧飞身上前一佛尘帮她挡了下来。 滕妤其实还是留着后手的,可此刻见慕长生真是挡了过来,心里不免又生了些异样的情绪。 那一瞬间她想着,若她和慕长生之间真是纯粹的朋友便好了。 只是这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见慕长生未曾受伤,下一刻她便一爪子挠了过去。 这一爪子去势汹汹,速度极快。若是刚才对战的时候滕妤便是这般手段,那树妖哪里能活到现在? 慕长生也未想到身后之人还会袭击他,冷不防手腕处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滕妤"诶呀"一声,慌张道,"我没看清是道长你!不小心啊不小心!" 她说话间,又反手一掌拍死了那树妖,又一脸惊异地问道,"道长你刚才可有感觉到灵力堵塞异常?我刚才怎么打着打着便感觉灵力不济了!"她问得一本正经,还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慕长生道,"不曾。" 滕妤又正色道,"道长你等会处理尸体时可要小心,我怀疑这树妖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手段!" 慕长生微微颔首,又手里掐了个诀准备愈合伤口。 滕妤哪会让他如愿?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慕长生那只手,叫那法诀打在了空处。 不等慕长生开口询问,滕妤飞快地从袖口扯下了一条布,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伤口包扎了完整,严肃道,"道长,治疗的法诀乃是催生,愈合的速度虽快可对身体不好。这种小伤还是等它自己好起来吧!" 慕长生活了几十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荒唐的言论。可滕妤脸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叫他不好开口拒绝。想着反正这伤口也不大,也无甚碍事的地方,便顺了她的意思。 滕妤见他没有拒绝,还心情颇好地道,"道长,这布条可是我的,等下不流血了你可记得还给我。" 慕长生:"......" ...... 如此这般过了快十年。 这十年里滕妤都集齐了八样物件,可却未能找到半次机会能与慕长生在一起呆上两月。 知道干等着不行,滕妤便又想从慕长生周围的几个人入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她时常偷偷摸上清涯山上四下里闲逛,因着清涯山看守也算是严格,她每次都留不了太久。如此情况下滕妤也有些无奈,眼看着道心的问题愈来愈严重,她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天不绝人路,几番观察下来,倒真叫她看出了些端倪。 那慕长生的师兄贺知风,似是与慕长生不太对付,又与清远道长有些嫌隙的样子。想起自己曾听过那些弟子私下里的讨论,便猜测这人怕是对掌门的位子有意。 只是她虽是感觉这事情十拿九稳,却摸不准贺知风对慕长生的态度。毕竟贺知风虽是有意掌门的位置,却是未曾使过什么手段来夺。 只是滕妤再没有什么时间与他耗下去了,心里一横便找上了门去。 事情却比她想象中容易,贺知风不过三言两眼两句便松了口。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也叫她对这些仙门中人虚伪的作风嗤之以鼻。 好人是最易受人欺负的。你看这慕长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算得上是他朋友的滕妤接近他是为了偷他道心,而自己的师兄又是个为了掌门位子便帮着外人谋害自己师弟的。 她这般想着,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股子怜惜的味道。 除了尹茉一家,她这一千年来还曾为恶,可这也不代表了她内在便是个十足十的好人——相反的,她心中恶念颇多,受不了别人一丁一点的怠慢,骨子里也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如今居然为别人生了着想的念头,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可她也就想想罢了,等贺知风下次联系她,说是可以把慕长生在外托个两月时,她也是立即便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 只是准备的过程中出了些岔子——不知怎么回事,还未到贺知风提及的日子,慕长生便提前下了山去。 滕妤自然又是一路跟着去了,却不想他此次外出是为了替好友照看一个人。 那一个人,好巧不巧便是之前被她屠了满门的遗孤尹茉,而慕长生要防着的人,要死不死就是她自己! 这莫名其妙地便被翻出了陈年旧事,原本慕长生都几乎是把她当做了朋友,现下里若不是她还是个仙修,只怕是就得当场和她闹个你死我活了! 也好在这事她虽是做得有些过了,倒也歪打正着唤起了慕长生对她的两分愧疚之情—— 慕长生原先确是打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的,可那是他却是有个急事在身个,拖不得时间,便只是顺着滕妤所指的方向去了。遇上了个洞穴也不细想便当做了此行终点离开了去。若是换了往日,怎么说他也会是帮滕妤布下两层阵法护法的。这般算来,滕妤那时候寻仇屠人满门这一事,也是和他有几分干系。 他这么想了,也便对滕妤再狠不下心来。只是又走不出滕妤杀人这个坎,最终只是对滕妤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 而滕妤经历了此事,原本都作了不好都设想,可察觉到慕长生态度的软化。虽是不知道为何,但想着计划将近,此事能揭过去自是再好不过,便也识趣地没再提起。 所幸贺知风好像还未知道此事,还将计划全与她说了。因而她自来时起便是知道了那作乱的非妖类而为鬼类。也是知道就算慕长生不能及时赶到,那希恶鬼也至多是闹出几出大事,却是不会伤及人命的。 慕长生此次回了清涯不过几日便又下了山,对于他这种一年也下不得两次山的人来说,实在是说的上是奇异了。 而此次出来慕长生还是同了好友柳恕之一同前去的。 那人也同慕长生一般,给了滕妤二人很相像的感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滕妤竟是对柳恕之吐露了此次时间的实情。 只是她就算说了实情,也故意说得似是而非。若是不想再谋害慕长生了,她大可直言挑明。若是还想着修复自己道心,这一言提醒又显得太过多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如何作想的了。 后来却闹出了黄裳这个意外,柳恕之没听明白她的提醒,倒是因着这人歪打误撞地找到了事发之地。 滕妤自然是知晓他们计划的,按理来说,把这几人引开去才该是她应做的,只是她却未有什么动作。这里面固然有不好动作这一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她不敢细想的了。 好在贺知风还做了些补救的措施,只是不知道慕长生会不会如他们所愿了。 按着贺知风的想法,滕妤应是前去劝一劝慕长生的。只是那日她却只是坐在墙头,静静地听院里二人谈话。 那时已是黄昏,天边那轮红日欲落不落,将周遭天空染成了一片火红。她忽然想着,若是此次慕长生选择回了清涯,她便放弃了此事罢。 当听得慕长生默许了留在此地时,滕妤忽然有些愣怔。那一刻她像是将要丢弃什么重要的物件般平白生出了些许失落。 抬手,饮尽杯中酒。那酒烈得很,烧得她喉口有些疼痛。 她随手将那杯子丢去了墙外。那杯子在地上一路清脆地滚出去,在落日的余晖下被镀了一层温暖的红光,刺得滕妤眼睛也微微有些疼。 良久,她回过头来,朝着慕长生笑道, "慕道长,看来我们还要再多相处些时日呢!" --- 第42章 滕妤4 只是还未过几日,清涯山便忽然传来了清远道长的死讯。 若是早两日,滕妤不定便放弃了那念头。只是她刚下定决心没两日,又怎会轻易再动摇?便借着要一同上祭的借口跟着一同去了清涯。 她这理由明面上无可争议,慕长生也是默许了的。 而等到了清涯山,也如她所想的一般,那看门的道童虽是换了人,可敌意却是只增不减。若不是慕长生开了口,只怕是难以进得。 只是虽是进了清涯山,又有这贺知风暗中照顾,可毕竟不比外头自在。她布阵施阵的过程中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且不好遮蔽。故而在清涯山的那段日子里滕妤几乎是寸步不离慕长生,生怕被慕长生或是别的弟子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这计划在步入了正轨之后,便进行地算是一帆风顺。若是不出意外,便是在贺知风即位典礼当天便能完成。 那日滕妤特地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不去参加,准备做那阵法的最后一步。只是滕妤却怎么也没想到,当她完成那阵法最后一步时,出现的却是那阵法疯狂的反噬——她道心的问题不仅未得到解决,竟是更严重了去!要命的是慕长生已是知道了她屠人满门的事情,若是她在这清涯山上堕道,定是会被全清涯的人围追堵截——她再强也只是一人,如何斗得过一个门派的人! 再回想起她布阵以来的措施,滕妤没发现有哪一处做的不合那阵法所言,如此看来,这定是那阵法自己的问题! 滕妤在反噬之下止不住咳了几大口血,连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她有些自嘲地想道,果真是天命难逆。 她还未能从那阵法的反噬中缓过来,清涯山的众弟子们便带着昏迷不醒的慕长生赶来了。 事情闹得这般大,滕妤也知道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她本来便吐了好些血,身体有些不支,此刻又是受了些刺激,竟是头一仰直接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便是挨了贺知风恶狠狠的一巴掌。 知道贺知风现下里是没达成自己所想,上来兴师问罪了——她本来与贺知风也是极不对付,不过是由着利益关系牵连到了一起。滕妤本便不指望贺知风还能救助自己,此刻贺知风朝着她肆意撒火,滕妤哪里还忍得住?直接便三言两句顶了回去。 滕妤说话向来刻薄,直接激得贺知风动了手。在被贺知风一掌拍到墙上去时,滕妤心中也是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这火气来得气势汹汹,一时之间竟是只想不管不顾取了贺知风狗命。 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一瞬间自己情绪完全失控,满脑子竟全是杀意!这代表了什么,滕妤自己不会不明白。 她强作镇定地与贺知风周旋几句,待贺知风一走,她便再撑不住刚才走火入魔带来的反噬,浑身发抖地瑟缩在地上。 她自己身上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可眼下她又难以离开清涯山。她心中颇有不甘,可也是无可奈何。 滕妤原本以为,贺知风离开后便应是无人再来看她。可谁知到了半夜,慕长生居然也是过来了。 若他是过来喊打怒骂她一通,滕妤或许心里还好受些,可他没有。甚至是连对待她的态度都和从前无甚大的差别。 可他越是这样,滕妤心中便越是烦躁。她就是瞧不惯慕长生这副任谁欺负都是无怨无悔的样子,真是可笑!愚蠢至极! 可等她把心中不满发泄完了,又有些怔然。 她这样到底是因为不喜欢慕长生这种老好人的性子呢,还只是因为看不惯慕长生被欺负呢? 她想不明白。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想起了贺知风——贺知风生性多疑,现下里她的计谋失败了,难免会再动些慕长生的念头。 那一瞬间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见自己扯了个谎引慕长生去了芷玉城,下意识地便希望引慕长生离这清涯山远些,最好是不要再回来了。 这是她下意识说编的事情,未经过深思熟虑。等那一腔热血过后,便发现了不妥——这法子只能引着他离开几天,难道还能引开他一辈子? 看着慕长生离去的背影,滕妤忽然心中又有些好笑。 难得自己想做件好事,可到头来却还是什么也没做成。 不过这样也好,依贺知风多疑都性子,怕是这几日便会对她有所裁决。慕长生此行离开,能不见到她狼狈的样子,也是好的。 她这么想着,心中自嘲的意味愈来愈重,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是笑,却是听不出任何开心的意味,倒是和她平日里嘲讽别人的笑有些相像。只不过平日里她只嘲笑他人,此时嘲笑的却是自己罢了。 滕妤也确是没有猜错,不过三四日的光景,贺知风便按耐不住地要拿她问罪了。 甚至还探查出了滕妤从前屠尹茉满门的事件,把这事当众公布了出来! 此事是滕妤心中执念——她从不觉得此事自己做的有何不对,只是也是此事,害的她现在这般情形! 贺知风提其他的事情滕妤心无所谓,可他现在居然想拿此事造势来稳固他掌门的位子,滕妤哪里肯依! 两相针对之下这两人便吵了起来。周遭有弟子见不惯滕妤这副样子,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引得边上的闻子白也心头火起。 他本来便对这些人都心有不满,此刻滕妤还凉凉插了句话,把那怒火又引到了自己身上——闻子白较之其他弟子知道的多得多,更是没有贺知风的顾忌,说出来的话那可真是句句都刺在滕妤心头! 她这几日本便情绪不稳,此刻情绪激荡之下更是完全失了控,竟是彻底地走了火入了魔! 在这之后的事情她便毫无印象了。只知道眼前忽然一被一片纯白遮挡,再清醒时,便见着自己居然正朝着慕长生心口处袭去! 她这一爪子下去起码也得是掏心挖肺的效果!惊慌之下她连忙化爪成掌,又试图朝着边上移上两分。可她哪里想到,自己手往边上偏,那人居然也想朝着那个方向侧身! 两人都是未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也皆是未有余力再做改道。滕妤便就这么眼真真看着自己一掌击在了慕长生心口,再把人直直击飞了出去。 她神志不过清醒了片刻,便又在反噬和误伤慕长生的双重刺激之下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次,她再清醒时,便发现天劫已是降了下来。此时她纵是想堕道也来不及了。 可她看见那天劫尚在凝聚阶段时,欣喜的却不是自己尚有时日可活,而是慕长生尚还活着。 她那一掌下去,慕长生起码也得是心脉尽断的状况。而这状况遇上,那一般便是药石无医了。 滕妤不死心地想了一遍一遍,终是叫她想起来早些年曾是遇上个得道的高人。那高人喜奇花异草,曾在她这里买了株金铃草回去。因着颇为喜欢这草,便带了滕妤去他岛上见识了下他所收集的各类花草。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些奇珍花草里面,边有一株护心莲! 只要得了此花,慕长生便还是有救的! 很快她便与贺知风又达成了协议带慕长生去寻那护心莲。 很快她便与贺知风又达成了协议,一同带慕长生去寻那护心莲。 只是她未想到,那岛主竟是带了岛上的各类奇珍一同飞升了去。那朵奇异的护心莲母莲,自然也在其中! 滕妤心中忽然生出了些绝望。 一直都是如此!总是先给她些希望,再把这希望狠狠打碎!她渡天劫那次是这样,她道心失衡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是现在她想救人了,为什么也还是这样?! 若是本来便是无望的事情,为什么又要给她希望?难道自己生来就该受这样的折磨吗? 她这般问着,可无人能回答她。 心中的戾气得以平复下来的契机,是她自己无意间说出的一番话。 "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想那么多作什么?" 是啊,反正她和慕长生两人也都是无甚日子可活了,与其在后悔自责中渡过,不如过两日轻松自在些的生活。 她这么想到了也便这么问出了口,也当真得了慕长生一句"好"。 那时她忽然觉得,得道成仙享永生永世的寿命,竟不如那一瞬间心中涌过的暖意。 她忽然又有了出去游赏的兴致——早年她来芜悦岛时,曾听那岛主说过,岛上有片扶桑树林。若是到了花开的季节,便是满山红云,好看得紧。 她当时无甚兴趣去瞧,可现在想来,那一定是未曾见过的极美的景色。 何其有幸,这几日正值扶桑花开的日子。 也何其有幸,她想陪着看花的人,也高兴陪她去看。 --- 第43章 何慕长生 原先滕妤只是打算去那山头瞧一瞧扶桑花开的样子。不知怎么却想起来了那日在芷玉城中,她坐在墙头回望所见的落日之景。那景色自然算得上是瑰丽难言,可也同样的,带着股散不尽的凄清。 若是能换了初升的明日,应该便是少了那凄清而多了几分朝气罢——如此,才更衬得那天边的流云。 她这想法一出来,便再也抹之不去了。也因此,在第四日天还未亮时,滕妤便拉着慕长生去了那片扶桑树林。 因着去得早,她也便是如愿见到了朝阳初升的全程。 确是与她所想的一般,灿烂朝气,美不胜收。 今日是慕长生身上子莲尚有效用的最后一日,也可以说是她的最后一日。多了这一层心境,再看着那景色更是多了层感慨震撼之情。 她正仔细观望着那景色,忽然听见身后慕长生忽然叫她去采摘一朵开的最好的扶桑花。 他笑得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本她应是心中生些疑虑,可许是那一笑太温柔,叫她就那么沉溺了进去。 她道,“好。” 这也是慕长生第一次开口要求她做些什么。无论此事是大是小,滕妤都想做好了给他。只是无论她多用心地去找,也是再找不到了。 滕妤感到周身郁结尽去的时候,心里头便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可她不愿去想,未见着慕长生之前,她心里头还是抱着那一点希望。 只是,就好像前几件事情的发展都和她所想的不一样一般。这一次,自然也是不会例外。 滕妤抱着慕长生渐渐变冷的身体,有些出神。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近慕长生,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忽然察觉,原来永生永世才是真正的折磨。 贺知风来时,她便察觉到了。可在贺知风一剑朝她袭来时,她忽然不想躲开。甚至于在那剑往边上偏了偏只刺穿了她肩头时,她还隐隐生出了一股失望。 她就在那边听着贺知风不停地喃喃自语,恍然又有些出神——原来,贺知风竟是不曾想过要害他性命。到头来说要救他的自己,才是真正害死慕长生的凶手。 她这么想着,感受到怀里那具身体又冷了两分,不由又紧了紧,呢喃道,"我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忽然感受到脸上一疼,却是生生挨了贺知风一巴掌。那一巴掌下来,就像是寻常人家动粗一样,贺知风没用灵力加持,滕妤也未做抵抗。 这一掌打下来,滕妤半边脸上立即是肿起来了一片,火辣辣地疼。这一掌就像是打开了滕妤感情的开关,下一刻,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忽然之间失了控,潮水般迸涌而出。 此刻,她的道心问题仍是未得到解决,可较之之前天劫迫在眉睫的情况却是好上太多。原先,她心里存了谋害慕长生的心思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直未曾堕道。可如今,慕长生已死,她却是不想再堕道了。 只是,若是不堕道,等待她最后的那无疑还是和如今类似的情形——她如今早已没了得永生仙道的念头,可一想到慕长生是为了想让她活下去才选择了自绝,她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安然等死,枉负他这一番心意。 最终滕妤还是选择堕了道。并且出于一种恶意的心理,她都未选择去处,直接当着贺知风面前便堕了道。 滕妤拔下肩头那把剑,忽然充满恶意地想,若是贺知风盛怒之下此刻杀了她,是不是便能算得是贺知风要了慕长生救回的命? 可说来也是好笑,之前贺知风千方百计想要她死,等她亲自递了剑过来毫无防备地请他下手时,这人却又迟疑了。 甚至都说不得是迟疑,贺知风竟只是沉默了半晌,便开口要放她走了。 这些若是放在十几天前她还能觉得高兴的事,此刻真正达成了时,滕妤却只觉得异常地难挨。 贺知风说得对,她没有安葬慕长生的资格。甚至于连着慕长生的祭礼,她也是没有了脸面去的。 滕妤朝着贺知风苦笑了下,转身欲走时,又想起来自己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朵扶桑花。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自己留着的念头,轻轻交予到了慕长生手里。 她心里想道,"慕道长,你要的花我可给你拿来了。"又不放心地团了团慕长生的手,使他的手将那花都包裹了进去,像是紧紧抓着的样子,"你可要,收好了。" 只是,慕长生此时的手早已僵冷,不动的时候还能保持着那握紧的姿势——当贺知风抱着慕长生离开时,那朵花便飘落在了地上。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 等贺知风离开后,滕妤又出现在了芜悦岛。 她不想回去中州,便想在东州寻处地方落脚。可她一路飞了几十里,却忽然想到——她此次出来未带金钱,这偌大一个东州,竟是无她容身的地方。 最终滕妤还是回到了芜悦岛。反正那岛主已是得道成仙去了,这处也正好作了她的住处。 可她到了芜悦岛,又忍不住朝刚才的地方走去。人自然都是不在的,只在地上见到了一朵孤零零躺着的扶桑花。 没了滋养,又被太阳晒着了,只是过了短短半天,这扶桑花花瓣便枯萎发蔫,再没有了刚才美丽夺目的外表。 就连滕妤第一眼都是没有认出来。若不是那花枝切口平整,不像是自己掉下来的,只怕滕妤也只当做哪多被吹落的小花了。 她上前将那花宝贝地捡拾起来,仔细擦干了上面的水迹尘土,放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里面封存。 她这一番动作大了,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轻嘶了一声。 可她却由着那伤口疼痛流血,不施救治。似是觉得唯有伤口处的疼痛才能缓解她心头的悲意,也唯有那样真实的疼痛,才能叫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恍惚间她想起来,之前也是那样相似的一幕。 她故意划伤了慕长生的手腕,为了取血,故意不让慕长生救治。还说是什么施术不利于身体——慕长生也是,他明知道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话,却不曾反驳。也确实让那伤口自己长好了去。 滕妤忽然鼻头有些酸: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温柔得太过分了。 她原本是作了打算不去参加慕长生都祭礼的。可到底是没说服自己,按耐了两日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了。 她不敢在那场上露面,只掐了个隐身诀悄悄匿在边上看。她原本还想靠的近些,可无奈这祭礼不仅来了柳恕之,还来了其他派好几位长老门人,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滕妤只能远远混在清涯派弟子里面朝里面张望。 因着来得那群弟子站得参差不齐,滕妤瞧得也是半清不楚。一直半清不楚地看了许久,滕妤才发现那几人手里抬着的,哪里是什么棺椁,分明只是一面匾额! 为何慕长生的祭礼上,没有慕长生的棺椁?! 这其中能解释的说法颇多,可滕妤那颗死寂了许久了心却按耐不住疯狂地跳动起来! 不见尸体,便不能言之凿凿地说人确是已经过世! 只是若人未死,贺知风又办这祭礼作何?! 一想到这一层,滕妤激动的心情便渐渐冷淡了下来。 因这祭礼上未见到慕长生棺椁,滕妤也是失了再看下去的耐性。她心里还有着疑问,便有四处在清涯山上闲逛,希望能找到贺知风存放慕长生的棺椁。 一番寻找下来,自然是无甚收获。可滕妤毕竟曾与贺知风阴奉阳违地合作过一次,也知晓贺知风有一个私藏器物的私密去处。 这清涯山四处都寻遍了,要真有,那也定会是在那里了! 可滕妤只是知晓那藏私之处大体在何处,要说如何进了那处却是半点不知。 好在贺知风这几日似是极常去那处,只是设了两个限制阵法,连入口处都是没有设防! 这等难度的小阵法,滕妤破解起来自是迅速无比。不消片刻,她便站在了里面。 不用多加看找,只随便一眼滕妤便瞧见了被安放在冰棺里面的慕长生。 那冰棺已是封存了起来,不方便再打开来。滕妤便隔着冰面抚摸了下慕长生的脸颊。 还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她之前所想,果然皆不过是妄想罢了。 她此次前来,又是在那山上采摘了一朵最艳最美的扶桑花带来。此刻她小心翼翼从一方小盒子里取出来,轻轻搁置在那冰棺之上。 那朵花看得出保存地极好,纵是已过了两三天的光 景,也仍是娇艳欲滴的样子。 滕妤不敢在此处多留,最后又轻柔地隔着冰棺摸摸了慕长生的脸,才终于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无论如何,慕长生身体留着一日,藤椅心中的念想也便存在一日。 毕竟,人还在,一切都未能下定数。 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蛇蛇的副本到这里回忆杀都写完啦 撒花花 ps:emmm这几天舍友很吵啊。。。。静不下心写文。。。。每天都是等她们睡啦熬很晚肝出来的。。。 --- 第44章 诗与琴 在那次慕长生送了柳恕之几人回了芷玉城之后,柳恕之和花靥依旧是住在了唐家。倒是余渺渺几日后搬去与绿绮一同住了。 余渺渺原本自然还是希望同柳恕之几人住一起的,可绿绮找上门来,说是再过月余有个诗会,会上要几个弹琴的人。因她和李家有些交情,李家此次便邀了绿绮同去。只是绿绮琴技自是一般,若是在这种懂行的人面前弹奏,实在是有些丢了李家脸面。 前几日绿绮天天来唐家寻人,可却是直到今日才算是蹲守到了人。 绿绮所说的这诗会余渺渺自是听说过,乃是上层风雅之士用来相互结交的一个手段。绿绮虽说是怕自己琴技不济,可又何尝没有提携余渺渺的意思。 只是余渺渺有一事想不明白,李家女儿李彤琴技堪称大师,却不知为何还要寻了外人去了。 绿绮笑着解释道,“那李家小姐的曲风你也是听过的,在那种场合却是不适合出演了。” 也确是这么个道理。 余渺渺点点头,绿绮却又接着道,“况且,那李家小姐还要参加这诗会!哪还会再去登台演奏?” 这演奏,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给会场助助兴。若是能直接参与进去,自然是无须再靠弹琴来讨些人脉。 因着绿绮怕了余渺渺突然失踪的本领,在余渺渺答应了她后,便严肃地邀着余渺渺与她同住。只是绿绮没想到的是,这还没住上十几天,便有唐家的小厮前来拜访了。 那小厮只说了柳恕之请余渺渺前去唐家一叙,再多的却是问不出来了。 虽说那小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柳恕之也不像个无事会来叨扰的人。余渺渺深知这点,绿绮也自然是明白的。 她猜出此次唐家那边的事情怕是不小,原本还想陪着余渺渺同去。可转念一想连那小厮都不清楚的事情,怕是不好同外人相说,便只和余渺渺嘱咐了句“别担心。”而没有跟着去了。 只是余渺渺也是猜想不出来柳恕之有何事情找他——若是那希恶现身,找她前去又无甚作用。可若不是这个,余渺渺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叫柳恕之特意寻她去当面说的。 她一路上作了许多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到,竟是慕长生出了事。并且不是简单的受了伤之类,而是已经重伤到了身亡的地步! 这变故实在是叫她有些吃不消了。 试想,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前两日还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今日就和你说他重伤不治身亡了,这说出来,如何不叫人心里有疑问? 可清涯山如此大派,又如何会开些这般的玩笑?这消息,实在是叫余渺渺不得不相信了。 而柳恕之此次叫余渺渺前来的缘由,便是问她要不要一同去慕长生的祭礼。 慕长生的祭礼,原本依着余渺渺同慕长生的交情,这知会一声便算好了,这邀不邀着前去,是无所谓的。只是柳恕之因着之前余渺渺要同去清涯的事情,便也邀了她同去。 余渺渺自然是没有想着拒绝,且还因着考虑到了柳恕之这番体贴的做法,心中还有些暖意。 只是她好歹还是记着绿绮那次邀约,还问了问时间。加上前后的路程,算下来是有些赶了。余渺渺想着还是同绿绮商量一下较好,便只说了还要与绿绮谈谈。 好在离着慕长生的祭礼还有几日,柳恕之也不急着现在便去。 而余渺渺回去后将此事同绿绮大概提了下,只说是赏花会上那位道长遇了不测,她想前去吊唁。 绿绮知道此事不好拒绝,算了下日子也还算勉强可以跟上,便同意了。 得了同意,余渺渺便又去寻了柳恕之。三人也无甚其他的事情,便是立刻启程去了清涯山。 只是这一次前行没了慕长生,便是柳恕之一人御剑载着两人。 那仙剑不长,原先载着尹茉花靥便是刚刚好,可若是把尹茉换成了个成年女子,那便是稍嫌挤了。 花靥自然是抢了柳恕之身后那个位置。可这么一来,等余渺渺也上去后她们二人便是贴得紧紧的——还因着余渺渺有小半边身子露在外头,她还被余渺渺死死抱了个满怀。 这对花靥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偏偏余渺渺察觉到了花靥略微的不自在,有些羞赧道,"花姑娘,是我冒犯了。" 她说着,手里还松了两分力道。这剑前行地迅速,她这一动之下,身子便歪了歪,又赶紧抱紧了花靥。她惊吓之下,比原本还抱紧了两分。 花靥被她勒得难以动弹,又不好发作,只僵硬地笑道,"无妨,无妨。" 在忍受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折磨之后,花靥终是解放了。 在见到了清涯山道观的那一刻,花靥第一次发现,原来清涯的道观是如此的好看。 慕长生的祭礼上,三人并未见到慕长生的棺椁,倒是见识了贺知风师兄弟间的一场好戏。 三人皆是没想到,闻子白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会选择了离开清涯。 而闻子白也在与贺知风决裂之后,找到了柳恕之三人。 他意思很明确,便是想着如今往后跟着柳恕之行走除妖了。 他作这打算也是很好理解。虽说他从前是清远的弟子,可毕竟修行没几年,修为低微,一人独行恐怕是容易出些意外。且他在外头也没什么名声,倒是不如跟着柳恕之好混些了。 花靥则是想到若是有了闻子白,回去的路上便不用同着余渺渺一道,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了欢迎。 柳恕之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至此,等几人回去时,便是四个人一道了。 在他们辞行前,贺知风还亲自过来将慕长生真实的死因与这几人说了。顺便还告之了几人芷玉城的希恶鬼下次出现的时间地点,言辞恳切地请几人除去。 他虽是没有明说,却也相当于是默认了那希恶与自己有些关联。而闻子白是第一听说慕长生的死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不由震惊了许久。他还是少年心性,虽知道此事不是滕妤的过错,可心中难免又对滕妤厌恶了两分。 柳恕之则是因为颇为了解慕长生的脾性,只是叹了口气未作他言。 他这一声叹息又勾起了贺知风的回忆。他苦笑了两声,想再说些什么忏悔的话,可想到现在说这些实在是无用,出口便又成了一句"告辞"。 他走之后不久,柳恕之几人也是离开了清涯。 到了芷玉城唐家,余渺渺便和几人告辞离去了。 而闻子白则是一同住去了唐家院子。此时距离贺知风所说希恶出现的日子不多几日了,几人都是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而绿绮那边,李家要出行的日子忽然提前了一天。这眼看明日便要出行了,可绿绮迟迟没见着余渺渺回来,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她可是同李家那几个管事的打了包票余渺渺能来。可没料到居然还有提前一天这一意外。原本时间就紧凑的很,更何况是提前了一天。 好在傍晚的时刻她终于是等来了余渺渺,稍稍打点了行装,便带着余渺渺去了李府。 李家人的意思是这次最好是清晨便出发,原本因为余渺渺的缘故往后延了些。现在人到了,自然是越早越好的了。 历年来诗会都是在京城里举行的,届时会有不少京城的富家官家的少爷千金参加。而李府虽是在芷玉城名气颇大,可到了京城却也只能算个小角色,若不是李家的女儿李彤有些名气,这诗会李家还不一定能进了场。 这也更说明了余渺渺此次的责任重大。先不提李彤上去作的诗如何,若是后边奏乐的琴师技艺一般,那实在是更叫那些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们看之不起了! 也难怪李家会同意把绿绮换成余渺渺了——若论名气,自然是绿绮胜过余渺渺不止一筹,可进出那诗会的,哪一个不是在京城跺跺脚便抖三抖的人物?绿绮那些名气在他们眼里能算的上是什么?倒不如请个真正琴技高超的来得更有台面了。 也因此,李家对余渺渺也是颇为重视。今晚余渺渺要住的房间更是拿了位置最好的一处客房,连绿绮都只是住在了隔壁那间稍次一些的里面。 而第二日清晨,更是李彤亲自来请两人前去。并且是先请了余渺渺,然后再去请绿绮的。这里面透露出的重视味道,实在是很明显了。 而李彤此次前去所用的马车,其精美华丽的程度,余渺渺也是生平仅见。特别是那三个随行侍女,特意挑了身量都差不多的三个,面貌也是清一色的清秀端正。 这么豪华的配置,实在是狠狠惊艳了余渺渺一把。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绿绮缘由。 绿绮笑道,"李家是做生意的。不过是这两年想做到京城去了。" --- 第45章 听泉 那生意做到京城,没点门路又怎么行?偏偏李家的门路又全在芷玉城,就算因着赏花会的缘故能认识几个乐师,可不过是一介乐师,又能做些什么?故而李家才千方百计寻了这个诗会,想要由着自家女儿认识些京城的达官贵族。 余家也涉及一些生意,绿绮提了一句余渺渺便理解了。可一个姑娘家,要与那些京城里的人搭上关系,无非都是靠些联姻之类。想到这里,余渺渺又有些不好受起来,"自己发展不了的门路,却要靠着女儿来达成。李姑娘她,不会觉得委屈吗?" 她虽是说得隐晦,可绿绮也是听出了她那层言外之意,不由掩唇笑道,“不必担心,李家还未落魄到要靠着联姻去发展。能攀上关系自是不错,可若说是攀不上,也绝不会委屈了李小姐的。” 听她此言,余渺渺也是放下了不少的心。而绿绮还有一言并未明说,那便是李彤外貌不扬,若真想靠她走这联姻的路子,实在是算不得一个好法子。 芷玉城离京城没有多远,不过两日不到的车程便到了。 李家在京城没什么门路,客栈也只是随便寻了个较为普通的住下了。 可虽说李家确是在京城没什么门路,绿绮却是不同。那家客栈的老板巧了正是绿绮一位颇为捧场的看客。 绿绮也算是有些名气的,那老板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一日能在遇上绿绮要在自己店里住下。当下便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不住地嘘寒问暖。 绿绮原本存了邀李彤去另一处她相熟的客栈去,见此那老板如此热情又不好意思拒绝,便把换客栈的念头压了下去不再提。 那老板见绿绮点了头,只觉得是感动莫名——一定是绿绮见自己时常捧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这么个小角色!不然的话,怎么绿绮来我家店不去别家的呢! 他这么想了,也更为殷勤起来。叫店里的小厮将那两间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还嘱咐了床被等皆要去玲珑坊买了新的换上。 那小厮面色古怪地瞧着老板,低声道,"老板,你莫是忘了那两间已是被万家的小公子预定了去?" 那老板听此言也是一惊,可他刚才话已出口,这会儿要改口却是做不出来的了。 那边绿绮见那小厮同老板窃窃私语许久,想也是大概有什么难处,体贴道,"若是不方便的话......" "哪有什么不方便?方便,方便得很!"她话说了一半,那老板便急急地打断了。 虽说万家小公子不好惹,可这房到底只是人家给侍从定下的,这人难不成还会特地为了那两个侍从寻上门来? 李彤不喜这些世俗繁杂的事情,听那老板说了无事,便带着随身的侍女跟着那小厮上了楼。 见她都上去了,绿绮哪里还好拒绝?也携着余渺渺一同上了楼。 这原本只是个小插曲,可谁知到了晚间的时候,便听得楼下乒乒乓乓地响,还夹杂着人的喊声。其中有两道声音还是余渺渺有些熟悉的——可不就是白天那老板和小厮的吗? 余渺渺有些担忧,和绿绮一道出了房门想去看看。一推门,便看见李彤朝下走去的背影。 余渺渺和绿绮对视一眼,也赶忙跟着下去了。 她们还未走到楼下,便听见李彤不快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是作什么?!" 再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公子!就是她!仗着身份比我们高贵,强抢了我们定下的房间!" 李彤的声音带了些怒气,"我都未见过你们!如何强抢你!" 那声音又道,较之刚才又多了两分趾高气昂。 "你当背后做些动作我们便不知道了吧!我可是见着你去了我原先那间房的!" 他说完,又有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响起来。 "你是那李彤?呵,不过是个小家族里侥幸出了点名气的角色,也敢上来抢我给我下人订上的东西?!" 那老板慌张的声音便又传来,"是我自作主张!不怪她不怪她!" 再之后便又是乒乓一阵乱响。 此时余渺渺已是见到了楼下的情形——却是那老板被个下人模样的人给一脚踹了出去。 余渺渺惊怒之下连忙跑出去扶起了那老板,抬头朝那所谓万公子看去。 那人生得一副面若桃花的好相貌,可惜却是满脸的嚣张戾气。 "你若是想要那两间房,我们退给你便是!何苦要来这里为难别人!" 余渺渺没有李彤般有名气,那人只当是个小角色。原本瞧了余渺渺的脸还生了两分怜香惜玉的念头,可被余渺渺劈头盖脸一般说教,当即翻起脸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他这话一出,那两个侍从便磨拳擦掌地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好在那万公子一通话骂完,又瞧见了余渺渺后头的绿绮。 乐师虽是名气大,可地位却是不高,瞧着万公子对李彤的态度便能知晓。可绿绮不是普通的乐师,不说她是那碧水阁的阁主,她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不然绿绮一介乐师,又如何能做得那碧水阁的阁主! 这可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人物了!只是他吃不准绿绮出现在此的原因,只收敛起刚才那副轻蔑的神色,不知从哪摸出把扇子,装模作样道,"在下尚书府下万安,在此处理些家务事,不知绿绮姑娘来此又是作何?" 他一上来便抬出了自己父亲的身份,言下之意便是绿绮不要多管闲事。 余渺渺见他那副做派,只觉得十足的纨绔之气。不由想起来柳恕之也曾有段时间天天摇着扇子,却是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不由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绿绮笑了笑,也学他道,"奴家碧水阁阁主,刚才那几位,不巧都和奴家有些渊源。" 绿绮说话时自带几分缱绻温柔,叫人听了难以生出些气来。 那万安听了前半句只觉得心中荡漾,可到了后半句,面色却有些难看了。 绿绮又继续道,"奴家定下这间客房的时候,可确是未曾见过万公子这两位侍从,不知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 万安决不可能真为了两个侍从去得罪个背景不知深浅的人,此刻绿绮也给了他台阶下,他便顺着下了。 "绿绮姑娘说的话在下自然是信的。看来不过是误会一场,打扰了!" 他说完,便领着那两个侍从离开了。 那李彤也没想到绿绮居然在京城这么有分量,连那个万尚书家的公子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她心里震惊,可又不好表现出来。粗略估算了下这家客栈店里的损失,掏出张银票压在了柜台案上,转身上了楼。 而余渺渺则是给那老板的伤口细细清洗了包扎好,歉意道,"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 那老板哪里受得?摆手道,"是我连累了姑娘你,姑娘你不必道歉的!" 绿绮也是过来,扶起了余渺渺,安慰道,"没出什么大事便好。这事和你无关,过去了便不要在计较了。" 那老板也是连连附和。 而余渺渺此时心里也是有些无奈。她说那句,有一大半是为了绿绮说的——虽说她不清楚事情经过,可看那老板态度,想来若是绿绮不住这店,那这些事估计也都发生不了。现下里倒变成了绿绮和那老板都过来劝她不要自责,余渺渺默然无语。 等安顿好了那客栈几人,余渺渺便跟着绿绮回了房。 此时离那诗会不足两日,余渺渺和绿绮还没定好在诗会的曲目。好在绿绮对李彤也算是熟识,知道李彤所作之诗大多是与她那日所弹曲子《酒狂》一般潇洒肆意。故而为了应景,余渺渺也应是弹一曲曲境差不多的曲子。 可不说余渺渺精通不精通此道,但是那诗会,就多是自诩风雅的人士。原本会上就多些伤春感时的诗句,这要是忽然来个曲子诗句都潇洒不羁的,难免叫人有借这噱头引人注目的猜测,反而引得其他人不高兴了。 故而最终绿绮给余渺渺选的便是首《听泉》。这首好便好在灵动,静时如幽谷听泉,动时又如江水奔腾,虽也有着洒脱的味道,可也有着泉水叮咚的静然。既能中和些李彤诗句的锐意,又能在到了高潮处时附和相融。实在是此次诗会再合适李彤不过的曲子了。 也还在此曲余渺渺早年练过,此时虽是生疏了些,可还有两日的时间能做些磨合,到时候便不会差之太多了。 况且余渺渺此时又有着绿绮指导。绿绮自己琴技虽是普通,可在教人一面却是颇有些方法。 余渺渺问及此事,绿绮却只笑着说她不过是记着自己师父是如何教导她的罢了。 --- 第46章 意料之外 绿绮那师傅,既是有着《冬秋引》这等绝学,教人的手段有如此高超,余渺渺不由有些好奇她的身份。 "绿绮姑娘,你这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绿绮闻言挑了挑眉,作出一副不快的模样。余渺渺以为是自己唐突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红了脸便想道歉。 可绿绮却是佯怒嗔道,"你叫我什么?" 余渺渺便是一愣,连忙改口叫了两声"啊绮姐"。绿绮这才开口神秘兮兮道,"我师父她的身份现在啊,还不能告诉你。" 见余渺渺有些失望的样子,绿绮又笑着接道,"不过,你可还记得我师父生辰快要到了?到时候你不就便知道了?" 绿绮说完,余渺渺便反应过来,自己确是早两个月答应了绿绮要一同去参加她师父生辰。 她当时答应地颇为爽快,可现在想想,绿绮那位师父怕是位大人物。自己又意外学会了人家绝学《冬秋引》,这见面,怎么想都有些尴尬了。 绿绮瞧出了余渺渺的紧张,出言安慰道,"我师父性子温婉,你大可放心。" 余渺渺听了她这句,心中不由安定了几分。可要是黄裳此时在这儿,定会大呼绿绮两声"胡说八道!"。 两日的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便到了那诗会开始的日子。 不过此次绿绮却是没有同行。这倒不是说绿绮身份太低进不得场,只是绿绮对这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她若是去了,不仅自己硬挨着难受,也是颇煞风景。便干脆回了碧水阁不去了。 便剩下了余渺渺跟着李彤两人同去。 那诗会距离这客栈不远,可李彤还是按着出门前李家夫妇的嘱咐,坐了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前去。那三位侍女今天也换了身料子颇好的衣裳,还给余渺渺和李彤都绘上了精细的妆容。 那三位侍女手艺极好,连李彤这般其貌不扬的也在她们手下勉强有了三分颜色,更别提余渺渺了。 虽说那几个侍女并未给余渺渺画上多浓的妆容,可就淡淡地涂抹了几下,便衬得余渺渺温婉如水气质出群。出客栈的时候,还惊得那老板愣了好一阵。 原先余渺渺还觉得李家准备的这马车太过铺张。可真出了门,余渺渺才发现李家这一辆,在京城这边,实在是算得上是"朴素"了。 此时正是那诗会入场的时候,一路上两人遇上了好几辆装潢地金光灿灿的马车。其中有一辆最为夸张奢靡的,余渺渺看过去还发现是个熟人。 那马车里坐着的,可不正是那尚书府的小公子万安吗? 这实在是有些冤家路窄了!偏偏今日绿绮还不在,虽说因着绿绮的面子,那人也应不会对二人下什么狠手,可几顿奚落却怕是少不了的了。 余渺渺心中也是无奈,实在想不明白这种诗会一个纨绔子弟来参合什么——要知道,进了诗会的人,除了上台表演的乐师,其他人可都是要作诗起码一首的!难不成万安看着像个纨绔子弟,其实内里面还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 余渺渺一想到万安摇着他那把精雕玉砌的扇子在会上吟诗作对的情形,不由绝望地闭起了眼,赶紧把这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海里挥去。 而李彤为了避嫌,则是等前面万安进了场,才拉着余渺渺下车。 那诗会侍女侍从皆不得入内,并且还得检查一番,确认了没带兵器之类才可进去。 等那几个看守的侍女检查完,示意李彤和余渺渺进去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 "渺渺?"虽是疑问句,可却是不带着半分的犹疑。 这声音,余渺渺简直是熟识地不能再熟识了! "阿衍?!" 她话出口便察觉到了不对——柳恕之已不在唐家装公子哥了,她这称呼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可这也怪不得她,那日回清涯之后,柳恕之便换回了他本来喜穿的几件衣物,有时候还会穿着道袍。可今日他来却是换回了他那一身精细华贵的衣服,余渺渺一时反应不过来,便这样叫出了口。 而柳恕之见余渺渺面色有些尴尬,可又不知是什么原因,便笑着问她,"怎么了?" 余渺渺不好意思道,"我不该叫你阿衍的..."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惊疑道,"你怎么过来了?" "无妨,就叫我阿衍好了。"柳恕之笑道,"听说你来这诗会,正巧我也颇感兴趣,便来看看你。" 他说话间不自觉摇了两下扇子,笑得一派温柔。 这实在是算得上一副赏心悦目的好景了!余渺渺想起万安那得瑟的摇法,忍不住心里感慨句:果真人与人之间大有不同。 而同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刚才在二人前头的万安居然折了回来,朝着柳恕之走了过来。 刚才柳恕之那一句不仅余渺渺听见回头了,那万安也是听了侧头瞧了瞧。 他原本只是惯性地一回头,可这一瞧叫他瞧见了柳恕之。 他虽是个喜爱显摆的纨绔,可不代表他没什么眼见——就比如柳恕之那一身衣料,看着不惹眼,可却是价值不菲。再说他手里那把扇子,若是没猜错,便是道明寺主持了慧和尚开过光的那把! 虽说论权位,万安在这些人里面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要论着有钱,却是无人敢与万安相争的。他来这诗会,原本炫耀的成分居多,现下里忽然出来个一身价值不输给他的,偏偏外貌气度还都比他好,这要叫万安如何视而不见? 这想着,他便摇着扇子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在下尚书府万安,刚才瞧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便起了结交的心思。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柳恕之回他一个笑,道,"芷玉城,柳恕之。" 万安一听,脸色便不由显出了两分不屑的神色。 原来是个偏僻地界的小角色。 在万安眼里,出了京城的地界,除了相邻几个城镇还算可以外,其余的那一律都是算作偏僻的。可他忽然又想起来,那个李彤好像也是芷玉城里来的。 这就叫他有些吃惊了——这诗会可不是常人想进便能进的,历年能参加的基本都是京城的人士。那些"偏远"的地区的,能来一个便算是不容易的了,要是一下子来两个,那可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了。 而万安正惊疑不定间,周遭渐渐围了两个看戏的。 这些人都是前来参与诗会的,自恃身份高贵,不会同那些路人般上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要说吸引他们前来多看两眼的原因,其实也是简单。 自然不是因为见万安上前去搭话才感觉到了新奇,而是因为这二人都装束。 说得再明确些,则是因着这二人手中的扇子。 这些人自诩风雅,往来大多也会同那两人般带着扇子。可他们带着都,多是纸扇白扇,上面再绘些竹啊兰啊这等风雅之物,还有些人还会在扇上题两句自己所作的诗句。可再怎么折腾,他们手里提着的,也还只是一把白色纸扇。 而这两位,实在是一个赛一个的不一般了。 先说那万安,明明手里拿的只是把扇子,却偏偏要用金子做那扇骨。拿金子做那扇骨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镶两颗贵重的玉石——这不是说金镶玉不好看,只在是放在那扇骨上,实在是浮夸的可怕了。 这还不是全部,那扇子扇面还是拿了镶了银线的绢布做的,上边用朱砂题了两句不知所云的诗句——这下子金银红绿全聚齐了。不能说那扇子丑不好看,可也愈发显得低俗不堪了。 而对面柳恕之的扇子则要简单得多了——那扇子没有纸面,而是用了许多精心雕镂的木片串成的。不知用了什么秘法,那些檀香木制成的雕花木片此刻呈现的是一种极深邃的黑色,和他那身白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不会叫人有丝毫突兀,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两人若是只有一个在,那些人士莫约也就多看两眼的事。 可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想想比较之下,不仅是高下立现,且给观看的人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若原本众人只觉得那万安浮夸的话,现在便是衬得庸俗。原本只觉得柳恕之气度不凡,现在更是恍如嫡仙下凡了。 这几人的目光太过明显,明显到了万安自己都察觉到了。 可他偏偏还发作不得。这些人一个两个他或许还敢招惹,可要是在这诗会上闹事,那就相当于也拂了举办人的面子。能举办这诗会的人哪里能是他一个小小尚书府少爷惹得起的? 万安也不欲生事,不再多套柳恕之话,转身便走。而他到底是纨绔子弟,走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尾巴,朝着柳恕之冷冷哼了一声。 --- 第47章 西都作 一等那万安走远,原本在周围观望的几个人便都围了过来。 刚才柳恕之在万安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气质绝尘,而这些人都是起了些结交的心思,连带着余渺渺和李彤也受到了同等的对待。 而也因着诗会临近开场,那几人只是寒暄了几句便陆陆续续离开了。而有些受宠若惊的余渺渺则是想到了之前绿绮与她说的话——这诗会果真只是个拿来结交的去处! 原本她对着诗会还有些期待,可现在却是打了些折扣了。 不过李彤本来来这诗会便是为了结交人物,见了刚才的情形倒是挺高兴的。 她自己也是知道得此对待多半是靠了柳恕之,心中不免对柳恕之多了两分好感,临走前还颇为真诚地朝着柳恕之福了一礼。 这诗会和那比试为主的赏花会又有不同,乃是才用了流觞曲水的法子——众人分成两列,分别坐在中间那条特意挖开的溪水两侧。举办人先出个题目,再倒一杯酒,让那酒杯从上游顺流而下。等那酒杯停下来,在谁前头,便是谁上前作诗一首。若这诗作得好了,得了喝彩,便能取了那酒一饮而尽。若是不好,便放回那溪里,让它再流传下去。 并且,诗会几十年流传下来,为了再公平些,那酒杯是可以中途拦下的。且无论如何都要等那场上的人都轮了一遍,接下来的场次才能无所顾忌地抢传。不过因着来这诗会的都是些自恃身份都,那些等着第一轮过后便次次抢杯子的情况也不会出现。 历年来的主办人都是当朝的宰相,这一年也不例外——上来主持的乃是这两年来颇受皇上恩宠的程远程宰相。 程远例行把规则都说了一遍,便让底下的人分成了两列。这座位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可要是坐在前面的座位,便是相当于多了些答题的机会。因此,众人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明里暗里的交锋却是充满了火丨药味。 众人很快便分好了座位。不出意外的,那万家的小公子坐在了左侧的最前头。而右侧的最前头坐着的便是今年的文状元傅清秋。而刚才与余渺渺二人打过交道的几人则是大多坐在中游,李彤选的也是个靠后的位置——这倒不是她不行坐前边,只是这位子多少也是反应了些宾客的身份地位,若是贸然抢了个前面都座位,恐怕其他人心里会生些不满。 而柳恕之则是更为夸张了,干脆直接坐在了最后头,还问那侍从要了杯茶细细品茗。 前面万安一直都在注意柳恕之,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多了两分不屑——这诗会考虑地颇为周到,若是不便饮酒,还可以拿茶水替代。只不过一口饮尽酒那算豪爽,一口饮尽茶水那便算是牛饮太煞风景,故而换的茶则是用了花茶做替代。可若是不管是茶是酒,喝上三杯之后都再难下肚。这人现在就喝上了,莫不是知道自己作的诗根本得不了喝彩? 他这般轻蔑都想着,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两分不屑。只不过因着万安在这京城名声是差惯了的,周围几个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而同时余渺渺也是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带了随行的乐师过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并未带了乐师,甚至是坐在前边的好几个,也都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而刚才程远所说的规则里面,也没有提到要乐师作乐相称的语句! 想来也是,不过是两句诗的时间,哪里需要乐师做衬! 她心中疑惑,便偷偷问了边上的李彤。 李彤解释道,"这流觞曲水的节目过后,若是得了程相青睐的,便有资格上去赋诗一首,而这时才需要乐师去助兴。故而没点把握的都是不带着乐师相去,免得到时候没用上徒增尴尬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丝毫没有半分的不自在。余渺渺知道李彤琴技高超,可没想到李彤竟是对她自己的文采也是如此有信心! 若真是如此,那李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奇女子了! 余渺渺还在兀自想着,忽然见李彤把脸凑了过来,朝她挤眉弄眼道,"我方才倒是忘了问了,那柳公子可是你什么人呀?" 余渺渺冷不防被李彤问了个措手不及,红着脸磕磕绊绊道,“就...就是普通的朋友!” 李彤本来就是随口打趣一下,没想到余渺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哈哈笑了两声,缓解了些尴尬。 “余姑娘你别在意,我就是随口问问。” 这时正巧是李彤边上那位拿了酒杯在作诗。原本他被迫接了个自己不太擅长的题目心中不快,哪知刚说了第一句便听见李彤“哈哈”笑了两声。 虽说原本他便不指望自己能得什么喝彩,可也不曾想过竟会得了倒彩!当下便将那酒杯递给了李彤,冷冷道,“姑娘可是嫌在下所作诗句拙劣?不如姑娘你自己来作一首好的来给在下涨涨见识!” 这杯子已是举到了李彤面前,李彤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要问李彤为何不敢接这杯子,这自然是她刚才都只顾着和余渺渺谈话,这开场的第一题却是根本没听见了! 而那人见李彤迟迟不肯接杯,又出言催促了两句。无奈之下李彤只得站起来接过了那杯子。 她不知这题目,又不好开口作问,只得闭着眼睛随口说了两句自己今日常作的诗句—— “......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她吟诗之前还带着两分懵然,可一旦开了头,周身的气质风度便马上为之一变,恍惚间余渺渺似是又见到了那日赏花会上弹奏《酒狂》的张扬女子。 这诗作得实在是好,李彤吟诗的样子也是十足十的神采飞扬,若是放了平日,定是能传颂一方的佳作! 可此时,台上台下却是一片静默。 原因无他,不过是那程远定下的题目乃是“初夏之景”!这诗虽好,可和这题目...... 刚才递酒杯那人,原本面上还有些不屑,可等他听完了李彤完整一首诗,又觉得李彤才华横溢实属他所见的女子里面第一人!虽说这诗不合题目,可他还是下意识开口为李彤开脱道,“姑娘这诗...不太符合题目,还是传一下位吧!” 而就在李彤顺势要将这酒杯递给下一位人时,前头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慢着!” 万安摇着他那把恶俗的扇子凉凉道,“姑娘这诗分明是和题目没半分关系,莫不是对程相心有不满故意对着干?” 这分明便是含血喷人公报私仇! 李彤递了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表情厌恶起来。 眼看着李彤便要开口和万安对上了,余渺渺连忙站起来道,“李姑娘这诗粗看之下可能和这题目没什么关联!可细看之下......”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余渺渺虽是懂些诗词,可不代表她就能从两样毫无关联的东西里硬是拨拉出几点相似之处——她方才为了阻止李彤开口,站得急,理由也还没想好。故而说到这要紧处便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可她这一开口,阻止了李彤不错,可会上的男男女女目光便全投到了她身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余渺渺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这诗里面写到的风,雨,云,月,皆是夏景之中颇有代表的几样。而题目只说是初夏之景,难道这样不能算是李姑娘合题了吗?”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说话间不由又多了两分底气。 “李姑娘她另辟蹊径,作了首既能合了题意,又能在意境上走出了夏景这个桎梏的诗,正是因着李姑娘想在程宰相题目的基础上再做突破才如此而做。万公子,你又怎可妄断李姑娘居心不良呢?” 余渺渺话一说完,台下便有一人轻轻拍起了掌。而有了第一人鼓掌,接下来便又稀稀落落有人鼓起了掌。刚才那个递酒杯的人也赫然就在其中! 可余渺渺没有理那人,反而是回头望去。 果真,这带动全场鼓掌的人就是柳恕之! 见余渺渺回头看来,柳恕之还朝她温柔地笑了笑,双唇开合之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余渺渺却是看懂了。 “霞映澄塘,龙游曲沼。” 这两句乃是单独剖出来的两句。前一句分别是“其艳若何”和“其文若何”。 余渺渺脸腾地一下变红了起来。边上李彤见了,还挑眉啧了两声。 而万安则没有这几人的心情,冷着脸道,“不过是巧言令色歪曲事实罢了!” 他这一出口,原本场上鼓掌几个人便停了下来看他。整个诗会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了起来。 稍有些识时务的都抬眼看向了上游的程远——无论他们作何解释,到最后还不是都只由着程远一句话作定夺? 程远在上头观望许久,此刻终于是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诗句是朱敦儒的鹧鸪天 西都作qwq 第二个是出自《红楼梦》了233333 --- 第48章 晚春 “李姑娘所作的诗,本相很喜欢。” 他这话虽是没说李彤的诗到底符不符合他出的题目,可态度却是明确地表明了的。 底下的人重又开始鼓掌喝彩。这一次,却是连带着那坐在首位的傅清秋也转过头来朝着李彤二人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万安脸上则是有些精彩了,忽青忽紫地轮换了几个来回后,才是硬生生挤出了句,“李姑娘二人皆是才辩无双,在下实在是佩服。” 说到这个“辩”字时,万安停顿了下,然后才是继续往下说去。 他这停顿太过明显,言外之意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出来了。 若是刚才他说这话,那在座的各位自然也是没理由反驳他。可现在连程远都是夸赞了,再如此针锋相对实在是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了。 不过在座的众人本来也多少了解些万安的秉性,心中不屑的鄙夷两下便算是过了。可程远却是位高权重极少与这些人物打交道,此番万安的表现,不由叫他心里有些不满了。 他虽是心有不满,可面上却还是一切如常。傅清秋则是因为与程远熟识,察觉到了程远的不满,当即默默地在心中给万安点了把蜡烛——程远用人最忌品行不端,万安给他留了不好的印象,那以后的仕途定然难以顺畅。 而这些都只是个小插曲,等万安坐下后,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李彤。 李彤还维持着持着酒杯欲落不落的样子——这酒,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方才程远只夸赞了李彤诗好,可却没表示这诗到底算不算合题! 一旁蔫了好一会的万安此刻忽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彤看,就等着看李彤出丑! 他这副丑态全叫傅清秋看了去,傅清秋心中恶念顿起,便主动起身替李彤解了围。 "李姑娘莫不是不胜酒力?这也无妨,可以拿花茶替代。" 这便是默认了李彤诗句合题的意思了。而程远也只是坐在上游不动,辨不清喜怒。可毫无疑问的是,程远没有反驳,这事便是得了默认了的。 李彤心中大安,双手捧住那酒杯行了一礼,豪爽道,"不必了!"说罢便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这般豪爽,纵是男子也少见!那傅清秋也是看得心中豪迈,忍不住夸赞道,"李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 李彤谦虚地回了句"谬赞"便拉着余渺渺坐下了。 等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下来,程远清了清嗓子,道,"下个题目,春华之美!" 说完,程远便斟满了一杯酒,将那酒杯轻轻放下了溪中。 而程远这次的题目乃是会上常用的题目,许多人来参加前做作好了准备。由此可知,这一次的竞争应是会比上次激烈上许多的。 那酒杯一路顺着溪流颤颤巍巍地晃下去,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风,把那酒杯吹得猛地一晃,一路朝着傅清秋飘去。 这情景若是不出意外,便因是会停在傅清秋跟前!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那手离杯子有些远了,够不着。此刻便是还执着一把扇子,硬生生用那扇子将那酒杯拨拉了过来。 能在这会上做出如此失礼举动的人,除了那万安还有谁?! 万安好容易将那酒杯从溪里捞出来,对着傅清秋故作自然道,"这题太过普通,配不上傅公子你状元的名头。还是由在下来罢!" 万安乃是个十足的纨绔,何时把自己姿态放如此之低过?他这般表现乃是有着两个原因,一时因为这傅清秋颇得皇上赏识,将来不定是个高官,这样的人最好是不要与之交恶的。 二则是因为,他此次来参会,叫人买先生准备了数首诗,可唯有这个题目因着往年常出,是他最有把握能用上的。错过了这次,下次怕是不容易再叫他押对个题了! 故而,这次的题目,是他凭着可能得罪傅清秋也要拿下来的! 而万安得了这酒杯,像模像样提起来作了个请的手势,便摇头晃脑地开始了吟诵。 "......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黄鸡一两声!" 原本这诗句他背得熟练,可刚才不知怎么突然忘了下一句。只依稀记得是个黄字开头的鸟,可具体是什么鸟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情急之下想到了什么便说了什么。反正都是鸟,哪一种不是一样么?! 可周围几个人却都是捂着嘴一副想笑又拼命忍着的模样。万安被他们瞧得有些气急,不满道,"在下这首诗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若是非要讲的话,那自然是没有的。可在座各位都是听了万安的前两句的——那前两句乃是"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这字字句句写得可都是些风雅的事物,这忽然到后面来了个颇具乡野田园气息的"黄鸡",就好比前半段你还在庭前赏花赏月,忽然之间又跑去感受乡间农作农活,这对比太过强烈,实在是教人有些忍俊不禁了。 笑得最为厉害的,便是被万安抢了杯子的傅清秋。他抬手遮着脸"哈哈"地笑了好一会才道,"万公子,你刚才想说的莫不是那黄鹂?" 他这一提,万安便想起来了,果真是这黄鹂!他连忙道,"傅公子说得对,是在下情急之下说错了,应是黄鹂才对!" 底下的人纷纷配合着他长长"哦"了声。到这时候,哪有人还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万安作弊不成闹的一大出笑话! 故而即便是万安这首诗实在是称得上是不错,在场的人也无一人鼓掌喝彩。这没人喝彩,那酒便喝不得。而万安还有所不服,想要开口质问众人,却被他身后乐师拉着了衣角,低声飞快地说了句什么。 万安闻言脸色有些发白,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又将那酒杯放回了溪里。 可这一回,那酒杯不紧不慢漂过了好几个人,却是没有一个人上去拦了。 原因无他,刚才万安所吟诵那首诗,实在是甚为精妙。在座的各人都没有把握拿出一首能必胜过他的诗来。 故而那酒杯一路漂荡下去,最终停在了最末位的柳恕之跟前。 满场的人视线都跟着这酒杯走,余渺渺也不例外。当她见了那酒杯停下的地方时,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确是好奇着柳恕之的文采,另一方面则是现在这会实在不是个接酒杯的好时机,更何况就在不久前,柳恕之还与万安生了些嫌隙! 而柳恕之只是平平淡淡地将那酒杯从溪里拾起,动作轻柔地就好像那不是什么承载了名誉的酒杯,而只是片不慎飘落溪里的花瓣罢了。 在座的人有几位是之前与柳恕之打过交道的,他们之中大多是既担忧柳恕之作不出更好的诗句来,又期待着柳恕之能一鸣惊人不负他们刚才的赏识。而大多数人则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观望。 而在他提起那酒杯时,忽然有个小浪头打来。眼见着那溅起的水珠就要有几滴入了那酒杯,柳恕之执杯的手飞快地往边上歪了一歪,堪堪避过了几滴水珠。 只是他动作快了些,酒杯里面的酒倒是洒出来了不少。 那酒乃是千金难买的“桃花笑”,也正是因着这个名字,程远出的题目里才是年年都有着春景这一题。 酒液极其的澄澈,在阳光下泛起了好看的光泽,远看上去就好像是柳恕之手上盈满了点点星光。 这景色好看是好看,可在这诗会上洒了诗会彩头的“桃花笑”,这可是历年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底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多都是些类如“这可如何是好”,“怕是要得程相责罚”这样的言论。而有些机灵些的人赶忙侧头看去,捕捉到了程远面上极快消逝的一丝不满。这样一来不管是之前看好柳恕之的人还是抱着无所谓心态看戏的人,这会儿都是抱着这个人怕是要完了这样的想法。 而柳恕之反应很是迅速,在那酒杯里溅出来的酒液还未完全地融入溪水里面时,便轻柔地吟诵出了声。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不像是其他上去吟诵的几人,柳恕之只是说了一句诗句——毕竟只是极快的一段时光,就算是他也未来得及作出一整首诗来。 可就只是这两句,却足以叫在场的众人吃了一惊。很显然,柳恕之是在见了那水珠洒出来的时刻灵光突现作了这么一首。而听了这诗再回过头来想那水珠飞溅的样子,阳光之下也确是有那么两分白雪飞舞的样子! 这等才思,这般想象,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可有人赞叹自然也有人出来诟病,那人站起来慢悠悠道,“公子这诗写得可是晚春罢?” “这可是和题目意境有些不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首是晏殊的破阵子春景 第二首是韩愈的晚春 发现自己瞎掰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hhh --- 第49章 上场 那人提出疑问后,原本被柳恕之那一番极快的反应震慑住的几人都纷纷回了神。 一般情况下,这题目都只是当做春景来写。可若真要细细掰开来讲,还便须得是万物春生的繁盛之景。刚才柳恕之那两句虽是把那杨花榆荚飘落写得唯美十足,可终归是透了股草木萧条的黯然。 而那人也非是刻意挑事,只不过是习惯使然——这诗他颇为喜欢,也因为喜欢,所以才容不下半点沙子。故而终是没忍住把自己遗憾说出了口。 而柳恕之则是温柔地笑了笑。这会的时间里他已是想好了整首诗句,此刻正巧借着那人的疑问自然地说出了口。 "非也,我这诗还有前两句。" 那人被挑起了好奇心,追问道,"是何?"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等他吟完,那人又默默加上后两句一起读了遍。在心中滚了一个来回后,惊喜道,"这前半句加的好!把这诗都写活了!" 他激动之下竟是率先鼓起掌来,朗声道,"不管诸位如何作想,这位公子的诗,我是认定了!" 柳恕之浅笑道,"承蒙公子抬举了。" 而刚才那人这般激动的原因,其实也无他。原本他是因着觉得这意境不符春景的勃勃生机,可前两句一加,把那晚春群花仍要斗艳的情态写得活灵活现,这比之那题目的意境,还要深了两分!遇此情景,叫那人如何不激动! 而原本在台上因柳恕之打翻了那酒杯而有些不快的程远,在见识到了柳恕之极快的反应力时,不由起了爱才之心细细观察着。等到后来那人忽然站出来抬杠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来,也是为了再瞧一瞧柳恕之的应对能力。而这一瞧,叫他登时求贤若渴心痒难耐了!哪里还耐得住在台上面继续试探?! 当即便是跟着那人鼓起了掌,"这位公子所作之诗,我实在是甚为喜爱。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何?" 他这话一出,底下直接炸开了锅。 这诗会在程远主持的十几年里,程远夸过不少的人。可要说问及名字,还真是十几年来第一遭了。 也由此可以见得,程远确是对柳恕之赏识有佳! 台下立马一片鼓掌喝彩之声,把柳恕之回答的话尽数都淹没了过去。 程远没听清回答也不着急,原本他便只是为了表达一下自己的重视意思。这诗会都是他举行的,要查一个来宾的姓名那是如何的简单! 而柳恕之回答完,则是将那酒杯执起,把剩下的残酒一口饮尽。 他饮酒的姿态与李彤又有些不同。李彤端的是那豪放不羁,而他则是极尽仪态端庄。虽是作的是一口尽饮这般算不上多优雅的事,可却给了别人一种世家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等他放下酒杯,程远已是又斟满了杯酒,将那一下道题目公布了出来。 因着前面两题的表现实在惊艳,这后面几题倒是显得有些有些索然无味了。而也幸亏李彤和柳恕之两人皆是没有再要答题的举动,这才避免了这场诗会最终变成这二人独秀的场面。 而万安则是凑了个巧,在遇上了一道众人都答不出来的难题时,也趁势吟了首诗而得以饮下了一杯酒。 虽然众人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可心里哪还不知道这万安十有八九又是拿了别人作的诗来顶替。可他们知道又如何?万安本来来着诗会便是为了显摆一通,现下里得了那杯酒,那可真是走路都仿佛带着风,就好像自己真是个才华横溢的公子哥儿! 万安面上一片嘚瑟,可其他人心有不岔也拿他没办法。来这诗会的大多是在京城无甚人脉的,或是想谋个名利的小角色,要不然那还用借着诗会来结交人物? 而等程远终于是倒完了那一壶“桃花笑”,原本或是兴致缺缺或是争名逐利的众人这会儿都是一个模样紧盯着程远。 这下面,便是诗会的最重头了! 这诗会上表现若是好得了程远青睐的,便会被点名得到个上去再作一首诗的机会。而这首诗不同于刚才所作的三言两句,可算得上是一篇文章!且不做拘束! 这无疑是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况且若是表现地好,直接和程远攀上关系也不是不可能!再不济也能在程远面前博个眼熟,不定以后做了官能得些关照! 那今年的文状元傅清秋,据说便是在这诗会上被程远一举瞧中,会后收作了弟子。这不,今年便是出人头地前途再不可限量! 而其实这上台的能是谁,大家心里都是有些数的。就比如那李彤和柳恕之,便基本是定了。可自己心里总归是还有些期待,不定自己便被程远瞧上了呢! 当然,不论这几人如何作想,这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变的。 程远不急不慢地报了四个名字——其中两个自然是那李彤和那柳恕之。剩下两个一个则是那傅清秋,而另一个则是之前颇不惹人注目的一位,名唤张庆。 可有人心里有数,不代表所有人心里都是有数。 在那程远报名字前,万安便左右摆了好几个造型,谁知到最后竟然是没有他的名字!若说有傅清秋,李彤和柳恕之他还能作些理解,可那个之前名字都没听过的张庆是何意思?大家同样是都未被程远开口称赞过的,凭什么没有我万安却有你张庆? 更何况他这次前来,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说背后给他作诗的是何人,单是请来的乐师,便是那有名的大师周妙话。这样的阵仗过来,居然没能拿了上场的机会,不可谓是不丢人! 万安当即忍不住站起来表示了不满,“再下刚才所作的诗难道比不上张庆公子来得精妙?为何程相你选了张庆公子而不选在下?”他说话间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世家公子,可平日里散漫惯了,要改也一时改不过来,这话说得是颇为不客气。 程远本就因着诗会上出了万安这个异类而有些不满,现在还遭了万安一通毫不客气的乱呛。心情糟糕之下说话语气也重了两分,“万安!你当本相我当真看不出来是王林青!” 周围几人皆是满脸恍然。 原来是王林青,难怪这诗作得如此精彩! 而万安脸上一阵青白,张口还要辩解,却被他身后的周妙花拉拽了下去。 而少了万安这个异数,剩下来几人皆是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对那接下来的颂诗环节也更多了几分期待。 因着张庆是四人里面最名不见经传的一位,此刻便是主动上去做了那第一位。 他也是没想到此番自己会爆个冷门,连乐师也没有准备,只是一个人在台上吟诵完了一整首。 说来也奇怪,刚才“曲水流觞”时,这人表现平平。可等这人到了台上时,作出来的诗却是辞藻华丽叫人叹为观止了。 余渺渺在底下看得出神,心里正感慨程远果真是眼光老辣时,忽然边上就传来了程远的声音。 “你不好奇本相是如何看出张庆的功底的?” 余渺渺一惊,下意识就想回答。可侧头却看见程远虽是站在她身后,可面朝着的却是另一方向。 原来是柳恕之不知何时坐在了余渺渺边上。而那程远心中对柳恕之惜才得紧,忍不住过来试探一二。 却听柳恕之笑道,“莫约,是看那人每次志得意满之时却都拿不到酒杯。而每每那人拿了酒杯之时,皆是一副懊恼之色罢。” 程远双眼一亮,“好好好!说得好!本相观那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题目里也能做出这般好诗,便知这人是有两分真本领的!果然,现在看来,确是没让本相失望!” 他说完又紧紧盯着柳恕之,认真道,“柳公子,不知你可有意向入朝为官?” 余渺渺闻言心中一跳。这当朝宰相要给的官位,能小到哪去! 可柳恕之却轻笑着拒绝了程远。 “程相好意,柳某心领了。只可惜我已入道家,是不会再入这官场了。” 程远闻言,心中有些失望。可他到底是久居高位的人,只是略微表达了下遗憾之情便不再提此事了。 而台上,那张庆也是吟诵完了。他这表现足够惊艳,也打消了那些原本心有不满的人的念头。 这下一个,原本应是那傅清秋,可这人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李彤便自告奋勇地上去了。 余渺渺则是回头朝着柳恕之笑了笑,提着裙子也跟上去了。 等这二人上场,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有乐师同行!这才算得上是完整的颂诗环节第一场!而这上场的两人,刚才可都是在那“流觞曲水”的环节里大放了异彩!这可比刚才张庆那场独角戏来得更叫人期待了! --- 第50章 同场 与刚才李彤情急之下蹦出的两句诗不同,这一长首,李彤却是收敛不少。整首诗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却是少了两分豪放的意味,显得乖巧了不少。 知道这是李彤照顾自己之下略微改了诗风,余渺渺心中感动之下,也弹的更为用心了。 她此时弹的正是那之前确定下来的《听泉》。 而这曲风,巧也和刚才那段曲殇流水的环节融合在了一起。不光是和李彤的风格颇为合适,也是十足地应了景! 而李彤原本顾忌余渺渺曲风跟不上她的文风,这会听了余渺渺的奏乐,与她配合默契十足。她忽然之间便来了兴致,把那原本作的诗文都尽数丢了去,竟是当场便开始作文了! 李彤的风格是什么?不羁! 故而第一段过去后,她的诗文便开始大放异彩,俞说俞是激昂。而余渺渺的曲子也紧跟着变幻起来,由一开始的泠泠溪水化成了江河一条奔腾而去。 到了最激越之处,那古琴更是发出了阵阵嗡鸣,像是下一刻便是要断去一般! 李彤即兴而坐的诗文,自是没有之前一段来得严谨,甚至有几处是出了漏洞。可在座的各人,没有一人觉得李彤的第一段便后几段作得要好! 尽管有些错漏,可那肆意张扬的情态,实在是叫人折服不已,忍不住大赞一句"快活"! 而后面那个乐师则也是叫他们心里激荡不已。这倒不是说余渺渺把这首《听泉》弹得如何入木三分,甚至可以说余渺渺在《听泉》这一曲上的造诣只能算是好,还远远达到不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可余渺渺弹奏的是普通的曲子《听泉》吗?自然不是。 在座的个人,都是听闻过几遍《听泉》原曲的。这余渺渺演奏里的门道,换些人可能看不懂,可他们却是心里明晃晃的—— 那曲调随着诗文的变化而变化,偏偏还是衔接自然,行云流水!要知道,这《听泉》原本只是首一成不变的曲子!更何况李彤中途忽然换了文风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显而易见的,余渺渺所奏的那曲《听泉》,不是事先排演好了的,而就是临场现作的! 这要何等的功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在座的各人皆是暗暗吃惊。 这一场比之刚才的第一场,精彩了何止一点半点! 等那二人下台时了,那些文人坐客们皆是团团围了上来,纷纷献上了自己的夸赞。 甚至是连程远都是远远朝着这二人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赏之意毫无掩饰。 而刚才第一位上场的张庆此时也是过来贺了喜,最后还朝着李彤茅塞顿开地说道,"我原先作诗作词,喜欢工于辞藻,可今日见了李姑娘,才知道原来是我太过迂腐了!" 众人正喧闹间,忽然听见有人提了音量说了句"安静!"。 原来是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的傅清秋。 他一开口,满场的人基本都是安静了下来。趁此当口,余渺渺飞快地侧身找了个偏僻些的地处坐了进去。 傅清秋才是刚来,并未见到之前余渺渺和李彤惊艳的表现。只是简单询问了句还有谁没上场。 得知只剩下了他与柳恕之时,他转头瞧了瞧柳恕之。而柳恕之则是朝他点了点头,傅清秋便是直接转身上了台。 可余渺渺却是注意到,跟在傅清秋后头的,不正是刚才万安身后的周妙花吗?! 说起这周妙花,余渺渺也算是熟识。几月前芷玉城赏花会上来的大师之一,便正是这周妙花! 不过这人的风评却是不大好。 这和她的琴技无关,却是她个人的一个特色了。 那便是此人爱财如命——只要出够了钱,除却了杀人放火的坏事,纵是去人丧场上奏礼乐这等缺德事情,她也是做得出来的。也好在这人缺德是缺德,可也是颇会察颜观色,故而至此一直是未曾闹出过什么大乱子。 此刻她出现在傅清秋身后,也不难猜出大概是傅清秋出够了钱便立马倒戈了去。 只是此事也提醒了余渺渺,刚才她注意到的几个同样带了乐师里面,竟是没有傅清秋这人! 他既是文状元,又是程远的弟子,本来这名头变应是确定了有他一份。不知为何他竟是没带了乐师来,到最后还是抢了万安的乐师才得以上场! 她正思考间,傅清秋已是吟诵了起来。身后周妙花也是拨起了琴弦。 这人不愧她大师的名头,虽然是中途与傅清秋合作了起来,可二人之间配合默契,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之感。 这台上,诗文精巧,琴曲绝妙。这表演不可谓是不精彩了! 可众人心中早便知道了这两人的实力,惊叹之余心情便没有之前李彤余渺渺爆冷时候的激动了。 而余渺渺此时则是幽幽地想到,柳恕之这次前来好像也是没带乐师的。 难道他是准备和那张庆一般上台空读一番吗?可他与张庆毕竟还是不同,他这前面已是有了乐师助场,再若出来个一个人的独角戏,未免给人些寒酸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余渺渺不免又回头看向柳恕之。 她这一回头,便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瞳里。 也正巧,柳恕之也在看她。 余渺渺的脸蹭地一下便红透了。迷迷糊糊之间,她想道,不如就自己上场帮他弹奏一曲吧! 而她这么想了,居然也便这么问了。柳恕之愣怔了一下后便笑着道了句"好"。 余渺渺的脸简直要红得滴出血来了。 自己居然,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问出口来了! 而现在不管是时间还是情势都不容她反悔了。 台上傅清秋在一片喝彩中走了下来,而柳恕之在上了台后,颇为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余渺渺在下面咬咬牙,还是一提裙子便上去了。 台下立马一片惊疑声响起。 这,一位乐师同时给两位得了彩头的人演奏的事情,他们别说遇到了,就是想那也都是不敢想的啊! 这次前来参会的众人,纷纷都觉得此次诗会实在是一夕之间便给他们遇上了倾尽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几件大事! 先是那位诗风张狂的女诗人,后是被程远赏识有加的爆冷诗人柳恕之。原本在这两人衬托之下,那位同样算得上是爆冷的乐师便有些黯然失色了,可谁知这乐师转眼便弄了一出一人演两场这样的惊天大事!实在是,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而说实话,在余渺渺上场之后,现场的气氛瞬间便被炒热了。 就算众人心里面都是惊疑不定,可这不妨碍他们对余渺渺和柳恕之这一对组合充满了的期待! 而余渺渺上场后,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点,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居然连要奏什么曲子都不知道! 而柳恕之则是笑着看她,示意她随便挑首曲子开始。 而余渺渺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那《冬秋引》。好在余渺渺拨弦前忽然想起来绿绮的话,想着在这里演奏可能会被有心人认出,等她真正拨弦时,这曲子便成了她之前弹奏过的一首《落雁》。 而等她弹完了前奏时,柳恕之也开始了吟诵。巧的是,柳恕之吟的这几句,竟是和这曲风无比的契合! 别人不知道,可余渺渺却是知道,柳恕之现在所说的可不是什么事先准备好的,而是真真切切现场新作的! 而他与李彤现场作的又有不同。李彤是挑了自己熟悉的风格自然而然倾斜而出,而就算她这样子,一篇诗文下来也难免是出了一辆出错漏。 可柳恕之不同,他不仅是作出了一首品质不下于之前所作诗句的诗文,且还是在他连风格都是别人定下的情况下! 余渺渺心惊之下走了片刻的神。这曲子毕竟她几个月未碰有些生疏了,这一出神手下便失了规律,竟是硬生生提前了一乐章进入了那高潮部分。 这一错漏倒是不太明显,可却是叫熟识《落雁》曲子的人都纷纷听出来了。 而柳恕之自然也不会没听过这《落雁》。余渺渺这般忽然提前了一个音节,若是他反应慢了些,便是会有一处明显的曲风文风不合! 可柳恕之反应极快,几乎是片刻都未停留便跟着那曲风走了。 发觉自己弹错后余渺渺再不敢走神,无论外界什么反应,她皆是静下心来安静拨琴。 等这二人下台时,下面便又是一副要把人抄围起来的架势。 若说刚才余渺渺和李彤那场下来人们都觉得是余渺渺在带李彤时,这一场便是十足十柳恕之带着余渺渺在走。 刚才余渺渺那处弹错,她虽然是处理地还算是好,叫人难以听出来有什么错漏。可熟识此曲的人都是立马便发现了她的问题! 此刻这台上的动向,分明便是那个柳恕之在顺着余渺渺的曲风走呢! --- 第51章 乐师 无论是诗文还是曲谱,能做到心随意动这一境界都堪称不易。虽然余渺渺中间弹漏了一段,可她前后弹出来的,可是风格迥异的两首!能有如此表现已是难得的惊艳,更别提刚才那首《落雁》前后弹得实在是可圈可点。 只不过来这诗会的大多是更对那诗词感兴趣的人士,且若是真要真论下来,还是那现创的诗文更富有震撼力。故而两相比较之下,那些人还是对着柳恕之更感些兴趣。 不过那几人围追着柳恕之打探了半天,才知道柳恕之来着诗会居然真就只是因为对那诗词纯粹的喜爱。不论他们如何暗示明示,东问西问,这人都是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想要结交的念头。 这不由叫他们有些失望了——只要是有些眼色的人士,都能看出来依着柳恕之的才情日后必然不容小觑。今日未能与他攀上些交情,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可他们也都还有些文人情怀,若是别人不愿意,他们也自然不会再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再寒暄几句过后,便慢慢散去了。 而另一边的李彤,则是不知什么时候与傅清秋打上了交道。 这才过了一刻不到,这二人竟是互引为了知己,若不是诗会结束后打扫的侍者前来催了,还不知道要在一起叙上多久! 余渺渺见了也是颇为好奇,又正巧柳恕之那边被人围堵住了,她便走到了李彤那边,与她站在一起。 这二人就算是被催促了也没减少多少谈话的兴头,竟是边走边谈论了起来。 余渺渺一路听着,倒也摸清楚了些缘由。 原是这傅清秋为人潇洒不羁,文风也如其人,刚才诗会上见李彤和自己颇有些相似,便起了结交的心思。等真正交谈了两句,这两人心中皆是产生了种终是遇上了知己的感觉,这感情自然是升温地极快,几是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这二人正谈得火热,却被前面忽然的一阵争闹声给打断了。 这吵闹的声音原本不算是大,可奈何周围的平民们围了好大一圈,手里指指点点嘴里还窃窃个不停。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傅清秋还是李彤,都没了交谈的心思。 了就在这二人停了话头准备离开时,却忽然听见人群里面依稀传来了周妙花的名字。 居然还是个熟人!这下便是不好不管不问了。 三人又折了回去,傅清秋仗着自己身量高,耳力又是不俗,终于是弄清了里面这状况。 原来,傅清秋此行前来,是准备好了一个乐师的。可那乐师不知为何,竟是在诗会前一个时辰害了病,不能前来。而这一时半会的,又不好再找个水平高超的乐师来。原本傅清秋都作好了唱独角戏的准备,可谁知到了关键时刻,那个周妙花竟是寻了过来,说是若能付上一千两黄金,便为他上台演奏一曲。 一千两黄金请个陪奏的乐师,这实在是有些狮子大开口的嫌疑!可傅清秋哪是个缺钱的角色?这要紧关头,别说了一千金,就是两千金他也能咬咬牙付了。 只不过这问题在于,这周妙花今日是跟着万安来的,这会傅清秋若是应了,便是有些驳了万安的面子。 可周妙花却是说了万安已是离场,她之后何去何从万安都不会干扰分毫。 这一来一去之下,傅清秋便有些动摇了。再加上他确是想要个乐师,这么犹豫一两下,最终也是答应了周妙花。 可谁知这周妙花刚才对着傅清秋根本就在是一派胡言! 先不说万安是否已经离场,单是就周妙花回头又去给傅清秋弹琴这事,万安是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可周妙花被蒙了眼睛,只看见了这在诗会上能捞到的大笔钱财,想耍些小聪明大赚一笔。可却是没想到那万安被程远一通好气之后,竟是没有离开!不仅是没有离开,还是在场外看着! 这便是正正好好目睹了刚才那事的全程。如此丢人脸面的事情,这叫万安如何按捺得住?一等那周妙花离了场,便是逮住一通好骂。 可周妙花也不是吃素的角色,被万安一通骂激起了脾气。她这事虽是做得叫人诟病,可按着程序来讲却是没有什么过错——这都已是下了场用不上这乐师了,难道你还能管着人家再去寻个金主吗?这样一来,她也是多了两分底气,和那万安争辩起来。 这便有了刚才余渺渺三人见到的那一幕。 傅清秋原本被周妙花哄骗了去,心中有些不快,可此时却是发作不得。那周妙花虽是人品不佳,可好歹也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万安家世背景深厚,此刻若是他出来再指证周妙花欺瞒他这事,怕是这人现在就要吃点不小的苦头。 而傅清秋正因着此事犹疑不断时,余渺渺已是上前挡在了周妙花身前。 她并不认识周妙花,也不知道周妙花所作的事情。只是这大庭广众的,万安拿身份去欺压一个女子,这事做得也是难看得很。 万安认出了余渺渺是那个在诗会上呛过自己两句的人,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若不是此时惹来了一群人围观,只怕是当即便要发作出来了。 他强行平静下来,忍着火气问道,“余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着先发制人的念头,他问完又马上接着道,“你难得不知道你身后这位在做了在下的乐师后,又去给那位傅公子演奏了吗?!” 余渺渺被他说得愣了愣。难怪这周妙花先前是在万安后面,最后却是给傅清秋演奏了去! 她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经过,也是有些理解万安此时的做法。这也是怪万安平时里张扬跋扈惯了,余渺渺见了刚才的情景还以为这人又是在刁难别人了。 这二人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他们之间的事情又不是好解决的事。余渺渺便生了些不想再管的念头。 可她现在卡在那二人中间,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晌,余渺渺才有些尴尬地开了口,“那你们是准......哎?!”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在前面人群里面看见了匆匆走过的柳恕之。 似乎是听到了余渺渺那声惊呼,柳恕之也回过了头来。 他似是有什么急事,原本只朝着余渺渺点了点头便又要转身,可余光中瞥见了周妙花,便又急急地折了回来。 而后面李彤和那傅清秋此时也是围了上来。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两个人的争辩此时便忽然涉及到了足足六个人!这阵仗,远远看去就好像要打起来一般! 京城里又是几年没个大事发生,他们这般阵仗很快便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这聚集的人多了,也惊动了衙门。万安本不欲把这事情闹大——这事情闹出去不说结果如何,就单论自己的乐师跑去给别人弹奏这般丢脸的事情,万安也是绝不愿意作别人饭后谈资的。 故而万安最终只是冷哼了声便离开了。 而那周妙花在万安离开后,也起了身想要离去。 她只来得及作了个转身的动作,便被柳恕之出声拦下了。 周妙花满脸的莫名,她和柳恕之没有半点的关系,实在是不知道此刻他拦下自己是做何。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柳恕之拦下周妙花之后便朝着傅清秋道,“傅公子,可否介一步说话?” 而傅清秋也是有些账要和周妙花清算清算,此刻柳恕之问来,自然是一口答应,直接把几人都带进了自己在京城的居所。 周妙花自然是百般的不情愿,可奇怪的是,她只是见了柳恕之作了个奇异的手势,她的双腿便不自觉地跟着那几人走了。 周妙花对这些鬼神之事稍有些了解,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遇上的是什么妖怪还是传说中的高人。她心里惊疑不定,也不敢表现在面上,倒也算是安分老实了不少。 等一行人到了傅清秋的居所,余渺渺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问道,“这人是......?” 她这话刚问出口,周妙花便挑眉抢着回答了,“我当然是个人!不然还能是什么?!”她心中有疑,就生怕这几人把她当作什么妖怪除了去。 余渺渺被她说得愣了愣,李彤和傅清秋也是满脸的复杂难言。 周妙花:“......” 边上柳恕之不由好笑道,“我当然你是人,只不过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听了柳恕之这句话,周妙花眼前一亮,“回答了你,你就放我走吗?” “自然。”柳恕之正色道,“今日有什么奇怪的人找过你吗?或者前几日?” “奇怪的人?”周妙花眯着眼想了许久,终于道,“今日是没有遇到,不过前几日的话,好像倒真是有那么一个!只是不知道这人算不算是柳公子口中的奇怪的人了。” --- 第52章 算卦人 周妙花那话说完,余渺渺便又觉得有些迷糊了——这奇怪便是奇怪,哪里还有什么算不算的说法? 而她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妙花在得了柳恕之示意她往下讲的眼神后,便换上了一副有些严肃的神情。 "那天我遇上了一个算卦的先生。当时正巧那先生在给霖云姑娘算卦,霖云算的是近些日子的事业如何,而那先生也说了那算下来的是个极好的卦象。" 她这时说的,听起来好似是没什么问题。可在柳恕之与傅清秋都是神色一凛。原因无他,这里面提到的那个霖云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傅清秋今日原本那位乐师! 霖云算的近些日子的卦,那无非就是这两日的诗会。如此看来,这算卦先生不仅是没算对,还可以说是和那事实截然相反了! 周妙花见柳恕之神情凛然,也知道自己怕是真撞上了什么大事。又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才接着道,"然而那先生又说霖云姑娘的气运只在一时,若想保住,须得拿他特制的香囊贴身带着,片刻不离。说是这样才能留住气运。" 她说到这里时,柳恕之脸上已是一片恍然。他直接打断了周妙花的话,严肃问道,"那先生你在哪里遇见的?" "湘文街街口。可那先生早就离开了!" 可她后半句还没说完,便见柳恕之朝众人匆匆道了句"失礼了!"便侧身闪了出去。看那方向还是正是去那湘文街的! 周妙花颇有些无语。而这会儿她最忌惮的人都离开了,她也不欲多留,行了个礼便也想告辞离去。 可这回却是傅清秋不让了。 周妙花有些恼意地看着傅清秋,冷冷道,"傅公子,你这是何意?" 傅清秋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做法有些不合礼数,便强耐着心里头的焦急,反而算得上是温和地问她,"我只是担心霖云罢了。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吧,接下来呢?你又是为何说这人奇怪?!" 周妙花原本心里是不愿意多言的,可想到之前从傅清秋这里拿到的一千两金子,还是把接下来的事情说了。 "之后,霖云姑娘问那道士这香囊要多少钱,可那道士却说是和她有缘,不须付钱。" 说到这里,周妙花又顿了顿,"你们也知道,一旦这算卦都不拿钱,便就轻易给人种高人的感觉。" 余渺渺赞同地点点头。一般算卦的都被人当做是出来骗钱的。若是不收钱财,便免去了骗钱的嫌疑。这一层嫌疑洗清,那那些算卦的可信度登时便能好好几个度! "而我当时想着反正算一卦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也过去想算上一卦。只是那人一见我过来,便收了摊子准备走人!只和我说是今日就算一卦!我当时只当他是什么脾气怪异的高人,可刚才想想,这人算的卦可不是和霖云姑娘的遭遇前后相反吗?!" 从周妙花这些话看来,那算卦先生还真是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可能让柳恕之如此激动的哪能是什么"仙人"?只怕那道士是个妖物罢了! 而此时,傅清秋也是皱眉道,"那人怕是真有什么问题!霖云她今日害病突然地很,我本就怀疑有什么人作了手脚!" 他说话间,也是朝着柳恕之刚才离开的地方走去。 可这哪里是什么凡人使出的手段!若真是什么妖物,这人现在寻过去,就算是不出什么生命危险,那也是会扰乱了柳恕之的! 余渺渺连忙上前把人拉了回来,隐晦道,"傅公子!这事情只怕不是什么普通的事件!还是就让柳公子前去处理便好了。" 她说得太过隐晦,在场的三人除了周妙花都是没怎么听懂。 "不是普通的事情?" 潜意识里面,余渺渺便不想让柳恕之的事情叫别人知道。可她又不知道如何糊弄过去,只好是对着傅清秋大眼瞪小眼。 正尴尬间,周妙花忽然开口道,"还能是什么事情?便是那鬼神之类的咯!" 傅清秋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只当周妙花又在诳他。 "周姑娘,这又不是在写话剧,哪有什么神神鬼......"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又停住不说了——霖云的病情来得奇怪,得的更是奇怪!只是身子虚弱走不动路,可大夫却是看不出任何的门道来! 周妙花也察觉到了他的犹疑,好笑道,"傅公子,这世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可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傅清秋默然。这事虽是叫他难以相信,可再看看余渺渺的表现,这最后的两分不信也变成了信。 周妙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又生怕自己惹上什么鬼怪,也不寒暄两句便道了别。 而傅清秋也是把余渺渺那席话听进去了,知道自己去了也多半是添乱,便带着两人去了霖云暂住的客房看望。 一路上还问了余渺渺好些这方面的事情。他现在已是镇静了下来,也看出来了余渺渺之前的不欲多言,便只挑着几个要紧的问了。这些问题避开了许多柳恕之个人的私事,余渺渺也都是一一回答了。 房里霖云正躺着,还是一副浑身无力的模样。也所幸只是浑身无力罢了,没有其它不好的病症发作。 三人在霖云房里颇为安静地坐了一下午,知道傍晚时分,才是听到了下人上报"有人求见"。 这求见的人,自然便是柳恕之。 傅清秋最先出了门去迎,余渺渺跟在后面。倒是李彤没有出去,就呆在房里陪着霖云。 柳恕之此次来京城,的确和他之前所说一般,是听说了余渺渺也来了,正巧自己也对这方面颇为感兴趣,便也跟着去了。 可在那诗会上,他忽然感觉到傅清秋身上有股子极淡的妖气。 这妖气自然不是傅清秋的,也不是妖怪在他身上留了什么印记之类,倒像是他近期碰到了什么妖物或者是什么被妖物缠身的人类。而他身上妖气极淡,便应是后者。 柳恕之本来便是打算会后再找傅清秋问问,可他在诗会结束时,又察觉到了那股妖气!这一次虽只是泄露出了极少的一缕,却是精纯得很。 那妖物竟是敢在诗会这般热闹的场面上出现!也正好那诗会结束了,柳恕之便一路追了出去。 只是这妖物颇为狡猾,周围又是人群嘈杂。这么七拐八拐间,竟是慢慢甩下了柳恕之。 而此时柳恕之又恰好撞上了余渺渺。他本只是想与余渺渺打个招呼,可却在周妙花身上也是感受到了那股妖气! 那妖气比傅清秋身上的要来得浓些,起码也是这几日接近过那妖物的! 那妖物此时已是逃远,一时半刻间柳恕之也是追不到的,便停了下来。打算好好问问这人,不定能有些这妖物的线索。 而周妙花也不负众望地抖擞出了不少有用的事情。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妖物,一有了些消息便赶去了。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等他摸到了那妖物的老巢,那妖物也早就人去楼空。 所幸的是他也在那处发现了几样装饰华美地有些过分的饰品——瞧这风格,实在是很像京城里某位铺张浪费的公子啊! 当然,此事应是和万安没什么关系,但和这万家,却定是脱不了什么关系的。 而调查万家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他便先行回来告知余渺渺等人一声。 因着傅清秋已是知晓了这类事情,柳恕之在与余渺渺把这些事情一一道来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着他。 "那...霖云她会怎么样?"傅清秋对这些事情还都一知半解,便最先问了个最要紧的问题。 柳恕之朝他安慰地笑了笑,"不必担心。那妖物只是只人参娃娃,调皮了些,却是不会害人的。等过了今天,霖云姑娘就该可以正常行走了。" 见余渺渺脸上遮不住有些好奇的模样,柳恕之又笑着解释道,"这类妖物算是人杰地灵的宝物,算是妖类里面的一种异类。也不须除去,只是也不能放任它这么在京城里作妖。" "那你是要把它抓了放归山林吗?"余渺渺奇道。 "非也。"柳恕之摇摇头,"这一类中特别喜欢惹事的一类,都是收到灵药阁里管教的。" 余渺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妖物不管是害人的还是不害人的,她都参合不了。此刻知道了那妖物不会伤及外人,也算是放下了心。 而傅清秋也是同余渺渺差不多的想法。只不过他在京城有些势力,这调查万家的事情,他便表示了要出一份力。 虽这份力出于不出对柳恕之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看着傅清秋一脸的坚定,他还是笑着收下了。 当晚,李彤便同余渺渺回了客栈。而柳恕之则在傅清秋的盛情邀约之下,住在了傅清秋的居所。 --- 第53章 碧水阁 回了客栈,余渺渺把今日所遇之事挑着几个重要的与绿绮说了。只不过与鬼神相关的一些,却是被她含糊带过。这次倒不是她故意相瞒,只不过绿绮和那傅清秋一般,对此道毫无了解,贸然说出去,怕只会是徒增烦恼罢了。 而绿绮也只关心余渺渺会上的表现如何,在听到余渺渺说到那李彤和傅清秋相谈甚欢了一路时,长长地舒了口气,终是放下了心来。 对于她来说,此次来京城的事情和目的都是做出和达成了的。她这心头搁着的事情放下了,也便有了心情和余渺渺提接下来的事情。 这事情,余渺渺早在两个月前便答应了绿绮。可这几日余渺渺事情颇多,绿绮怕余渺渺忘记了,这会儿便又提了起来。 "渺渺,你可还记得两月前我朝你买的那株青龙卧墨池?" 她这么一提,余渺渺便全记起来了。不仅是那株青龙卧墨池的事情,若她没记错的话,绿绮师父的生辰怕也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难不成你师傅她生辰就在这两日?" 绿绮笑道,"准确的说,是在五日后。渺渺你应该是有空的罢?" 原先余渺渺便是答应了绿绮要去,而绿绮此刻还是拿着商量的语气问她。这其中对余渺渺的关系照顾之意实在是溢于言表。 于情于理,余渺渺都是不会拒绝的。只是唯一让她有些犹疑的,便是她还未准备什么生辰礼物。 既然是绿绮的师父,那这人名头自当不小,那寻常的礼物便是有些拿不出手的。可她这次前来,走得急,身上也没什么银两。她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绿绮包下的,难道这绿绮师父的生辰礼物还需要她问绿绮借了银两去买? 这自然是不好的。可若是去问李彤借,她与李彤又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虽说李彤对她似是青睐有加,可她到底是没和李彤有什么再进一步的交情。这贸然前去问她借钱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做不出来了。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得又去麻烦柳恕之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一个人去了傅清秋的居所寻人。 只是刚到傅清秋家的门口,便撞见了同样来寻柳恕之的闻子白和花靥。 闻子白还算是和善地朝她打了个招呼。那花靥却是不知道怎么,在瞧见了余渺渺之后,先是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再然后是一些恍然,最后则是颇为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她这表现叫余渺渺看得一头雾水。花靥对余渺渺确是有些不知缘由的不待见,可未有一次是达到了嫌恶的程度。再者,就算再不待见余渺渺,她面上总还是多少有两分掩饰的,像这样如此露骨的厌弃神情,余渺渺还是第一回遇见。 被这样的眼神瞧着,换作谁心里都是不会好受的。更何况在余渺渺看来,她根本就没惹过花靥。实在是想不明白花靥对她的恶意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这边闻子白也感受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也是和余渺渺一般不知缘由,故而选择了沉默不语。 如此一来,这三人便莫名地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氛围。谁也不先开口打破这般诡异的局面。 最终打破了这局面的还是柳恕之。 他在傅家听闻有一男一女两人求见,本就猜测到了是花靥闻子白这二人,却没想到远远还看见了余渺渺。 他下意识便要和余渺渺打个招呼,边上花靥却先迎了过去,笑弯了眉眼道,"哥哥!" 她这变化太快,叫闻子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不由在花靥和余渺渺之间来回探究地扫动了几下。最后又瞧了柳恕之一眼,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恍然的神色。 而当事人三个却都是蒙在鼓里。柳恕之是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余渺渺则是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不对。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闻子白原本还担心花靥和余渺渺这二人的关系会影响到此次事情,却不想这二人特别是花靥在柳恕之来了之后,都是收敛了不少,叫他们此时要谈论的事情进行地顺畅无比。 闻子白颇有些复杂地瞧着柳恕之,心中不由幽幽地想到,大抵这人生赢家便是如此了。 闻子白来次是为了帮柳恕之处理此次事件,而花靥则更多的是因为担心了。 而余渺渺原本为了借钱而来,被花靥这么一打岔,便没好意思开口,只安静地听那三人粗略地讨论。 万家前几日有位嫡系子弟升了不小一个官阶,万家老爷高兴之下便是在今日大摆个宴席庆祝庆祝。 而酒宴上人多眼杂,要搜查或是打探些风言风语实在是个好机会。更巧的是几人还认识那傅清秋,这万家的庆祝宴想要混进去,实在是简单地很! 而他万家有钱有势,去的酒楼也不是一般的酒楼,是那碧水阁。 其实说开了,碧水阁不能算是一处酒楼,更多的应算是一处琴楼。只不过来前来听琴的人大多会呆上许久,楼里面茶水糕点都准备地齐全。 只是一处琴楼里面的吃食,再如何好也是比不上那酒楼里的。可架不住这碧水阁里面吃食都是卖相好看价钱更是好看的,能在里面办次酒席的人,没有十足的财力是难以达成!这万家又喜张扬,在碧水阁设宴实在是适合不过万家的口味了! 几人对万家的品位皆是显露出了不屑之色。这好好一家赏风听月的琴楼,偏偏要弄成个彰显自己财力的场所,实在是暴殄天物! 而余渺渺脸上则是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这碧水阁,不正是绿绮在京城的那一家吗? 她连忙道了自己也要一同去。柳恕之笑着答应了,还叮嘱了她几句。闻子白则是挑着眉没有什么表示,还若有若无地朝着花靥瞟了一眼。 花靥本就心里不快,发现了闻子白的目光后忍不住朝他瞪了回去。她这一瞪和刚才瞪余渺渺的完全不同,虽有嗔意,可瞧来却是只让人觉得她古灵精怪可爱非常。 这样一来,便是确定了去碧水阁的几人——余渺渺,柳恕之,闻子白,花靥还有那位傅清秋。 万家的酒宴从中午开始,现在离开始还有段时间。余渺渺便趁着这时间赶紧和柳恕之提了借钱的事情。 这会儿花靥不在,余渺渺轻松了不少。原以为柳恕之会问问她要做什么,他却是直接从袖里拿出了叠银票递给她,还笑着道"不用还了。" 倒是边上的傅清秋见了那么大一比钱财,忍不住问了余渺渺句要去作何。 余渺渺也是有些懵然,尴尬道,"我只是想给阿绮姐的师父买些生辰礼。这...用不了这么多的。" 柳恕之给的这笔钱,都足够在京城地段最好的一处买处大宅子了,这用作生辰礼,确实是多得离谱了。 最终余渺渺只是从那叠银票里面抽出了两张带走。 她抽那银票时,站得离柳恕之有些近了,几乎是能感受到柳恕之身上极淡的檀香味,她不由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忽然又听见后面传来了花靥回来的脚步声,余渺渺心里不知怎么惊慌了一下,那抽银票的动作便快了两分,带得下面那一张也有些出来了。眼看着那一张就要飞出去了,柳恕之连忙拿另一只手扶住了。 和他动手之后,整个人身子也不自觉有些向前倾了,这样一来,二人之间的距离便显得有些暧昧了。 余渺渺满脸通红地愣怔在原处,知道背后花靥冷冷地哼了声,才反应过来赶紧朝后面退了半步。 花靥心中不快,只觉得怎么瞧余渺渺怎么碍眼。便感觉催了柳恕之走,只想着等到了那碧水阁再想个办法甩了余渺渺。 时间也确是差不多了,几人打点了一番便出门了。 等他们到了碧水阁时,那宴会已是开了场。虽说吃食酒菜还未上桌,可那台上已是有了咿咿呀呀唱着的角儿。 这几个显然只是开场前预热的角色,就连那琴师都没有登台。 等那些小角儿唱完,台下忽然爆发了出了一阵喝彩声。仔细听去,这喊的还是绿绮的名字! 余渺渺不由有些吃惊。难不成,绿绮今日是要登台出演不成?! 她刚这么想完,那台上忽然被抬上了一架古琴。这古琴她看来有两分眼熟,可不正是绿绮在芷玉城用的那一把? 果然,下一刻,绿绮便从台后走了上来。 她一上场,刚才那些喝彩的人都不自觉压住了声响,连呼吸声都比平日里轻了两分。看得出来,他们对绿绮的表演十分的在心。 绿绮在台上施施然福了一礼,便坐在了那古琴前。 她今日弹的还是那一日在芷玉城弹的曲子《春水》。可那技巧也还是同那日一般,虽是出彩可也没什么叫人能拍案叫绝的表现来。 这再对比了台下那些人近乎火热的表现,就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了。 --- 第54章 嫌隙 可余渺渺这疑惑还没持续多久,台上的绿绮却忽然抬起了头。 又是和那日一般的眼神!似怨非怨,如泣如诉,就像是下一刻那满目的水光就要溢出来一般,叫人怜爱不已。 偏偏她那眼神朝台下那么闲闲一瞥,就好像是在看你,又好像是在看他。仿佛在你心头挠了那么一挠,叫人抓不住又放不下,实在是绝! 这些那日在芷玉城,余渺渺已是见识过了一次。可或许是环境不同,那日见到的,却远不如今日这般叫人震撼不已。两厢对比之下,就仿佛那日的绿绮只来了一个躯壳,而今日这个,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绿绮! 余渺渺还在惊疑间,绿绮竟是是唇口微动间,唱起了曲子。 先前说过,绿绮的声线就如她这个人一般,轻柔得能滴出水来。拿这样的声音唱曲,自然是不会难听到哪里去。更何况只是绿绮的这一开口,余渺渺便知道,绿绮这唱功,比起她的琴技来,是只高不低的! 高超的琴技,绝妙的歌声,再加上台上绿绮不俗的表现力,这几样单独放出来都是能叫人心头动一动的东西。这回合在了一起,更是叫人禁不住拍案叫绝了! 若是说先前余渺渺还不解绿绮的实力与名气的不相称,可今日见了绿绮的表演,哪里还有半分疑问?甚至是觉得绿绮的名气远不如她的实力了! 绿绮一曲毕了,便又起身弯腰盈盈福了一礼。台下掌声喝彩声混杂了一片,而在这些声响中,绿绮毫无留恋地退了场。 在她之后,还有几个碧水阁撑台面的角儿上去表演了。虽说是比不上绿绮那般扣人心弦,可也是各有千秋叫人眼花缭乱了。 那台上不过了走了小半天的光景,可那京城里面有些名气的角儿竟是走了小半!可以看出这次万家是下足了血本,要将这酒席摆的人尽皆知了! 终于等那台上的角儿都走完了场,万尚书终于也是在一帮美婢美妾的搀扶围绕下登了台。 若说那万安还算是个长得奶油标致的小生,他爹万尚书那可就长得有些骠肥体壮一言难尽了。 这人上了台,先是把他那侄儿胡乱夸了一通,再将万安拎出来也得意得称赞了几句。万尚书那侄儿如何,余渺渺不知道。可那万安是什么样子,别说是与他有过接触的余渺渺了,只要是京城里的人都对他平日里的恶行有所耳闻,可这会儿,那些人都是颇为配合地点头称是,还有甚者更是上前昧着良心大肆鼓吹,实在是把那些攀龙附凤人的嘴脸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那万尚书显然也是个吃这一套的,被那几人溜须拍马一番,立马喜得不知东南西北,还真是当自己儿子也是个栋梁之才。 这碧水阁本算是个文雅的去处,现下里被这群人弄得是乌烟瘴气俗不可耐,余渺渺不禁皱了皱眉。再看那另外三人,也都是或多或少脸上颇有两分不喜了。 好在那万尚书的自吹自擂并未持续太久,等他鼓吹地差不多了,便下了台。挥手让那碧水阁的侍女把酒菜都端了上来,这酒宴便是开始了。 因着先前那一通乐师的表演太过精彩,这酒席一开始,气氛便是分外的活跃。有讨论那刚才几场表演的,也有讨论万家那侄儿的事迹的,还有几个趁机趋炎附势的。而这周围越是嘈杂,也便越是容易混入其中打探情报。 傅清秋因与万安也算是认识,便是由他去套那万安的话头。而剩下几人则是各自打探分头行动。 这分头行动的话一出来,花靥便拉着柳恕之朝那万尚书走去了,留下余渺渺和闻子白大眼瞪着小眼。 半晌,余渺渺斟酌道,“花姑娘的意思,莫非是我们两两分头行动?” 闻子白尴尬地附和道,“呵呵呵...我想也是。不如我们去寻那个万尚书的侄子?”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又觉得不对——刚才那万尚书上去大夸了一通,可这次宴会的主角却是连出现都没有啊!闻子白是初至此地,连那万尚书的侄儿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寻他了! 他不由有些心虚地瞧着余渺渺,可余渺渺也正瞧着他。二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有离开原地一步。 闻子白扶额道,“余姑娘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余渺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也不能怪她,本来这事便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又如何会去了解万家的侄子是谁。 这下事情便有些不好办了。虽说这参加酒宴的,他们怕是随便拉一个来问,都是认识这万尚书侄子的。可问题就在于来这宴会的都是认识那人的!若是忽然来了个不认识万家人的来参加了这就眼,这不管问谁都是会起些疑心的罢! 偏偏认识万家人的柳恕之和傅清秋,此刻都是混进了人群里面不知道踪影了。而同样可能认识万家人的绿绮,余渺渺却是不知道她此刻会在哪里。 闻子白则是机灵地问了旁人绿绮的去处。只不过那人朝着闻子白颇为嫌恶地道了句“绿绮姑娘不接私客。”便走开了。且看他那样子,分明便是把闻子白当作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故而,下一个人,便是换了余渺渺去问。 余渺渺此次还是挑了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侍女去问。可那侍女却是一口咬定了自己不知道绿绮的去处。又如此这般碰了好几次壁,二人终是认识到了此次打探的艰难,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四下逛逛拼拼人品。 这是二人无奈之下的举动,可谁知竟真是叫这二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二人原本在那席间乱晃,忽然听得一人在席间高声嚎了两句。 “你们可知那万公子有多么器重我!” 这人明显是喝多了开始胡闹,可偏偏底下就有那么一两个好事的,还在那笑嘻嘻地接他话头,“要是万公子果真器重你,你哪还会是他身边一个小厮!” 这话可就颇有些扎心了。那人怒而拍桌道,“哪里是小厮!寻常小厮是有机会能上这酒席喝两杯的?!” 原本余渺渺和闻子白只是被这人的大嗓门引了来,可听到这里,不自然地就屏住了呼吸——正如这人所言,只怕是真有些门道在这里面! 他这话一针见血,那几个调笑的声音立马换了副探究好奇的意味,“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同?” 可话到这里,却是没有下文了。 刚才他那些动静颇大,已是引来了看场的侍卫的不满。他边上那人连忙捂住了那人的嘴,轻喝了句,“休再胡言!” 这一句声音不大,却是把那人的酒立马吓醒了,连忙摆了摆手不敢多言。而那几个围过来看热闹的见此,也都是悻悻然散去了。 而余渺渺和闻子白对视一眼,都是觉得此人应是有些不简单。 只不过此时临近酒宴结束,余渺渺不会道法,不宜跟随。便是留了她去和柳恕之几人会和,闻子白则是一路追踪那人去。 二人这般说好后,余渺渺便去了原先的地处等人。 正巧那傅清秋也回来了,余渺渺便和他互相交流了下今日的发现。 傅清秋原本说是无甚发现,可等他听了余渺渺的所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把他今日听到的万安一句话拎了出来。 那句话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今日余渺渺所遇那人——那人名曰王大志,乃是万安最信任的一位侍从。他今日所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乃是一句“王侍从他帮我成了不少好事,深得我心。” 这句话傅清秋原本只当做了万安与他那侍从勾结欺压的意思,可现在想来,却是不大对的。 若只是同万安一起做些混事,这哪里能让万安如此惦记?只怕是这人助着万安做成了些什么大事。这么想来,那霖云被那妖物欺压了这一事情,只怕是和这人脱不了什么关系。 这边两人正一起讨论着,柳恕之和花靥也是回来了。 余渺渺随口问了柳恕之一句有什么发现,柳恕之则只是摇了摇头。 他一般脸上是常带着三分笑意,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此时不知怎么,脸上没了那笑意。虽说是算不上什么情绪不佳,可余渺渺也感受到了他此刻应是不大怎么开心的。 “莫不是那万尚书为难你们了?”余渺渺有些担忧地问出了口。 她这一问,柳恕之便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而花靥脸上更是极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看这反应,这万尚书怕不只是为难了这二人这么简单了。 这一下子,连傅清秋都是好奇了起来。就他所知,那万尚书为官的才学不过一般,能做到这般位置,大多是靠着他钱财的支持还有他油滑的处事。 他向来信奉和气生财,与人打交道都是交善不交恶。傅清秋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人是如何和这二人生了嫌隙的。 --- 第55章 兄妹 见余渺渺和傅清秋二人都是一脸关切好奇的模样,柳恕之看了花靥一眼,见她没什么不愿的表情,才把事情始末都简单交代了下。 原来是那万尚书见花靥生得好看生了心思,又听柳恕之介绍说是傅清秋的故友,便把二人当作了什么小角色,竟是直接开口朝柳恕之要花靥过来做小妾。 而他能如此露骨地开口,无非也是把柳恕之二人当作了借故献女的角色。而这女的还长得实在是少有的好看,纵然是没什么地位名头,他也愿意给她的侍妾的名头做。 他原本算盘打得响,想着这尚书府的侍妾本便是不少人求着想做的,更何况是他还给这二人许诺下了十万金的聘礼,这二人总不该还有什么不满吧。 可他话一说完,那二人都是微微变了些脸色。柳恕之更是正色拒绝道,“舍妹若是不喜欢,在下是不会同意这亲事的。” 这里头就产生了些歧义。 柳恕之只是顾及着万尚书的脸面,随便寻了个借口委婉地拒绝了。可那万尚书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又先入为主地以为那二人便是来献女的,这一句“不喜欢”,在他听来便是给的位置不够高下的聘礼不够多了。 可他家里那位正房乃是京城另一望族的小姐,这正房的位置是万万给不得的。那么能增加的便只能是这聘礼了。 那万尚书便拉着柳恕之低声道,“我这正房乃是秦家的小姐,这你也知道不好办...这样罢,我给你再加个黄金五万两,再在朝里给你寻个包你满意的官职如何?” 见柳恕之眉头微皱,那万尚书也是有些不喜了。他虽是觉得花靥好看,可他开了如此多的条件,这二人还不知足,实在是没有些自知之明! “柳公子,这些条件,最多再是加个一万金。再多,那便不行了!” 再怎么脾气好的人,被人三番两次如此对待,都要生些不喜。这三人各自都是心中不喜——万尚书是不喜这二人不识好歹,而柳恕之二人则是不喜万尚书色胆包天百般纠缠。如此,这三人便是不欢而散了。 虽说柳恕之还是记着在暗处看查这人的动作言语,可这番看下来,入目的都是些那万尚书与人相互阿谀,与侍妾调笑荒唐的景象。再联想起这人之前那般言语,实在是叫这二人心中不喜难以去散了。 这也便是余渺渺问来这二人都是表情不算好看的原因了。 虽说柳恕之简述的时候只大概讲了些些重要的,可傅清秋对比以往之下也能猜出万尚书大概的心理历程。这使得他没有一开始那样的震惊情绪,毕竟他对那万尚书喜奢靡好女色这些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这人做事还懂得分寸,这些传言流传地的不多。哪像他儿子万安,张扬跋扈的名头简直就是传遍了京城内外! 而余渺渺不懂这些为官者的弯弯绕绕,在她看来,那万尚书便是个色胆包天同他儿子一般无二的脓包人物。她也知道花靥素来心高气傲,被那万尚书这般对待,此刻心中怕是有些不好受。余渺渺很自然地想开口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停下来了。 这倒不是余渺渺还惦记着花靥此前对她态度的恶劣,而是她考虑到依着花靥的个性,她此刻若是开了口,这人只怕是又要横生一顿气来。原先她还以为因着那几天在柳家的几日相处,她与花靥的关系应是能缓和一些。可现在看来,却是她想多了。 可余渺渺还想着与花靥交好,不说别的什么,只单是花靥是柳恕之妹妹这一点,她便不可能与她闹僵了开来。更何况花靥虽是对她心有敌意,可她这人本性不坏,也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这样一来,花靥在余渺渺眼中就类似于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儿,虽然这人喜欢刁难,可余渺渺也是尽量理解地去理解她。 而此刻,余渺渺便是把那句卡在喉咙口的关心言语硬生生咽了下去。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是不太妥当,花靥直接便是斜斜朝她瞥了一眼。 这一眼过后花靥倒是没再说什么。可这样一来,场上四人便是无一人说话,在这周围热闹非常的酒席间便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幸好此时离酒席结束不久,这四人并未是僵持太久便起身离开了。 这四人虽是目的地不同,可还是有一程路是同行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僵硬的味道,可随着几步走开,这四人间气氛便慢慢活络了起来。那万尚书的事情毕竟只是个小插曲,在一阵不快过去之后,便也是抛之脑后去了。 而期间柳恕之又问了余渺渺些绿绮师父的事情,见余渺渺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又从袖中掏出了块玉牌递给她。 这玉牌与之前他给过余渺渺的缚妖铃不同,这只是一个通报的物件。只要这玉牌一碎,他便能感知到,且还能寻到这玉牌碎裂之处。他二人都是在这京城里面,这玉牌一碎,他片刻便能寻过来。 柳恕之做这举动,无非是想起了黄裳的身份。能收了一只百年道行的妖物做弟子的,只怕这人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虽说绿绮也不像是会做害余渺渺的人,可多做些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柳恕之把那玉牌递给了余渺渺之后,又叮嘱了她了几句。叫她若是遇上什么不好处置的事情,便赶紧把这玉牌摔碎,不出几个呼吸,他便能赶到。 这玉牌在修仙界的价值余渺渺不懂,可只看那玉的材质,便知道定不是个便宜的物件。余渺渺下意识地便想拒绝,可看柳恕之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她到底还是扭扭妮妮地接过了。并且不知道为何,她还颇有些心虚地朝着花靥望了一眼。可花靥这次却是没什么表现,平静地有些过分了。 而柳恕之在给完玉牌后,便和三人告辞去找闻子白会和了。而傅清秋也是很快便到了和剩下二人的岔路口,同余渺渺和花靥道了别。 他这一走,便是只剩下了花靥和余渺渺两人。此刻周围还没什么行人,花靥又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弄得余渺渺心中有些发毛,只盼望着花靥赶紧与她分道。 可她这想法并未持续多久,在二人走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地界时,花靥忽然停了下来。 这身后唯一响着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余渺渺心中不禁生出了两分不自在,连忙回了头去看花靥是怎么了。 花靥此时背着光站着,余渺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折射出了丝缕的微光。 平日里,余渺渺看花靥那双眼睛便一直觉得生得实在是好看,像是最纯澈的宝石一般清澈灵动。可此刻她看着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何竟然从里面看出了两分千帆阅尽的沧桑! 余渺渺有些不安地开口唤道,“花...花靥?” 她平日里都是客气地称呼花靥为姑娘,此时她不知怎么竟是产生了换了一个人的荒唐想法。她这一句问,无意间便把她这种心思透露了出来。 而花靥那边半晌都没什么反应。 就在余渺渺等得有些心慌了的时候,花靥忽然朝她走了过来。等她走得近些近了,余渺渺便终于能看清花靥的脸了。 与往日里花靥脸上或是娇俏或是嗔怒的表情不同,她这次的表情是称得上严肃了。若是非要说的话,那便是和花靥与余渺渺第一次相见有些相像了。 余渺渺忍不住又开了口,“花姑娘你...?” 她话没说完,便被花靥打断了。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与她平日和余渺渺说话的口气全然不同,这一句她说出来,带了些无奈和颓然。 “你...你说。” “离我哥哥远点行吗?” “啊?”余渺渺猛地瞪大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愣是那一瞬间她想了花靥会提的诸多要求,也是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出。 可她这个问题,却是没得到花靥的回答。 沉默了半晌,花靥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喜欢我哥哥吗?” 余渺渺这会不仅是惊讶了,连带着满张脸都红透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刚说完,忽然又联想起花靥前一句,结合起花靥往日里的表现,余渺渺不由震惊道,“难道...你喜欢恕之?!可是,可是你们不是...?!” 听到余渺渺对柳恕之的称呼,花靥心里便有些赌——不知道什么时候,余渺渺已经把对柳恕之的称呼从阿衍过渡到了恕之。 花靥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疑惑道,“谁和你说过我和他是亲兄妹的?” 余渺渺也是反映过来,这二人姓都是不同,哪会是什么亲兄妹! 她以前只当是只当是不同姓乃是和尹茉差不多的情况。可现在想来,那尹茉虽说是余家的人,可不也是和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么?! --- 第56章 怀玉 而还未等余渺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花靥又望着她道,"想听个故事吗?" 余渺渺茫然地朝她看去,对花靥今日突如其来的跳脱思维实在是感到有些难以跟上了。 而花靥本也没打算真的征求余渺渺的答案,在问完那句之后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从前有一只雀儿喜欢上了一只鹏鸟。可那鹏鸟飞在云端,它触之不及。最后它想了个法子,用根红线牵住鹏鸟与自己,这样它便可以被鹏鸟带着同它一起飞翔。可那鹏鸟越飞越高,那红线便越缠越紧,到最后,活生生把那鹏鸟给勒死了。" 花靥竟然是当真给余渺渺讲了个故事,虽然这故事听起来有两分荒诞,可余渺渺还是听得认真,甚至是在花靥讲完之后还不由问了句, "为何这只雀儿非要跟着那鹏鸟飞上云霄呢?" 原以为会得到花靥诸如"因为爱的太深"之类的回答,可花靥却是顺着余渺渺的话说了下去。 "你说的不错。若是一开始便懂得放手,也就不会缠死那只鹏鸟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露骨,再加上之前的那两句谈话,余渺渺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你认识怀玉吗?"花靥不答反问。 余渺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怀玉这名字说出来,只怕是这天下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只不过这人不是时下红火的什么角色,乃是百年前便身亡了的人物。 这人出身高贵,乃是当时丞相府的千金,且琴技高超,姿容过人。是当时千家万户都求着提亲的人物。这么看来,也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足以流传至今。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将这人提到了风口浪尖。 先前说到,这人乃是人人都想娶回家的角色,可这也仅仅是想想罢了。这人早在几年前便与当朝的皇子有了婚约,这皇子还是最后登了帝位的那个!当时还传言这皇子对那怀玉情根深种,说是今生只要娶她一人。当然这些话听听便好,那皇子后来登帝之后虽确是不喜女色,可也还是有那么六七位妃嫔的。 这六七位妃嫔之中,却无一人是这怀玉。 那怀玉原本确是应嫁给那皇子的,可在那婚宴上,这人竟是跟着个道士跑了!逃婚便逃婚了罢,可这人没走两年,竟然又是灰溜溜地一个人回了将军府。 奇!实在是奇! 这逃婚的听说过不少,逃的那么人尽皆知还有脸面回来的,只怕是只此一个了!而那皇子也是宽宏大量,竟然是对这人的行为不予追究,叫这人还稳稳当当做她丞相府的千金。 事情到了这里,便该结束了。可那人回了丞相府之后,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竟然药石无医,没过一年便撒手西去了。 这人对那好事记不长久,对这些却是津津乐道。这故事分了几版流传开来: 一版是娘家人拿去劝诫那些新出嫁的娘子,不要被那些山野村夫花言巧语迷惑了去。不然便会和那怀玉一般,纵是逃过了人裁,也逃不过那天谴。 还有一版流传广的便是那皇子的一版。自古帝王家的风流韵事群众便喜欢听,更何况还是个痴情帝王的。在说到那皇子时,姑娘家听了无一不是那满脸向往,只觉得那怀玉真是不识好歹,枉负了人家一片真心! 其余的则是小众些,流传不广。可无论是哪一版,这怀玉都是作为个反面教材出现的。唯一算好些的,只怕便是那乐师里流传的那一版,起码还是赞了两句怀玉的琴技超绝。 这人人生大起大落,叫人听来的确兴致勃勃。可花靥此时提出这人,余渺渺却是有些想不明白缘由了。 半明半暗间,花靥抬着头看她,缓缓道,"她,便是你。" "或者说,她是你的前世。" 余渺渺蓦然睁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耸人听闻。 不说这听起来便荒诞的前世今生,单说是这前世是个颇受人诟病的女子便叫人不敢相信了。 "这...你是在拿我说笑吗?"余渺渺小心翼翼道。 可花靥定定瞧着她,神情全然不似作假。 "不,我没有。" 可就算花靥神情如何认真,余渺渺也无法当真这么信她。 "可我怎么做出那等事情......" 花靥忽然轻笑了一下,可这轻笑并未给人一种开心的感觉。 "你知道那个怀玉跟着私奔走的道士最后怎么样了吗?" "只因一念之差,他没能渡过成仙的那道天劫。" "他死了。" "因为你。" "若是成了仙,是不能轻易再下凡的。他舍不得你。可心中一旦有了动摇,那天劫,就再也渡不过了。" 这些话,花靥说得极慢。就好像是每说一个字便会痛上一分一般。 而花靥说的这些,余渺渺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心悸的感觉。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是如此的清晰。甚至,她还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一日在芷玉城中她被附身时见到的场景。 怀玉的事迹,余渺渺听过千百回,可从未有一回叫她产生如此不安的情绪。花靥与她讲的这一段,市坊间都从未有人流传过,可余渺渺就是产生了一种,事情的确便是那样的感觉。 一时之间,余渺渺被这感觉震得不知所措,只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这话,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在说不知道花靥所说的事情,还是别的其他的什么了。 见她如此的样子,花靥眼神忽然黯了一下,垂着眼睑继续道,"被天雷劈中的人,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现在,难道你也要害得我哥哥和那人一个下场吗?" 先前花靥所说的事情,余渺渺内心深处其实是信了一大半的。此刻花靥说了这番话,余渺渺也不知作何反应了。 诚然,若是如花靥所说一般,她只需今日过后再不与柳恕之有何联系便好。她与柳恕之之间本来便不应有什么交集,断与不断,对她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可就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今后便再也见不到柳恕之这人了,她便有了一种不舍到近乎心痛的感觉。 就在她犹疑不诀的时候,花靥忽然又开了口问她。 “你,喜欢我哥哥吗?” 余渺渺本能地便想摇头,可这动作刚起了个头便被她硬生生止住了。 不喜欢吗? 不,不是的。 那喜欢吗? 余渺渺怔怔地看着花靥,最终还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花靥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就像那只雀鸟,如果想要跟上鹏鸟,最终只会把鹏鸟纠缠至死罢了。” 花靥所说的一字一句,皆像是一柄利刃在余渺渺心口划过。 世事荒唐,总在人刚明确了自己心意的时候和你道一句“不可能”。 可花靥说得不对吗?若是自己再纠缠下去会害他身死,难道不应该如花靥所说的一般做吗?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的希望这些话都是花靥哄骗她的了。 而最终,余渺渺只是语气微颤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花靥淡淡道,“你上一世我便认识你。” 这又是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余渺渺一直只把花靥当作同她一般的普通人,可现在看来,花靥不应是个凡人了!这哪里有人能活个百来年!更何况花靥现在还像个二八少女一般的模样! 余渺渺惊讶道,“你是...妖......?!” 可好像又不是。柳恕之之前可是说过花靥是寻常人的,再怎么想柳恕之也不像是会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的人。更何况余渺渺认识以来,从未见她使过什么法术,简直比一个正常人还要是正常! 可余渺渺自己都快要要否定了这个猜测,花靥却是没有出声否认,反而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态度,无疑是默认了的。 余渺渺不禁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她们在这处已是呆了许久,外巷此刻也是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而花靥要说的话已是说完,想达到的效果也是差不多达到了。她无意再与余渺渺纠缠下去,理了理衣角便朝前走去。 在经过了余渺渺时,花靥又低声道,“我只是...想看他成仙罢了。”所以在他身边十余载都恪尽职守地做个好妹妹,从不逾越分毫。若这次不是余渺渺的意外出现叫她心中慌乱,只怕她这一辈子也不会让她点心思流露出一丝一毫。 花靥说这句的时候,语调微微带了些叹息。在余渺渺听来,却仿佛是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她沉默半晌,最终在花靥即将离开这里时开口低声道了句。 “我知道了。” 她话音极地,仿佛被风一吹就散了。 花靥脚步微微顿了顿,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闪过。可下一刻,她还是迈着步子朝前继续走去了。 --- 第57章 冬秋 余渺渺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客栈,客栈里,绿绮正坐着等她。 远远地见她来了,绿绮笑着道,"你怎么回来地这般晚?" 余渺渺连忙收敛起了神色,回道,"和人家说了些话,耽搁了些时间罢了。" 绿绮奇道,"说话?难不成是和那柳公子?说起来我听说今日有人寻我,这人莫不就是你?" 余渺渺轻轻点了点头。 见余渺渺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绿绮疑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她一路上压抑许久,这会儿绿绮这般问了,她忽然便生出了一股委屈的情绪来。 可这些事情她又是不好与绿绮相说,最终便只是拿了花靥与她所说的故事同绿绮说了一遍。 她本意只是想与绿绮倾吐一番,可绿绮却是支着脑袋反问她,"为何非要这雀儿去迎合那只鹏鸟?明明只要这鹏鸟不高飞便好。" 余渺渺愣了愣,道,"可若你便是那只雀鸟呢?" 绿绮能说出这般的话来,自然是因为站在了全局来看。可若真是身处其中,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余渺渺这一问自然是问不住绿绮的,可绿绮毕竟不是余渺渺。况且这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也不能强行去改变别人的思量。 故而绿绮便只是含糊应了两句,既没反驳余渺渺,也没应和自己刚才的观点。 见余渺渺兴致不高,绿绮也无意去打扰,早早地便和余渺渺道了别让她快些休息。临行前绿绮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余渺渺,又叮嘱道,"渺渺,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可无论如何,总是顺着自己所想地去做要好。" 她深深看了余渺渺一眼,叹气道,"我师父总是说,没做的总比做错的要来的后悔。" 只可惜,余渺渺已经是做错过一回,而那会,也叫她悔不欲生。 余渺渺道,"阿琦姐,我已经是做好了决定...是不会再改变了的......你就勿要再担心我了。" 绿绮便点点头离去了。 第二日醒来,见余渺渺神色间较昨天好上了不少,绿绮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全心全力地准备起几日后她师父的生辰。 余渺渺也挑了个时间买了礼物。想到她师父似乎是喜欢琴谱,便买了册琴谱的手抄卷本。这册子不是什么名家的手笔,可也是位风格颇有些特色的人所抄写。那曲子也不是什么名曲,可胜在精妙罕见,用来送了绿绮的师父,想必是不会惹她不喜。 而余渺渺付钱的时候,想起来这钱还是柳恕之借予她的。再想到以后怕是不能相见了,纵是她给自己做好了诸多的说辞劝诫,可也还是忍不住眼神黯了黯。 等到了绿绮师父生辰那日,余渺渺便携着她那卷手抄卷本,一路跟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精致木盒的绿绮身后。 这盒子里面,毫无疑问便是那株"青龙卧墨池"了。 余渺渺见绿绮搬得有些费力,便想上去帮她一把。可绿绮却是出言拒绝了,说是这样才能显出她的诚意来,她非得一路搬去她师父住处才行。 余渺渺拗不过她,只得由着绿绮一路以迎风卧柳的姿态颤巍巍地搬着那木盒。 原本她以为,绿绮的师父就算不在那京城繁华地带,也应是不会差到哪去。可绿绮却是一路带着余渺渺走出了城外,在郊外还朝外七拐八拐了许久。 难不成,绿绮的师父还是个隐世的高人不成?余渺渺想道。 可余渺渺这念头刚起来,便将它默默掐灭了。 绿绮带她已是走出来了颇远,人烟都是几乎看不见了。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却突兀地杵着一方高大华丽的建筑。 这片楼台以朱红色为主,雕栏玉砌画栋飞甍,每一处装修都是恰到好处。虽是富丽堂皇可也不失雅丽端庄,实在是一处贵极也美极的宫殿。 那大门上还挂着快牌匾,上面龙飞凤舞般写着"飞红宫"三个大字。 看到这楼阁如此的阵仗,余渺渺忽然又觉得手上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了。可她毕竟生于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要她再拿出些更贵的礼物,只怕是有些为难了。 而余渺渺人都到了门口,这时候再想反悔也是来不及了。她咬了咬牙,还是跟着绿绮进了门。 这一进门,那里面的装饰建筑比在外头看到的还要精致繁复两分,抬眼望去,满目的红,使人是叹为观止。 余渺渺正一路看着走着,忽然撞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而那人显然也是看见了她二人,极为兴奋地一路跑了过来。 这人便是自离了芷玉城起余渺渺便一直没见到的黄裳。 此刻她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糕点,一边跑过来还不忘一边吃。等她一路跑了过来时,那糕点竟是已被她尽数塞进了嘴里。 "阿绮!渺渺!你们怎么来得这般慢!" 绿绮笑道,"我又不像你,出了宫的人平日里无事不可回宫,你又不是不知道。" 黄裳便吐了吐舌头,"那当然啦,冬大人向来就最疼我了!你说是不是啊,冬大人!" 黄裳说完,头便往后歪了看去。 余渺渺这才注意到,那黄裳身后竟然还是站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量颇高,却很是瘦削。头发罕见地只留到了齐肩的长度,脸上无甚表情,此刻就算是黄裳回了头搭她话,她也只是惜字如金般吐了两个字,"勿闹。" 好一个冷艳的美人! 这美人气质超群,那黄裳也是称她做大人,可也不难看出,她身上衣物的样式,乃是那侍从惯用的样式!就算是这人身上穿的衣料高贵,款式好看,可那也改变不了这是一件侍者的衣物。 似是注意到了余渺渺打量的眼神,那人微微低了低头看向余渺渺,"你是.......?" 余渺渺连忙道,"我姓余,名作渺渺。是绿绮姑娘的朋友。" 黄裳回了飞红宫之后便把余渺渺的事同宫里的人都说了。可这人对这些事情皆不感兴趣,听过了便过了。故而此刻真便只当是绿绮带回来的什么朋友。 她客气道,"我名冬秋,是宫主的侍女。" 竟然当真是只个侍女! 可这话从这样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却是说不出的违和。这就好比一个文弱书生穿了武夫的衣物,和你说他乃是拳打四方的好手一般。实在是不可谓不惊奇! 更令余渺渺惊讶的是,这人的名字竟就叫做冬秋。《冬秋引》乃是名曲,以名曲为名,实在是高傲至极! 余渺渺不由惊叹道,"是《冬秋引》的冬秋吗?" "你知道《冬秋引》?" 余渺渺奇道,"《冬秋引》这般有名,不知道才奇怪吧!" 她这话一出,冬秋脸上便极细微地露出了丝失望。 绿绮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情绪,连忙道,"冬大人,渺渺她是会谈《冬秋引》的前段的!" 直到听到了这一句,冬秋这才多瞧了余渺渺两眼,"原来你便是花靥那位朋友。" 余渺渺满脸的懵然。先不说冬秋为何会认识花靥,也不说余渺渺到底和花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可那《冬秋引》的真卷,她可是从柳恕之手里拿来的,不知道这竟是为什么又和花靥扯上了关系。 她面上的疑惑神色太过明显,冬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己怕是说错了。 "不是吗?那便不好意思了,我认错了。" 而在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黄裳终于忍不住了,吃醋道,"怎么你们来了就知道和渺渺说话!阿绮不理我就算了,连冬大人现在都不理我了!" 只怕是余渺渺不在冬秋也是懒得理你的罢。绿绮默默无语地想道。 冬秋则是冷冷瞥了一眼黄裳,黄裳被她瞧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安分了下来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而此时离生辰宴开场的时间还早,正巧冬秋也想听那余渺渺所谓的会《冬秋引》是何样,便开口问了余渺渺可否现场给她弹奏一遍。 余渺渺自然是不会拒绝。 倒是绿绮见了这场景,面上不由显出了些欣慰的神色。 这飞红宫里面,琴技最高超的大家都自然认为是那位宫主。可这位冬秋,虽是常年跟在宫主身后隐去了一身锋芒,可在几次露手之中展现的琴技却是非同小可!若能得了她的一下指点,那可实在是莫大的机遇了! 几人一路直行去了那琴房。因着宫主生辰,此刻这琴房里面仅有一位女子在练琴。 见余渺渺几人过来了,那人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朝冬秋福了一礼。 黄裳便偷偷朝余渺渺低声道,"她是青衣,是最后入宫的人。" 青衣似是入宫还没有很久,与另外几人都还有些生分。福完一礼后便侧身默默地站在了最后面。 冬秋微微颔首,示意余渺渺上去试弹。 --- 第58章 飞红 余渺渺微微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了试音。 其实说实话,自离开芷玉城之后,余渺渺便没有怎么弹奏过《冬秋引》了。这练得少了,难免手下有些生分。等余渺渺真弹奏起来时,下手虽还算是流畅,状态也是进入地很快,等前半段弹毕,虽和那日差不多个水平,可细枝末节处却是不小心弹错了几处。 若是放到了外头去,只怕是极难有人能发现这弹错的几处。可现在周围这几人,无一不是那精通乐理的人,余渺渺这些失误在她们眼里,就显得尤为显眼了。 绿绮原本是对余渺渺此次弹奏充满了信心,此刻见余渺渺冷不防犯了几个如此不该的错误,心中不由对余渺渺有了些担忧。 好在冬秋听完后,只是把余渺渺弹错的几处都一一挑出来校正了,甚至是还破天荒开口夸了句“不错”。 冬秋这句“不错”,直接引得另外几人脸色微变。要知道冬秋这人极冷也是极傲,若她能说一人不错,那那人便定能算是极好的人才了。余渺渺在弹错了几处的情况下,还能让冬秋下如此之高的评价,实在是难得。 而余渺渺自知自己这次弹得不算是好,得了冬秋一句“不错”之后脸色也是微赧,总觉得是冬秋在安慰自己罢了。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有听见冬秋冷不防问了句:“听说你只会这前半段?” 余渺渺不好意思道,“这前半段我也不是弹得很好......” “你若是想学这后半段,可以来找我。”冬秋淡淡道。 这话一出,那另外几人都是变了脸色。这飞红宫之内,会这《冬秋引》的便只有宫主和冬秋二人,就连她们这些弟子都只是得了曲谱卷本而不曾得到过这二人一分一毫的指点!这忽然之间要教个外人,这实在是教人有些难以理解了。 而绿绮和黄裳这两个与余渺渺相识的还好些,那个来了不多久的青衣脸上则是露出些不快了。可她到底是性子懦弱,只敢在心底腹诽腹诽,却不敢当真说出口来。 余渺渺则是有些犹豫了。 这事情放了往常,她定是会婉拒了冬秋的。原因也是无他,她到底是个外人,冬秋若是真教了她,恐怕宫中弟子会有些微辞。无论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冬秋的声名,她都是该拒绝了好些。 可现在余渺渺已是下了打算不再去找柳恕之,这《冬秋引》的下半段还是在那柳家呆着呢!若此时她拒绝了冬秋,日后岂不是与这《冬秋引》无缘了吗? 若换了其他的曲子,这不能学便不能学了罢。可但凡真心喜欢一样事物,定会对这其中的佼佼者产生些向往之情。而《冬秋引》便正是那其中佼佼者,更何况余渺渺已是学了一半,这另外一半叫她放下,实在是有些难以割舍。 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婉拒了冬秋。 她正要开口把那婉拒的话说出口,忽然门外传来了个笑吟吟的声音。 “阿秋,我怎么记得,这后半段是我弹得更好啊?” 这声音一出来,绿绮三人都是连忙回了身朝后行了礼。绿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道,“我看见阿秋往这里走了,我便也过来了。” 余渺渺原本以为,这绿绮的师父,年岁再如何小也该有了四十的岁数。那人声音听起来却是颇为年轻,她原本还有些称奇,以为那人有什么保养的秘术。可等到她真回了头,见到的却个十成十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年纪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的红。这一身红她穿来,丝毫不显得俗气,还衬得她整个人颇为的明艳动人。 而她出现后,不知什么时候,冬秋已是站到了她身后半步的地方去。虽说这二人站在一起皆是一般的叫人无法忽视,可冬秋这半步的距离,却是立马把她二人的身份地位泾渭分明地分了开来。 余渺渺连忙拉拽了一下边上的绿绮,低声道,“这...是你的师父?怎么看起来这般年轻!” 绿绮奇道,“我何时说过我师父比我大了?” 一旁的黄裳接口道,“阿绮她可是二十多岁才被宫主收留了下来。那个时候啊,我们宫主才是刚刚及笄呢!” 及笄?那便是只有十五岁了。想不到这宫主竟有如此大的能耐,小小年纪便能身居高位了! 这边几人正窃窃私语,那边那红衣姑娘已是侧了头看过来,微微笑道,"你便是那位余姑娘么?你的琴我刚才听过了,弹得挺好的。" 余渺渺忙道了谢。 那人又笑道,"我是红钥,你若是想学那下半段,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余渺渺有些懵然,正要出言婉拒了去。却忽然被那黄裳踩了一下脚,挤眉弄眼地朝她作了一番。 看她的意思,便应该是要余渺渺答应了。虽不知道是为何缘故,可余渺渺话到口边还是变为了答应的语句。 等那红钥几人都离开了去,余渺渺便好奇了问了黄裳缘由。 黄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心有余悸道,"宫主的话你若是驳了,冬大人会不高兴的。" 余渺渺奇道,"我看这个冬大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喜欢苛责他人的人罢!" 黄裳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我和你说,渺渺。这飞红宫里头,你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了冬大人!" 绿绮在一旁忍不住出言道,"冬大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黄裳闻言也是无奈地撇撇嘴,"你又哪里知道咯!" 眼看绿绮又要摆出副说教的模样,黄裳连忙是服了软一溜烟地跑开了。 而下午红钥的生辰,则是没什么特色了。大家各自上去献了礼物,吃过饭变算是好了。唯一算些惊喜的便是绿绮献上的礼物——那红钥果真是如绿绮所言,喜欢那牡丹喜欢得紧。见到了这株"青龙卧墨池",惊喜不已,连连称赞了好几句。而绿绮也是不忘给余渺渺美言两句,把这功劳一半都推给了余渺渺。 这下子,不止是那红钥,连那冬秋都是朝她和善地勾了勾嘴角。 其余的弟子里面,不是没有那同样送了珍品牡丹的,可哪里会有那株"青龙卧墨池"来得奇异稀有?那些早些送过来的还好,可那些之后献花的,则都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而这生辰过后,绿绮便是邀了余渺渺一同住在这飞红宫里边。听她言语间还有几分高兴,说是托了余渺渺的福她才也有机会还能在这儿住几日。 见她是真心高兴,余渺渺便也顺从了她的意思住下了。 接下来几日,余渺渺都是随着红钥学这下半段的《冬秋引》。而不得不说,那红钥的琴技确是非同一般。往往三言两语间便听得余渺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而奇怪的是无论是这红钥还是红钥的飞红宫,在外面可都是未曾听闻一言半语。再加上宫中还有个几百年道行的妖修黄裳,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宫殿了。 而余渺渺心中最记挂的,便是那日冬秋脱口而出的那句花靥。她也曾出言打探过几次,可冬秋反倒是闭口不言了。 她奇怪的态度一直持续了好几日,直到有一日正巧瞧见了余渺渺起身时不慎从袖口掉出了半截的玉牌。 这玉牌正是柳恕之那日给余渺渺的那一块,上面还用楷书刻着个柳字。 余渺渺看着那玉牌,不免有些触景生情起来。她这几日一直忙于练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刻意抛去了脑后不去作想。可今日被那玉牌又猛地提起来,实在是又有些黯然伤神。 余渺渺只是伤神了片刻,很快便回了神把那玉牌又收回了袖中。可就这片刻的功夫,早就被一旁的冬秋看得真真切切。 冬秋道,"原来,你是那个怀玉。" 这是第二次有人和她提这个名字了。 余渺渺惊道,"这是花姑娘和你说的吗?" 冬秋摇了摇头,"我猜的。" 可说是猜,她的语气里面却是没有丝毫的犹疑。 红钥显然也被这二人猜谜般的话题吸引住了,朝冬秋倾了倾身子,奇道,"这里面难不成是有故事可讲?" 冬秋微微侧头看了下红钥,极为浅淡地笑了笑,道,"无他,不过是件陈年的旧事。你要听吗?我讲给你。" 红钥颇为期待地点点头。 接下来,冬秋便把怀玉那些事情挑了几件关键重要的出来细细同红钥讲了。 余渺渺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神情认真。 冬秋所讲的这些,基本上都是与那日花靥所讲的大同小异。可唯有一点,却叫她心头有些不安。 那便是,冬秋所说的这些故事里头,是把那道士连名带姓地直呼了出来。 而这名字,不巧便是叫那柳恕之。 --- 第59章 前世 同名同姓的巧合,哪有这么容易?! 余渺渺震惊道,"这柳恕之,难道便是花靥现在的哥哥柳恕之?" 冬秋道,"应该罢。" "可她不是说那道士魂飞魄散了吗?!" 原来花靥竟然是故意隐瞒了这一点! 冬秋反应很快,"一般人渡不过天劫都是这般的下场。" "那柳恕之呢?" 这一次冬秋却是没有再回答了。 可她这态度,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原来,自己已经是害死过他一次了。余渺渺怔怔地想道。 虽说她不知道花靥是为了什么才把这事隐瞒于她,可此刻她竟是想着倒不如不知道为好!起码若是不知道,自己现在也不会如此的难受了!可笑她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寻闻子白去求证一下花靥的话,可现在看来,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见她神情恍惚,红钥虽是不明事情经过,可也是大抵能猜测到一些。知道此刻还是不打扰余渺渺为好,她便拉着冬秋离开了。 偌大一个院子里,此刻只剩下余渺渺一个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出了那块玉牌,此刻正紧紧地攥在手里,神情悲戚。 往后的日子里,余渺渺都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来。时常是喜欢独自一个人坐着,也不干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就这么单看着一处风景。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 绿绮不知道余渺渺受了什么刺激,问她她也不说,这不知道缘由,她也不好作些安慰。最后只好去寻了红钥,可红钥也是个不知缘由的,倒是冬秋说了句无妨,叫她不必多作担心。 可冬秋哪里像是个会担心别人的人!她所说的无妨,大概也不过就是不会危及到余渺渺性命罢了。甚至是因为余渺渺这两天的心性与《冬秋引》后半段有些契合,她还会觉得这能算是好事! 可就算绿绮心中不信,又哪里敢明目张胆说出口来?只是略微有些不满地道了句,“难道就这么看着她消沉下去才算是好吗?” 听出了绿绮言语间对冬秋的些微不满,红钥反驳道,“有些事情本来便只有自己才能想开,你这样妄然打扰,起了反作用如何?” 冬秋则是冷冷道,“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克服不了,她又凭什么来和我学这《冬秋引》?” 冬秋这话说得不错,原本《冬秋引》便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能弹出。若是余渺渺连些苦都吃不得,又谈何学这曲子。 绿绮依稀还记得,当初她同黄裳几人一同学琴时,曾缠着红钥学那《冬秋引》。可红钥却说这《冬秋引》若想学,须得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能懂《冬秋引》,二则是足够天分。 而想要懂这《冬秋引》,无非便是经历过与曲境类似的事情。原本绿绮身世凄苦,勉强也能沾上了点边。可奈何她天分不够,最终也是没能学成。 冬秋此时把这事提了出来,绿绮也是沉默了下来,不再反驳。 她足够努力却无天赋,于琴一道行之不远。虽是另辟了蹊径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遇到个真正的天才,绿绮心中爱才之心有之,可同时也是无法不羡慕两分的。若真是叫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轻易学成了这《冬秋引》,日后绿绮心里难免会生出些疙瘩来。况且现在绿绮因着之前余渺渺对她的帮助而处处想为余渺渺铺路,这固然没有做错什么。可这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余渺渺的心结,绿绮一个外人,又不知事情始末,又要如何相帮? 冬秋和红钥这两番话把绿绮也算是点醒了,此刻她虽仍是担心着余渺渺,可更多的却是希望余渺渺能自己走出来了。 等绿绮离开后,红钥侧头看着冬秋,认真道,“我先前一直没想过一件事,可刚才你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我,我想问问你。” 冬秋微微点了点头。 红钥道,“我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产生过什么寂寞挫败之类的情绪。按着你=的说法,我是不能学会这《冬秋引》的。可不知为何,我听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好像自己也经历过一般。我以前是觉得是你琴技太高,可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无论如何的感同身受,也是比不上自己经历过的吧。”红钥紧紧盯着冬秋,缓缓道,“我有前世吗?或者说,我前世和你也认识吗?” 冬秋沉默。 “前世今生这些东西,我原先是不信的。”红钥叹了口气,“可那日你同余姑娘说的那些话,叫我知道,原来是真的有前世这样的东西存在。那时候我便想了,也许,我也是有前世的人呢?” 她一直说到这里,冬秋面上都是没有什么变化。等红钥停了下来望着她时,她才道了句"别说了。" 红钥果真停住了不再追问此事,"那好,我不问了。那些前世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我还是我就好了。" 可她这些话却是让冬秋眼眶都微微红了开来。 红钥与冬秋认识了十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冬秋脸上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来。而她也是没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只好拉过冬秋的手紧紧攥着,一遍遍不停地说着"无妨","无妨"。 而冬秋也是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淡淡道,"这样的话,你前世也和我说过。" 见冬秋平复了情绪,红钥也是松了口气。此刻抬了头看着她,笑道,"看来你也被我前世发现了!" 她话刚说完,便又察觉到了不对——她前世如何能问出这种话来?除非是她前世的前面还有一世! "我难道还有一个前世?!"红钥皱眉道。 冬秋淡淡地应了句,又低声道,"我不想瞒你。你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吧。" 原先红钥想问的时候,冬秋不肯说。可到了冬秋松口的时候,红钥又没有了想问的心情。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过去的事再如何深究也是没有用处的,倒不如过好这一世来得实在。 红钥微笑道,"无妨。我已经不用知道了。" 冬秋深深地看了红钥一眼,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你的每一个前世,都过得很好。" 也正如这飞红宫的宫主,从来都只有一个名字。 花靥这几日原本是心情不错,可却忽然受到了冬秋的邀约。 当然,她和冬秋的交情早就不知道多少年了,也能算得上是较好的朋友。想着她与冬秋也是快百年未见了,此时能与冬秋会一面,也算是好事一件。 而京城此次遇上的那只人参娃娃,也是在昨日便被柳恕之抓到了,就等着收服了它再给带回去灵药阁管教。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不会出什么差错。花靥便是放心了寻了个借口去与冬秋会面了。 冬秋那飞红宫在京城郊外设立了好几百年,外边还设了阵法,只要是踏错了一步便是如何也找不到这飞红宫的。 而花靥来这飞红宫不止一次,轻车熟路地便摸了进去找到了冬秋。 里面冬秋早已等候多时。见她桌上还摆着两杯花蜜茶水,花靥笑着叹道,"还是你最懂我!" 冬秋却道,"你原本爱好便就这几个,还不爱与人说。别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花靥"嘻嘻"笑了两声,又拿起一杯啜了两口,果真是芳香四溢清甜可口。 她又抿了口下去,这才开口道,"你这次寻我来是干什么?难道真就是想我了嘛?" 冬秋摇了摇头,"你知道余渺渺就住在这里吗?" 花靥原本又含了口茶在嘴里,此刻被冬秋的话一惊,便被呛地咳了两声。 冬秋伸手帮她拍了拍背,皱眉道,"你现在比不上以前了,怎么还不知道小心点自己身体?" 花靥不以为意地擦了擦嘴,"没事。你先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冬秋道,"巧合罢了。我原本都不知道她就是怀玉。" "巧合?"花靥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绿绮和黄裳是你们宫的人?!" 见冬秋点了点头,花靥不由心中有些无语。 她和冬秋多年未见,早便不知道冬秋这飞红宫里换了什么人。遇上了绿绮和黄裳也没作多想,只当是两姐妹的艺名。可现在想想,这喜欢拿色彩作了名的可不正是那飞红宫最喜欢的做法嘛!只是这拿了颜色去做艺名的人也有不少,故而花靥一时之间没有将这二者联系起来罢了。 可问题不大,飞红宫有冬秋护着,柳恕之应是不会和冬秋牵扯上什么关系的。 花靥这般想着,也安心下来了不少。 "这几日就留她在你们宫里住着吧,等我和柳......" 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冬秋打断了。 "我还是不留她比较好。" 花靥疑惑道,"为何?" 冬秋朝着花靥伸出手,掐了个诀之后,那手上便显现出来一块命牌。 此刻那块命牌忽明忽暗地疯狂闪动,显然是那命牌上的人遇上了什么大事,正在疯狂求救呢! 作者有话要说: QwQ上学去了。。。 码字有点来不及。。。。晚了一点QwQ --- 第60章 仙英 那块命牌上的名字乃是仙英,单看这名字,花靥自然是猜不出来是谁的。 可那命牌花靥却是认识。与一般门派里给弟子发送的命牌不同,这一块不仅是小上了一圈,还在上面刻了个复杂的阵法。可不就是那些门派里面拿来管教那些灵物的东西? 其实说开了,那些所谓灵物也不过是个妖字。不同之处便在于灵物乃是可入药理的东西,且大多善良不会作恶,故而给了个灵物的名头以示区分。若你不犯什么事,那自然是山间林间仍你游玩,可若是犯了什么事端,那便是不好意思,要被带回药阁为那门派提供药物了。 而这命牌的作用,不仅是和普通弟子的一般能示警和示生死,还能限制了那灵物的出行——只要是被记在想和命牌的灵物,皆不得离开距离这命牌的五里地。 这是为了防止有些精通土遁法子的灵物逃脱了去才设下的。换句话说,便是有了那命牌也就有了操控那灵物的权利。若是有外人想要来抢,不把那命牌抢夺了过来,是绝不能带走那些灵物的。 可坏就坏在这功能之上! 要知道这灵物不常见,而花靥在这附近遇到过的,也便只有那人参娃娃一只了! 这人参娃娃仙英还喜欢做些闹剧,这定是要被送到那灵药阁里去管教的。可偏偏这仙英早便是被人写了命牌,柳恕之哪里还能带走他! 而冬秋这飞红宫的阵法只是障眼之法,若是柳恕之真彻查了之事,哪有摸不到这里的道理! 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与余渺渺碰头了!可这绝不是花靥想看到的结果。 最终她开口道,"不如你让那个绿绮现在便带她回她家去?" 可冬秋摇了摇头,淡淡道,"现在是钥儿在教,这事我管不了。" 居然是那个红钥!花靥暗叹一声,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要知道,但凡牵扯到红钥的事情,冬秋都是以红钥的意思为准。而花靥又不认识这一世的红钥,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能叫红钥把那余渺渺送走! 而柳恕之那边也是如此,那仙英喜欢作怪,柳恕之是不可能放任了不管的。可又带不走它,最后还不是要寻上门来! 她正左右为难间,忽然看见冬秋朝外看去。她也是回了头,可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是红钥来了吗?"花靥问道。 冬秋摇头道,"余渺渺。" 她话音刚落,那院门外便走过来一个人,手里还端着把琉璃作的古琴式样的玩物。 这东西是红钥前些天特地寻来送了余渺渺的。她虽是口上说着"不需担心",可到底还是怕余渺渺真想不开来,便是寻了这么个玩物希望能略微缓解一下余渺渺的悲情。 余渺渺也知晓红钥的用心,便想来好好道谢红钥一番。可她刚走到这她平时用来学琴练琴的去处,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花靥。 余渺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愣怔在原地。连那手里的琉璃琴都忘了端。 她手里动作一停,那琴便失了支撑掉落下来。那东西一离手,余渺渺便发现了不妥,连忙伸手想去抓那琴。可那琴掉落的速度是何等之快!不等她做出什么动作来,便是快掉到了地上,眼看着就要摔碎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冬秋抬手打出一道银光,堪堪在那琴触地之前把它接住了。 冬秋再一抬手,那银光便把那琉璃琴稳稳当当又送回了余渺渺手中。 她冷冷道,"余姑娘,这是宫主赐给你的东西,你最好还是好好保管。" 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算是不好,可叫人听了便是莫名的心中发冷。 余渺渺也被她这一句惊到了,竟是忘记了刚才冬秋露出的那一手,只是歉意道,"是我不小心了。" 踌躇了一下,余渺渺开口问道,"你们......认识的吗?" 花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不然我来这里还能是为了找你吗?" 这既然已经是被撞见了,那也没有再装模作样的必要了,花靥道,"你不是想好了不再见我哥哥?那你最好这几天便离开这里。" 余渺渺冷不防又被花靥刺了刺,心里头又有些难受的感觉。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余渺渺怔怔地问。 飞红宫里绿绮红钥几人都是对她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这么快便离开。 花靥道,"我哥哥这几天可能会经过这里!你说你要不要离开!" 听到了这一句,余渺渺便有些愣怔了。 半晌她才道,"那好,我明天便走。" 她又朝着冬秋行了个礼,道,"多谢这些天的款待。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说完她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见她有些失措的背影,冬秋皱眉道,"你是不是对她太过苛刻了?" 花靥垂着眼睑,淡淡道,"他们上一世什么下场你也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冬秋不置可否,末又把桌上另一杯花蜜茶执了起来,道,"我要去见钥儿了。你自便罢。" 她说完便站起了身,把那块命牌也收了起来。说来也奇怪,那块命牌原本是忽明忽暗疯狂闪动,此刻却是忽然安静了下来,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冬秋朝那命牌看了两眼,复又道,"你那哥哥只怕是不久便要寻过来了。" 花靥微微一怔,没想到柳恕之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而这飞红宫地处偏僻,出去的路也只有一条。若是她此刻离开,难免会撞上柳恕之。那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而冬秋也明白这个理,主动带着花靥去了自己房间。 余渺渺回房后很快便准备好了自己的行李。 她虽是说了明天离开,可实际上今天离开也不是赶不及。此刻她整理好了行囊,愣愣地盯着看。也不知道是立刻离开好还是明天离开才好。 犹疑间,她望见了红钥送她的那个琉璃琴。那琴颇为贵重,余渺渺没打算带走。此刻正就放在了台上被她望见了。 望见了那琴,余渺渺便想起了红钥与绿绮几人。她这次要离开,红钥那处有冬秋去说,可绿绮却是不知道此事的,总不好连道声别都不说罢! 想到这里,余渺渺便松了口气,出门去寻绿绮去了。 而此刻,隔壁的殿堂里,却是有些热闹了。 刚才花靥离开时,冬秋说了不久柳恕之会寻上门来,也确实是没过上多久,冬秋便察觉到那飞红宫外的阵法有人进来了。 飞红宫外那阵法,冬秋设得极为简单。一来是她常年坐镇在宫里,也不怕有人硬闯,二来则是为了方便绿绮这些普通人进出。 故而没花了多久,柳恕之便这带着那仙英登门拜访了。 而冬秋此时正拿了那花蜜茶给红钥尝,被柳恕之一打扰,红钥本来要下口的那杯茶便又被放在了桌上。 本来这茶已是凉的仅余些温热,此刻不喝,到时候可就是凉透了不好再饮。红钥不觉得有什么,可冬秋心里则是有了些不满。故柳恕之一进来,冬秋便冷冷开口地道,"你绑着我的人作什么?" 那仙英此刻已是化出了本相,乃是一个五六岁的可爱小童。此刻他正被柳恕之绑着抱在手里,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原本那仙英在柳恕之手里还算是乖巧。此刻见了冬秋,还听见冬秋那句护短的话,心中大定之下,当即便是"哇"地一声哭出了声,眼泪与鼻涕齐下,好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大人!救我啊!快救我啊!!" 配合着他年幼小童的模样,叫人看起来实在是心疼不已。而红钥不知仙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单这么看来,还真以为是柳恕之对仙英作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便道,"这位公子,仙英是作了什么事情才叫你这般为难他?" 柳恕之此时也是颇为无奈。自他抓到这仙英起,便是没得了一时安宁——若是他放着那仙英不管,这人便使了劲地各种作妖作怪,叫他不得安宁。可若是他想管管,这还没碰他一下呢,这人便放开了嗓子地嚎,什么"杀人了!","劫财啦!"地乱喊。等被柳恕之生生绑住了,又开始惨兮兮地哭哭啼啼。这若真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倒也有两分可怜。可这仙英不知活了几百年,还作这一副顽童的模样,实在是叫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了。 实在吵地柳恕之受不了了,便给他使了个禁言诀,这仙英立马便是闹腾不起来了。仙英这人性子顽劣,哪里受得了不能说话的苦楚,这被禁言了几次,终于是害怕了,不敢再胡乱言语。 可此刻见到了冬秋,仙英胆子又肥了起来。甚至是因为这些天受都委屈,哭嚎地更是变本加厉了。 柳恕之无奈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这人在外作了许多恶事,实在是不能放任下去了。" 红钥疑惑道,"那为何我从未是听说过?" --- 第61章 处置 其实仔细算来,这仙英乃是冬秋的人。红钥虽是知晓这人的存在,可日常的管理还是冬秋做的。而她也对那些妖界的事情无甚兴趣,极少向冬秋询问。 偏偏冬秋也是个不在意的,虽然对仙英的事情有所耳闻,可说到底也只是些小打小闹,未曾惹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这样一来,冬秋便对那仙英的事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放在心上。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又如何会与红钥提起? 而那仙英也是古灵精怪地很,知道这事若是讨好了红钥便无甚大碍,此刻不等柳恕之开口解释,便是自己抢先急急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我在京城里接了个活计,是帮别人得那诗会魁首。可偏偏那人有个对头实在可恶!竟是想以钱财权势的优势请高人相助来压他一筹,我又怎么看的过去这般欺凌之事发生!便使了个法子叫那人请来的人无法在诗会出现。我这一没害人二没搅事的,忽然便被这位公子抓了去!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污蔑我害人伤人! 天地良心啊!那人只不过是在床上躺了半日,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这抓我是何意!难不成你也是收了那人的钱财要来行些愧对良心的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可也正是那三分假,便是给柳恕之扣了个蛮不讲理见钱眼开的帽子。而偏偏那七分真在,又使得他这番话听来诚实可信。 柳恕之无奈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以势压人的应是你想帮的那一位罢。" 这二人各执一词,红钥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信了谁,便朝着冬秋看去。 而冬秋不像红钥那么好糊弄,仙英平日什么样子她哪里没点数?可这知道是一回事,叫外人欺侮又是另一回事了。 冬秋道,"仙英是喜欢闹腾了些,可未曾害过人。你想将他带走也未免太不将我飞红宫放在眼里。" 而听了冬秋这些言语,仙英哭得更加地卖力了。 与之相反的,柳恕之面上则是露了些有些难办的神情。 这仙英,也是确如冬秋所言,未曾害人也不曾祸世,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杀之太过,不管不行,实在是不好处置!原本柳恕之准备擒了送去清涯,可谁能料到这竟还是个有主的。 这下可好,主人家不愿放人,他又不能置之不管。实在是两难! 好在这时候红钥开了口,朝着仙英问道,"你把那真相好好同我说说。" 仙英抹了把眼泪,又准备开口重新胡诌些内容。忽然瞥见冬秋冷冷的一眼,吓得浑身一颤,立马把那些胡诌都咽了下去。重又把这次事情的真相唯唯诺诺地说尽了。 他说得事无巨细,把那些事情从他如何收了王大志的银两到如何设计施法引得那霖云卧病在床,这些事情全都一一交待了个清楚。 他这些话可未曾对柳恕之说过,故柳恕之到现在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那王大志急功近利,向那万安打了包票说能让他在那诗会上出个风头。可问题是他们请来的人写出的文章,也不一定能有那傅清秋作得好。这样一来,就算是最后上了台,也要被那傅清秋稳压一头。 而万安又许诺了他升职做总管的好处。这可是一个叫他脱离侍从身份的大好机会!王大志咬了咬牙,也就找上了仙英的门。 在他说明了事情由来后,又忍痛递给了仙英好些银两,才叫仙英把这事给答应了下来。 而仙英拿了人钱财,做事也是利落地很。第二日便找上了霖云,装模作样地给她算上了一卦,还强塞给了她个香囊。那香囊里面装的自然不是什么护人平安的物件,乃是他布下的一个术法。一旦叫它近了身,便再无去除的法子。得一直等到仙英预留的日子,浑身无力个一两天才能好。 原本仙英做类似这一行已是好几百年,经验老道,愣是再厉害的修仙者也难以发现。且他这人虽是顽劣异常,可好歹还有两分所谓职业操守,这事情一定得等亲眼见了做成才算完了。可偏偏遇上了柳恕之,一丝气息不稳便被他发现了去,直追了好几条街。 他一连祭出了几件保命的法宝,才终于是甩下了柳恕之。可偏偏那日他装算卦人算计霖云的一幕,被周妙花瞧了去!这下可好,竟是连老巢都被人一锅端了去! 原本事情到了这一步,仙英早便该去寻求冬秋的庇护。可他那地方藏了这些年攒下的不少金银,全被柳恕之给收了去充作了公粮。仙英哪里忍得下去?仗着自己逃跑技术了得硬是要再会会这个柳恕之,就是给他使上两个绊子也好。 他想得挺好,可却是撞上了一层铁板,就是他再朝着冬秋求救也晚了。一直被禁言诀折磨了几日后才得以解放,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冬秋。 可他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知道刚才被瞪的那一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冬秋不喜被人欺瞒,更不喜别人在红钥面前胡言乱语。 惊吓之下,仙英连忙如竹筒倒豆一般,把该讲的都讲清楚了。 红钥听完他这一番话,脸上便有些复杂的神色。 如此看来,这错的还是自家这位。 红钥道,"那你是准备如何处置他?" 柳恕之道,"按理来说,若是一派管不服帖这灵物,是应交予其他门派来管的。" 他此言一出,仙英又是忍不住低声呜呜咽咽道,"宫主!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啊!" 要知道,冬秋这人不喜俗事,他虽然是做了冬秋的灵物,可大半的时间都是自由自在无甚拘束。这若是真去了其他门派的灵药阁,那岂不是处处受制还要看人脸色! 而还未等红钥开口,冬秋便抢先道,"不行。" 红钥有些惊讶地看着冬秋,似是也没想到冬秋会有这一出。 就她所知,冬秋与这个仙英并未见过几面,感情也是淡漠地很。理应这仙英不能算个多重视的角色,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引得冬秋直接出言相护。 察觉到红钥探究的视线,冬秋强行让自己忽视了去,继续道,"你再提些其他条件。但,唯有这个,不行。" 柳恕之也是有些无奈,"冬姑娘,你也看出来了。这人你从未有过什么管教,这么放任他在京城里面作怪如何可以?" 冬秋道,"今日之后,这类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若有下次,你再带走他也不晚。" 仙英脸色立马一片雪白,惨叫道,"这怎么行!" 他这般反应,无非是知道冬秋此人惯来一诺千金,说到便必定会做到。此刻若真是让冬秋答应下来,那他岂不是再无逍遥日子可过了! 悲痛之下,仙英刚才那一声真可谓是肝肠寸断惨不忍闻。都不用柳恕之使那禁言诀,冬秋便一指戳向了他。 仙英避无可避,脑门被道银芒正中红心。当即便直挺挺地栽了下去,昏迷不醒了。 简直比那禁言诀还好用!一指下去,一天一夜,一了百了。 冬秋盯着柳恕之又问道,"阁下以为如何?" 柳恕之:"......" 冬秋刚才那一指,看似平平常常,无圈无点。可那一招若是戳的人是柳恕之,他自问也是没有百分百躲过的把握的。这举重若轻的一下便是如此,若她真动了全力,那得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就连当初遇到的滕妤,也是未曾给过柳恕之如此之大的压迫力。 这样看来,这冬秋起码是上了两三千年的妖修,甚至是还要再高! 修为到了冬秋这般地步,修仙门派一般都是选择能避就避。而能安然无事修炼上千年的,也一般都是些不会作恶的妖类。这一类妖物,若是真惹怒了去,那后果可不是说着玩笑的! 就算柳恕之硬认死理要和冬秋死磕,和他也得想想冬秋万一迁怒其他门派的后果!前些月一个发狂的滕妤修仙大派里面的清涯山便有些招架不住了,虽说滕妤实力是因着走火入魔有了提升,可哪里比得过一个修炼了不知几千年的妖物!到时候冬秋若真的寻过去,那些修仙门派少不得都要损失惨重。 柳恕之苦笑道,"冬姑娘,你说这话难道在下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冬秋淡淡道,"我这人从不说假话。若是答应你了,便不会反悔。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滴血起誓。" 冬秋话已至此,已是显示了足够的诚意。柳恕之也道,"滴血便不必了,在下相信姑娘定能信守诺言。" 可冬秋仍是划破了手指,当场便起了个誓言。她立誓完毕,便指着那仙英道,"现在,这人我可以带走了罢。" 见柳恕之点了点头,她便朝着仙英勾了勾手指。仙英在地上的身体便马上缩小为一枝人参,被冬秋收进了锦盒里面。 --- 第62章 失踪 红钥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道,"想不到这竟是个人参!哈哈,难不成你送给我每月一碗服下的人生汤便是这个做的?" 她这话本意只是调侃一番,可冬秋点了点头轻轻恩了声。竟是被她一句玩笑话说中了!红钥微微有些尴尬,连忙对着柳恕之扯开话题道,"哎,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事情。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没有的话不妨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柳恕之原本是无所谓答应不答应的,可城里面还有个闻子白在等着,他便还是出言婉拒了。 红钥也不在意,道,"那好。" 可她那个"好"字还没说完,殿门便被人给推开了。 三人都齐齐向外看去,来的人却是绿绮。 此刻绿绮是气喘吁吁,像是一路疾跑过来的一般。 "绿绮?"红钥惊道,"你这是干嘛?" 而绿绮少有的没有立刻便回答了红钥,反是开口问道,"余姑娘呢?!她不在这里吗?!" 红钥疑惑道,“她此刻不在自己房里吗?” 柳恕之也是有些惊讶,“难道渺渺她也在你们宫里?” 绿绮四下里望了望,确是没看见余渺渺人影,急切道,“现在怕是不在了!我刚才回来听侍女说渺渺她来找过我,可不知为何我现在却是找不到她人了!” “她刚才说了要走。”冬秋淡淡道,“可能是没寻着你,自己回家了罢。” “这怎么可能!她那行李什么的都还放在我那处呢!”绿绮急道,“就算是她真的走了,也不至于那些侍女什么的都没看见吧!” 柳恕之此事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莫约便是余渺渺原本借住在这飞红宫里,刚才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不见了踪迹。 这飞红宫宫中处处都有着侍女经过,若真是一个侍女也没看见余渺渺的行踪,毫无疑问便是余渺渺忽然变凭空消失了去。只是余渺渺一介凡人,哪有什么能凭空消失的本领?这样看来,那大概便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而不声不响便把人劫持走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柳恕之皱眉道,“冬姑娘,你这宫中只怕是有什么人混进来了!” “那不可能。”冬秋道,“只要修为不高于我,不可能进入我那阵法而不被我所......”她话说到一半便忽然停了下来,柳恕之也是满脸的忧色。 倒不是他们想到了什么修为真能高于冬秋的人物——刚才柳恕之进阵的那一刻,那阵法便产生了警鸣。可若是此时还有一个人也顺势进来了呢?柳恕之没有掩饰自己气息修为,以他修为高深,极其容易掩盖了另一人的气息。如此一来,只要那人稍通隐匿之法,便能在柳恕之进阵的那一刻也轻易混入进来。 可问题就在于,以柳恕之之修为,要想和他一同进阵解阵且不被发现,如何之难!更何况这事情发生地太巧,不大可能正是刚好遇上,想来那人也起码是潜伏在柳恕之周围有段日子了。而过了这么久,柳恕之竟然是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出来,这是何等的可怕! 冬秋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只不过她与柳恕之角度不同,在她看来这事情巧合地可怕。而柳恕之修为如何她也清楚,能潜伏在他身边许久不被发现实在是不大可能——在修仙界柳恕之修为便是数一数二,而在这妖界同样也是。且不说滕妤能不能做到隐匿在柳恕之身边如如此之久,单是这能过了千年大劫的妖类都没几个!京城这片地界出了个冬秋已属难得,难道还会有第二只出现! 这太过巧合的事情,在她看来便是刻意。冬秋冷冷道,“你没来之前我这宫里都是好好的,莫不是你在玩什么贼喊捉贼的戏码。” 柳恕之也是没想到冬秋这么一出,皱眉道,“我来之前都不知道渺渺她在你这里。更何况我与渺渺她认识了许久,要动手何须等到你这里。” 绿绮连忙道,“东大人,柳公子不会这么做的!我与他认识也有些日子,这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红钥也是在一旁劝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赶紧找出余姑娘?都别吵了。” 绿绮说那几句的时候,冬秋还没什么反应,可等红钥开了口,冬秋便垂了眸又退回了红钥身后半步,低声道,“好。” 四人便一同开始谋划起了应对的策略。 原本这事只需要道士一番推演便也能大概清楚个方位,可柳恕之并不如慕长生一般精通这演算的法门。平时遇到些道行浅的还好,遇到那些道行深的便不行了。 而冬秋就更不行了,她修的可是再正统不过的妖道,这些仙修一派的演算法门是一窍不通的。要她去推演,那还不如自己丢个铜币来得可靠。 这样一来,这事情便有些陷入了僵局。 实在是无法,柳恕之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自己坐地摆了个最普通常见自己也是最拿手的八卦阵,再问红钥要了两枚铜币,把它们攥在手里念了好几句口诀。他每念一句,那铜币之上便跟着显出一道纹路,等到那些纹路几乎都是绘满了铜币时,柳恕之轻喝一声,那两枚铜币便都自发地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两圈,相继坠到了那八卦阵中。 一旁绿绮看得心中大震,仿佛这三十年来的三观都尽数毁了去。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之前冬秋和柳恕之的谈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大惊原来那些鬼神之道并不只是传说! 她紧紧盯着那两枚铜币,只见那两枚铜币落入那阵中之后又滚了两圈,最后才一前一后分别在八卦阵的两处。 绿绮不由有些紧张地问道,“柳公子,这卦象是什么意思?” 柳恕之道,“东南方位,大凶。”见边上红钥也都投来了有些探究的目光,柳恕之又加了句,“我不确定。这卦象,莫约是只有六成准。” 绿绮:“......” 红钥:“......” 冬秋则是皱眉道,“你这不是推演罢。” 柳恕之叹气道,“我实在是推演不出来,只能这般做了。” 他刚才使的那一出,乃是实实在在的“算卦”,也便是那江湖上时常被诟病的江湖骗术。这算卦与推演不同,推演乃是只要能演算出来,那定是十成十地准。而这算卦,无论你如何登峰造极,这一卦算下来的准度也不会绝超过七成。而也因此,这算卦之术也不如何吃香,就算是江湖上真有会那算卦之术的高人,也因着那三成的不准而时常被人笑作骗子。如此一来,这算卦之术便是渐渐落寞了。 可现在情况紧急,柳恕之只好出了这下策。纵然是只有六成的准头,在这节骨眼上,也是不得不把它当做十成来看了。 只是就算是算出这方位,也是极其模糊的两个字东南。这东南方向何其之广,如何能轻易寻找! 好在那人此刻带着余渺渺,纵是修为再如何也不可能将二人气息都在冬秋和柳恕之眼皮底下收地一点不漏。这样一来,只要那方位不是错的,想必不花多时还是能找到余渺渺的。 只不过令柳恕之有些在意的是,那卦象之上显示出的大凶二字。虽说卦象不一定准,大凶也不一定是有生命危险,可怎么看这都是难以放下心来的。 四人快速商量好了路线,柳恕之与冬秋分别两边去寻找余渺渺。余下绿绮和红钥都是普通人,出去太过危险,便还是留在飞红宫里面等回信为好。临走之前,冬秋又唤来了黄裳等人,嘱咐她好生看着红钥,不能有一点的意外发生。 如此,这二人才终于算是上了路去寻。 等那二人一走,绿绮便紧紧盯着黄裳,缓慢地问道,“你也不是人?” 黄裳一愣,旋即打着“哈哈”道,“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 红钥则是干脆道,“这宫里有不少人都是妖类。” 见绿绮有些恼意地瞪她,黄裳连忙道,“我也没有故意要瞒着你!都是冬大人让我这么做的!” 其实这些事情,绿绮早便也该发现了。不说宫中众人并未刻意瞒着她,但是她入宫七八年来,黄裳便一直是一幅二八少女的模样便足够叫她起疑了。只可惜她只当是黄裳生长发育地比常人慢些,再加之与黄裳常年都在一道,一直都是没有注意过。 绿绮沉默了半晌,终于又开口道,“那青衣和紫绣她们......也是吗?” 红钥摇头道,“紫绣是,青衣不是。” 黄裳插嘴道,“青衣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其实这宫里大多数人都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入门的时候年岁都有些大了......怕你们一时不好接受这些事情。” 黄裳这一句说得难得地诚恳,绿绮听了,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黄裳不清楚她这反应是原谅了她还是没原谅,等了等还是忍不住戳了戳绿绮,低声道,“你还在生气么?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啦!你要是真生气,再不然...再不然我以后有好吃的都分一半好啦!” --- 第63章 惊现 绿绮叹了口气,道,“没事,我不生气了。” 见黄裳面上又恢复了喜笑颜开的模样,绿绮不由又叹了口气,道,“眼下还是渺渺她的事情比较要紧。” 她这话一出,本来稍有些缓和的气氛便又凝重了下来。 而另一边,柳恕之二人也是一路向了东南寻去。 这东南方向过了飞红宫的阵法之后便有两条道。一条是去向深山老林,一条则是通向了官道。 而通向官道那条,路上还有些酒肆供旅人休憩,也还算是有些热闹。而冬秋性子冷淡,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便是主动去了那荒山的一道。 临走之前,冬秋还给柳恕之留了通信的牌子,若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只消将那牌子掰碎,冬秋便能知晓。 冬秋这一举动,乃是想到了不知那人的修为,害怕柳恕之一人应付有些困难,故才将那牌子给了柳恕之一块以防意外。 柳恕之接过了那牌子,将那牌子放入了随身的储物袋之中。告别了冬秋便上了官道去搜寻了。 那官道周边无甚遮挡,柳恕之两三眼便把那周遭全都扫完了。这处也不像是能藏人的好去处,柳恕之很快便进了那些小酒肆里去搜寻。 前两个酒肆都是无甚酒客,柳恕之也是没什么发现。等到了第三个酒肆,还未进门,那酒肆里的酒香菜香还有那喧哗声便都能清楚地闻见听见了。 这酒肆里头几乎全是赤膊的汉子,这忽然来了个白衣长袍的公子哥儿,里面的汉子都是禁不住瞧了朝他望了两眼。 而那老板娘,自柳恕之进店起便一直盯着他瞧,此刻更是起身迎了上来,娇笑着招呼道,“这位公子,里边请!” 周围有几个汉子也跟着调笑道,“莫娘你这可是偏心!怎的我们来你不这么热情!” 那莫娘也是个大胆泼辣的,一面把柳恕之往里面请,一面还回头嗔笑道,“等哪天你们也像这位公子一般俏了!我对你们几个还要热情些!” 那几个酒客便都“哈哈”笑两声继续吃喝了。 柳恕之被莫娘拉拽着走了两步,复又停了下来歉意道,“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留下来。” 他这言一出,那几个酒客又“哈哈”笑开了,“莫娘莫娘,这位公子可是瞧不上你?” 一般的酒肆里面,少有酒客这般喜欢调笑老板的。柳恕之这才注意到,那莫娘不只是性子大胆泼辣,人也长得是娇俏美艳。虽是比不上京城那些名角的姿色,可胜在别有一番风味。这酒肆也是因着这莫娘的缘故,生意才是胜过了周边那几家许多。 那莫娘也是丝毫不把那些酒客的话放在心上,反是笑着问着柳恕之道,“这位公子,你可是正如那几人说的那样,瞧不上我莫娘啊?” 柳恕之摇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真的有要事。” 莫娘被他那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捂着嘴娇笑道,“那这位公子,你倒是说说是有什么要事呀!这周围我莫娘也算是有两分名气,说不定也能帮帮你呢。” 柳恕之松了口气道,“是这样的,我有位朋友似是被人掳去了。那人的样子我不知道,可我朋友是个长相温婉可人的姑娘。不知莫姑娘你可有见到?” 听说了是这么个事,莫娘也是脸色认真起来,回头朝着满座的酒客道,“各位大爷们!你们可有见过个长得温婉的姑娘?” 有酒客笑着道,“温婉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莫娘,你瞧瞧我这样的,算不算温婉?”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个酒客便是跟着“哈哈哈”笑作一团。 莫娘也不在意,又朝着柳恕之道,“这位公子,你可能说得再详细些?你这形容,可实在是不大好找啊。” 柳恕之沉吟道,“她长相出众,应是很好认的。” “那便是长得好看的姑娘咯。”莫娘笑道,“可有我长得好看啊?” 柳恕之道,“各有千秋,莫姑娘不要再为难我了。” 这话说得莫娘咯咯直笑,她又提声道,“各位!今天就卖我莫娘个面子,帮我寻个姑娘!那姑娘长得比我还好看呢!” 她这话一出,底下便又炸开了锅。 “长得比莫娘还好看?哈哈哈,那得是好看到什么程度!” “胡说,莫娘在我心里可是最好看的!” “等等,你们可是忘了方才进来的那两人!” 这话一出,酒客便纷纷想了起来。刚才的确是有一男一女进了这酒肆要了间二楼的雅间。 那男的长得颇有两分凶神恶煞,这些酒客都没敢多看两眼。而那女子也是奇怪,好好一个人走路却是七拐八拐。而再看过去,她脸上还是死死蒙着一块纱。这本来也是没什么奇异的,可寻常女子都只会拿纱蒙了半张脸,这位却是严严实实从上到下全蒙在了里面,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外貌来。 当时这几人都是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可现在想来,那女子脸虽是瞧不真切,可身段却是极好。如此,要真说什么这处能有什么样貌出众的女子,也唯有刚才那女子可能符合了吧! 他把这般言论朝周围几人那么一分析,那些人便都来了劲头。 “这位公子,刚才那二人还未离开!你且去看看是否便是你那好看的相好!” 而那些酒客都是对那位赛过莫娘的姑娘好奇地不得了。那言一出,便都纷纷开始了怂恿,唯恐柳恕之不上去瞧瞧那姑娘长什么样。 推搡之间,柳恕之被众酒客带去了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也不过是多了道屏风隔开了而已。那屏风半透不透的,依稀可以看见后头的场景。 一张四角八仙桌,两张长条小板凳。 哪里有什么人在! 有酒客朝着引路的莫娘疑惑道,“莫娘,你这是带错了路?” 莫娘道,“怎么会!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二人便是进了这一间!” 说话间,柳恕之已是一把移开了屏风。不出意外的,那屏风后面,果真是没有一个人! 可那桌上却是摆满了酒菜,莫娘指着那几样酒菜道,“清蒸蹄膀,卤牛肉......不会错的,就是这一桌!” 这时候又有眼尖的酒客道,“你们快看!这窗户可是开着的!这难道是从这儿跳了下去?!” 那几个酒客都大吸了一口气,“不会吧!这可还带着个姑娘呢!” 柳恕之则是又瞧了那几样酒菜一眼。靠右边的那双筷子有一只跌到了地上,这显然是那人匆忙离去所导致的。而他一来这人便是匆忙离去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劫持了余渺渺的人! 想到这里,柳恕之也是立刻便走到了窗头,反手一撑便跳了下去,朝前追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惊呆了众人,那几个酒客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瞧着文文弱弱的,竟还是个练家子!” 柳恕之一路追出去了。不消多久,柳恕之便感受到了前面传来的两道气息。 一道细微不甚明显,另一道则是他无比熟悉的了。 可不就是余渺渺! 显然是那人此刻在匆忙逃脱之中,没有余力去遮掩气息了。甚至是连余渺渺的气息都有些遮不住了。 那人察觉到身后追来的柳恕之,竟是一咬牙使了全力朝前面遁去。这一回,别说是余渺渺的气息了,就连他自己的气息都是毫无遮掩了。 而那人流露出来的气息,修为之深厚叫柳恕之也是暗暗吃了一惊。而他全力遁走之下,速度更是迅速,不消多时,便又把柳恕之给甩下了。 若是这次让那人逃离了去,那余渺渺便是真如刚才柳恕之那卦象所言,大凶了! 眼看着这人就要趁着这股势头逃离了开去,柳恕之又伸手取出了张符纸,张口咬破了食指,飞快地在那符纸之上绘了个图样。 这符纸,乃是靠人精血来激发那法器的灵力。可副作用也是极大,不说那口精血损失之下要用多久才能修补回来,就单是那法器所要承受的伤害便是巨大的。这一符纸下去,若是差些的法器,使过之后便有承受不住破碎了去的。而就算是柳恕之的飞剑,只怕事后也要好好修缮一番才好。 而这道符还是个极金贵的东西,一般不把那些修士逼迫到了极处,是不会轻易使出来的。可柳恕之现下里是直接拍在了那飞剑之上,御剑诀一念,几是化为了一道流光,直接把那人落下的距离给拉了回来。 而那人显然是没有什么后手的手段了,又因着背上负着个余渺渺,实在是累赘。一番挣扎过后,他与柳恕之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柳恕之便要追上来了,那人一咬牙回头举掌迎向了柳恕之。 他这一掌乃是用是全部的灵力,就算柳恕之反应极快作了防御,也还是不免被他打得倒退出去十几米。 --- 第64章 逃脱 那人便趁此机会一跃又飞出去十几米,再次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而柳恕之被那一掌击飞之后,面色则是有些古怪。 无他,这一掌的确是打了柳恕之个措手不及,可柳恕之虽是被击退了十几米,可却是未曾伤到柳恕之分毫!以那人修为之深厚,这一掌打出的效果,实在是有些不符了。 可眼下实在不知道探究的好时机。柳恕之复又捏了个剑诀,再次追赶了上去。 这一次,那人未窜出去多远,便再次被柳恕之追上了。 那人退无可退,只得回了身和柳恕之战成一团。 说来也怪,这人看着修为深不可测,可真打起来时,却只是与柳恕之不相上下。 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地纠缠了半天,还是未能分出个胜负来。随着时间越拖越久,那人也是愈发的急躁。最终竟是狞笑着直接丢开了余渺渺。 他这一丢,就真是随手一丢。此刻他们还在那半空之中,若是真让余渺渺这么摔下去,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柳恕之连忙了收了手中正掐了一半的诀,跃下去一把接住了余渺渺。 他这一接,便是身后空门大开,那人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当即就是欺身下来一掌朝着柳恕之背后拍去。 柳恕之避无可避,只得是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掌。 这一掌那人使了七八分的灵力,柳恕之虽是避开了要害之处,可也还是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就要吐出口血来。这要紧关头的,哪容得他把这口血吐出来!柳恕之一咬牙,硬生生又把那口血给咽了回去。 那人一掌得手,又是飞快地击出一掌。这一回却是没那么好得手,柳恕之反应迅速,回身一掌便和他对上了。 只是柳恕之先前挨了那人一掌,此刻还是有个余渺渺碍事,这一来二去的,渐渐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开始有些不支起来。 眼看着那人渐渐占据了上风,正是最意得志满的时候,那人却是忽然着急起来,一连出了十几招。那十几招下去,柳恕之被击得练练退了好几十米,可也仅仅是退了几十米而已。他虽是站着微微晃了晃,可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 那人接连使了那样一套连招之后,后继有些无力。眼看着短时间之内他奈何不得柳恕之,那人狠狠瞪了柳恕之一眼,又飞快地遁走了。 而柳恕之刚才全靠一口气撑着,等那人转身一走,便是几乎稳不住自己身形。更何况是再追上那人了。 他强撑着又下去寻了处平坦些的地方安置了余渺渺,自己也坐在一旁调息起来。 柳恕之刚做完这些,便又有一人寻了过来。 这人便是之前去了另一处寻的冬秋。 原来,冬秋那处廖无人烟,很快便是搜寻完了来寻柳恕之。可她才刚是走到一半,便是忽然察觉到了几股细微的灵力波动。其中的两道还是她有些熟悉的! 她当即便顺着跟了上去,原本那几道灵力离她颇远,她还有些拿捏不准方位。可不知怎么,她寻了一半那其中一道忽然是全然爆发了开来。如此浓郁的灵力,冬秋很快便找准了方向追了过去。 等冬秋离得有些近了,那人便也是察觉到了。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冬秋的对手,那人赶紧是结束了战局,赶紧逃离了去。 原本他如此暴露之下,冬秋想追还是能追上的。可是眼下柳恕之身体状况极差,余渺渺更是生死不知,冬秋只得是放弃了追寻那人的念头,转而查看起这两人的伤势起来。 余渺渺其实并未受什么伤,只不过是身上被下了个控人神智的法诀。这法诀是个禁术,别说是仙修了,就连妖修也是不甚清楚。柳恕之与冬秋皆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下手去解这法诀。只不过这法诀对人身体无害,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现在较为重要的是柳恕之的伤口。 他原先失了口精血,便是轻微受了些损伤,后面还硬是接了那人的全力一掌,本来便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偏偏还要强撑着又与那人周旋的几百个回合,导致此刻他虽是无甚外伤,可却是脸色惨白,神色虚弱。 柳恕之调息了好一会,才是终于是把刚才强咽下去的那口血给吐了出来。他这口血一出来,面色才算是好了些,可依然是苍白的厉害。 冬秋犹豫了会,终于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了个盒子。那盒子乌黑细长,可不就是她之前把那仙英给收起来的盒子? 冬秋轻轻打开了那盒子,里面那仙英此刻已是醒了过来,见盒子打开,便是立即跳出来化作了个乖巧的小童模样。 仙英讨好道,“冬大人,你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冬秋轻轻点了点,一把将仙英给拎了起来伸手在他头上飞快地拽下了一根头发。 可怜仙英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拔下了一根乌黑油量的头发。 那根头发一被冬秋拽了下来,便是化作了根细长嫩白的人参须子。 冬秋将那人参须子伸出去递给了柳恕之,示意他嚼下去。 这边仙英被唤出莫名其妙丢了根人参须子,委屈异常,张嘴便又要哭哭啼啼起来。可他还未张口,便又被冬秋一把甩进了盒子里面“啪”地一声合上了。 那几百成了精的灵物就是不一样!这一根人参须下去,柳恕之很快便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有一股热流在修补滋润自己的四肢百骸,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此刻也是微微有了些淡粉。 柳恕之道,“多谢。” 冬秋却并不领情,冷冷道,“我不是把牌子给你了?你既然找到了那人为何不通知我?” 柳恕之歉意道,“原先情况急了些,我给忘记了。抱歉。” 冬秋冷哼了声,道,“反正出事的不是我,不必和我道歉。” 见柳恕之恢复得还算是尚可,冬秋便俯下身背起了余渺渺,问道,“你可还能走?” 说实话,柳恕之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有些勉强。可他总不好叫冬秋也背着他,便点了点头,一路跟在冬秋后面回了飞红宫。 飞红宫里面几人早便是等得望眼欲穿。远远地看见了冬秋与柳恕之回来,都是很快围了上去东问西问。 绿绮道,“渺渺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事情?怎么一动不动的?” 红钥则是道,“怎么只有余姑娘一人,那个把她掳走的人呢?” 而柳恕之一路强撑着回来,此刻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是揉碎了一般,累得他几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绿绮最是心细,发现了柳恕之的异状后,连忙唤来了侍女把柳恕之和余渺渺分别都送去了客房好好歇息。 这些问题,最后便都是冬秋出来简洁解释了几句。只不过他们后来追寻到的那人,他们却是还没弄清楚身份——这人他们都是不曾见过,所用的功法还是诡谲异常,人不人,妖不妖的,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红钥安安静静听完了事情始末,才道,“那余姑娘我看还是最近不要回去了吧。” 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撸了余渺渺去到底是想作何,就怕那人过几天又卷土重来。到时候余渺渺孤家寡人一个,她还是个普通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只是冬秋向来不怎么关心在意其他人的事情,对余渺渺去留是不甚在意的。可这是红钥提出来的,她便也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等她从红钥房里离开后,这才想起来自己房间里还有个花靥藏着。 从花靥来访到现在她回来,已是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也不知道花靥现在是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冬秋便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等她到了自己居住的殿房,推门便看见了正坐在院里赏花的花靥。 冬秋这处殿房,同飞红宫外边不同,布置都是偏向古雅朴素。虽还是有着朱红色的漆墙,可更多的是深黑的木质装饰,使得她这一殿进门便是满目的深黑,较之外面要深沉了不少。 可她这院里种的却是与之格调截然相反的牡丹。且还是种了满园的首案红。 这花少见地很,也不知道冬秋是如何弄来了这一大院子。此时一朵一朵开得正艳,若是想上看去,便是古朴一间小院,可若是朝下看去,便是满园□□珠零锦粲。 见冬秋进来了,花靥便笑着道,“我原先叫你种些桔梗你都是不肯,嫌花太艳。怎么现在倒是种了这一院子的牡丹。” 冬秋淡淡道,“你还是担心些自己吧。你那哥哥已经是与余渺渺见过面了。” 花靥震惊道,“怎么会遇到?!余渺渺不是已经回去准备离开了吗?!” 冬秋叹了口气,把事情始末简单地与花靥说了。末了,冬秋又俯下身子轻轻捏了捏那首案红的花瓣,低声道,“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 第65章 透露 “若是避不过的事情,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冬秋极少见的叹了口气。 花靥沉默半晌才摇头道,“不,我与你不同。” 冬秋又叹道,“那你现在准备如何?” “还能如何?”花靥道,“你不说他受伤了吗?我自然是去看他。” 那边客房里面柳恕之又打坐调息了两三个时辰,才把仙英那根人生须子的其余药力都炼化完了。他原本是伤势极重,可那人参须子效用非凡,仅仅是一只下去,也是叫柳恕之好受了不少。 他自己的情况得到了控制,便想下床去看看余渺渺的状况。可他才踏下去了一只脚,便瞧见了外面推而入的花靥。 花靥也未是想到一进来便瞧见了这般场景。她从冬秋的口中得知了柳恕之手上颇重的情况,此刻见他欲要下床走动,连忙是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柳恕之惊讶道。 花靥将柳恕之好好扶回了床后才回答道,“是那位冬姑娘过来找我的。我听闻你受了伤,便是赶紧过来了。” 柳恕之奇道,“怎么冬姑娘也知道你?” 花靥:“......” 她方才被许多事情扰乱了些思绪,竟是没想到这一层。此刻她已是出口,也不好改只好模糊道,“我哪里知道!倒是哥哥你,刚才下来是想干什么?” 柳恕之也未多想,回答道,“渺渺她也是受了伤,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花靥的表情便有些不好看了。 “哥哥!她受的伤还能有你重不成?你连自己都没照顾好,又做什么急要去关心别人!”难得的,花靥对着柳恕之也是动了些怒气。 柳恕之摇头道,“渺渺她这次受累多半还是因了我,我总还要是去看看她的。” 听柳恕之一口一个“渺渺”地唤,花靥不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稍稍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句,“哥哥!” “你上次不是答应了我以后少和余渺渺来往?!为什么你总是要往她身边凑?!” 这两句下来,花靥的情绪愈发地激动起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余渺渺是因为你才受累的,那你离她远些不好吗?!” 柳恕之与花靥一同长大,花靥一直都是乖巧得有些过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情绪如此失控的花靥。 联系到之前花靥对余渺渺的种种冷淡膈应的举动,柳恕之不免猜测到,莫非这二人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产生了什么嫌隙?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出了口。 “靥儿?你可是和渺渺她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花靥生气道,“哪有什么误会!我平日里可有说过什么错话?为什么到她这里你便不能听我一句了?!” 柳恕之叹气道,“那你也是总该与我说下为什么吧。” “为什么?”花靥忽然笑出了声,“你知道你前世怎么死的吗?” 有些话,花靥原本是想压在心里这一辈子都不肯告诉柳恕之的。可她此时被柳恕之气得够呛,脑子一热便不由分说都鼓捣了出来。 “你以为修道是这么好修的?你以为道家那些心法道经都是无中生有的吗?不摒除杂念,如何成仙?” “你前一世就是因为心有挂念才成不得仙!难道你好不容易再有一世,还要再犯一次以前的过错吗?!” 花靥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说到一半的时候,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欲落不落。 见她如此,柳恕之也是颇有些心疼。可他只是摸了摸花靥的头,温声道,“这世上并非唯有成仙一条路径。若我以前便因为某事而断了成仙的念头,那我这一世若是选了成仙,才是过错罢。” 花靥猛地抬头看他。 千百年来,世人无非都妄求长生。可千百人里都不一定有一人能有仙缘,而有了仙缘的人里面,又不知多少代人里面才能出来一个有缘问道的。在极久之前,自修道起便应是摒除一切杂念,断绝爱憎痴缠。可因着成仙的条件太过苛刻,到最后这些戒律都是拿去看看就好,现在还修道的人,其实大多都没有了成仙的念头,也就唯有一些严守老一辈教导的人还谨记着那些道法心经了。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无缘仙道的份上!古往今来那些个有成仙资质的,有哪个是因着这原因当真没成仙的?这里面固然有他们自身的原因,可更多的也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一道。若是说出去有人有成仙的资质而不愿意成仙,这说出去,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花靥喃喃道,“为何?难道成仙不好吗?”可她说了一半,忽然又先笑了笑,呢喃道,“也许吧。” 见花靥情绪稍有些平复了下来,柳恕之便问道,“话说,为何你会知道我前世的事情?” 花靥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说了什么。她字余渺渺出现以来,漏出的马脚已是够多了,此刻要再圆回来实在有些难。如此,她便是干脆地把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交代了出来。 “我其实并非凡人。自你上一世起,我便是认识你了。” “可你......”柳恕之疑惑道,“我从未在你身上发现过一点的灵力。” 花靥道,“我因为一些事情灵力尽失,现在也确实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说完这句,花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忽然又发白了几分。她急切道,“哥哥,你当真是想好了吗?就算是断了成仙的机会也不愿意和余渺渺断绝关系吗?” 这话就说的有些让柳恕之有些莫名了。柳恕之皱眉道,“为何我成不成仙和渺渺她有关系?” 他这话问得花靥噎了噎,她总不好告诉柳恕之他前世喜欢的人便是那个余渺渺罢?她刚才情绪激动之下,竟是一连透漏许多的事情,这时候想要弥补也是晚了。 花靥含糊道,“你前世是因为余渺渺才没成了仙的。” 她这句话说完又有些咬牙切齿,“都是因为她!不然你怎么会在最后的关头被天劫劈到?!” 可她这句刚说完,她便发现自己又是说漏了些事——众所周知,经天劫而亡的人,是当场便要魂飞魄散难如轮回的。若柳恕之当真是被那道天劫劈死的,他现在这一世又是怎么回事! 花靥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柳恕之,就生怕柳恕之开口便要问她这个问题。 柳恕之微微皱了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门外传了轻微两声脚步声。这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朗声一句问话。 “何人来访?” 可他这一句话问出去,外面却是毫无回音,那脚步声反而是急急响了几声,竟是朝远处又走了两步。 花靥神情一凛,猛地站了起来朝外追去。 原本余渺渺出了房间寻绿绮不到便想去绿绮常去的地方找找。可她却是未曾走出去两步便是两眼一抹黑地失去了知觉。 等她在醒来时,便只看见了红钥坐在她床边支着头小憩。她身上还披着件白衣,侍女的款式,极好的料子,想来便是那冬秋的。 余渺渺只是动了动,便惊醒了红钥。红钥惊讶道,“你这就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除了四肢有些僵硬,余渺渺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想起之前她莫名晕过去那次,余渺渺摇了摇头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红钥细细打量了一下余渺渺,见她确实是没有事了,红钥这才缓缓将之前的事情都与余渺渺讲了一番。说完这些事情后,红钥还感叹了一句,“原来这操控人的术法,竟是不用解便可以恢复的。” 可余渺渺听红钥讲了半天,只听见了柳恕之为了救她身受重伤的事情。不等红钥感慨完,余渺渺便急急问道,“那恕之他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红钥道,“他现在就在你隔壁那一间里休息。冬秋已是给他服了药,应是不会有什么......哎?!你去哪?” 她话还没说完,余渺渺已是下了床出了门。她边走边回道,“我去看看他。” 红钥笑着摇了摇头,收了白衣也离开了。 余渺渺一路走了出去,可真到了柳恕之房间门口,她又有些犹疑了起来。 可她这犹疑还没持续多久,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花靥的一句话。 “不然你怎么会在最后的关头被天劫劈到?!” 余渺渺忽然便好似定住了一般,愣怔了片刻之后,余渺渺转身想要离开。 可偏偏她刚才被花靥那一句话乱了阵脚,此刻脚步一乱,竟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余渺渺当即掉头便走,可那里面的人竟然还是一路追了出来! 而余渺渺原本便没恢复多久,四肢还有些僵硬,没有两步便被后面那人叫站在了墙角。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设时间了hhh --- 第66章 安慰 花靥没想到前面那人竟然就是余渺渺,冷冷道,“怎么是你?” 而余渺渺此时也是有些微的尴尬,呐呐道,“我就是听说他受伤了......来看看......” 花靥冷笑,“才刚答应了我不再去打扰他,现在却又过来看他?怎么,少个你去看望,我哥哥还能好不了了不成?”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余渺渺努力地想解释,可说了一半却又觉得自己这行为确实是没什么好解释的,便是反复来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花靥也是懒得听她辩解,直接打断了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若是你还未我哥哥着想两分的话,那你最好现在就从这里出去!” 余渺渺愣怔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朝着花靥瞪大了眼睛。 这自然不是对着花靥的。花靥反映迅速地转过了头,失声道,“哥哥?!” 原来,就在刚才花靥追着余渺渺出去后,柳恕之也是很快便跟了出来。虽然这二人前面些的话他没听见,可花靥那最后一句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这些话花靥是不仅和他说了,居然也是对着余渺渺说了!这本便只是他自己的事,花靥同他说说也便算了,可同样的话对着余渺渺说出来却是有些不大妥当。况且现在余渺渺刚被人掳走过一次,正是要紧的时候,花靥此时叫她离开,那岂不是把人往火坑里面推? 想不到自己刚刚与花靥说的一番话,花靥竟是半分也没入耳。甚至是半刻不到便又对着余渺渺好一番威胁。饶是柳恕之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禁是有些动怒了。 “靥儿!”柳恕之轻喝道,“莫要再胡闹了!先和我回去。” 见他出言维护余渺渺,花靥不禁有些难受,道,“为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成仙的机会就当真是那么可有可无吗?” 见他如此,柳恕之纵是再有气也无处撒了。他叹气道,“靥儿,先不管这些。这个时段里面,无论如何渺渺她也是不应当和我们分开的。” “哥哥,我想问你个问题。”花靥道。 见柳恕之微微颔首,花靥才继续道,“你会怎么选。” 柳恕之认真道,“因心而论。” 花靥听罢笑了笑,有些难言的意味。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说完了这一句,花靥便转身离开了。 余渺渺没料到这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展开,连忙喊道,“花姑娘?你......”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柳恕之拦下了。柳恕之道,“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看着余渺渺尚还有些拘谨的脸,柳恕之歉意道,“靥儿她这几天怕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没有没有。”余渺渺连忙道,“只是,放着花姑娘这样不管...真的好吗?” 柳恕之道,“她这几日里都不太对,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她这会冷静一些,我再去看看她。” 余渺渺也觉得如此做再何时不过了,便是点了点头。可花靥虽然走了,余渺渺心里还是压着些事情。现在单独面对着柳恕之,余渺渺有些不自在起来。也因此,余渺渺很快便是告辞离开了。 她回了房,正巧遇上绿绮带着黄裳来看她。 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绿绮和黄裳之间的气氛也是有些微妙。这倒不是绿绮有何不妥,只是这黄裳素来贪吃惯了,这一次来看望余渺渺也是带了些糕点来。可她自己只是稍微捻了两块来吃,更多地却是递给了绿绮,满满一副讨好的样子。 看了再看,余渺渺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黄裳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起阿绮的好来了,想对她好一些!” 绿绮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你敢做还不敢说了?”说到这里,绿绮忽然想到这里面余渺渺也是掺和了一份的,她不由又有些不满道,“渺渺你也真是,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件也不和我说!” 余渺渺听得一头雾水,好在黄裳偷偷朝她做了个口型。余渺渺仔细辨别了下,原是做的“妖”字。这下子余渺渺便反应过来了,原来是绿绮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 不巧的是她原先还真有过隐瞒绿绮的意思,这会不由也弱气了两分,不敢出言辩解了。 而绿绮也并非是真的有怪罪的意思——不管是余渺渺还是黄裳,她们隐瞒这些事情的缘由她也能想到一些。此刻又见了这两人弱气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气?反倒是她还出言安慰了余渺渺两句。 如此,三人之间的误会都算是解除了去。三人便又如从前一般坐了下来挑些近来的事情又谈论了一番。 这三人之间的谈话,自然是免不了要牵扯到柳恕之的。不知是绿绮还是黄裳先起的头,不消两句她们便就这柳恕之这人谈论了开。 而余渺渺更是心情复杂。原先她因为花靥那番话难过了许久,可就在她真正下了决心的时候,偏偏又是听到了柳恕之那回答。她之前压抑难过许久,刚才听了柳恕之那番话,竟然是不由松了口气,反而重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绿绮最先注意到了余渺渺有些不在状态,有些担心地唤了她一声,“渺渺?你怎么了?” 黄裳也是有些担心地望了过来。 余渺渺连忙回了神,道,“没什么。” 可绿绮却是想起了余渺渺前些日子的表现,这些话是一句也不信的。她皱眉道,“渺渺,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便和我说说。你这样子,总让我觉得你把我当作了外人。” 这些事情,余渺渺一个人压抑了许久,现在又经绿绮这么一说,她终于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头,准备把那些事情与这二人说说了。 可她刚整理了下措辞,忽然想起来黄裳也是个妖修,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便改了口问黄裳道,“黄姑娘,我这有件想问你一下。” 黄裳有些惊讶,“问我?那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余渺渺便道,“那个,不知道那成仙可有什么禁忌不成?” 黄裳奇道,“什么禁忌?我虽是不学此道,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成仙还能有什么禁忌的。” 余渺渺惊讶道,“没有?那我怎么听人说......”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黄裳打断了。 黄裳急道,“哎,渺渺!你到底想问什么呀!直说便好了,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得说到个什么时候!大不了我发誓不给你说出去嘛!”黄裳说着,还真是竖起了三根手指作指天状。 余渺渺连忙拦下她,狠了狠心道,“其实我就想问问,修道的人...不能娶亲吗?” 她这话一说出来,黄裳和绿绮都是一副原来如此,果真如此的表情。 绿绮揶揄道,“我就说你之前和那个柳公子不简单!原来之前你那般闷闷不乐还是怕自己坏了那个柳公子的修行!” 黄裳更是笑嘻嘻地道,“要真是这个问题的话,那可有什么的!你也不看看那些修道的道士里面,可是有好多都是娶亲了的!” 绿绮奇道,“可我倒是未曾听说有你这般的说法。” 黄裳满不在意道,“那些门派里面,自然都是有禁令的。可你看现在谁还把那些放在眼里?虽说这修道自然是修心重要,可若是真遇上了喜欢的女子,还不都是给自己安个俗家弟子的名号照样娶亲去?” 绿绮一想,也确是这般。可余渺渺则是抓住黄裳这话里头的重点,问道,“你为何说修道修心重要?” 黄裳笑道,“还能如何?这你若是成了仙,可是要去那仙界的。仙界难去,下来也难。成仙与否其实还是看在自己。你若是对下界还有留念,便是一丝一毫也难成仙。他们所谓的修心,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断些念想罢了。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对那些要成仙的人来说的。你若是不成仙,这自然是任你逍遥,无所顾忌的。” 黄裳一番话说完,忽然瞧见余渺渺脸色又有了些不好,连忙又道,“不过这你不用担心!自古以来,能成仙的才不过几人!总不好你那柳公子也是这么一......”她话说了一半,便暗叫了声不好。 她有幸见过几次柳恕之出手,年纪轻轻便是修为高深,说不好还真是个有成仙资质的!更何况余渺渺的脸色也是随着她的话语越说越是暗淡,黄裳赶紧是讪讪闭了嘴。 绿绮则是联想起了余渺渺之前同她说的那个故事,结合着黄裳的话语,也是莫约猜出了柳恕之怕还真是个有可能成仙的!她心中虽然震惊,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给她震惊。绿绮连忙安慰道,“渺渺?不若你去问问冬大人?这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冬大人最懂!” 黄裳也连忙附和道,“阿绮说的对,我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还是问问冬大人来得好!” 见余渺渺没有什么反应,黄裳急忙是连拉带拽地和绿绮一道把余渺渺拉着朝冬秋的居所去了。 --- 第67章 妄念 而花靥与柳恕之一番争吵后,去的也是那冬秋的住处。这倒不是说冬秋这人有多善解人意,只不过是此时此刻,也唯有一个冬秋能听她两句怨怼了。 她过去时,冬秋正在院里照料她那些首案红。见她来了,冬秋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淡淡道,“如何?” 花靥叹道,“我又能如何呢......” 见她如此,冬秋也大概猜到了些,叹气道,“何必要去强求呢?他若是不愿,你便随他去吧。”末了。冬秋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这几日对那个姑娘做的事,是有些过了。” “你也如此觉得吗?”花靥皱眉道。 冬秋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像我认识的某人罢了。” 花靥疑惑道,“谁?” “从前的你罢了。”见花靥皱着眉看她,冬秋又淡淡接着道,“不知你还是否记得,你与我初见的情景。” “那时你与我说,若是活得这么苦,为何还要执着于此。” 冬秋这么一说,花靥便想起来了。 那日是她第一次来京城,却是不小心误闯了飞红宫。放了别处,花靥定是会赶紧寻了地方再出去。 可那日偏偏这整座飞红宫里都是缠满了白布条,挂满了白色的牡丹花。飞红宫墙壁都是朱红色的,配上这些雪白便显得极为奇特。花靥到底还是没忍住,又是偷偷摸进去瞧了瞧。 这一瞧便瞧见了大堂中间穿一身雪白跪坐着的冬秋。 她这一生活得太过长久,也见过许多形形□□的人。压抑不住放声痛哭的有,面目萧然惟有泪千行的也有。可却是从未见过一个能想冬秋这般,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可以说是有些麻木,却偏偏叫人觉得她仿佛在此地就这样坐了千万年,孑然一身,孤独地叫人心酸。 花靥到底是没忍住,现了身形,轻轻问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而冬秋也没有被花靥这般突然的出现惊扰,仅是将眼珠子转向了她,开口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飞红宫。” 花靥便赶紧将自己误闯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末了,花靥又追问了句,“姑娘,我无意冒犯。只是...我看你这样实在是有些担心罢了。” 许是太久未有诉说,冬秋便当真对着这么一个连外人都是算不上的人倾吐了出来。 “无事。不过是我一位故人离去罢了。” 花靥摇头道,“我见过许多失了至亲至爱之人的,可他们都不曾是像你这般。” “自然不同。”冬秋道,“我这位故人,我已经看着她离去整整三十七次了。” “三十七次?”花靥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这位故人难道还是个人类吗?你为何还要寻她......” 妖类是没有转世的,唯有人类才有转世一说。且转世的时间地点皆是不同,就算是想寻一人的下一世,没有些耐心与实力也是极难做到的。而偏偏冬秋竟然是执着地寻了整整三十六次,也便是说,加上最初的一世,冬秋是活生生见了她那位友人离世了三十七次! 花靥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其中对身心的折磨,沉默了半晌,花靥开口道,“无论是何人,不断地见着自己友人离去......也是不好受的吧,既然你如此痛苦,为何还是执着这事呢?” 她这句说出来,终于是引得冬秋抬头瞧了瞧她。她微微动了动唇角,叹道,“你说得对,就算我如何执着此事,也是没有结果的。” 冬秋这句叹完,便又是移开了视线,恢复了之前那副孤寂麻木的样子。 见她如此,花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句话,原是花靥不应该也没资格去说的,可看着冬秋这副样子,花靥心中不忍,还是问出了口。 她道,“你若是真的想要你这故人常在,那为何不把你的内丹给她?” 妖类修行不易,可同样的,妖类若是修为上了千年,体内便会产生一颗妖丹。这妖丹乃是妖修的毕生修为所在,若是失去了,定会修为大损。可同样的,若是普通人能得了这妖丹,便能够得到些这妖的灵力,从而延长寿命。 这虽然是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法子,不仅会使自己修为大降,且就算是那个得了妖丹的普通人,其实也不会有多大的法力,最大的区别也不过是延长了些寿命。这般的术法,一般的妖类自然是不会去用的,可冬秋都能一连寻那人三十六次,看得出来是极为看重那人的,却不知为何反是没有用这法子了。 冬秋苦笑道,“她若是愿意,不过是一枚内丹罢了,我又哪里会吝惜。” 虽说花靥不知那人拒绝冬秋的缘由,可其实,若是冬秋硬要塞给那人她的内丹,那人不过是一介凡人,又哪里拒绝得来? 她不由感叹道,“你那故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应当是很高兴的。” 而也是因着这一段偶遇,花靥才与冬秋有了些联系。 只是她当日说的话还想在耳边,自己却是做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事情。 花靥苦笑道,“你说的对。是我做得有些过了。” 她说完这句,又望着重又忙活起来的冬秋。 如果,她不能改变柳恕之的命运,那那个能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也不可以是她呢? 她这个念头不自觉冒出来之后,便再也是止不住了。 上一世,她从未想过与余渺渺相争,甚至是在那二人在了一起之后,她还能道一句祝福。虽然说不上有多发自内心,可起码单论一个柳恕之,她是真心希望他能过得好。 只要他能过得好,便好了。 她原本确实是如此作想的。可这些都是在柳恕之渡劫失败之前的想法。 有过一次见着他离去的经历后,花靥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场景了。也是因着如此,花靥在柳恕之第二世遇到余渺渺时,才对她无甚好脸色百般阻挠。 甚至是到了后来,发展到威逼着余渺渺离开。 这些事情,她当时做出来的时候,都是脑子一热之下的胡乱行为。现在听冬秋与她说了,她静下来想,也确实是有些过了。 可就算她现在想开了能认命,可也同样的无法阻止她一些其他的想法滋生出来。 而更可怕的是,那想法自出现起,无论她如何告诫自己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可她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 若说上一世她发现自己的心意起,这二人便是在一道了。可这一世,她与柳恕之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柳恕之与余渺渺认识再如何算也不到一年。为何柳恕之到最后选择的就一定会是余渺渺而不是她呢?难道她这十几年来的相伴还比不过他与余渺渺不到一年的际遇? 花靥无论如何也是不甘心的。 而她想到了这里,心境也是豁然开朗。之前那些不快压抑全都一扫而空了去。至此,她也没有了再留在冬秋这里的必要了,很快她便与冬秋道了别,离开了。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黄裳与绿绮便是拉着余渺渺进门来了。 冬秋:“......” 她平日里喜欢清静,除了红钥也无人来访。今日却是不知怎么的,前脚走了个花靥,后脚便又来了个余渺渺。 冬秋再次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问道,“何事?” 黄裳连忙道,“冬大人,是这样的——余姑娘她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她说话间,还朝着冬秋眨了两下眼睛。 冬秋自然是没看懂黄裳的意思,颔首道,“你问罢。” 黄裳便把之前余渺渺问的挑出来与冬秋说了。她还是记着之前答应余渺渺的话,把柳恕之这些都隐去了,只挑着与成仙相关的这一方面问了。 可冬秋才刚刚与花靥谈过,哪里还不能悟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加之黄裳说话间不断朝她做些表情手势,冬秋就算是想故作不知也难。 只是,就算她此刻莫约理解了黄裳的意思,可她依旧是把实情照旧与余渺渺说了。 “自古以来,能成仙的,无一不是极想成仙的。” 这话冬秋说得算是委婉。可其中的意思也是明白得很——若是你有半点留念动摇了,那自然是无缘仙道的了。 而余渺渺听得此言之后,脸色也是微微又有些发白了。 黄裳也是没想到冬秋居然是没有理会自己的示意,甚至是都没有模棱两口地回答一句。 这一下子,事情似乎便是有些难办了。 可就在这黄裳和绿绮都面露些忧色的时候,冬秋却忽然又开了口。 她道,“若是他想的话,你还要固执地坚持离开吗?” 余渺渺惊讶地抬头看她。 冬秋继续道,“我曾以为,世人都是喜欢长生的。可总有人不是的。你若真的喜欢的话,不若让他自己来做这个选择便好。” --- 第68章 归去 冬秋这番话的意思,绝不是逃避责任的意思。乃是以另一人的意愿为主,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是支持的意思。 这样的话,一般的人很少会说出口来,最起码也是不会拿去劝别人。只不过冬秋不谙那些人情世故,在她看来,若想对一人好,那便就是依着那人的意愿。而她这么想,也便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而她能对着余渺渺说出这些话的原因,其实也没有多复杂。不过是性情使然,有感而发罢了。就想当年她禁不住和花靥吐露了心事一般。 她这些话一说出口,边上绿绮与黄裳面色都有些怪异。无非都是惊讶与冬秋会突然多嘴这么一句。 不过余渺渺听了冬秋这么一句,倒是心里头有了些拨云见日的感觉——她自己在这里也免不了有着替柳恕之妄作决定的嫌疑,何况这些事情,现在连她都是知道了的,难道柳恕之心里会没有些数吗? 她这么一想,心里面便是舒坦了不少。 虽说她不知道冬秋为何会突然出言相劝,可还是弯腰道了句谢。 冬秋微微颔了下首,便示意这三人赶紧离开,不要再妨碍她料理那些首案红。 而余渺渺此行来飞红宫,原是为了学习那《冬秋引》。只不过她却是给飞红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一次,就算是不因为柳恕之,她也是决定先行告辞离开了。 冬秋自然是没有什么所谓,倒是红钥开口挽留了余渺渺两句,将其中利害与余渺渺分析了个遍。可见余渺渺已是打定了主意,而柳恕之也是表示要同行,最后她还是松了口,由着她离开了。 绿绮原来也想同余渺渺一起离开,可她这几日在飞红宫里面还有些事情耽搁着没做完,便是没有跟着去了。 不过走之前,冬秋还是对着柳恕之淡淡嘱咐了句,“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记得折了那块牌子。” 知道她的好意,柳恕之也是道了句谢。 而花靥此时已经是和柳恕之和了好,虽然还是对余渺渺不冷不热的,可竟然也还算是和颜悦色,前几日那些对余渺渺的敌意,此刻是几乎看不到了。 如此,余渺渺一行三人,也算是一路和和睦睦地走回了京城。 这一回,三人便是直接奔着傅清秋的住处去的了。他们三人到达傅清秋的府上时,正巧是傅清秋进朝领官职的日子。故而傅清秋府上一片喜气洋洋,摆了酒席宴请了不少的人。 而也就几天不见,闻子白居然已经是和傅清秋几人混得开了,此刻在席间穿梭来去,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他一眼便瞧见了走过来的柳恕之三人,热情招呼道,“哎!柳兄你来了!里面还有位子呢,跟我来!” 他这一声吆喝还挺大声,引得边上不少人都转过了头望来。 这里面的人,不少都是那日诗会上参加的,再有也是和傅清秋或是程远相识的人。这样一来,在场的大多都是认识柳恕之或是余渺渺的。此刻认了出来,纷纷都朝着他们微笑颔首算作打招呼。 里面还有几个身份地位低些想要拉拉关系的,更是起了身上前去打声招呼。而虽然大多都是冲着余渺渺与柳恕之去的,因着花靥容貌非凡,也还算是没受了冷落。 见那三人被团团围住有些窘迫的模样,闻子白连忙是推开了众人迎了上来,口中连连道,“诸位都让一让,让一让!我还有几句话要同这几位来讲,对不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了周遭的人,把三人引去了内室。 内室里面还坐着霖云,她早已没了那日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此时是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见柳恕之进门,霖云笑着招呼道,“都坐下吧,这里面的饭菜我还未动。想不到竟然是等来了柳公子你!” 闻子白也是随着柳恕之几人一道大咧咧地坐下了。一坐下来,他便急不可耐地询问起来。 “柳兄,你们这是去了哪里!可叫我一番好等!” 不等柳恕之回答,他便又是上上下下又瞧了柳恕之一番,这才发现了到底有哪里不对。 闻子白惊讶道,“柳兄,那人参娃娃呢?莫不是那主人不肯给你?” 他这话说得不错,可里面还有些其他的情节。柳恕之便先是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与他解释一番,闻子白已是怒气冲冲地接了下去。 “她这没管好自家的人,难道还有脸面不放人?莫不是还当我清涯山是会贪图她这一颗人参不成?!” 闻子白这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就好像他们口中谈论的就当真只是个普通的人参而不是那天劫地灵的灵物了。 霖云此前已是见过了仙英的模样,心中原本便生出了不少怜惜的心情。只不过之前因着仙英所作非是她这一件,她也不好作言。此时见闻子白言语间有些激动,到底是没忍住开口维护道,“那娃娃不过是使我在床上躺了天罢了,也是没对傅大人他造成些什么影响,我看它应还是个心不算坏的。” 见霖云都如此开了口,柳恕之也笑道,“那人参娃娃也是未做出什么扰乱纪法的事情,若那主人有了严加管教的心,再给一次机会也是无妨的。” 闻子白听了,心中还有些不服,张口又想说话。却被花靥一把拦下,低声道,“你先别急,听哥哥说完!” 柳恕之这才有了机会把那事情始末都与闻子白讲了一通。 闻子白听柳恕之将了一通,脸上的表情简直是称得上是惊悚。这种惊悚尤其是在柳恕之提到了冬秋的修为还有那个潜伏了许久的不知名的人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不像是柳恕之花靥那般知道的多,也不像是霖云与余渺渺那样几乎无所知。在他看来,当初他预见的滕妤便足以称得上是他遇到的修为第一高的人物。这忽然出现个比滕妤还要厉害许多的人物,这一时之间叫他有些震惊了。而更要命的是,这一出现,居然便是出现了两,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了! 更叫他糟心的是,冬秋还算是好,另一个居然是不知道在他们周围暗藏了多久!且还是有可能这两日也是在的! 这么一想,那满桌的饭菜闻子白不由又没了胃口,筷子在席间戳了几下,却是没夹起一处小菜入口了。 余渺渺对这事情知道地少,只当那人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见闻子白一脸的沮丧,自己也是有些心情低落了。 花靥有些无奈道,“那人能在我们周围蹲守许久不动手,若不是冲着余姑娘,那便是不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要是我们小心些,不留机会,那应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闻子白还是有些情绪低落,“那若是冲着渺渺姑娘呢?这样她岂不是很是危险了。” “若是冲着余姑娘的,那便更是简单了。”花靥道,“只要她跟着我们,那便不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这话一出来,连余渺渺都是有些惊讶了。换作往常,这个时候花靥不对她冷嘲两句就算是好的了,此刻居然是认认真真分析了一波,实在是叫她有些不太习惯了。 而闻子白则是一拍脑袋,笑道,“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花姑娘,你可真是聪明!”他说完又朝着余渺渺道,“渺渺姑娘,你这几日还是好好跟着我们,可千万不要乱跑了去!” 余渺渺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几人说谈地正是热烈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傅清秋领了官职回来了。 他这乃是第一次上任,可却是任了个御史的大职。这里面也是赶巧,那原本任职的官员告老还了乡,外加上程远的一举力荐,这才是坐上了御史的位置。 这初任便是如此的官职,底下自然多的是人不满,可傅清秋后面有程远保着,他们也是不敢多言。再加上程远也同样是年事已高,他这做法显然是拿了傅清秋当下任宰相在当,那些心有不满的人,少不得要掂量掂量自己几分重量再考虑开不开口说话了。 那些来客们老早便得了传闻,此刻也是没有多大的惊讶,都是齐齐贺了好一番喜,才是放着傅清秋进了内室。 他一进去,闻子白便是迎了上去,哈哈笑道,“我早便是知道傅兄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相比他而言,接下来那四人的表现则是淡然了许多。除了霖云笑着多敬了杯酒,其余人皆是敬酒一杯,恭喜一句就算好了。 傅清秋还记得柳恕之的恩德,可原先还没来得及道谢柳恕之就离开了,便是趁此机会向他了道了谢,还出言过两日要给几人准备些谢礼。 柳恕之自然是拒绝了。见他态度坚决,傅清秋也不好强求,此事便被他暂时地搁了下来。 等这些都做完了,他又状似无意地朝着柳恕之问道,“柳兄,不知你此行还会留在京城几日?” --- 第69章 介绍 柳恕之道,“应是还有些时日。傅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 听到柳恕之如此说,傅清秋不由松了口气,道,“是这样的,程相他让我来问问你,这几日可有空去他府上小坐一日。” 原来,那日柳恕之虽是拒绝了程远的好意,可程远却对这样的好苗子实在是些惦记。见到了傅清秋也是时时问候几句柳恕之的近况来。好在那几日柳恕之都是不在傅清秋家里,傅清秋都是三言两语便盖了过去。 只是这程远提的次数多了,傅清秋也不好真当作耳旁风,毕竟程远对傅清秋有着知遇之恩。今日才是叫他总算抓了机会开口询问了下柳恕之。 而傅清秋不愿意和柳恕之提这事的原因有这两点:一是因为他受了柳恕之不少好处,明知柳恕之无意官场还要来叨扰,这般的事情他实在是有些做不出手。二则是因为程远此次邀柳恕之进府,乃是有着将自己女儿介绍给柳恕之的意思。 这倒不是程远有着拿女儿来让柳恕之入朝的念头,只不过他这女儿,自小便是受尽宠爱,又是受了书本网的熏陶,这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高。而原本程远是有意于傅清秋此人的,可偏偏傅清秋又是与自家女儿打小玩到大,玩得太熟,这二人之间都是没有生出些什么别样的心思来。眼看着自家女儿都快过了适嫁的年龄,却仍是待字闺中,程远不由暗暗有些着急起来。 这不,上次见过柳恕之一面,程远心中便是对他大为满意,只想着将二人引荐一下,依着柳恕之的才貌,不怕自家女儿瞧不上!而他这女儿,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儿,更为难的是,他这女儿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是不怕柳恕之瞧不上! 因存着这一层的心思,程远便还是厚着老脸催促了傅清秋几次。而傅清秋此番能下定决心与柳恕之开口,也还是有着程远这人品节的保证——就算是未成一桩美事,程远也绝不会因此而对柳恕之友不满的。 故而他最终还是开口问了柳恕之。 而若是其他人的邀约,柳恕之自然是可以借故不去。只是程远毕竟是身居高位,这番邀约已是给足了柳恕之面子,他也是不好一口回绝了去。更何况柳恕之也是对着程远有两分敬佩的情感,虽然程远未说明理由,柳恕之也是下意识地不想拒绝。 想了想,自己也确是没什么事情,柳恕之便道,“若是不妨我带几个朋友一同,那我便是无甚意见。” 傅清秋连忙道,“哪里会介意,柳公子你只管带着人去好了。” 几人这般决定好了后,很快便是定下了去程远府中的日子。 而那一天,程远早便是带着女儿等在了前堂。 他今日对着他女儿一番好哄,说是有个有才有貌气度超尘的公子要来,直哄得他女儿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显得愈发地貌美。 程远见着也是心中颇为自豪,此等才貌,家世又是好,难道还有什么人能拒绝?只消他女儿也能瞧上那柳恕之,那这桩喜事便可是定下来了! 他这想法自然挺好,可事实总是与他想象的相反—— 柳恕之一行人一进门来,程远便是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了不妙。 为了他女儿今日显眼,今日他是特地给女儿挑了件大红的衣裳。这衣裳是出自有名的秀坊,非但不显得艳俗,还有一股端庄大气的感觉,很是抢眼。 可偏偏柳恕之这次前来,乃是带着另外两位姑娘前来的。 偏偏这其中一位,也穿了件红色的衣衫。 好在那一位的是水红,没有他女儿这般抢眼。可架不住这人长得实在是花容月貌,只把他女儿给硬生生比了下去。 你要说这容貌比不过,还有那气质。不巧,那另一位,一身月白,不说那容貌上是不输自家女儿半分,那一身淡然若水的气质,倒是显得比他女儿还要那么大家闺秀了。 那程家小姐程素心,原本今日盛装打扮之下,直以为自己才该是今日最抢眼的角色,哪知道竟然是被别人给比了下去!比下去还不说,还一比就是两个! 她素来心高气傲,如此心中便生出了些不快来了,连带着瞧着柳恕之也顺眼不起来了。 这人原先说好了要与谈亲,却为何要带两个姿容脱俗的女子一同前来,这莫非还是要给自己下马威来看不成? 故而在柳恕之作了一揖之后,程素心没按照之前程远嘱咐她的,连个表情都没有表示。 程远心中苦涩,他女儿的心思他最是清楚不过,他也是没有想到柳恕之口中的朋友,居然是两个貌美的姑娘。 尴尬之下,程远只好道,“清秋这次得了御史的大官,本相心中实在是高兴,故而是准备宴请你们一番。” 傅清秋:“......” 而程远见柳恕之面露惊讶,连忙又朝着傅清秋看了一眼。 傅清秋:“......” 傅清秋无奈道,“柳公子,你帮我甚多,故而这次实在是不能少了你啊!” 两人一唱一和,又把柳恕之四人又带去了客厅。 趁此机会,程远是又拉着程素心又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一听那柳恕之带着花靥二人前来乃是无意之举,程素心心中的疙瘩是小了不少。再一听程远一通乱夸,隐隐也是有些觉得柳恕之是个不错的人选。 故而饭间,程远便是有意无意地问道,“柳公子,你身边这二位姑娘都是出众地很,如此,你看小女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可否是互相介绍着认识认识?” 他说这话自然不是程素心当真有什么想结交的念头,不过是想试探下这二人的身份罢了。 柳恕之道,“这位是舍妹花靥,另一位则是在下的朋友余渺渺余姑娘了。” 程素心也道,“小女素心。” 见他语气对着那位余渺渺也不是很熟稔,程远稍稍放下了心,又试探道,“本相看你周围女子都是如此出色,就不知可否有着你心仪的一位了?” 程远这话一出,座上的余渺渺和花靥都是暗暗竖起了耳朵。 柳恕之被他问得愣了愣,半晌才道,“还未有。” 程远又接着状似无意道,“那公子你可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本相有符合的,也能给公子你介绍一下。” 只不过他这话说得再如何装作无意,这里面的意思,在座的只要不是瞎了眼聋了耳的,心里头都是明晃晃的。 闻子白不由有些惆怅起来。 闻子白自问长相不差,气质也是因为修道还算得出众,更是出身大派,为何他这一路跟着柳恕之出来,却是半点桃花都没碰到! 实在说得上认识的,便是那位霖云姑娘和绿绮了。可绿绮年岁几是大了他两倍,他自然没有这心思。那霖云又是痴迷琴技,他与她都说不上个三两句,实在是叫他郁闷地很。 再说现在吧,明明他是与柳恕之一道来的,怎么这程远家的女儿便只瞧上了柳恕之却没瞧上他呢? 闻子白默默地看了一眼傅清秋,心中不由是得到了不少的安慰——怎么说这里还有一个与程素心朝夕相处了不知道几年仍未被瞧上的,他也不算是孤独一个人了。 一旁莫名其妙被瞧了一眼的傅清秋:“???” 柳恕之自然也是意会到了程远的心思,无奈道,“一切随缘便好。” 末了又觉得此话还不够明确,又添了句,“在下目前还未有娶亲的想法。” 程远听罢便是有些遗憾。而座上与他抱有类似想法的,便是还有余渺渺与花靥两人了。 倒是程素心没有什么失落。她因为之前对柳恕之第一印象的不好,对着柳恕之也是谈不上多少的好感,只能说是瞧得入眼罢了。也故而是抱着无甚所谓的态度。 而那三人里面,要说最是惆怅的,可能便是余渺渺了。 她默默想到,原先自己还想着要离开柳恕之,这样便是为了他好,便是不会影响到他修仙路途。可她同时也是未曾想过柳恕之也许是根本不喜欢她的。她之前因着柳恕之对她几番好意,又再加上花靥几番言语刺激,其实也是隐隐觉得柳恕之也是抱着如她一般的想法的。可现在她又听了柳恕之这一番话,忽然又有些觉得这些可能只不过是自己当初想得太多了。 也许就算是她没有离柳恕之远些,也是不会怼柳恕之造成什么影响的。 也许,不管是花靥还是她自己,都是想得太多了。却不知道花靥是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是如此确定地认为着柳恕之一定会瞧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余渺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可她忘了,这里并不是在她东陵城的余家里,而此刻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一轻叹出来,柳恕之和花靥便是同时看了过来。 --- 第70章 素心 程远这酒席名义上可是为了庆祝之用,这在酒席间叹气可是大大的不敬!原本她这声叹气很是小声,可因着柳恕之与花靥都是转头看了过来,一时之间,满座的人也都齐齐看了过来。 “渺渺?”柳恕之关切道,“你怎么了?” 花靥则是支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余渺渺有些尴尬道,“无事无事。” 闹了这么一出,其余几人都是没了再谈论的心思。一阵沉默过后,竟是程素心先开了口。 她道,“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几个吃完去那后院走走?” 她这么开口,程远心里是一阵慌张。这莫不是他的宝贝女儿终于是开了窍瞧上了人家柳公子?可这人人柳公子明摆着是没瞧上自家女儿的,这到时候可叫他如何是好啊! 他心里慌张着,可面上却是没露出来一点,还开口相帮道,“如此甚好!你们小辈们趁此机会在一道好好说说话,我和清秋便是不打扰你们了。” 莫名其妙便算作老一辈里去的傅清秋:“???” 可还未等他表示什么,便被程远拉着走到了书房。 傅清秋心里面满是绝望——这把他拉走有什么用,在场的除了程远的女儿还有其他三个呢! 余下那的那四个人,眼对眼相互瞧了瞧,互相间都是有些无奈。倒是程素心没什么特别的表示,直接把四人引向了那后院。 程远的品味自然不同于一般富甲人家,院子里乃是布置的极富美感的假山石与池塘,还栽种了些兰花竹草。使人一见之下,虽不觉得多惊艳,可耐人寻味,愈是品味愈是惊叹。 而程素心对这些景物都是如数家珍,看得出来也是极为喜爱此处,常常来访的。 京城的风向一贯是奢靡,官家女子也是一般更喜欢些奇花异草。而程素心也确是不负她的声名,的确是个清高的女子。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在懂行的人眼里才是知道。比如闻子白,便是瞧不出来这些的。 他生在一般人家,入清涯也不过多久。若是叫他说些道经心法,那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跟着程素心瞧这些花草,便有些吃不消了。 那些兰草,于他眼中,实在和和路边的野草没有什么分别。 终于在又见到了几人围着一株疑似野草的东西指指点点时,闻子白忍不住开口了。 “哎!”闻子白疑惑道,“这株草莫非是有什么名堂?” “草?!”程素心闻言不由挑起了眉头,“这哪里是什么草?” 柳恕之连忙道,“子白,这是兰花,名作翡翠兰。” 闻子白更是惊奇,“兰花?这不还是个草嘛!” 柳恕之:“......” 余渺渺:“......” 程素心:“......” 花靥凉凉道,“就这一株野草便抵得上你一年的俸禄。” 这可实在是叫闻子白惊讶了——他入门年月不足,月俸自然是比不上的慕长生这种。可他毕竟是内门弟子,还常年在外,这月俸较之其他弟子,是高了不止一点二点,他这一年年的俸禄加在一块放了其他的地方那也是极为可观的,怎么到这里却只比得上一株花草了呢? 见闻子白如此情态,程素心心中对他不由看轻了两分,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花就如它的名字一般,若是开了花,那花朵定是白中透青,活像是上好的翡翠一般。” 如此一说,闻子白方才是露出了点恍然大悟的表情。虽说他自己心底未必是如此认为,可程素心都如此作言了,他总不好还是揪着这不放吧? 而他这一打断,程素心虽是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她这兴致是下去了一半,再后面逛的时候,是未曾刻意介绍过这些花草了。 这是她这番小心思,闻子白却是没有发现了。 程素心带着几人一路走完,最后走到了一处亭子。那亭子立在湖心中央,造得雕栏画栋精致美好。上面还书着素心亭三个大字。 这亭子的美貌终于是闻子白欣赏地来的了。他前面算是丢了不少的脸,这会儿是准备要找回来了。 他便夸道,“程姑娘,这亭子难道是给你造的?可真是好看。” 只是,闻子白这话却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殊不知,这亭子已是建了有些年头了,只不过因着一直翻新故而才不明显。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亭子的式样皆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这亭子,是当初程远和他夫人初次见面之地。因着程远夫人喜欢,便是又仿着在自家院里也建了一个。而程素心的名字,其实也是因着这亭子而来,而非闻子白所说的专门为着程素心所造。 好在这亭子就算不是为了程素心所造,也是为了她母亲造的。虽然是有些尴尬,可也是未曾引得程素心不快。 她道,“非也。这亭子是为了我娘亲造的。” 偏偏闻子白还是个不识时务的,居然还追问道,“你娘亲?难道你娘亲也是叫素心?” 这话一出来,连柳恕之都恨不能捂上他的嘴了。 程素心诧异地望了闻子白一眼,大概也是未曾遇到过这般耿直的人。 “你为何会如此作想?” 柳恕之歉意道,“程姑娘,子白他...无意冒犯。” 程素心摆了摆手道,“无妨。”她终于是想起来自己到这边所为的是何事,又道,“我自小起,娘亲便和我说,若是遇到良人,便带着他来这亭子里。这亭子成了她和我父亲的一桩良缘,想必也是能保佑我的。” 她这话一出,余渺渺和花靥都望了过来。 刚才程远在席上,可是被柳恕之明确拒绝过了,她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程素心还来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柳恕之张口刚要说话,便被程素心抬手阻止了。 程素心叹气道,“我的亲事,父亲心里一直都是很在意。只是,我虽是知晓,可也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若是寻个我自己瞧不上的,这我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可偏偏我一直未曾寻到能入眼的。清秋他虽然是不错,可他对我不存在这方面的心思,而且他似乎也是心有所属了......如此这事便是一直耽搁了下来。” “柳公子你气度不凡,又是得了我父亲极大的夸赞的。原本我一见之下也是对这门亲事没有什么意见的。只不过我瞧得上公子你,公子你却是瞧不上我。” 说到这里,程素心叹了口气。 “公子放心,这棒打鸳鸯的事,我自是做不出来的。我找你来此地的用意,不过是......” 她话说了一半,便又被闻子白打断了。 闻子白奇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棒打鸳鸯?” 可程素心比他还要惊讶,“柳公子和余姑娘不是吗?!” 闻子白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柳公子他和余姑娘只不过是......” 他说到一半,便讪讪闭了口。左右瞧着柳恕之与余渺渺——柳恕之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罕见地没有言语,而余渺渺则是涨红了一张脸。 闻子白面上露出了些微恍然的神色,转口道,“程姑娘你说的是!难怪了!我就瞧着柳兄他与渺渺姑娘关系不同寻常!” 余渺渺蓦然被这二人把事情挑明了去,脸红地几是要滴下血来,连连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哦?”程素心挑了挑眉,“余姑娘你这样说,我可就要找我父亲同柳公子说亲去了?” “这......这自然也是不行的。”余渺渺支吾着道,“这没有喜欢怎么能算作一桩亲事呢?” 程素心笑道,“这怎么不行?我现在便是瞧柳公子顺眼,等我二人相处的日子久了,也就自然有了喜欢的感觉了。” 余渺渺被她说得噎了噎,涨得满脸通红。 程素心心里笑得不行,见余渺渺有些急了,终于是岔开话题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原来的意思呢,是准备让柳公子和我向我父亲去说亲的。” 这回是花靥忍不住了,她先前被程素心那通话弄得心里不太舒服,此刻是终于爆发了出来,呵呵笑了两声,道,“怎么你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这说亲两字?” 程素心没察觉出来花靥语气里的刺,正经道,“非是姑娘想的那样。其实我心里边对我亲事的对象已是有了眉目,只不过我仍是不大的满意...这次若是没有公子,我可能便是过几天直接和我父亲提了吧。只是今日见了公子,我心里面又有些动摇了。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希望可以同我假说互有好感,使我父亲安些心,能再让我拖个几日。若是这几日之后我仍是寻不到心仪之人...那便是就那原先那位嫁了罢。” 他这么一说,在座几人的面色便都有些微妙了。 --- 第71章 再次遇劫 其中,闻子白是觉得无甚所谓的。而花靥与余渺渺则是心情有些复杂。 她们都是既不愿意柳恕之答应那程素心,却又觉得在别人如此请求的份上还拒绝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而柳恕之也是不知怎么的,也是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开口。 程素心见此情况,心中暗叹一声,刚想道一句“那便算了。”,可她这话还没出口,耳旁便听见一道呼啸之声,抬眼看去,竟是一道黑色光刃近在面前! 她刚听到那声响之时,还是有些距离的,可等她抬眼看到时,却已经几乎是到了眼前。这一抬眼的时间能有多长!由此可知那道光刃的速度是何其之快,下手之人可是动了十足的杀机! 可这光刃快虽是快,若是放到了修仙界里,也便还是来得及出手拦下的。可偏偏那时候柳恕之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唯一愣神的功夫,便被暗中潜藏着的那人逮到了间隙出手。 一直到那光刃几是要削破了程素心的脸皮,柳恕之才是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可就算他再快,此时抬手去挡也是来不及的! 不说这光刃到底下了几分力气,单是冲着程素心面门而去这一点,若是真真切切地击在了程素心脸上,那起码也得是破相的结果!一个正直大好年华的女子,若是毁了容貌,该是如何地痛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素心边上又掠过一道青色光刃,堪堪将那黑色光刃击飞了出去。 只是那道青色光刃,明显比那黑色的要弱了两个档次,虽是把那黑色光刃击飞了,也还是在程素心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次出手的自然便是闻子白,只是他也是没想到柳恕之竟然是没反应过来,有些责怪地喊了句“柳兄!”。 边上程素心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退了几大步。 她这几大步,若是放在刚才退,那自然是在正确不过的做法。可这会儿那光刃早便被击飞了,她这反应迟钝的一退,便显得十足的好笑了。 并且她此时站在亭子里,那亭子能有多大?哪里经得起她这么几大步地退,“砰”地一声便撞在了栏杆上。 她这边惊犹未定,那边那藏在暗处的人便又是急急出了手。 这一次那人是全身而出,整个人都朝着程素心虎扑了过来。程素心吓得又试图向后退去,可她早便是靠在了栏杆上,哪还有后路给她动作? 退无可退之际,那人又朝着程素心作了个伸爪的动作。那人的五指成勾,这一抓上来必定血肉模糊! 而程素心脚下无路可退,只好仰了身子下去。这动作难度实在是有些高,程素心又是惊慌之下所为,一个没稳住便是一头栽下了水。 而那人也是紧跟着一路冲下了水。 闻子白时刻关注着程素心,早在那人出手之际便拦了上去。无奈二人之间身手相差太大,直到程素心落水他才堪堪是和那人站到了一处。 闻子白想也未想便是一掌击出,可那人是哼都未哼一声,连动作都是没有半分的凝滞! 正当此时,后面反应过来的柳恕之也是一剑攻了过来。 此时那人的境地便有些尴尬了。 侧面有着闻子白拦着,后面又还有个柳恕之紧追不放。而闻子白那一掌,虽是没对那人造成什么伤害,可那人若是还想着对程素心动手,必定是得击开闻子白才可,可击退闻子白再简单,他也得是有一招的耽搁,这一招的耽搁,便足以柳恕之一剑伤到他! 可偏偏那人想的并不是对那程素心动手! 只见那人忽地扭过了身,足下轻点,以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扭过了闻子白的攻势。他这一扭极为漂亮,只看得闻子白面色微微发白——那人这一扭,是同时扭开了闻子白与柳恕之的攻势。虽然还是没有了再追击程素心的机会,可他若是此时再反手一掌过去,那闻子白就得硬吃下他这一记了! 可那人用了那精妙绝伦的一扭,居然是未接着击向闻子白的那一掌,反而是出掌朝水面一拍,又是飞快地朝那亭子掠去。 亭子上此刻唯有两人,一个是那花靥,另一个便是余渺渺! 这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如何能抵挡一个冬秋级别的高手?! 花靥只来得及做个防守的动作,便被那人一掌扫了出去。而余渺渺便是更加地不济了,还未有什么反抗的动作便被那人一把掐住了脖颈。 好一手声东击西的手法! 而水面上,闻子白一掌落空,后继无力之下直接是和程素心一道入水成为了落汤鸡。柳恕之反应比他快些,那一剑落空之后便是紧随着那人一掌击在水面,生生掉转了方向追了过来。 只是他毕竟是跟着那人的动作,不免要比那人慢了一拍。只这片刻的时间便叫他一手擒拿住了余渺渺。 那人掐住余渺渺的脖颈之后,便是面色发狠想要动手。可无奈柳恕之那时也跟了上来,一手提剑而来。 他此刻若是硬要掐死余渺渺自然不无不可。可他并不一定打得过柳恕之,这一耽搁等柳恕之缠上来,再加上水里面一个闻子白,他怕是有些危险。他虽是极想动手,可还是更爱惜自己的性命。略一犹豫后,便是直接提了余渺渺朝外掠去。 柳恕之也是立刻御了剑追去。 那人手里提着余渺渺,速度也不见得快到哪去。可偏偏柳恕之这次没有了那能激发飞剑潜力的秘法,这一路追去是俞拉俞远,只能远远地吊在后头使自己不至于跟丢了。 柳恕之心里焦躁,可前面那人心里面也是未必比柳恕之好到哪去。 他一路跟着柳恕之有月余,可从未是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破绽。唯一的一次,便是在那飞红宫那次。而那次也不全叫破绽,只是他意外地发现了余渺渺这个更加好的着手点。 只是那一次他原本走了挺远,却是不知怎么被寻到了,导致他无奈之下只得弃了人逃跑。 而这一次,是他苦苦有蹲守了数日才摸到的一个破绽,这破绽不大,按着以前他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去干,可他实在是等了太多日,实在是太过不耐烦了,才是一有机会便是出了手。 如此,问题也来了。他带着余渺渺,便是甩不掉柳恕之。不带着,便又是功亏一篑。叫他实在是有些心烦意乱了。 而另一边程府,也是一片混乱。 闻子白入了水,很快又扑腾了起来。四下望了望,却是没看见程素心的身影。 原来那程家小姐,乃是个十足的旱鸭子,这会儿已是沉入了河底人事不知了。 闻子白连忙是又下了水,四下摸索了番后才算是把程素心给找到了。 说来长,可其实离程素心掉水里也不过是过去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可就这么快的一段时间,程素心已是人事不知。 闻子白将她一路背到了岸上,平躺在地。见她昏迷不醒,便朝着她人中处掐了掐,可依然是没什么效果。细看之下,闻子白才发现:原来这程素心不仅是昏迷了过去,还大呛了好几口水。 这若是换了一般人,下了水总还是知道摒气,可程素心惊讶之下反是张大了嘴大呛了几口,实在是叫闻子白有些惊叹了。 只是她现在情况紧急,也容不得闻子白多想,赶紧是用力在她胸口按了几下,如此反复两三次,终是是叫她把那些呛进去的水又尽数吐了出来。 这水一出来,程素心便幽幽转醒了。 她醒得太是时候,一睁眼便是瞧见了闻子白按在她胸口之上的一双手。 程素心蓦然睁大了眼睛。 闻子白见她苏醒,刚要舒一口气,却是冷不防挨了程素心一巴掌。 他惊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而此时,程素心冲动过后也渐渐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概也猜到了事情非是自己想的那样,这面上便有些过不去了。她嗫嚅道,"这......我不是故意的....." 此时,后院的门又大开,程远和傅清秋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他们里头动静闹得这般大,终是惊动了在外头的程远! 程远一进门便四下里寻找自己女儿的踪迹,很快便在湖边找到了。 只是,此时闻子白和程素心的姿势有些尴尬了。 他们二人皆是湿漉漉的一身,闻子白跪坐在程素心边上,一手捂着面,一手似乎是刚刚从程素心胸前离开。而程素心又因着羞愧而面上羞红一片,这两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了。 程远看得愣了一愣,继而大怒道,"你在干什么?!" 他是关心则乱,而傅清秋则要冷静得多。一入门他便发现此处少了三个人,又仔细看了看,才在亭子里又发现个躺卧着的花靥。 花靥躺着一动不动,还不止生死。傅清秋连忙是过去扶起了她,探了探鼻息。 此时程素心也是反应了过来,捂着脸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误会了误会了!" --- 第72章 未语 经历了好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程远终于是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这清楚是一回事,看着自家女儿被“轻薄”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显然此时不是关注这事情的好时机——傅清秋那边还躺着一个花靥呢! 程远正要过去也看看,前面傅清秋是站起来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并无大碍。程远也便放下了心来。 而花靥虽然是在摔倒地上昏迷了过去,可却是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口。甚至可以说是那人是故意用了那些力度将花靥打晕了去。这便有些叫人匪夷所思了——依着那人动不动便想杀害余渺渺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顾及人命的人,岂会忽然手下留情? 只不过这些,唯一知道事情的闻子白是还在慌张之中未有反应过来,而傅清秋这些不明真相的,更是不可能想得到了。 傅清秋先是扶了花靥去去客房休息,他这一走,那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程远三人。 程远默默地盯着闻子白,一想到他进来之时四周只余了个昏迷的花靥,而自家女儿又是与这人姿势暧昧,他便是糟心无比。可偏偏闻子白又是为了相帮,他便只能是压着心里头这股不满不让其发作出来。 程远叹了口气,僵硬道,“这次,可真是谢谢闻公子你了。” 闻子白连忙摆手道,“小事小事。” 忽然听见一旁的程素心轻轻咳了两下,闻子白第一反应便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只是他这动作做到一半便是想起来,自己的衣物也是湿透了的,哪里能给程素心御寒? 而他这连串的小动作,程远和程素心都是注意到了,程素心站起来道,“闻公子,你快走吧!你朋友都不知道追出去多远了!” 闻子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是也御剑一路追来出去。 与一般人不同,程远是知道有这些道士存在的,故而见了闻子白御剑而去,他也没多大的震惊,甚至是还高声提醒了闻子白一句,“别被人看见了!” 闻子白连忙是又使了个隐身诀,彻底地消失在了程家父女的眼中。 程远把自己的外套给程素心穿上,又唤了几个侍女去准备衣物和洗澡水。在等待的过程中,程远忍不住道,“这闻公子小小年纪,居然是个道法如此厉害的道士!” 又想起刚才闻子白下意识的所为,程远不由想到:这人他刚才一见之下以为他甚为轻浮,可细看之下却又是个性子颇好的人,再加上他会些术法云云,如此看来,若是女儿能瞧得上他,这不也算是一桩美事? 换了以前,程远是断不会瞧上闻子白这么一个穷酸小子,可女儿久久不出嫁,连带着他瞧人的标准也是跟着一降再降。只要是女儿能瞧上的,能对她好便足矣。 而程素心也是有了一番计量——她那计划托了柳恕之,可人家不干。这可不是还有个闻子白嘛?!况且闻子白瞧着心肠不坏,她刚才那番话他也是听到了的,想来也是能理解自己的做法。退一步说,就算闻子白也答应了这门亲事,到时候自己也有办法不承认。 故而程素心微一咬牙之下,在心里默念了句“对不住了!”,便是对着程远道,“父亲......我...觉得闻公子他人还是不错...” 程远蓦地瞪大了眼,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另一边,花靥已是悠悠转醒。她一醒来,立刻便是意识到了那人对她是留了一手的。 她此时已是寻常人的身体,刚才那人出现时速度又是极快,叫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可虽是没看清,却给了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方才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一掌击晕了过去。 此时她醒来,又意识到那人对她的特殊之处,花靥脑海之中是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名字。 未语! 不过,这非是此人真名,乃是道号。只是此人已经不算是道修了! 修道一途,若是修到了极处,便是成仙。若是途中犯了戒,便会修为无所寸进乃至遭到天劫。这乃是修仙界都明白的道理。而一般引来的天劫,都是无甚逃生的可能。可从未有人知道,若是侥幸能逃得了那天劫又会如何。 千万年来,犯戒引得天劫的人千千万,可从未听说过是有谁能逃过一劫。而这未语,便是其中一位! 那未语不知用什么秘法逃过了天劫之后,便是成了个人不人神不神的东西。虽然修为一再涨,可根本没有上仙界的可能!虽然再没有了寿辰流逝的烦扰,可同样的,他也发现自己情绪同时也变得嗜杀嗜血。若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叫未语担忧,偏偏他修为是高,可不知为何变成了被道修所克制的体质! 这样的变化,导致未语不得不强行压抑住自己嗜杀的欲丨望,可随着年岁过去,他愈来愈难以忍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时候,便偷偷摸摸寻个人杀了解解馋。若是被人窥到了点端倪也无妨,只要他天劫不至修为还涨,便是最他可靠的证明。 随着年岁过去,他渐渐是到了人类能达寿命的顶端。害怕被人发现了端倪,便是制造了一场假死脱身,隐匿到了别处。 他这一隐匿,便是过了几百年。 几百年间,他的修为涨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可这是相对于常人来说的,若是换了道修来,他便是难以应付了。这也便是为何他实力几是能与冬秋匹敌,却是不一定能胜过柳恕之的原因。 只是天下哪有万般隐匿的东西?他这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最终还是被一伙人给发现了。 那伙人,便是上一世的柳恕之还有花靥了。 那时他刚杀过一个人,心情正激荡之时,忽然听见自家的门被人敲响了。 未语有些不爽地藏好了尸身,开门没好气道,“有什么事?!” 见他不快,柳恕之朝他赔了个笑脸,歉意道,“公子打扰一下。我听说你们这里最近失踪了好些人,不知公子可有些什么线索?” 未语这些年见多了这种场景,面不动色道,“在下未听说过公子所言。” 柳恕之有些失望,道了句“打扰了。”便是准备转身离开。可花靥却是一把拉住了柳恕之。 未语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柳恕之后面的花靥。 听着柳恕之疑惑之下回头朝着花靥的那一句“靥儿?”,他幽幽地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是有这样妹妹,小名也是唤作“叶儿”。 只不过他这妹妹早夭,都没有活到及笄的日子。 这实在是太久远的记忆了,久到了他几是想不起来叶儿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了。可他也同时是孤单寂寞了许多年,这也使得他妹妹忽然成了他黑暗记忆里的一道微光。 再加上花靥实在是生的讨喜,他禁不住对花靥产生了些好感。 未语心情有些好,便笑着接话道,“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呀?” 花靥皱眉道,“你屋子里有血腥味。” 未语微微吃了一惊。以他法力之强,要想掩盖住一个人的血腥气味,实在是太过简单。却并不知道这看起来普通的一个姑娘是怎么发现的了。 他定了定神,复又笑道,“小姑娘你鼻子可是真是灵呀,我正是吃了碗鸭血粉丝回来。想不到这也被你闻出来了。” 花靥眉头又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纠结隐忍了一会,开口也是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说完这句,便是拉着柳恕之笑盈盈道,“哥哥!他说得我也想去吃那粉丝了!” 柳恕之略微也察觉了些什么,刚想问些什么,却是被花靥一把拉着拽走了。 等二人走得离未语远些了,花靥才停了下来。 她停下来的地方,周围并没有一家店是卖吃食的,而柳恕之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刚才他们一路问询过来时,可是根本就未曾发现过一家店是卖那鸭血粉丝的!更叫他起疑的是,花靥方才所说的是血腥味,可那鸭血都凝成了血块,哪里还能闻到什么腥味?! 柳恕之有些严肃,问道,“方才那人屋子里......” 花靥接口道,“是血腥味。而且还是新鲜的。” 若是刚才在屋里宰杀了什么鱼肉,只消说一句再出示给他们看下便可,何须要用什么劳什子的鸭血来做借口! 柳恕之道,“那你方才为何要拦我?这人只怕是大有问题的!” 花靥摇头道,“哥哥,这个人...你还是离远些为好。” “为何?” 花靥严肃道,“我说不清楚!我方才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灵力!既不是道修也不是妖修!” 她活了么多年,从未见到过未语那样奇特的灵力。虽说单论灵力修为,花靥自然是稳压未语一筹,可谁知道那人的灵力是否有着什么奇异的效果?若是他狗急跳墙起来,花靥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在不知敌方底细的情况下,花靥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她道,“哥哥,这人看起来着实诡异。他这事情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起码也应是要先弄清楚他这灵力如此奇特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区打lol的比赛了。。。 以后周六周日可能来不及更新了QAQ 不好意思。。。。 --- 第73章 逃脱 花靥所言不假,在明知对方有异的情况下,还是贸然出手,自然是不免出些意外。 可这事毕竟牵扯了好些人的性命,若是他们在这一拖之中,那人又是杀了人如何?能阻止而未阻止,这又和直接害死那人有什么区别? 故而柳恕之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放不下心。" 见柳恕之转身便要离开,花靥赶忙是拉住了柳恕之,急道,"那人修为深厚,你这样过去难道不是去送死吗!" 她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吧,我去帮哥哥你看着他如何?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我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若那人真是同花靥所说一般,修为深厚,他就算过去了也确实是没什么作用的。故而,纵然柳恕之心里再不情愿,可想到其他的人事,最后也还是只好点了点头。 花靥见他终于是放弃去寻未语的念头,也是松了口气。又与柳恕之嘱咐了几句,才是隐匿了身形偷偷回到了刚才遇到未语的地方。 依花靥的修为,她若是想要隐匿起来,未语是如何也发现不了的。也是因此,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还真叫花靥瞧出了许多事端。 其一,未语的灵力虽然是个四不像,可他用的法门却全都是道门的。这样一来,未语出自道门这一说法便有很大的可能性了。 加上花靥又摸清楚了未语的道号,顺藤摸下去,居然还真找出了几百年前同名的道士。且她从未语身上感受到的灵力修为,也差不多便是这么些年!这天地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难猜的出,这个未语应是道门出身的了。 可若是道门出身,无论如何也都是应该受那天道约束。未语杀害了如此多的人,却又是如何还能安然自若的?更要紧的是,未语还活了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年岁! 翻阅尽了未语的生平事迹,花靥终于是窥见了一些端倪。 那人风评不错,可却是常常被卷进些杀人放火的案子里。偏偏他那些案子,几乎都是不了了之了的!每次排查下来,证据都是指向了未语,可未语"行的正坐的直",每每都是靠着未受天罚而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花靥便渐渐生了个荒唐的想法。这想法听起来有些好笑,可拿来解释未语身上的事情,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只是,就算花靥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她也对未语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底气。 她原本是打算回去与柳恕之商讨一下在做决定。可偏偏未语离上一次杀人有了些日子,这几日安分日子过完,心里面杀人的欲望渐渐又到达了顶峰,开始磨拳擦掌,又是准备挑个人杀了。 如此要紧的关头,花靥哪里还敢离开?只好是寸步不离守着未语,做好了随时拦下的准备。 花靥身上其实还是有着能显示自己方位的灵具,只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算用。一是因为她自恃修为高深,就算那人灵力有什么古怪,也足以应付。二则是生怕那人会对柳恕之不利了。 而她要选着未语选择下一目标动手时动手,也无非是觉得那时候未语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是她最有把握的时候,若是能侥幸一击毙命,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不过她想法不错,可那未语最近却是有些奇怪。 原先未语杀人,是不分男女老少病弱残废的,只要是能见血,能听见几声惨叫,便足以叫他心里得到些许的满足。可不知是上次被花靥勾起了回忆还是如何,这一次,未语却是专门想挑了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 且不只是年轻貌美,花靥还注意到,他对那些出名的女子尤为有着兴趣。或者说算不得兴趣,是一种没有由来的恶意,仿佛人家貌美又出名是犯了多大的罪孽一般。 花靥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心里是咯噔一下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年轻貌美还有名气,最是符合这三个且还在这附近的,除了那位当朝丞相家的独女怀玉还有谁?! 而事实也真是花靥想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未语在巡视了一番之后,居然便是真的锁定了怀玉! 一般来说,妖鬼作孽都只会选择那些小家小户来下手,不然便是极易会引起道修的注意,惹来灭顶之祸。只不过未语自很久以前开始,神志便是有些不清,受了刺激之后,更是随心所欲起来,哪里还管它那么多,只管先是杀了再说! 而花靥一旦确定了未语想对怀玉下手,也便想立即对未语下手。原因无他,不过是她知道,这几日柳恕之也是在怀玉周围! 而花靥一旦做好了决定,便再无半点犹疑,直接是挑了个夜晚对未语下了杀手。 未语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就在花靥一袖子就要缠上他的脖颈时,未语忽然挣开了双眼。紧接着朝着侧面一个翻身,堪堪躲了过去。 花靥一击未中,也不停顿。直接换了手朝前一指,她手上的袖子迎风便涨,极快地朝着未语缠去。 她这两袖子之间毫无间隙,又打得突然,未语这下便只能是硬接下花靥这一袖子了。 可未语刚一接下那水袖,面色便是猛地一白! 与他所想的不同,这袖子不仅击上来没有半分力气,且还是飞快地把他的左手给缠住了! 偏偏未语修为又不及花靥,挣不过她,花靥随手一牵,那只左手便是跟着动作,根本不听他自己的使唤! 未语当机立断地伸手去扯那段水袖,可那水袖乃是灵力凝成,哪里是他想扯便能扯得开的?甚至是因为他这一耽搁,花靥的另一条袖子也是要再次袭来了! 若是再被缠住一只手,那未语绝无逃脱的可能。情急之下,未语咬破了自己舌尖,右手蘸血飞快地画了道符。 花靥一看那血符画出来,便是暗叫一句不妙,赶紧是催动了灵力将那条水袖激发到了极致,想要在那血符完成之前缠住他的右手。 可未语此刻到了生死关头,他那画符速度何其之快!愣是在花靥袖子缠上来之前画完了那道血符。 血符完成之时,未语身上爆发出一道猛烈的红光,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潭血水,朝前极射而去。 乃是血遁之法! 只不消片刻,那未语便是不知所踪,彻底地消失在了花靥眼里。 这血遁之法,不是正统的道家法门。乃是妖道的一些邪门歪道,花靥也是不甚清楚。果然如她所想一般,这人灵力奇异,也的确存在着一些叫人难以预料的手段。 方才花靥与未语交手之下,便是意外地发现了这人虽然修为高深,可却是意外地不堪一击!不然也不会叫花靥那般容易地拿在手里拿捏而不得不使出了那血遁之法。只是,若是真的名不副实,那为何那人又可以察觉到花靥下的杀手?!这两点叫花靥心里有些惶然,再加上此时花靥根本找不到未语的踪迹,她不免有些心里难安起来。赶紧是朝着柳恕之的方向赶去。 而未语其实此刻仍在这附近,见花靥离开了,他才松了口气,又从一滩血水又恢复了人身。 这血遁之法奇妙异常,可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离不远。也所幸花靥并不知道这一点,这才叫他逃过了一劫。 只是他刚才为了施术,咬破了舌尖,此刻还是未曾长好,仍在汩汩地冒血。这伤口,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别忘了,未语此刻乃是久未见血之人!此刻嘴巴里面那股子血腥味刺激地他简直是双眼发红,满脑子都是一个字,“杀”。 这样的刺激之下,未语甚至是都没有去思考花靥刚才突然出现的原因,想的都是要如何残杀前些天他相中的怀玉! 未语大喘了两口气,终于是猛地大吼了一声,朝着记忆里怀玉的住处过去了。 等未语一路摸到那客栈时,怀玉睡得正熟。更要命的是,此刻怀玉房门外,仅仅是只有两个随侍的丫鬟! 未语直接是五指成爪一手一个抓向了那两人的脖颈,那两个丫鬟连惊叫声都还没发出便咽了气。 瞧着手上沾染的鲜红血液,未语眼白都是几乎爆出了血丝。他忍不住喘息了几声,一把推开了怀玉的房门。 若是按着原来,只怕是到死怀玉都是不会发现了未语的踪迹。可偏偏此时正是未语精神最为不正常的时刻,别说是隐匿身形了,他连开门声都未想过隐瞒。此刻他一开门,怀玉便被惊醒了。 今夜无月,只依靠着依稀的星光,怀玉并没有望见未语手上嘴角的斑斑血迹。 虽然是有些惊讶为何自己两个丫鬟不吱一声,怀玉还是皱眉强作镇定道,“阁下是谁?!所来何事!” --- 第74章 杀欲 可回答她的却是未语的愈发沉重的喘息声。 黑暗之中,未语的双眼甚至是隐隐发红。见此情景,怀玉哪怕是个傻子也是感觉到了不妙。故而在未语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向她的时候,怀玉翻身一咕噜滚下了床。 未语一击不中,整只左手一下子陷进了床板。幸而那床板还算牢固,被未语刚才击出来的倒刺深深刺进了他手臂上的肉里,流下了不少的血。 被血腥味刺激到,未语的牙齿忍得咯咯直响。他深深吸了口气,竟是一个术法都没使,生生靠着蛮力将他那左臂整个拔出。伴随着他左臂的拔出,那些木刺将他手臂划出了好几道血痕,鲜血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喷涌而出。 未语似是实在忍受不了了,竟然是歪头就着自己的左臂开始舔舐起来。新鲜的血液入口,一股巨大的满足感简直是充盈了他的整颗脑袋。 不够!不够!还不够! 未语在心里叫嚣着。神志不清间,未语忽然之间把头转向了窗口处。 原来怀玉刚才一滚之下,其实并未完全地躲开,她的腰腹之处还是被未语的拇指指甲带到。只不过虽然衣裳被划开了一个口子,看着可怖,可实际上她腰上却只不过是被划开了一小道血痕罢了。 又见未语忽然之间移开了对她的注意,怀玉顾不得伤口,赶紧是跑到了窗口欲要跳下去。只不过翻身动作太大,怀玉不注意牵扯到了伤口——她到底还是个未吃过什么苦头的千金小姐,这样的伤口叫她忍不住轻嘶了两声。 这一声轻嘶出口,怀玉便是感觉到了不妙,赶紧住了口,可未语被她惊动,一下子便是注意到了窗口处的怀玉! 怀玉别无他法,哪里还顾得了调整什么姿势,直接便是侧身一翻半摔半跳了下去。 原本这客栈只有两楼,楼下还是丛种着花草的软泥地。若是正经跳下去,虽是难免受些擦伤,却难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怀玉这一跳,匆忙之间是完全没调整好姿势,简直是被人从二楼直接扔下来的一般,砰地一下子撞了下去。 泥地再软,怀玉也吃不住这一下子。当即是眼冒金星,失去了知觉。 而未语见怀玉一跳下去,没有丝毫的慌张。侧身闪去了窗口,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怀玉下落的情状。 只是怀玉这一摔,虽是晕了过去,可也是没有叫未语瞧见他想象中的血腥场面。 他不免又开始有些焦躁起来。一跃之下也是跳下了窗口,一把拎起了怀玉的衣领。 怀玉这一摔,发出了不少的声响,想来此时也应是惊醒了不少的人。按着常理来,就算是未语再胆大包天,也是应该一击杀了怀玉再作逃匿。再不济也是掳了怀玉就跑,找出安全的地界在作杀害。 可未语这一次被刺激地太深,满脑子都叫嚣着“血!杀!惨叫!”,哪里还有什么正常的考量? 他先是盯着怀玉腰间那一处伤口瞧了瞧,继而又是伸出一只食指在她伤口处游移。每动一分,便多用一分气力,等他慢慢从头划到尾时,已是把他整根手指都没了进去。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剧烈的疼痛之下,又叫怀玉清醒了过来。下腹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怀玉忍不住惨叫了几声。 听到那两声惨叫,未语整个人都像是到达了高丨潮。他兴奋地尖声笑了两声,猛地将那根手指抽了出来—— 他手上此时长出了长且弯的指甲,开膛破肚的时候不感觉有什么,可□□的时候,却是连带着血肉都一起拨拔了出来。剧痛之下,怀玉惨叫连连,简直是又要痛晕过去了。 可未语哪里会让这样扫兴的事情发生?狞笑一声使了个凝水的术法,尽数泼在了怀玉脸上。 而这边的动静终于是引来了客栈的人过来。最先寻到这里的是店家一个小二,只是他刚走到这里,便被未语抬手一道术法给击中了,那一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还未出来便咽了气。 且未语这一击术法,用的还是那爆裂的法门,虽然那小二是一声未发,可却是溅了蛮强满地的鲜血。这与怀玉被慢慢折磨的惨状不同,可也叫未语心里有了些非比寻常的快感,又下手在怀玉身上各处下手。每一处都是一寸一挪,渐行渐深,每一处都是选了不致命的地界,势必要瞧着怀玉受尽折磨的惨状不可! 而后面赶来的人瞧见了那小二的惨况,都纷纷是不敢再前,四处奔走哭叫,引得这客栈周围皆是一番鬼哭狼嚎,混乱不堪。 而这一番混乱的局面,也是引起了柳恕之的注意。 方才花靥失去未语的踪迹,说来看似经历了挺久,可其实也不过一刻多的时辰。她现在也是才刚刚寻到柳恕之,只刚刚说了未语失踪的事情,便瞧见了不远处鬼哭狼嚎的一面。 这地点,分明便是怀玉的所住的客栈! 花靥也是想到未语单子这般大,刚被人抓包反手便敢去犯事。此刻她的脸都有些发白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未语想要杀害岂不是动动手的事情! 不做他想,花靥便赶紧是随着柳恕之赶去了现场。 等他们两个赶到的时候,一路过去所见的便都是被术法击中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见此情景,柳恕之与花靥都是心里一沉。 大庭广众之下,对人行如此凶事!简直是人畜不如! 甚至是,在做了这般惨绝人寰的事迹之后,那人居然还未离开!仍是留在这间客栈! 这般肆意妄为,简直叫人不能再忍! 柳恕之直接是拔了佩剑,一路朝着所察觉到的未语所在之地赶去。 花靥也是提着双袖紧随其后。 等柳恕之到场的时候,正巧是怀玉再一次痛晕过去的时段。怀玉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身上是一片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而未语则是在边上笑得肆意疯狂,又凝了一个水诀又要准备朝着怀玉头脸上砸去。 柳恕之来时是隐匿了气息的,而未语又在癫狂之中,并没有发觉。盛怒之下,柳恕之一剑掷去,势要打断未语的术法。 一般来说,在面对着修为胜过自己的人时,这飞剑是万万离不得手的。因为这一旦离手,难免会被对方夺了这剑的控制权。可此时若不把剑掷出去,偏偏也是万万来不及打断未语的术法的!无奈之下柳恕之也是只好以剑去换。 那剑一出手,灵力裹挟之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引得未语猛一转头,手指快速移动,转把那凝水诀又转化成了个防御的法术。 他这法诀看似结的仓促,可毕竟修为摆在那里,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可就是这样一个水盾,居然在那剑接触到的那一刻起,便仿佛冰遇上了火,飞快地分销瓦解了去。 这一异状,惊得花靥和柳恕之都是瞪大了眼—— 虽然花靥之前已是与未语交过手,可她原本修为便胜过未语,又是突然袭击,虽然觉得未语有些太过中看不中用了,可未曾多想。可现在看来,好像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那一剑在突破了未语的水盾之后,又是势如破竹般刺中了未语的手臂,深深刺进了他的血肉里面。 未语嘶嚎一声,双目赤红,居然咬牙之下用另一只手拔出了那剑。那剑在他手上嗡鸣两声,终于还是不动了。 果然是仗着修为深厚强夺了柳恕之那剑! 只是这夺剑的勇猛和刚才法诀的不堪一击比起来,实在是叫人有些唏嘘了。 花靥反应迅速,猛地叫道,"这人的法门怕是被道门克制!" 修为既高却又不敌,除了防水之外也就唯有这一可能了! 听得此言,柳恕之毫无犹疑,直接是结了个法诀欺身压了上去。 他一边与未语缠斗,一边还不忘嘱咐花靥,道,"先救人!" 花靥见他与未语颤抖不落下风,便是应了声转头去搀扶怀玉。 怀玉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有些还深可见骨,端的是血腥可怖。好在未语为了多折磨怀玉一会,这些伤口都现在不紧要的位置,虽然是看着糟心,可还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花靥从袖口撕下一片布条,分开撕成了几片,把怀玉身上要紧的伤口都包扎了个遍。末了,才是使了个恢复的法诀。 只不过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了太强大的法术的,故而花靥的术法下去,也仅仅是缓和了怀玉的伤势。在后面的恢复还是须得看怀玉自己了。 她这边一处理好,便是急急忙忙朝着柳恕之那边张望去了。 而柳恕之那边战况却是有些焦灼了。 这倒不是柳恕之被那未语压制住了打不过,乃是他刚才被夺了剑,这会儿未语正持着他那把飞剑与他缠斗地正酣! --- 第75章 追击 那飞剑一旦被夺,在那飞剑上使出来的灵力便是不再被柳恕之所克制,这可能是那飞剑所属道家而带来的。而未语发现了这一点,便是极尽所能地利用起这一点来。 原本因为灵力克制的关系,他隐隐有些战不过柳恕之,此刻占了那飞剑的便宜,便是能压住柳恕之一道。 只是也便只能压制这么一点而已,双方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能制服了谁。 未语方才经过一番杀虐,神志此刻已是清明了不少。他不欲再战,便想要再使出刚才从花靥手底下逃脱的血遁之术。可他刚结了个手势,便又停了下来,暗道一句"晦气!" 原来,是花靥从原处飞了一袖子过来干扰战局。 她不好离开怀玉左右,却又担心柳恕之的安危,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远处以水袖辅助柳恕之拿下未语。 未语在黑暗中未瞧清过花靥的面容,可他却是认得这袖子的,当即便反应过来方才偷袭他那位竟然也是在此地! 这可叫他真正有些慌张了起来—— 不说花靥是如何寻到这一处的,退一步讲,就算花靥是刚巧撞见了这里,可她现在也该是起了疑心。他这招血遁之法固然诡谲,可缺陷也大。一不能逃太远,二坚持不了许久。这一次若是花靥他们不走,到时候术法时间一到,岂不是又要被他们拿捏在手中?! 权衡利弊之下,未语还是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假意与花靥和柳恕之颤斗起来。 不得不说,这战局有了花靥的加入,是飞一般地倒向了柳恕之那一边。 花靥因顾及着怀玉,故而出招频率不高。可仅仅是这几下,也叫未语分担了大部分的精力去应对。这剩下来的一小部分,自然再不是柳恕之的对手。 又一轮的交手之后,未语在躲过了柳恕之的一记术式之后,终于是不慎被花靥的那一袖子给缠住了左臂。 他道行不如花靥,这一袖子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未语自知若是此时不逃等下被擒住是难有善终,咬牙之下竟是目露凶光,挥剑一下子斩断了左臂。 随着他左臂的脱落,花靥的袖子没了支点,一路下跌。而未语则是趁此机会,将法力全部往那飞剑里面灌去,一剑掷向了柳恕之。 这一变故花靥和柳恕之谁也没有料到,未语又是拼死一博。那一剑逼得柳恕之连连后退了几大步,失去了追击未语的大好时机。 而现在还有着大把的善后事情急需处理,柳恕之挣扎了下也还是留下来处理后事了。 这次未语的事件弄得人心惶惶,可到底还是压了下来,安抚住了人心。只是这边解决地算是妥善,那一边未语却是心中怨恨不平了。 他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纵有皎皎天资也最终未成得真仙。这些年又在那嗜血杀欲的影响下性子变得愈发地阴沉,这一次在柳恕之身上吃了大亏更是怀恨在心,势要讨教回来。 他这人锱铢必报,连带着怀玉也一同记恨起来。却又因为着柳恕之与花靥在旁,不敢有所造作。原本这怨恨该是随着柳恕之怀玉的去世而消淡下来,只不过他那只左臂是真真切切地没有了,仍他如何想尽办法也修补不回来。随着他一次次的失望,他对这几人的怨恨也是愈加的深切。除了花靥后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使他存了一些怜悯的心思,另外两人未语是见之欲杀。 只不过未语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是寻到柳恕之与怀玉的转世,故而一直未曾出现相扰。此次叫他意外在京城撞见了柳恕之,岂有不跟随之理? 只是他又有些忌惮柳恕之,故而一直隐忍着未曾出手。他这蹲守居然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竟是叫他撞见了怀玉的转世。未语自然是抓紧了几人之中最为弱势的余渺渺来拿捏了。 花靥想起这些,不免又感觉事情有些麻烦起来。 先不说未语这人如何的难缠,单是这人上辈子花靥法力尚在的时候都没能奈何他这点便足以看出。只是花靥有一事想不大通,那便是未语上一世她见来明明是少了一只左臂,可为何这一世看来,却是好端端的生在他躯体之上。若不是未语的身形样貌也算是颇有特色,花靥简直要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 只不过现在花靥变成了常人一个,未语又是精修了百余年,恐怕柳恕之不容易对付了。 她心中焦急,可又毫无办法。干等着又是不愿意,最后还是起身要去飞红宫走一趟。 傅清秋见花靥才醒便又要折腾,赶紧拦住了她,劝道,"你现在身子虚弱,还是少动动为好。" 花靥歉意道,"傅公子,我怕我哥哥他有危险!还是得去一趟!" 傅清秋知道花靥只是个普通人,"你又不会什么法术,这过去不是给你哥哥添乱吗?" 花靥便解释了自己乃是去搬救兵,非是去寻他哥哥。而傅清秋却是依然觉得花靥一人前去有些危险,要自己代她去。 可偏偏飞红宫外阵法傅清秋又是不知道的,这二人相争许久,最终是达成了个妥协——二人一同去那飞红宫。 花靥这边手忙脚乱地去寻冬秋相帮,柳恕之那边其实也是并没有好到哪去—— 他一路追着未语颇远,身上灵力不断被消耗了去。而偏偏未语灵力深厚,这点消耗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这样一来,等未语实在按捺不住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时,柳恕之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在闻子白及时赶到,终于是叫柳恕之得以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只是柳恕之此时心中还有些疑惑—— 他之前追出来时,便是捏碎了冬秋递给他的那块牌子。虽然有些麻烦冬秋的意思,但此事实在是不容小觑,柳恕之不得不准备地万全一些。 可自他捏碎那牌子起,已是过了一日之久,连修为较低的闻子白都是追了上来,为何却是迟迟不见冬秋的身影! 依冬秋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他玩笑,那么冬秋迟迟不能赶到的原因,似乎也便是只有冬秋那里也是出了问题了! 以冬秋修为之高,还能出事情,这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柳恕之心头有事,不免出了些纰漏。而闻子白又是个修为不够的,能给柳恕之些帮助,却是难堪大用。 未语是一眼盯住了柳恕之那下迟疑,反手便是一爪子朝着柳恕之抓去。 闻子白哪里有能力拦住?!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小心!" 只是还是晚了些,柳恕之的右手小臂之上被未语抓出了三道血痕。好在柳恕之避得还算快,这抓痕不算深,只是血留得多了些。 闻子白看得心中着急,连忙是朝着柳恕之丢了个治愈的法诀过去,那伤口上的血便是飞快地止住了。 不过这治愈的法诀,乃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此刻虽然是叫那伤口愈合了,可柳恕之的动作却还是受了些干扰,较之之前要慢了不少。 而闻子白更是因着方才强行给柳恕之使了个治愈诀,也吃了未语一招。只不过他这一招,乃是未语临时起意出的一掌,故而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未受太重的伤。 只是这突破口一旦找到,柳恕之二人便是被未语完全地压制住了。只能进行被动的防御,再难有什么进攻的举动。 而未语一手挟着余渺渺,另一只手在那二人之间来回,不免有些捉襟见肘,应付不过来。此时虽然是有着绝对的优势,可要一举拿下这二人却又是有些难以做到。 三人这样僵持了许久,渐渐地柳恕之灵力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而柳恕之一旦开始显现出颓势,连带着闻子白也有些吃不住了。他一旦支撑不住,显露出来的破绽要比柳恕之更加明显,未语吃准了闻子白这一点,接下来几招重点都是朝着闻子白攻去。 闻子白本便是远不敌未语,此刻受了重点关照更是难捱,眼看着就要被未语一击击破了。 就在此时,忽然闻子白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他哪里想得到这种时候自己背后还有第四人袭击而来!想要回身闪避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将全部灵力都凝聚到背部形成了个防护罩,祈祷能挡下这次暗袭。 只不过他才刚好凝成那个防护罩,便听见那破空之物居然是紧贴着他的肩头而过,径直朝着未语的面门袭去了! 竟然是友非敌! 柳恕之站在未语身后,他未瞧见到底袭来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东西是冲着未语而去的。可这事情哪里还需要多想?此时此刻,还能前来援助他们的除了冬秋还有谁! 他不免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来了!还好是没出什么事情! --- 第76章 交战 只是下一刻,未语便是稍一侧头,矫捷地避开了那破空之物。 此时,柳恕之也得以瞧见了那破空之物—— 那是一根法力凝成的通体漆黑的刺芒,不知是飞得太快还是什么,上面竟然是幽幽闪着蓝光。 这样式,却显然不是冬秋会用的。若说他认识的人里面能有谁会使这术法,除了滕妤也便是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柳恕之侧头看去。正好那人在一击出手之后整个人也是站了出来。 黑衣黑发,鲜红腰带。 不是那滕妤还能是谁! 只是为何滕妤会出现在这里! 而另一边,滕妤也是看清了这边的两人。 认出她刚才出手解救的是闻子白时,滕妤脸上出现了两分纠结的神色——当日闻子白对她那番言语刺激尚在耳边,她不免心存芥蒂。 而闻子白也是满脸的震惊难言。一半是被滕妤这出场给震的,一半则是被滕妤所救所尴尬的。 这二人对视片刻,气氛有些僵硬。 好在这里还有个不识场合的未语,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是又回头攻了过来。见他回头,滕妤是冷哼一声,再不管那闻子白,欺身上前一掌压向了未语。而未语原本是一爪朝前,见此忽然也是换了掌法,径直对上了滕妤。 这二人原先都是同属道家,偏偏却又走的都是旁门左道。难得遇到了这么一个相似处境的人,未语不觉动了些堂堂正正对上一掌的念头。 这二人皆是身形极快,不等另外两人有何动作便是撞在了一起。 若说原先滕妤出场,还不曾将那人多放在眼里。那么就在她手掌接触到未语的时候,她便是产生了近乎惊悚的情绪—— 她乃是道行千年的蛇妖,未堕道之前,就算是清涯山这样的大派也得小心她三分,更别提她那次走火入魔还差些端了清涯山。就算是柳恕之对上她,也绝无百分之百必胜的把握。她刚来时,见未语与闻子白对上的几招,也猜测到了这人大概的水准——只怕是较之柳恕之也强不上几分。 这样的角色,滕妤自然是心中无惧。故而敢悍然出手,直接与那人硬碰硬。 只是这人瞧着不怎么样,修为竟然是深厚地叫人可怕!那一掌滕妤甚至是还未全部接下,便被一路击飞了出去! 闻子白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滕妤。见滕妤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了缕鲜血,不免心中泛起了些嘀咕——哪怕是他,再对上未语时也未被一掌就击得口吐鲜血! 滕妤显然也是被这情况打得有些懵。 若是这人修为如此之高,哪里还会久久不能击败柳恕之与闻子白!从她接到那消息起,可是已经足足过了有快一日了! 未语一掌得手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二人修为相差太多,这一对招下来于他完全没有半点的感觉。 他有些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反身又欲上去追击闻子白与滕妤。 闻子白此时还搀扶着滕妤,见未语袭来连忙是腾了只手去对招。而滕妤也是下意识地伸手欲拦,只不过她方才便是吃了大亏,此刻若真是再吃一击,免不了要受些内伤。 闻子白显然也是知晓这一点。他虽是不喜滕妤,可这会儿大家都在同一战线,不免还是忍不住为滕妤揪了把心。 就在这三人快要对上的时候,未语却忽然又是掌风一转,朝自己身后打去。 原来是后面的柳恕之又缠了上来,逼得未语不得不先行对付起柳恕之来。 闻子白与柳恕之同战了个快一天一夜,与他配合自然好。此刻见他上了,回头朝着滕妤看一眼,快速道,"你可行?!" 见滕妤点一点头,他便是直接飞身上前又缠住了未语。 虽说滕妤刚才那一击未能击伤未语,可她却是打乱了局势。而柳恕之与闻子白也是抓紧机会将局面打了回来。 再加上滕妤在边上时不时出个手——她后来也是侧面交过几手,可却是每次都远远不敌未语,此刻竟然是成了三人之中最弱的那一个! 虽是未给二人添上麻烦,可也没有什么助益。虽是多了一个人,可其实较之刚才的情况,其实并未有什么大差。 只是未语毕竟一手挟着余渺渺,对面三个人手段层出不穷,他渐渐便有些应顾不瑕了。 滕妤游离在外,瞧得最是清楚。她不像柳恕之闻子白那般出自名门,凡事都要靠个正当手段。当即是心念一转,趁着未语与那二人缠斗之时,突然暴起,直袭而去。 未语差不多习惯了柳恕之二人光明磊落的战法,被滕妤这么忽然一偷袭,倒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使二人之间修为相差了太多,可若当真吃下了这么一记,未语自然是不多好受。 电光火石之间,未语灵巧地翻了个身,双足猛地踢出数十脚,抵挡住了柳恕之二人的攻势。继而再出一掌,狞笑着对上了滕妤。 他是自信无量,打心底要叫滕妤好好吃一番苦头。只是滕妤却是根本没有和他正面对上的打算,见他一掌袭来,直接是化掌成爪,朝他另一只手抓去。 趁未语不防之下,直接是夺过了余渺渺。 她这番动作已是极快,甚至还在未语袭来之前略微降低了身形。可依然没能完全躲过未语那一掌,掌风扫过滕妤的肩头,直接把她整个人给掀了出去。 滕妤轻嘶了口气,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说实话,她自己也是未想到居然如此轻易地从未语手中夺过了余渺渺。 而滕妤刚才那一击,也是彻底地激怒了未语。 此时他没了余渺渺的拖累,双掌上下翩飞,招招致命,势要一举拿下柳恕之。 闻子白原先就有些不支,此时更是难以插手进来。局面很快便是发展成了柳恕之与未语一对一,而未语又是压着柳恕之打了。 闻子白在一旁有些焦急,连连出手几记,皆是被未语挡了回去。而滕妤也是抱着余渺渺,不好出手。 焦急之间,滕妤忽然注意到,那未语每次拿去阻挡闻子白的都是方才那只挟着余渺渺的那一只。 再一想她方才抢夺余渺渺,未语另一只手也是未有什么阻挠。 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滕妤忽然笑出了声,道,"阁下,你这左臂可......" 她话未说完,未语便是猛地瞪了她一眼,出手朝她谈了一记光刃。 滕妤侧头避开,眼中精光闪烁,厉声道,"打他左手!" 可这时哪还需要她提醒!闻子白与柳恕之早在未语看向滕妤的时候便是齐齐攻向了未语左臂! 方才滕妤出言只是为了试探,可刚刚未语那反应,岂不就相当于承认了这一点! 而事实也是不出几人所预料,未语那条左臂看似神力无双,可果真是受不了柳闻二人的合力一击! 这二人一击之下,未语那条左臂更是发出了"咔嚓"一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了去,看着着实可怖! 柳恕之和闻子白也被这诡异的情况惊得呆了呆。甚至,因为他们是直面了未语这情况,内心受到的震惊更是胜过滕妤三分—— 那条左臂触上去的手感,哪里像什么手臂!与其说它是手臂,倒不如说是更像根树枝了! 未语左臂被折,脸上立马便显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嚎叫道,“你们敢!!!” 他本来精神便不大正常,此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更是发起疯来。虽然是折了一只手臂,可他接下来不要命似的朝柳恕之发起进攻。他忽然之间没有了任何的顾忌,招式施展起来较之之前更流畅三分,反是把柳恕之给压制了回去。 见着二人被压着打,滕妤咬咬牙也想加入进来。可她刚动了两步,便被未语反手丢过来一光刃隔开了。 这光刃冲着余渺渺而去,滕妤堪堪抱着余渺渺堪堪避过。瞧得柳恕之惊险不已。 他喝道,“离远些!” 滕妤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见柳恕之因为刚才一分神又多吃了未语一招,只好又闭了口呆在一旁。 可眼见着局面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滕妤还是有些坐不住了。正要上前阻拦时,却忽然感受到身后某一处传来一股强横无比的妖力。 她猛地朝后看去。 远处一道流光飞一般极射而来。等近些了,滕妤才看清原是一前一后两个女子。 前面那人,白衣冷脸齐肩发。滕妤自然是不认识。 而后面那一位,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焦急,却是个相熟的面孔了。 滕妤道,“是你。” 她在认出花靥之后心下一松,知道此事怕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而一旁未语则是有些慌张起来。他原来还想拉着柳恕之拼死拼活的,此时却是一掌击开了柳恕之,想要趁机逃跑了。 --- 第77章 真正的名曲 这是他这时候想跑,哪里还来得及! 之间冬秋伸手一抚,一架古朴雅致的古琴便出现在了她手里。 而此时未语已是逃出去许远。冬秋不慌也不忙,抬手在那琴弦之上轻挑了一下,一道音刃应声而出! 那音刃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是追上了未语,直取他命门。未语迫不得已只得回防,只是他这一停下来,也便再没有机会逃走了—— 他在抵挡了这一击之后,又有源源不断的音刃袭来,叫他应接不暇。 若只是如此,未语尚还有应对的能力。可他毕竟活了几百年,一下子便认出了冬秋使的乃是那音杀之术! 音杀之术,自然离不开音。唯有成调的曲谱,才能算作是音律。而冬秋刚才这几下弹拨,明显不成曲调,未语自然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冬秋便只有这么些本事! 果然,冬秋在信手撩拨了几个音调之后,便是突然地停了下来。 未语神色一凛,右手飞快地作了几个法诀。他这次乃是用了十成十的灵力,势必要抗过冬秋接下来的一波攻势。 未语从前也遇到过修习音杀之术的人,也知道这音杀之术虽然威力强大,可弊端也是大得很——若是被施术之人能抵住一整曲,那施术之人反是会受到这术法的反噬! 而偏偏,这音杀之术效果如何,不单单是看你修为何如,还要看你那曲那调掌握如何!因着条件苛刻,故而这音杀之术历年来少有人修成,就算是修成的也都是无甚建树。 而冬秋虽说是修为高深,可她的琴技却未必能配得上她的修为。如此看来,未语还是有着一线生机可搏! 只是未语想得美好,等那冬秋抬手拨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未语便感觉一股股寒意从四面八方争先相涌了进来。 未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颇为惊怒地瞧向了冬秋。 修习音杀之术的人本便没有几个,更别提还是专门修习古琴的。若是这人还使的是那冰寒属性的,如何作想也不再有第二人了罢! 未语失声道,"你是冬秋?!" 相传久远之前,有一女子登楼抚琴数日。到最后一日离开之时,琴动风起,足足下了一整曲的雪,闻者落泪。 这是流传在民间的话本。若是到了修仙界,便是有一琴妖出世,法力无边,音杀之术更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而那位当初声名震世的琴妖也未再出现,慢慢的,就算在修仙界也只将这事当做了一个传说来看。 只是没想到,未语今日居然便是见着了真人! 听到未语那一句,冬秋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叹道,"世人皆言我以冬秋为名,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冬秋以我为名。" "你算一个,不过,可惜了。" 冬秋话音刚落,便是拨开了第二个音符。而这一次,冬秋的音杀之术才算是真正开始。 她这次所用的曲子正是那首成名的绝技——《冬秋引》。 曲调一成,要想打断,唯有冬秋自己停下或是被外人打断。可现在这情况,唯一想要打断冬秋的未语身在阵中,哪还有停下的可能! 若说原先未语还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可现在那就是泄了气的皮球,除了惊恐便只剩下了惶然。 与一开始袭上来的音刃不同,曲起,冬秋每一下拨动便再无什么音刃迸出。或者说不止是没有音刃迸出,连那有形的攻击都没有半个。只是这看似无害的琴声,却叫未语满面绝望,惊慌地要死却又偏偏不敢有分毫动作。 哪里是不敢动作!分明是动作不了! 随着冬秋一路的弹拨,未语从一开始的身形还算稳定到后面慢慢开始浑身打颤,可这根本不是被冬秋灵力浑厚所吓的,乃是冰寒之力侵袭所致! 甚至是连带着冬秋琴场之外的几人也感受到了那一股股寒意。 余渺渺原本是被未语挟住打昏了去,此刻在空中被兜了几圈,又冷不防被冻了个正着,此刻是悠悠转醒。 半醒半睡间,余渺渺似乎听见了一阵熟悉到难言的琴声。那琴声悲凉孤寂,就仿佛在风中雨中等待了千年一般孤独,孤独地叫人几欲落下泪来。 余渺渺怔怔听了许久,忽然瞧见天空中竟然是凝成了数片雪花,簌簌地飘落下来。 原来,当年夏日飘雪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冬秋所弹这一曲,与余渺渺那日弹的又有不同。若说那日余渺渺弹出的是各种悲戚情绪的结合,那么冬秋此次弹出来的则唯有冷这一字。 此冷,非是冷暖的那个冷字,而是冷漠这一冷字。冬秋所弹这上片,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皆是对世间万物的漠然,是一种无牵无挂,傲到了极致的冷。更是无谓到了死气昏沉,不念不嗔的冷。 这一情绪常人难以理解,可又浓烈地叫人几是透不过气来。反而是给了别人一种大气磅礴的震撼之感。 再加上那因水冷而在空中凝成的大片雪花,简直就是最美的一场视听盛宴。 而随着那漫天的雪花洒落,《冬秋引》也到了秋字篇。 而这一篇,正是余渺渺所未能真正领悟的。她不由想静下心来细细听,细细揣摩。只不过,这也仅仅是想罢了——余渺渺一旦细听,便是忍不住被带到了冬秋的世界里,体会到她的思想情感。 秋字篇一到,原先那肃杀的曲风婉然一变。也不能说是突兀,只是稍稍改变了些许手法,那曲风便是忽然改变成了一个孤字。 这一个孤字听来单调,可有些时候,恰恰就这一个字,便能道尽千言万语。叫人感同生受,叫人无语凝噎,叫人情不自禁。 冬秋自然是强大地叫人心悸,可那一刻,余渺渺心中却仅仅有着对冬秋的心疼。尽管她也不知这心疼从何而来。 懵懂间,余渺渺忽然感觉面上一热。竟然是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水。 可回观四下各人,又有哪一个是不双眼微红的? 就连那个平日总也是嘻嘻调笑的滕妤,此刻居然也是勾了下嘴角,继而掩面偷偷擦拭起来。 冬秋最后勾了下琴弦,铮地一声,曲毕。 此时场内未语的情况,何需要在看!—— 这一次音杀之术施展出来,冬秋无论是修为还是琴技,都是一等一都碾压! 随着冬秋落琴,那空气中原本溢出的冷气也飞快地散尽了。原先还飘扬纷飞的雪花很快便是停了下来,一切都似乎是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如果不算音场内已被冻成了冰块的未语的话,那便可以去了似乎了。 未语似乎是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现在手脚眼口皆不能动,就算是意识仍在也不得而知了。 冬秋遥遥对着未语伸手一指,那冰块便是应声而碎,连带着里面的未语也是跟着七分八裂了。因未语内外都被冻了个彻底,这场面也看起来不多么可怖了。 只是余渺渺仍是不大见得这场面,略一扫了眼便感紧转开了。 此时,她也发现了自己现在处境的一些微妙。 她刚醒来时沉浸在冬秋琴声里没有注意,可现在却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位置有多尴尬。 这倒不是她的动作有何尴尬,而是她竟然是躺在滕妤的怀里! 这便叫余渺渺有些惊悚了,赶紧是想挣出来。 而滕妤也显然是不想再管着余渺渺,感觉到余渺渺的挣扎,便是直接将她一抛,送到了柳恕之那边,勾唇道,"人我可给你救下了。你且记得算欠我个人情。" 滕妤这话说得看似体面,可其实实在是有些不要脸的——她虽是抢回来了余渺渺,可若是柳闻二人能拖到冬秋赶来,这人还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柳恕之想到这人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赶来相助,心中也是略略有些感动,也便是对着滕妤微一颔首。 随后他便有些苦恼地想起来,滕妤是如何知道他在此处出了事? 而那边柳恕之思索不已,这边余渺渺也是心念急转—— 这人一面是屠了她妹妹的凶手,一面却又救了她一命。翻脸不好,可忍下这一口恶气却又不愿意。只好是干瞪了滕妤两眼,继而不再看滕妤,就当做从未见到这个人。 而柳恕之百思之下也未得出来个什么结论,不由也开始想:难道这次遇见滕妤还能算是个巧合? 可滕妤又偏偏在京城没有住处,难道还能是滕妤无聊来京城散散心?这散心之下还是正巧撞见了柳恕之? 怎么想这可能性也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他正想着这些,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关切的呼唤。 "哥哥?你怎么样了!" 这问话的自然就是花靥,只是现在大家都在空中,她没有法力只能倚靠着冬秋送她过来。 见她在冬秋边上等得有些焦急的样子,柳恕之笑着道,"无妨。" 他这句刚说完,冬秋便已是带着花靥到了他跟前。 --- 第78章 归去 而一到了柳恕之跟前,花靥便是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围着柳恕之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见果真是没什么问题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冬秋见花靥一副焦急关切的小模样,心中不由对柳恕之生了两分不满,道,"我不是给了你令牌,你为何不用。" 听冬秋此言,柳恕之也是大为震惊,道,"那牌子分明我是一天前便用了的。" 这下事情便有些微妙了。 柳恕之没有欺瞒的理由,而冬秋也的确是没有收到那牌子的信号! 忽然直接柳恕之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伸手去袖中探。待他再次摊开手时,手中赫然就是一块完完整整的令牌。 冬秋只微微瞟了一眼,便能确定那令牌毫无疑问便是自己给的那块。她不由微微挑了眉看向柳恕之。 花靥自然也是认出来了那令牌,急切切地开口道,"这里面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的确是有什么误会。"柳恕之又摊开另一只手,那手里赫然就是另一块碎掉的令牌。 他道,"只怕是我当时匆忙之下,错把长生的令牌当作了姑娘的。" 这也便是滕妤会忽然赶来相助几人的缘由了罢——慕长生的令牌与冬秋的有些不同,乃是门派间的信物,故而只要是持有着源令牌,便能知晓另外这些令牌的动向。想来滕妤也是拿了慕长生那块令牌去了,故而才能在要紧时刻赶到。 只是他与滕妤无甚交情,也不知道滕妤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而当真赶来救助的了。 冬秋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道,"回去罢。" 另外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倒是滕妤突然出言拒绝了。 她道,"我本来便是前来相帮的,此刻没我的事了,那我还是先走好了。" 她向来我行我素,此刻说完便是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走了一半,又忽然回头朝着冬秋道,"有幸闻得冬秋一曲,实乃我之幸事。" 这话滕妤说得分外真诚,甚至还是朝着冬秋微微笑了笑。她平日里便喜欢笑,可这一次的笑却是无端多了两分孤寂。再看她离去的背影时,竟然觉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几人一路回到了飞红宫。这一次事情出的有些大,好在是解决地十分及时,没有出什么大事。 五人一回去,等在里面的红钥绿绮还有傅清秋便都是急切地迎了出来。见余渺渺没什么事,那三人也是放下了心来。 最后是安顿下了余渺渺四人,绿绮前去作陪,而红钥则是带着冬秋回房去了。至于傅清秋,因着新官上任事务繁忙,最后是提前告辞回了城内。 一路上,红钥察觉到冬秋的心情有些低沉,便是笑着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路上又出了些什么事情?" 冬秋自然是淡淡回答,"未有。" 她这表现,与寻常无异。可有时候太过正常,也便是不正常。 或者说,其实自她这次生辰以来,冬秋情绪都不怎么好,只是她未曾表现出来。可一天两天,也许红钥瞧不出来,这接连了几个月,红钥哪里还能瞧不出点什么?而这一次冬秋出门回来,这情绪几乎都是快遮不住了。 红钥自然是担心冬秋。可她先前还想着也许是什么事情她不好干涉的。可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了,正色道,"冬秋,虽然你总是以我侍从自居,可我心底是从来没将你这么看的。你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是瞎子,也瞧得出来。" 冬秋道,"我真没什么事,你别在意。" 红钥微微有些怒气,"真叫我不要担心的话,你为何不与我说?" 她这话出口后冬秋罕见地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她才道,"我确实没有心事。也没有难受。只不过我今天弹了《冬秋引》,有些感触罢了。" 红钥狐疑道,"当真?" "当真。"冬秋望着红钥道,"我何时骗过你。" 确实是没有的。 冬秋又叹气道,"其实花靥是我故友。" 她这言一出,红钥才算是彻底打消了怀疑的念头——若是如此的话,因为花靥朋友的那些事情心中烦扰,也不算是很突兀了。 "余姑娘的事情不都是解决了吗?别太在意了。"红钥劝道,"还有那个《冬秋引》,这曲子太悲了,每次听我都有点涩得慌。平日里随便弹弄就算了,还是不要正经去弹了。你那音杀之术不是用别的曲子也可以吗?" 冬秋摇摇头,"《冬秋引》本来并不悲的。" 红钥哈哈笑道,"行,你说不就不。反正别想太多就好。" 她说完这句,忽然打了个呵欠。见冬秋猛地转头瞧她,红钥有些不好意思道,"啊,这几日我有些困......哎,你可不许笑话我啊!" "若是困你就早点休息。"冬秋皱眉又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记得吃药膳?" 红钥"啊"了一声,道,"今天的还没。" 红钥自出生起便是个体弱多病的,常年药石不离手,全靠着每日一份量的药膳调养。而这药膳的最佳进食时间乃是下午之间,若是错过了,这药膳调理的效果就要打些折扣了。 而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了,红钥居然还没有吃下今天的药膳,这就叫冬秋有些气急了。连忙是把红钥催去了房间休息,自己则是去厨房热那药膳。 她热好那药膳之后,端着走了两步,却又忽然站住了。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正是那一只人参娃娃。 仙英一看盒子开了,便想着一跃而出化作人形。可还未等他动一动,便是被冬秋轻喝一句止住了。再然后脑门一痛,一根人参须已是被冬秋拔了下来。 仙英肉痛道,"你拔它干嘛!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原先红钥是每个月都有一碗人参汤的,这个月的人参汤红钥才是服下了不足十五日,怎么今日居然又要拔他人参须子了! 冬秋自然不会理他,取下须子便"啪"地合上了锦盒。沉默地盯着那根人参须许久,冬秋最终还是把它放进了那药膳之中。 而另一边,绿绮给柳恕之四人准备的原本是四间客房。可闻子白见那客房太大,觉得四人住四间实在有些浪费,便是提议只要两间。 可花靥却是拒绝了他这提议,最后则变成了闻子白与柳恕之合住一间,花靥与余渺渺各住一间了。 这样分配其实也没什么,毕竟飞红宫客房都是颇大,一间住两三人都是没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花靥总想着挑个时间区表明心迹,偏偏每次寻去都是有个闻子白在场,叫她不好开口。 她也是暗示过闻子白离开好几次,可闻子白神经大条,不与他直言就是听不明白。最叫花靥难受的是闻子白还喜欢跟着柳恕之,基本是柳恕之去哪他也跟着去哪,叫花靥什么独处的机会都没寻到。 如此仿佛好几次,花靥才算是熄了这心思,准备到时候回了柳家再与柳恕之挑明算了。 可偏偏闻子白迟钝了一万年,这一次却是忽然地开了窍—— 这也不能怪他,他先前还在清涯山的时候,柳恕之便是时常带着花靥往来。又经历了傅清秋宴会的那一场戏,这几日花靥又是时常来寻柳恕之,每每都叫他有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这样一来,他便隐隐对花靥与柳恕之的关系有了些猜测。 故而趁着一次晚间,闻子白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偷偷朝着柳恕之打探他与花靥的关系。 只是出乎意外的是,柳恕之的回答居然只是兄妹而已。 闻子白自然是不信的,道,"你二人姓氏都是不一样,她怎么可能会是你妹妹?" 柳恕之解释道,"她非是我亲妹妹。" 闻子白来了兴致,揶揄道,"不是亲妹妹啊,那就好办了啊。你说你们俩是不是......恩?"剩下来的话,闻子白虽是没说出口,可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任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柳恕之无奈道,"我只把她当妹妹。" 闻子白猛地瞪大了眼,惊讶道,"你不喜欢花姑娘吗?" 于闻子白眼中,花靥样貌出众,脾气也好,又是对柳恕之有意的,这样一个女子,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正惊讶间,忽然又想起来个人——余渺渺。 余渺渺生的也是好看,脾气比起花靥来还要贤惠上两分。柳恕之不娶花靥的原因,莫不是因为这一位? 他想到了便直接问出了口,道,"难道你喜欢那个余姑娘吗?" 柳恕之:"......" 他原本又想拿出修道戒色这一条来堵住闻子白的口,可开口一半却又被闻子白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震住了。 见柳恕之不说话,闻子白更是觉得自己所言不假。再联想之前柳恕之对余渺渺的各种相帮,此时便是直接有了答案。 不等柳恕之回答,闻子白便是自己"嗯嗯"地应了两声,道,"就这样的吧!柳兄!"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不好意思, 最近有比赛,我实在是忙得很。 尽量保持日更吧 时间会有点不大确定。。。。 不好意思了 --- 第79章 缚妖绳 闻子白自问自答了一番还不够,还像模像样地摸索出了柳恕之与余渺渺从前的一些事迹来讲,这一条一句的被他说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末了,闻子白又是意犹未尽地道,“降妖除魔自然是我们道士的本则!可也不必像柳兄这样一路护卫。是小弟我眼拙了!竟然是到现在才瞧出来!” 柳恕之听他一路道来,心中颇有些无奈,可偏偏这人说起话来是一套接着一套,根本不给他打断的机会,到了此刻才是终于有了机会插口道,“子白兄...我与渺渺她不是你想的那般......” 只是他这话说的迟迟疑疑,闻子白哪里会信他?反是被他抓了个把柄又调侃了开来,“哎呀呀!都直呼人家芳名了!” 柳恕之:“......” 好在闻子白也知道分寸,见柳恕之不说话了,也便是讪讪停了口。可停了片刻,又是忍不住开了口,八卦兮兮道,“柳兄,就算你真没有那个意思,可我看余姑娘和那花姑娘似乎可都有这个意思啊!” 柳恕之被他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都要绕晕了,终于是有些羞恼了,轻喝了句闻子白的名字。 这一下是动了些薄怒的,闻子白也是颇为识趣地转开了话题。若是放了往常,这事情便算是就此揭过去了算了。可偏偏这大晚上的,居然有人前来敲响了门。 听那敲门的力度,又不像是个粗野的汉子。而闻子白又是初来乍到的,哪里会有什么人前来寻他?如此看来,这定是哪个前来寻柳恕之的女子了! 闻子白便笑得有些暧昧揶揄起来,一边瞧着柳恕之一边应声道,“何事?” 外边便有个柔柔的女声传来,“请问...柳公子在吗?” 这声音分明便是余渺渺的!而她说话间还有些生分,显然是没认出闻子白来。 闻子白简直要忍不住偷笑出来了,"你进来吧,他在!" 听到这一句,门外的余渺渺才算了松了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她这次来其实也可以说是临时起意,或者说是意料之外——自那日她决意顺心而为以来,她便觉得她与花靥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这两日花靥频频往柳恕之那去,她看在眼里,便也是不想自讨没趣地同去。 可今日花靥却是被冬秋叫去了,余渺渺在房中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出门了。 她此去自然不是抱着同花靥一般的想法,也仅仅是许久未见柳恕之有些担心罢了。 只是她不曾想到,此刻已是晚间了,柳恕之房中居然还有人,尤其是她进门之后发现还是个熟人,不由便有些尴尬起来。 她呐呐道,"闻公子原来是你啊。" 闻子白忍笑道,"与柳兄同住一间的当然就是我,难道你给忘记了?" 余渺渺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她当时没在意,事后也给忘记了。她自觉尴尬,脸上禁不住有些泛红。 柳恕之忍不住又唤了句闻子白的名字,闻子白便是"啊呀呀"两声,转身去了隔间躺下了,道,"你们说,你们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可行!" 眼前少了个人,少了声聒噪,尽管知道那人在隔间也是听得见他们交谈内容的,可余渺渺还是少了不少的拘束之感。 见她有些自然起来,柳恕之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余渺渺听着有些羞愧,呐呐道,"没......我就是看看你。" 她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还有,谢谢你来救我。" 听她如此拘谨,柳恕之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无奈,道,"不必言谢的。" 他这话刚说完,隔间里便忽然传来几声压抑的"噗嗤"声。听得出来主人很努力地在忍耐了,可那声音听来实在是有些明显了,叫人想忽视也难。 柳恕之:"......" 余渺渺:"......" 闻子白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出言补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余渺渺:"......" 此时她若是还能若无其事地交谈下去,那可真是心有些大。再加上边上柳恕之也似是有些不自在,余渺渺赶紧是随口寒暄几句便是借故离开了。 一等余渺渺离开,隔间里那位也是应声而起,一溜烟又窜到了柳恕之跟前。 他丝毫没有半分羞耻之心,反是还发出了两声啧啧声。虽然没有开口,可被动接受他这视奸更是难受。 柳恕之自然是可以义正言辞地声明事情非是闻子白所想的那样,可偏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是说不出口。 他与余渺渺之间,确实是清清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旖旎。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便多了那么一分的其他心思。之术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分的不同。若不是今日闻子白把话同他讲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这些微的心思。 为什么当初余渺渺想学《冬秋引》他便留她下来,是当真稀奇这所谓名曲还是心有他念?又为何出些他事也是缕缕带着余渺渺一同去?甚至是就算余渺渺跟着绿绮去了京城,他也还是跟着一同去了?究竟几分是真心想去那诗会几分是因为那诗会有余渺渺参加?他当初不自觉,可现在听了闻子白一通话,他当时不以为然,可想想自己以前所为,也确实并不如他自己所言一般!就算闻子白是意在揶揄,可也是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柳恕之。 而也正是多了一两分自知,使得柳恕之面对着闻子白的揶揄而无言相对。 闻子白贼兮兮地瞧了半天,见柳恕之这么反应,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懂了的。不过他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去调笑柳恕之,此刻终于遇到了个,哪里还会轻易地放过柳恕之? 当下便是轻咳了声,挑着眉毛道,"你怎的不说话了?" 半晌,柳恕之才是无奈道,"子白兄,你勿要再取笑我了。" 他这话出口,已是相当于默认了闻子白所说的事情。闻子白啧啧两声,又忽然问道,"那花姑娘她怎么办?" 柳恕之有些莫名,"这和靥儿她有什么关系?" 闻子白惊讶道,"花姑娘这两天的表现都如此露骨了!你莫不是还看不出来罢!" "可她是我妹......" 不等柳恕之说完,闻子白便打断了他,"哪有什么妹妹不妹妹的,你们不是连那血缘关系都没有,有什么不可能的!" 见柳恕之欲言又止,闻子白严肃道,"花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人家若是对你有那意思,你还是趁早拒绝了的好。" 他说的认真,又是难得的中肯。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难道柳恕之还能莫名其妙找花靥说一通我只把你当妹妹之类云云? 故而最后柳恕之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而闻子白想说的东西早已说完,也没在纠结下去,这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而余渺渺离开后,则是一路小跑着回了房间。她这次去寻柳恕之本就是临时起意,心虚得很。偏生那闻子白表现又如此奇异,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安,生怕是被闻子白瞧出来了什么倪端。 因心中有事,余渺渺便是未如何注意到周边的环境,一个闷哼便是撞到了个什么人。 那人被余渺渺撞得连连退了两大步,余渺渺赶紧上前去扶,一边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可她伸出去欲要搀扶的手,那人却是没接。余渺渺心觉奇怪,便是抬眼一瞧—— 好死不死,居然是花靥! 彼时,余渺渺心里面的尴尬简直达到了顶峰,颇有种行窃却被主人抓了个现行的窘迫感。 花靥也认出了余渺渺,微微皱了皱眉,疑惑道,"大晚上的你出来干嘛?" "没什么事......"余渺渺尴尬道,"那个,我有把你撞疼吗?" 花靥轻哼了声,也没再追究余渺渺之前到底去做了什么。见她如此,余渺渺心里头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而花靥也似是有要事在身,并未与余渺渺多做纠缠,便是离开了。 她一走,余渺渺也便准备离开了。离开前眼角余光扫过了刚才花靥所站过的地方,却是看见了个黑漆漆的东西。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串铃铛。 这铃铛实在是太过老旧了,上面锈迹斑斑,就连掉在了地上也是未曾发出一丁半点的声响。 想来是刚才她撞向花靥那会儿落下的。只不过花靥离开的时候走的急,竟是没有注意到自己遗落了什么东西。 余渺渺上前拾起那串铃铛,细细端详了下,发现与自己手上那一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想来也应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了。 虽说想和铃铛破旧地很,可余渺渺总觉得这应该对花靥而言是个比较重要的物件——花靥向来喜欢好看的事物,若是能带着这么一个算得上丑旧的东西,那定然是对她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或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功用了。 --- 第80章 岁尽 此时花靥早就没了踪影,余渺渺手里持着那串铃铛,有些无措起来。 忽的想起花靥方才所去的方向,正好有着红钥的寝宫,想来花靥与飞红宫宫主有些交情,此刻应是有着极大的可能真去了红钥那处。 反正余渺渺也是闲来无事,便是持着那串铃铛一路摸索去了那红钥的寝宫。 她这一路摸去,大晚上的竟是撞见了好些个守夜的宫人。以往她在这飞红宫,虽说也是认识好些个丫鬟侍从,可大多都是一人看守了很大一片地方。而今天红钥的寝宫附近,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宫人,脸上都是一片焦灼之色。 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红钥出了些什么大事! 余渺渺心中焦急,脚下步子也更着快了两分。可她才刚到红钥寝宫门口,便被一位宫人拦下了。 那宫人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余渺渺道,"我是绿绮姑娘的朋友。,来这里小住两日的。" 她好歹也是来了飞红宫有一段时日了,宫里的大多侍从侍女都认识她。可眼前这一位,却是个新人面孔,偏偏她身上也没个可证明身份的令牌,那人肯不肯信她便说不准了。 好在那人似乎是知道一些的,点了点头,又疑惑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想求见宫主的话,那还是请回吧。宫主她现在不便见客。" 余渺渺愣了愣,追问道,"你们宫主她......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忽然抬眼看了一下余渺渺,才道,"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身子虚了些罢了。你可还有事?没事的话请先回去罢。" 被她这么一连催,余渺渺才是想起来此行的正事,连忙问道,"我此行前来...只是想问问,你刚才可有见过花靥姑娘?" 她话说完,才意识到,这宫人怕是也不认得花靥。正准备把花靥服饰容貌描绘一番,那人却是回答了。 "花姑娘?她与冬大人在一道。" 不知怎么,余渺渺竟然觉得在说到冬秋时,这人的语气要更为尊崇一些。 "是这样的,花姑娘她有样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想......" 话未说完,便被那人贸然打断了。 "这些小事便不要来打扰我们冬大人了。你等那花姑娘回来后再给她不是一样?" 这宫人说起话来颇有两分得理不饶人的味道,可细细想想这人的话也的确没错。余渺渺微一思索,也是不觉得那宫人建议有什么过错,便微微点头,想着先回去再说。 那宫人也是甚为满意,正要再说两句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 "你是帮花姑娘送东西的?" 那宫人吓了一跳,赶紧是回头瞧了瞧。余渺渺也趁此机会瞧了眼,原来是青衣。 那宫人也认出了青衣,浑身的气焰立马便是熄了一熄,恭敬道,"青衣姑娘。" 青衣微微颔首,继而又望着余渺渺,将刚才的问话又问了余渺渺一遍。 见余渺渺点头了,青衣便是直接道,"那你跟我来吧。" 那宫人惊讶道,"冬大人她现在......!!" 可青衣并未搭理她,直接是引着余渺渺进去了。 路上余渺渺有些不好意思道,"青衣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青衣无所谓道,"这人新来的,不懂规矩。余姑娘你别在意就好。"顿了顿,青衣又道,"余姑娘你是花靥姑娘的朋友,也便是我的朋友。以后你若是遇上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 余渺渺有些尴尬道,"我与花姑娘她......算不得是朋友吧。" 青衣愣了愣,又从善如流道,"无事,你这次是帮花靥姑娘做事,想必也是和她关系不错的罢。" "......" 余渺渺尴尬道,"我与花姑娘她的关系......可能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好......" 青衣:"......" 青衣勉强笑了笑,"那也......无事,我们先走。" 察觉出青衣的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余渺渺也便是住了口不再多言了。 二人一路走到了红钥寝宫门口,青衣才是开口道,"余姑娘,你在此等候一下。我去请花靥姑娘出来。" 余渺渺疑惑道,"我不能同去吗?" 这非是余渺渺不识抬举,乃是往日她住在在飞红宫里时,也是去过几次红钥的寝宫,未有一次红钥是拦住了她不让她进去的。现在红钥寝宫外头突然间多了那么些人,又是忽然间不见客了,这实在是叫余渺渺有些担心了。 青衣解释道,"宫主她已经睡下了,还是不方便外人的进去的。有怠慢了余姑娘你的地方,可请你千万别往心里面去。" 说完她又是歉意地朝着余渺渺笑了笑,这才推门进去了。 听她如此说,余渺渺心里边不安的感觉更是深了一层——现在虽是晚间了,可若说到下榻入睡的时间,还是早了些的。红钥又是个精力旺盛的,睡得只会比常人晚些,哪里有比常人早的道理? 思来想去间,那门又一次的打开了。 花靥似是有些心事,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见了余渺渺也是颇有些不耐道,"你要给我什么?" 她说话间草草扫了余渺渺一圈,一眼便是望见了余渺渺手上那串铃铛。 花靥震惊道,"这缚妖绳你从哪里来的!" 余渺渺解释道,"是刚才你掉在路上的,我给你送过来了。" 花靥接过那串铃铛,仔细端详了下,见没有什么损伤,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道谢,忽然又记起来是余渺渺递给她的,也便有些尴尬起来。沉默了半晌,才是呐呐道了句,"多谢。" 她这边心念百转,那头余渺渺却是没有她想的这般多。想到一路来遇到的异状,又是忍不住问了问花靥红钥的状况。 她不问还好,一问花靥神情便又有些凝重了。 她道,"这事情与你无关,你还是少问问为好。" 她话刚说完,里面又传来个清冷的声音道,"无妨。反正也过不了几日了。" 说完,冬秋便是从里面走了出来,青衣跟在冬秋后面,一副恭敬的模样。 她出来后,便是反手轻轻合上了门,带着几人走去了隔壁的客房。 花靥似是有些不满,道,"你别这么说,不是已经过了二十五吗?" 冬秋淡淡道,"几百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花靥便闭口不言了。余渺渺云里雾里听了一路,此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个,红钥姑娘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冬秋道,"她大限已至罢了。" 听她语气,无甚悲伤不悲伤的,甚至是有些过于淡漠了。 这语气若是放在一个看病的大夫身上,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可冬秋平日里待红钥如何,只要不是瞎了的,都能看出来有多好。可到了这关头,冬秋却反而最是波澜不惊了。若不是余渺渺心知冬秋非是喜欢开玩笑之人,实在要当这一句只是冬秋欺骗与她的一句了。 而冬秋说完这一句,便是住口不再言了。倒是青衣此时站了出来,把那些剩下的话都补全了。 原来,红钥命格有异,乃是个短命的命相。无论转世多少回,都是难以活过二十五岁。甚至是还有几次没撑到二十便早早夭折了。 故而每一次红钥转世,冬秋都是拿了好汤好药地供着,以期她能活得长久一些。仙英便是冬秋寻来养护红钥身子的物件。 只不过无论冬秋养护红钥养护地如此好,一旦过了二十五,红钥的身体素质便会急剧下降,往往撑不过两月。 而今年,恰巧便是红钥的二十五生辰。 就算这几天冬秋几乎是拿了仙英的参须给红钥当饭吃,也依然稳固不住红钥身体虚弱下去的速度。 冬秋见多了这场景,也最是清楚红钥这样的状态,是没几日可活了的。 余渺渺听了这么一通,不免心中悲戚起来。 红钥此人才华过人,待人又是亲厚。余渺渺与她不过相处了数日,可心里面却是对红钥喜爱地紧。现在又是忽然听闻了红钥的病讯,联想起慕长生那一出,她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 见她面露忧愁,冬秋居然反是出言安慰她道,"不必担心,不过两月我便能寻到钥儿的转世,到时候你便又可以见到她。" 冬秋这话说得无甚悲喜,像极了在说些家常话一般。可余渺渺听了却是心中难受地很,花靥也是在一旁淡淡叹了口气。 青衣也是道,"这事改变不了,别太难受了。" 听她这一句,冬秋微微有些出神。 早些年前,她痴迷音杀一术,也造诣极高。甚至是到了当世无人能及的程度。她开始作曲试曲,其实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作出的是什么曲子,只是不知不作曲她还能作何,便是一味如此之做。 那时的她以为,这世界上大概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叫她往心里去了。 只是她这念头持续了几百年,改变却只在他人三言两语之间。 是红钥让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不会一成不变。也是红钥叫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有点犯傻。。。写出bug了改了下 喜欢抠细节的不要喷我啦 --- 第81章 初遇 相传上古时期有一把古琴,奏琴者乃是强国一名将军。他生平共征战四十三场,无一场败绩。而又因此人心性残忍,不留俘虏,人称之为修罗将军。 这名将军在外叫人闻风丧胆,在内也是颇有微词,可他却依然能常胜。这其中原因有二:一是这将军点兵用将的天赋实在是高,二则是这将军极善于鼓动将士们的士气。 先前说过,这将军极善奏琴。而他用来鼓动士气的,最主要的也便是那琴——这名将军,也是个精通音杀之术的! 不过他只是一介凡人,由他催动的音杀并不具有杀人的能力。只是能叫音阵内的人气血翻涌,精神亢奋罢了。 这效果看来细微,可若是放入了战场之中,那可真是个极厉害的东西了! 试想,若是两方交战,一方是士气高昂不知疲倦,另一方却是心有犹疑畏畏缩缩,这战果如何何须再想? 可就算这是将军一般的传奇人物,也不过是百年便咽下了这口气。留下给后人的,也便唯有那一架古琴而已。 只是见过那古琴的人极少,那将军也是未曾留下过那古琴相关的一点半点信息,就连名字也是无人知晓。故而那古琴便是一直存放在一个富道人家家里,一存便是好几百年。 时过境迁,那个富道人家家道渐渐衰败,终于是沦落到了要靠着卖祖上之物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可正当他们典当完了东西,终于又想起来家里还有架上古名将遗留下来的物件时,再去那藏琴处寻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自此,江湖上这古琴的传说到此便是结束了。 可其实这古琴非是被人偷了失踪了,乃是得天独厚孕育成了一只琴妖。 因这琴妖生成之日乃是秋日,故给自己取名为秋。而那古琴则是被将军取名叫做冬灼,二者合在一起,那琴妖便是叫了冬秋这名字。 因她是应琴而生,在修习音杀之术上面是天赋异凛,不多几年,便是在音杀一道上取得了好些成就。 也不知是不是秉承了修罗将军的性格,冬秋的性格也是如出一辙——虽然说不上是嗜杀,可也是罔顾人命,不在乎生死。 她性子冷淡,生平又只对弹琴一事还算是在意。先前还有人能与她比敌一二,等她修炼到了极处,却是再无人可在琴技与她相提并论了。 无人与她匹敌,她便开始自己作曲自己试曲。冬秋试的曲子自然都是些杀伤力极大的曲子,可她从不忌讳凡人聚集之处,若是音阵里面牵连到了凡人,那她也是不会管的。冬秋也因此留了个杀名,是个大派人士争先追打的人物。 那日冬秋又作了一曲新曲,这一曲乃是她的得意之作,是她这些年来最是喜爱的一首。只是这曲子不知是缺少了什么,竟然作为音杀之术使不出来! 若不能做音杀之用,这曲子便只能沦为凡曲。冬秋自然不想要这样的情况发生,可她又不知这曲子哪里出了差错,她自己看不出来,只得寻思着去哪处的琴楼看看——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会蒙蔽了人的双眼,反是些不甚了解此事的人无意间能一语道破。 故而最终冬秋去了京城一处琴楼。只是她遭人记恨,故而面上围了块白纱掩盖样貌。 她去的第一日,正好是六月中旬,满塘的荷花都开遍了。 历年来,想要在琴楼一弹成名的人有千千万,可真正做到的,也唯有寥寥几人而已。而做到了还传话千古的,仅冬秋一人而已。 凭心而论,冬秋那一首精妙是精妙,可她第一次登台弹奏时,是绝对未有现在这般风骨的。可那日阳光正好,荷花艳红,偏偏冬秋弹了曲冷寂肃杀的曲子,一冷一热的极致对比之下,一下子便是抓紧了看客的心。 由此一弹成名。 想前来一睹冬秋风采的人站了一排又一排。可第二天冬秋却是没再出现。 直到又过了两日,天气甚好时,冬秋才再次现身,又将那曲再弹了遍。 如此往来几次,大多数人都开始觉得冬秋此人神秘异,甚至有说书人编了话本到处传唱。一时之间那间琴楼成了京城最火热的地界。 只是冬秋总共去了十多天,除了受到诸多崇拜夸赞之外,还未有一人对她的曲子提出些什么见解。这叫她实在是有些失望了。 原本去琴楼便是她一时兴起,如此反复几次无果之后,她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连那琴楼也不去了。 而她与红钥的相遇,则是在此之后的一个秋日。 那日冬秋正走在街口,为了避嫌她戴了个斗笠。却是被个迎面而来的姑娘给一头撞到了。 那姑娘二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大红的衣袍。撞到了冬秋也不觉得局促,反是笑着道,"这位姑娘,对不住了!" 冬秋透过斗笠冷冷望了红钥一眼,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红钥一把拉住了。 红钥原本只是见冬秋一言不发走开,以为她心中介怀,想拉住了人好好道歉一番。可她这一拉之下拉拽住的是冬秋的衣袖,冬秋原本隐在衣袖下的一只手便露了出来。 瓷白的肌肤,修长的手指。指尖略有薄茧,可这并不影响这只手整体的美观,甚至反是给这只手增添了两分力度感。 实在是很美的一只手。 红钥紧紧盯着看了两眼,转口道,"姑娘,你可是会弹琴?" 今日是她要交乐坊老师作业的时日,可偏偏这次的作业是个需要双人合奏的。红钥是乐坊捡回来的孤儿,又得那老师的喜爱,乐坊其他的学员面上不说,可实际里对她是刻意孤立的。这一次红钥便是没找到人来合奏。 若是请外头乐师相帮,这便宜的技术不够,贵的又是请不起。原本想着那便随便找个凑合着,哪想到她刚才随意一撞之下竟给她撞出了个宝。 看那人手上薄茧的位置,定是个弹琴的。再加上这样纤长的十指,怎么看也是个颇有潜力的! 红钥激动道,"不知姑娘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乐坊?" 往日冬秋接触过的人,都是对她避之不及。就算没有避之不及,也是对她敬畏有加,不敢冒犯。她何时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由的,冬秋愣了那么一下。 而红钥见冬秋不说话,以为是她不愿意,有些沮丧道,"姑娘不便的话......那便算了。" 说罢便松开了手,转身准备离去。 冬秋静静看着这人的背影走了两步,一种微妙的情绪荡漾开来。 她道,"可以。"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红钥能听见。 红钥转头看她。 她道,"若你能说出我这曲子哪里不好,我便答应你。" 红钥自然是道,"好!" 二人便约了最近的琴楼里试琴。 一到那处,冬秋便是直接坐了下来,调整好姿势,便道,"看好了。" 说完便是抬手抚起了琴。 红钥便在一边支着头认真听。 冬秋弹的这一曲,自然是上次在京城琴楼里面弹奏的。虽说这曲子有缺陷,可还是足够惊艳。 仅仅是一个开头,便叫红钥听得不由暗暗吃惊。 可随着冬秋一路弹下去,红钥面上却是渐渐有了些了然的神色。等她一曲弹毕,红钥便是笑着道,"你这曲子虽好,可你只是弹出了一半的味道。" 听过冬秋此曲之人,无一不是夸赞满口。就算是知道此曲有问题的冬秋,也并不觉得此曲真有什么大问题。可这红钥,居然一来就是一句"你只弹了一半的味道。",这可和说你曲子弹得太差有何分别?! "一半的味道?"冬秋冷冷道,"那你说说如何只有这一半的味道。" 红钥不慌不忙道,"这只是种感觉,你要我说,我说不出来。可我可以给你弹一遍。" 听红钥会她这首曲子,冬秋也不多惊讶。她早几个月便在那琴楼把这曲子弹了几遍,有卷本流出也不算什么奇事。 只是明知她十有八九便是那个作曲人,红钥还有胆子在她面前弹奏一曲,这实在不能不说是自信到了极致。 冬秋道,"那你便弹。" 红钥微微颔首,从冬秋手里接过了那琴。却并不急着弹奏,反是开口问道,"姑娘,你刚才可是答应我:若我说出了你这曲子的不足,便答应同我合奏?" 冬秋微微点了点头。 红钥笑道,"那这样岂不是有些太过无趣了。" 红钥定定地望着冬秋,忽然大笑道,"不如这样罢,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你若是输了,以后便给我做下手,不拘其他的事,只要为我抚琴便好。" "我若是输了,随便你怎么。" "就赌我能不能弹出这曲子另一半的味道来!" 她这话一出,便是引得冬秋转头猛地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结尾微调了下QwQ --- 第82章 做我朋友好吗 冬秋乃是这作曲人,这曲子到底有何难度,她自是一清二楚。自她在京城琴楼里弹奏过以来,才过了两三个月,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弹奏好她这首曲子已是不易,更何况是理解透彻到弹奏出另一种味道! 若只是在冬秋面前展现她所说的不足,也只是给了冬秋这人自信十足的念头。可这人这会竟然还要和她打起赌来,这实在是不能不说是不自量力了! 这般荒唐的要求,冬秋原本是不屑于答应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居然是鬼使神差地冷笑道,"好。" 反正,这人也是弹不出来的罢。 听冬秋如此答应,红钥"哈哈"地笑了两声,随后不再理会冬秋,转头专心地抚起琴来。 说起这首曲子,其实红钥听说还是在两个月之前。那几日学堂里面把那位白衣女子和这首曲子传得沸沸扬扬。因她们这处学堂乃是个较为出名的,得到的消息也快,不出几天便是弄来了本琴谱。学堂里面便有许多学徒开始练习起来。 只不过这曲子太难,大多人都是进度极慢,就算是勉强弹出来了的,也大多不给人什么惊艳之感——这实在是根本只学出了形,而没有半分来。 而红钥作为那老师的得意门生,自然也从老师那处得了本抄本。 只是红钥对着谱子练了几日,便是发觉这谱子里面有些微的错误—— 毕竟楼下听曲之人非是乐师本人,这样难的曲子只听了两三遍便能写出琴谱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多要求些什么无一错漏? 那些学员都是只顾着一味照着错误的琴谱练琴,就算天资再如何也不能再现出原曲来,更何况这些学员大多都是资质平平? 红钥是个藏不住心里话的,她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便是将这些都讲予了其他学员听。可哪知道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炫耀自己天分的表现,这不仅是叫红钥与其他学员的关系更差了一步,还间接导致了她这次寻不到人一同合奏的窘境。 红钥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心中自然是不高兴的。最可恨的那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后来,竟然是变成了红钥为了出风头,硬讲那琴谱有问题。 这实在是叫红钥心中有些火气,这两月下足了功夫要复原这原本的曲子。只是她到底是未曾听过这曲子,这复原之下竟是硬生生把这曲子演绎成了孤单寂寥的味道来。 直到她刚才听闻了冬秋弹的原曲,才是知道之前自己改的曲子相差有些大了。 只不过她自信她这样谱曲也算是从另一角度演绎了这曲子,故而有了刚才那一个打赌之说。 不过,这打赌也非是红钥十拿九稳的。她虽是改好了曲谱,可自己却是并未操练过许多次,且冬秋这首原曲她却是未曾演奏过。这第一次弹起来,难免生疏出些纰漏。故她这曲出来能有什么效果,红钥心里也是不知道的。 只不过毕竟自己改过的谱与原谱相差不大,红钥这一弹来虽是有些生疏,可还是将她原先弹出的味道给演绎了出来—— 若说原先冬秋弹出的是冷是寂,那么红钥弹出来的便是凉是孤。说起来可能有些相似,可实际还是有着较大的不同。 正所谓相由心生,不同的人也会解出不同的曲。冬秋之前几千年的生活其实算得上是枯燥,故而她作出的这一曲也同样只是冷罢了,再无其他的东西,初听能给人以震撼的感觉,可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而红钥的,则是丰富了许多。她初见这曲谱时,也是被这曲谱之中的冷虽感染,回想起了她之前的日子—— 她所在的乐坊小有名气,里面的学员也大多是富家小姐,都是交过学钱的。可红钥不同,在许多人看来她便是个吃白饭的,能有如此成就全靠了乐坊的养育,故她就该为乐坊鞍前马后幸苦劳累。再不然就是些嫉妒排挤她的学员,如此一路看来,似乎真心关心在意她的,也就只有那老师一个人罢了。 红钥平日里看似对这些毫不在意,可有时候静下来,还是会感到一阵难言的孤独与凄凉。也因此,红钥在感受到了这股子冷之后,将它演绎出来的是一种十分鲜活的情感。 而这一份情感,红钥今日也同样地演绎了出来。 而冬秋则在一旁静静地听。 一开始听红钥弹奏,冬秋心里面是有些好笑的。依她之眼见,一眼便是瞧出了红钥根本不熟悉这曲子,甚至还有几处是弹错了的。可随着红钥一路弹下去,渐渐的冬秋收起了那股轻视。这是她听出了红钥曲子里的情感。 某一种意义上,红钥的曲境和冬秋的过去很像。 只是从前的冬秋从不会感觉孤独。 虽然现在也不觉得。可她从红钥的曲子里感觉到了孤独。 红钥一曲弹毕,歪头朝着冬秋看去,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道,"怎么样?是不是另一种的味道?" 虽然曲子弹奏地不尽人意,可确实是另一种味道。 冬秋缓缓点了点头。 红钥哈哈笑起来,"哈哈哈,那你便是输了!" 说完了,她又状似有些苦恼地道,"可我弹错了几处,也不能算是赢了。" 见冬秋抬头看她,张口欲言的样子,红钥连忙是开口断了她,道,"那这样罢,我们折中一下,来做个朋友好了!" 她原以为冬秋不会拒绝。可冬秋却是摇头道,"你与我的赌约里面只说到了能不能弹出另一种味道,未有其他的要求。" 言下之意便是红钥赢了那赌约了。 红钥挑眉道,"难道做我朋友不比做我下手要来得好?" 冬秋道,"若是答应了的事,我从不反悔。" 红钥凝眸望了冬秋一会,忽然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冬秋。" "冬秋......"红钥默默把这名字在心里读了一遍,"好名字。倒是和你这曲子配的很!你这曲子有名字吗?" 冬秋摇了摇头。 "没有?"红钥笑道,"哈哈,那好,那便就叫冬秋算了!" 随后,红钥便是带着冬秋回了乐坊交合奏作业。 红钥此次作业弹的是一曲《相思》。这曲子不难,是个流传大江南北的大路货色。虽说冬秋不屑这类曲子,可她毕竟是只琴妖,如此简单的曲子自然是难不倒她。 二人匆匆练习了遍合奏便是准备上场了。 冬秋此时为了方便是除下了斗笠换了面纱,虽说在红钥的要求下还换了身衣服,与那日琴楼的装扮有了些不同,可一个人的气质便是摆在那里,如何也减不掉的。 故而冬秋一出场,台下的乐坊老师们便是窃窃私语了起来,都以为是红钥不知从哪里拉来了个不知名的高人。 而其他的学员们则是酸溜溜地想着,这人无名无气,只怕是徒有其表,弹不出什么惊艳的曲子来。 只是等冬秋坐下和红钥合奏出一曲后,这满座的人才是齐齐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红钥是个难得的奇才,又是《相思》这般容易的曲子,她早便练得炉火纯青,弹得意境十足。 相比之下,冬秋弹的这意境便是比红钥差了一筹。可偏偏就是这样毫无特点的曲子,却是叫这人弹出了惊艳无比的感觉!明明弹到红钥那样,便是到了极致,再无深入的可能了,可偏偏这人弹来,就是给人一种胜过红钥许多的感觉! 这实在是这人技艺到了一种极其夸张的境界了! 要知道曲境不好,这可能是分人至长处短处。可这琴技到了高处,是连前进那一寸都难的! 还未等二人将那曲《相思》弹奏完,台下的老师们简直都要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抱住冬秋的大腿大喊两句"前辈!"了! 终于是忍耐到了一曲弹毕,台下有老师开始出言评价道,"极好,这弹得实在是极好!" "指法利落,翩翩欲飞!妙得很!妙得很!" ...... 不消说,这些老师们全然都忘记了此次主角应是红钥才对,全都是纷纷评论起了那位不知名的陪奏。 仅有一位老师是认真点评了红钥的—— "你指法意境都是入木三分,较之之前进步了不少。" 无疑这一位便是红钥那位师长了。 红钥也是笑着道,"谢谢师父夸奖。" 一旁一个劲夸奖冬秋的那些人此刻终于是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旁敲侧击起来冬秋的身世。她们都是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若是个无归宿的,正巧收进乐坊,不仅是闲时可讨要两分指教,还能给乐坊添好些名气。若是有归宿了,那也无妨,这时套个近乎讨个眼熟,日后也好再打交道。 只是冬秋却是淡淡回答道,"我是红钥姑娘的侍从。" --- 第83章 朱砂 "若有什么诉求,与红钥姑娘说便好。" 冬秋这话说完,乐坊那些人俱是一惊,有两个之前最为热情的,更是长大了嘴道,"这位姑娘,你莫不是再与我等开玩笑?" 也不怪她们不信,实在是冬秋这人气度超然,哪里像什么会做人下手的人?更不要提冬秋琴技如此登峰造极,何须去为个无名无气的人作侍从!她们甚至是怀疑自己之前听错了——那红钥是冬秋侍从才对! 可这话问出,冬秋却是摇了摇头,一脸认真严肃,全然不似作伪。 一时之间,台子底下议论纷纷,竟是比刚才评论琴技还要热闹两分! 红钥也是未想到冬秋会在人前如此干脆利落地道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免有些尴尬。 她一把拉过冬秋,小声嘀咕道,"你可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哎......!那些话我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可何必当了真!" 冬秋却道,"我若是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红钥无语片刻,此刻台下那帮人议论了半天,可还是无人站起开口。倒是另一旁等待的学员有几个是不大耐烦了起来—— 她们本都是些世家小姐,心里面又是瞧不大起红钥此人,此刻被红钥耽搁了半天,心中不喜。便有个平日里习惯了欺侮红钥的人带头站了出来道,"这位姑娘,我看你琴技高超,想来也不至于做那红钥的侍从。莫不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人手上?你且讲出来,我等自会给你做主!" 她这话一出,红钥那师父便是出口轻喝道,"住口!休要无礼!" 偏生那人因着平日里红钥师父处处维护红钥也是心有怨气,此刻竟然是不顾着长幼尊卑,依旧是昂着头道,"红枫师父,我所言哪里不当?!" "妄自揣度他人用意,大有不当!"红枫怒道。 可其他几个学员甚至是几位老师却都是沉默不语,隐隐有站在那学员一边的架势。 这不光是那学员的家族势力庞大,且还因着这些人心里也都是抱着类似的想法!不然红钥一介靠着乐坊养育的平民,如何能得这样一人的尽忠! 红枫被这群人的态度气得愤然,刚要发作却是忽然感觉身上多了一股力。这股力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却是叫她张不开口。红枫心里有些骇然,却又是不明所里,只能瞪大了眼睛四处巡视。 她正惊慌间,忽然听见台上冬秋冷冷道,"我做谁侍女与你们何干?" 文菁,也便是刚才站出来那个学员被冬秋如此一通抢白,面子便有些过不去了。当即是皱了眉头道,"我好心想要帮你,你便如此不领情?!" 冬秋道,"无须。" 再一次被驳了面子的文菁面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冷哼了声便又坐了下来。 "姑娘你的事情我们管不着,那可否请你早些下场,也好叫我们早些演奏完。"隔了片刻,文菁又是忍不住开口道。 红钥不欲惹事,便是直接拉着冬秋下了台。 可即使二人下了台,也未得什么清闲。周围三三两两围过来几个老师,这次却不是围着冬秋了,而是围着红钥讲了。 "红钥啊,你是何时寻了......这么个侍女的?" "你这侍女我看天资卓绝,跟着你做侍从的话,可是会耽搁了那姑......" 而这人的话还未说完,冬秋便是凉凉道,"不劳你们费心。" 红钥也是歉意道,"若是想为乐坊寻个乐师,那还是算了吧。" 这二人拒绝之意很是明显,那些老师也不再自讨没趣,寒暄两句后便是散开了。 等所有学员都上台演奏了一遍后,点评的老师又把今日表现优异的几个跳出来表扬了个遍。而其中最为着重夸赞了番的,自然是红钥。 乐坊都老师们心里都还有些数,可那些学员便是不这么认为。她们大多是觉得红钥此次全是沾了冬秋的光才能得夸赞。特别是文菁,她这次演奏失了水准,没得老师称赞,末了解散时还朝着红钥讽了句,"名不副实。" 红钥习以为常,只当做了没听见。倒是冬秋深深望了文菁一眼,那文菁在出门后便是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还颇为神奇地将手也摔折了。 接下来的日子,冬秋便是和红钥一同住在了那乐坊。红钥出行冬秋都是跟着,做足了侍女的模样。 除了红枫会来探望几次红钥,也便唯有几位其他乐师会时常上门请教冬秋几次。而这几位乐师,也渐渐在冬秋冷淡的态度下败下阵来。再加上以文菁为首的各个学员对红钥的孤立,红钥在那乐坊的生活,竟反而是比从前孑然一身的时候还要清冷许多。 只是红钥是个被孤立习惯了的,冬秋又是个习惯了独处的,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是二人乐得清闲,闲来无事对酌闲弹,或是交谈琴技,反是较之之前轻松闲适了不少。 二人如此过活,不知不觉过了冬季,墙头墙尾有微绿探出,原是春已至。 红钥是第一个发现这几点微绿的——虽然看似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却意外的对这些小事物有着极大的细心。 她伸手微微拨了拨那点绿意,回头笑着对冬秋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冬秋瞥过瞧了一眼,淡淡道,"寻常草木罢了。" 红钥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可是一株兰花。" 顿了顿,红钥又接着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一株也不是什么珍品。" 听红钥言语有些遗憾,冬秋便问道,"你喜欢兰花?" 红钥摇了摇头,"我最喜欢的可是牡丹。只不过牡丹金贵,我连凡品的都养不起。" 冬秋微皱眉头看她,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会有人连株凡花也养不起。 她正准备开口道若是真想要她便给她买一屋子,可红钥却是先开口打断了她。 红钥摆手道,"无事无事,就算养不了我不是还能去芷玉城里看的。" 听她如此言语,冬秋便是把话又咽了下去。心里却是想着以后挑两株赠予红钥便好。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意,冻得红钥微微打了个颤,裹紧了外衫。冬秋见状翻手提了件衣裳过来,轻轻给红钥披上了。 红钥垂眸看着那件衣裳,半晌忽然有些怅然道,"冬秋,你跟在我身边这些天,可有后悔过?" 冬秋默然。 诚然,以冬秋之高傲,屈居人下自是不满。可也同样的是这高傲,叫她做不出什么违背诺言之事。原先一开始,她虽是因红钥琴技而对红钥微有好感,可当红钥下手,她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抵触。 后来她随着红钥去乐坊合奏,原本她只是想着弹完便好,可当时见着这些人对红钥的态度,她却又忽然心生怜惜,反是说出了那样一番话。甚至是莫名对那唯一怜爱红钥的红枫也心生了好感,主动出言帮她解围。 她与红钥相处的这几个月来,她虽是从未表现出来,可她心里其实也是觉得开心的。就好像在原本苍白的宣纸上,忽然用朱砂狠狠点了一笔,浓艳如斯,灿烂如斯。 故而冬秋沉默良久,却是难得微微露出了点笑意,轻轻道,"未有。" 她这一笑,宛如千年寒冰化作了春水,一派缱绻柔情。 只是红钥此时正望着那株兰花,却是未曾注意到了,不然定是要大大吃惊一番了。 不过,纵是未曾见到那极罕见都一幕,红钥也几乎是红了眼眶。 她道,"自我记事以来,便是跟着我师父一起生活。儿时不懂事,也看不出诸多事情。等我长大了,便渐渐看明白了许多。" "虽说我在这乐坊受人排挤,可也有些对我好的人在。我不觉得这日子有多苦,只是时常会觉得自己孤独罢了。" "你与我同住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若是你也觉得开心,那我便是再无所求了。" 说到此处,红钥终于是转过头盯着冬秋,缓缓道,"我从未拿你做我下手看待过,我只是......想要个朋友罢了。" 红钥说完这些,长长嘘出了一口气。刚才冬秋那一句"未有",叫她实在是感触良多,几欲掉下泪来。 情绪激荡之下,红钥忽然咳了两声,接着开始打起了冷颤,不由紧紧裹住了方才冬秋递过来那件衣裳。 冬秋见状大惊,她日夜伴在红钥左右,红钥的身体状况她是再清楚不过——虽是有些体虚的样子,可除此之外却是一切安好。虽说春寒料峭,可冬秋已是给红钥添了件衣裳,怎么红钥还是一副如此怕寒的模样! 她连忙是上前扶住了红钥,担忧地查看了一下红钥的身体情况。 这一查,却是叫冬秋立马变了脸色。 --- 第84章 相拒 从脉象上上来看,红钥居然已然是病入膏肓的情景!显然是时日无多! 无论是什么样的病情,在到了膏肓这一步时,必然是经过了前面许久的演变,断没有昨天瞧着这脉象正常今天便是如此的理由! 冬秋连忙是掐指算了算,可她非是精通道法的道士,粗略的命线她能感知一二,这红钥的命线却是难以看清了。只依稀推算出红钥如今的状况极是不好。 红钥似乎对她这身体状况没什么大的惊讶,反是抬手轻轻搂住了冬秋,低声道,“扶我回去吧。” 冬秋依言将她扶了进去,安置在了床上。 床上的锦被乃是被冬秋换过的,轻柔保暖。不多片刻,红钥便是止住了打颤,只是脸色还依稀有些苍白。 红钥笑道,“我不过是打了个冷颤,你何须如此慌张?” 冬秋沉默了会,终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你可能时日无多了。” 红钥沉默半晌,道,“无妨,能认识你,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她这话说得轻松,冬秋却是注意到她的睫羽飞快的颤动了一下,仿若一只挣扎4欲飞的蝶。 冬秋抬手扶上她的眼,轻声道,“不要怕。” 隔天,冬秋便是寻来了南山观一位颇有些名望的道士。 冬秋自然是最看不起这些道士的,只是红钥这命相有异,她又看不出来,只得是寻了道士来。 冬秋不喜那道士,那道士也未必是有多情愿来看红钥的病情。原本那道士还是木着张脸,端足了一副清高的模样。可等进了房瞧见了红钥,便是眼前一亮,惊呼道,"奇也怪哉!" 不等冬秋再说什么,那道士便是自觉上前探了探红钥脉象。这一探,那道士面上又露出些惊讶的神色,连忙是开口问了红钥的生辰八字,摆卦算了一下。 一卦算完,那道士又是唏嘘两声,这才将红钥的命格与这二人解释了一番—— 原来,红钥的命格是难得一见的短命相,有这样命相的人,无论此前身体状况如何,一旦到了时限,便是急转直下,难活两日。 红钥今年已过二十,差不多便要到了大限了。 那道士说完,又是哀叹了口气,道,"红姑娘这情况,恕贫道无能为力。" 红钥道,"道长不必叹气,生死有命,这是我的命数,与你无关。" 那道士见多了哭哭啼啼求他救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反过来劝人的,心里面对红钥不由更多了两分怜惜。 临走前,他还拉了冬秋到一旁,小声道,"姑娘,贫道知道你不是凡人,故也同你一言:那红姑娘的命格乃是天生,非是轻易可改写,就算是到了下一世,也应是同这一世一般。" 见冬秋沉默不语,那道士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若贫道没有看错的话,那姑娘的劫数应为二十五。" 那道士说完,便是神情悲戚地离开了。唯留下冬秋一人站在原处怔然出神。 这一世,红钥应是才到二十。 卧房里面红钥见冬秋离去甚久,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两声。冬秋回过神来,连忙是收捡起情绪回去了。 见冬秋神色较之刚才又差了两分,红钥不由有些担忧道,"可是那道长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冬秋摇了摇头。 见她不愿多说,红钥也便止了这个话题不再多问。 她自知时日无多,也无甚治愈的希望,反是没有了害怕的情绪,笑着对冬秋道,"这几日不若陪我四处走走?说来也是好笑,我在这乐坊十余年,却是未曾见过乐坊全貌了。" 冬秋道,"好。" 红钥身体不便,这几日来更是嗜睡,故这乐坊虽说是不大,可也还是叫她这么断断续续逛了好几天。 今日乐坊门前的那两株梅花开了。乐坊的人大多喜欢高雅之物,故坊内种植的都是些名贵花草,唯有这两株梅花算是寻常事物。虽是种在门前,可却是无人照料,唯有红钥闲时回来照看一二了。 这两株梅花已是多年未开花了。红钥原以为是再无开花之日了,却不想今日竟是抽了新芽开了花苞。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些许凉意。红钥不由紧了紧身上裘衣。正巧又瞧见一朵梅花也被吹落了下来,一路路兜兜转转飘到了红钥面前,红钥抬手轻轻接住。她动作大了扯开了些裘衣,叫那外边的风漏了两缕进去。虚弱的身子受不得这寒意,红钥轻轻咳了两声,呼出的气息便又把那朵梅花给吹走了。 这一幕正巧被文菁见着,文菁遥遥瞧过来一眼,语带讥讽道,"不过是两株白梅,像个没见过的市井之民一般!" 她语调不小,不仅是冬秋听见了,红钥也是听见了。 冬秋正欲发作,那文菁倒是走得快,这句一说完,便是带着人走远了。 她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于红钥初春仍旧穿一袭冬装的异状,竟是无一人发觉。亦或是发觉了,却混不在意。 即便是冬秋那样的人,也不由从中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等文菁一群人真正走远,红钥才略有惋惜道,"可惜了,现在不是牡丹花开的日子。" 她丝毫不提长才文菁那一出,仿若没有看见听见一般。 冬秋也顺着她道,"你想看?" 红钥笑着摇摇头,"见不到的东西,还是不要妄念的好。" 冬秋有些心疼,可就算是她,也做不到叫不合花期的花开花。 沉默了会,冬秋轻声问道,"为何喜欢牡丹。" 红钥愣了愣,才道,"开得好。" "我喜欢一切灿比朝霞的事物,红衣如此,牡丹如此。若不绚烂,生来何用?" 冬秋忽的摊开手,她手中静静躺着躺着方才红钥吹落的那一朵白梅。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冬秋便默默接住了那朵白梅。可她现在却是缓缓倾过手,那朵白梅失了支撑,一路从冬秋手心滚到了手掌边上,眼看着就要掉落了。 冬秋道,"看来,我接这白梅是多此一举了。" 欲落未落之际,红钥抬手扶住了冬秋的手。 "可我怜它。" 怜它同她一般,在众花草之间黯然失色。怜它同她一般,花开花落无人问津。 冬秋抬眸看她,许久才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复又垂下眼去。 红钥回房后困倦不堪,卸下了裘衣便想闭眼休憩。 冬秋却是轻轻拦住了红钥,道,"你还撑得住么?听我几句可好。" 此时才刚到申时,红钥这几日困倦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早,冬秋实在是害怕这一觉下去,明日起来便是叫不醒人了。 红钥努力睁眼看她,点了点头。 冬秋深吸了口气,道,"我非是什么凡人,乃是上古名琴冬灼所化。" 红钥微微睁大了眼。 "凡妖皆有妖丹一枚,我修炼几千年,若是用我的妖丹,可保你不死。" 红钥先是略微一喜,复又很快平静下来,沉声道,"若是给了我你的妖丹,你会如何?" 冬秋道,"于我自然是无碍的。" 见红钥仍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冬秋才是无奈道,"不过若是我妖丹被毁了,那我便会失了这一身修为。" "那便算了吧。"红钥道。 冬秋有些气急,她前前后后想了许久才是决定将这妖丹拿出来救人,可这人竟然不知好歹拒绝了她! 冬秋气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那道士说过了,你的命格是改不了的!就算你这一世死了,下一世,下下世,你都不可能活过二十五!"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冬秋很快又压低了声音,柔声劝道,"你是在担心我护不住你身上的妖丹吗?没事的,不要怕。" 冬秋平日里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何曾对人如此温声软语过?红钥禁不住晃了晃神,可等她再开口时,却是坚定的一个"不"字。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里看得住冬秋一颗妖丹!就算冬秋能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可生死打斗关头,身拖如此大个累赘,一句护住,谈何容易! 眼见着红钥一脸坚定,这道理是说不通了。冬秋眸光一冷,抬手掐了个诀便要对着红钥点去。 自冬秋摊牌起,红钥便是一直注意着冬秋的一举一动。此刻她突然异动,红钥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冷声喝道,"冬秋!" 随她一声轻喝,冬秋的动作便僵在了空中。 "你若是敢对我用了你的妖丹,那我们就此一拍两散!你再别在我面前出现!" 她这一言出口,动了真气,情绪波动之下又是猛地咳了两咳,脸色迅速地灰败开来。 见她这副模样,冬秋狠狠咬了一口牙,指尖微动,竟然是再一次准备运诀将红钥击晕! 红钥一个凡人,冬秋若想动手,她哪里拦得住! 她面色苍白,几乎是目呲欲裂地大喊道,"冬秋!" --- 第85章 若如初见 可冬秋听她这句,只是略略住了手,垂眸看她,叹息般呢喃道,"对不起。" 说完,复又对着红钥指去。 随着那一指点在了红钥眉间,她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袭来。红钥努力睁大眼,在即将失去意识前终于是将那句话吼了出来。 "你可还记得你是我的......." 她话未说完,便是再也无法支撑,倒头睡了过去。 她话未说完,可内里的意思却是表达的明明确确——按着之前二人约定,冬秋的身份可是红钥下手! 她二人相处以来,冬秋虽是以红钥侍女自居,可红钥却是从未拿着身份压过她一筹。这一次,是红钥第一次以这身份说话。 冬秋默默地看了红钥许久,她手仍是放置在红钥眉间,只消再一点便能解除红钥昏睡的状态。仅是这动一动的距离,可冬秋却是久久没有动作。 是强迫红钥活下去,还是顺着红钥自己的想法。 她纠结良久,忽而脸上滑下一滴泪来。 她抬手轻轻拭去,在手离开红钥眉间前,极轻极快地点了一下。 红钥悠悠转醒。 她一醒来,便是朝着冬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紧张道,“你可有把你妖丹给我!” 冬秋道,“未有。” 红钥松了口气道,“未有便好,未有便好!” 见冬秋脸色有些不大好,红钥不由愣怔了一下,复又开口劝道,“冬秋,你知我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你不必为了我做到那种程度的。” 冬秋略略抬眸看她,叹息道,“嗯,我知道。” 红钥又道,“你不是说过,那道士也说了,我还有下一世的。若你愿意,你定是能寻到我的吧?” 红钥仅是个普通人,她的魂魄也与其他万千人魂一般。要在这些魂魄里寻到哪一个才是红钥,谈何容易! 可冬秋却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真如红钥所说的那般简单。 自红钥刚才那句话出口后,冬秋神色间的不安便是淡了两分。红钥心中微动,连忙又道,“冬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冬秋不明所以地看向红钥,见红钥神色凝重仿若要说什么无比重要的事情,她便道,“好。” 红钥便道,“不管是我,还是我的转世,你都不要把你的妖丹给我。” 她一说完,冬秋便是默默移开了视线。红钥便是扶住冬秋的双肩,强迫她望着自己。 红钥道,“你可答应我?” 避无可避,连心底那一丝最后的侥幸也被掐灭。冬秋道,“好。” 红钥也低声道,“那便好。” 如此,她解决了心中所虑,那倦意又是渐渐袭上心头。不同于方才冬秋一指之下的纯粹睡意,这一次乃是累极虚弱极之下的产物。 甚至是因着刚才那些情绪激动之下的反噬,这一次来得比以往几次都要严峻。红钥几乎是来不及再多说两句话便是沉沉闭上了眼。 冬秋伸手接过她,只感受到了这人微弱的呼吸声。 断断续续,几不可查。只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第二日醒来,红钥果然是没了声息。而知晓这一件事的,也唯有平时里最为关心红钥的红枫了。 第二批知晓的,则是那几位平日里瞧红钥颇为不顺眼的文菁等人。说来也是好笑,若不是与红钥看不对眼,只怕是这乐坊也无甚人可知此事了。 直到红枫为红钥办丧事的那几天,这乐坊的其他人才是知晓乐坊里面有一位姑娘走了。 肯前去她丧礼的也就只有红枫冬秋几人,倒是文菁还送了叠纸钱过来,说是心中有愧,望红钥死后勿要来扰。 冬秋一连为红钥守灵守了七七四十九日。 过后又是在乐坊住了两日,随后才是打点了行装,离开了乐坊。 她来时因着一时兴起,走时也未带了多少目标,便是一路漫无目的般游走前行。 后来一日游走回了京城,那日正巧又是荷花初开的日子。望着头顶灿烂的阳光,冬秋不知怎么又走回了那个琴楼。 楼前荷花开了满塘,粉嫩如初。 她忽然想起了红钥曾弹予她的那一曲《冬秋引》。 那日红钥为她抚琴一曲,冬秋当场便是明白了她这曲子有何问题——那便是无情。 纵然这曲子如何精妙绝伦,也依旧如冬秋此人一般,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因少了情之一字,故而能听能弹,却不能以音杀之术使出来。 冬秋随后也是试过依着红钥的感觉弹奏,可未能成功一次。其中道理,冬秋也不是不明白——自然是因为冬秋不懂,她未有产生那些诸多强烈的情感,也便是未能感同身受,将其弹出。 因着这般原因,冬秋后来也渐渐把这曲子放了下来。课今日故地重游,便让她又记起了这首她最喜爱的曲子。 情不自禁地,她又是走上了那琴楼。换上了那一身白衣,再以一面白纱遮住容颜。 她为琴妖,修炼几千年才有如今造诣。那悠悠千载的时光,从前她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可今日却是不知怎么,只觉得孤独,只觉得身心皆冷。 抬手,动弦。 眼前先是闪现过自己过往。 冬秋一曲成,不知要作多少次实验。其中牵扯到的寻常动物寻常妖类甚至是无辜百姓,不计其数。这前半曲,便是透着杀意的冷。 而这冷之中,偏偏又透出了那么一丝一缕的寂寥。 再之后,冬秋眼前看到的便是红钥。 留在她记忆之中的红钥,大多是笑着的,她记着的事情,也大多都是与红钥相处融洽的一幕幕。 可不知为何,回想起这些,冬秋心里便是微微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仿若大千世界再无她归处一般,一人,一琴,孑然一身。 她弹得动情,不知不觉间用上了些微灵力。那曲子原本是作不了音杀之曲的,可此刻竟然却是有了作用! 原本还觉得有些闷热的众人,忽然觉得有阵阵凉意袭来。再抬手看去,竟是半空中飘下了三两点雪花。这般的奇景只在那琴楼周围有,不一会儿便是引来了一大批的人围观。 不知何时起,冬秋眼里忽然滑下了两滴泪。这两滴泪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随着吹过的冷风一同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台下看客熙熙攘攘,却是无一人观见。 冬秋一曲弹毕,便是抱着琴下了楼。琴楼下面已是围聚了大片的人群,互相看望间,皆是泪湿衣襟。 有胆子大的几位嚷嚷着要去见一见那白衣姑娘真容,可他们在那琴楼下围堵了许久,也未见有一人出来。再上楼去寻,哪里有什么白衣女子的踪迹。 那雪在冬秋曲毕之后便渐渐停下了,周遭也很快恢复了常温,就好像一切都未是发生过的样子。可那琴楼上白衣女子弹琴一曲的模样,却是深深印刻在当时众人的心中。渐渐地作为一个传说流传了开来。 而冬秋那日自离开后,便是踏上了寻找红钥转世的路途—— 原先那位帮红钥看查过身体的道士,后来又被冬秋寻了一次。原本他是不欲替冬秋算这一卦的,可冬秋在他南山观前跪坐了数日,终是动了恻隐之心,帮冬秋算了一卦。 说是半年之后红钥才会转世。再具体的时间地点,却是再算不出了。 冬秋谢过那道士,临走前,那道士又拦住了冬秋,最后一次地规劝冬秋。说是这凡人的转世不如那些修仙的或是妖类般明显,若是入了轮回,是再难寻到的。 这些话,不必他说,冬秋自然也是知道的。故他这一劝之下,冬秋只是再道了句谢,便又是转身离开了。 也正如那道士所言,凡人的魂魄一入轮回便再寻不到。纵然是冬秋这般大能之辈,也是未有三两点办法。 直到过了那道士所说的期限,冬秋也是未曾寻到。 而这转世,又偏偏是那刚出生的婴孩最易寻找。若是初生这几日没寻到,那便真的是如那道士所言,再难有一星半点的可能了。而若是错过了这一世,那么红钥的再下几世转世便会更难寻到,终有一日泯然众魂,分辨不得。 这些,冬秋都明白。可她仍是执着地寻找红钥转世,一直这样地寻找了十多年。 那一日冬秋寻了一轮又寻回了京城,触景生情之下她又忍不住去了当初她当初弹琴的那琴楼。 自她那日弹琴过后,这座琴楼便是彻底地热闹了起来,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寻到这里,希望有幸能睹一次传说女子的风采,只是如此等了好几年,那女子都是未曾出现。 虽说再未见到了那女子,可仍是不妨碍这琴楼成了京城的一处名胜。此时此刻,那琴楼之下仍是聚集了不少的看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这样的人群之中,偏偏冬秋却只瞧见了那样一个女子。 那姑娘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红衣,连那长相也是毫不出彩。此刻那琴楼之上正有个白衣的貌美姑娘在模仿当初的冬秋弹琴,弹的是一曲《秋归》。技法还算是掌握地不错,却是平平淡淡没什大的出彩地方。 那姑娘正抬头看那琴楼上的白衣姑娘,边上不知是谁搭讪了一句,“你看得倒是认真,难道还是个懂琴的?” 那姑娘便是笑着点头,惹得边上又有人发问,“那你倒是说说那姑娘弹得如何!” 她道,“曲子不错,可少了些味道。” 那边上的人便哈哈地笑起来,调侃道,“我听却是不错!你可别是嫉妒人家姑娘好看!” 那姑娘听罢也不气,反是低头浅浅一笑。 等她再抬头时,面前忽然站了个白衣的姑娘。 那白衣姑娘白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在场作类似打扮的女子不计其数,可不知怎么,那姑娘却是觉得那面纱后面站着的,定是个气度清冷的貌美女子。 姑娘轻轻笑出了声,道,“若是那琴楼上的姑娘真的有过,那大概便应是你这样的吧!” 冬秋忽的落下一滴泪来。只是白纱遮面,无人看清。 见她不语,那姑娘伸手道,“我名祝红菱,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等了许久,冬秋都是未有什么动作。红菱有些尴尬地准备收回手,可才动了两分,她的手便是被冬秋轻轻握住了。 “我名冬秋。”她听见那白衣姑娘如此说道。 --- 第86章 告别 冬秋出神的那一会,青衣又是接连劝了几句。她这般殷勤的态度叫冬秋有些厌烦,再次出声道了句"无事。"便是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尴尬片刻后,由花靥最先提起,余下两人皆作鸟兽散去了。 余渺渺虽是仍有些担心,可在场的人除了冬秋知道且肯告之她一二外,其余两人皆是不会将事情与她说的。况且红钥的情况她现在着急也是无用,余渺渺只得是担忧地先回了房休息。 因着记挂着红钥的事,余渺渺第二日便起了个大早,要去看望一下红钥的情况。只是她虽是醒得早,可红钥却还未醒,故她寝宫外的侍从拦住了余渺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红钥悠悠转醒了,才让余渺渺进去。 而余渺渺一进门,便是瞧见了冬秋坐在床边,轻轻扶起红钥的场景。 红钥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精神瞧着还算不错,见余渺渺进门,便是歉意道,“我听冬秋说你在外面等了许久,真是对不住了。” 余渺渺自然是没有在意这些,摇头道了句“未有”便是抬头仔仔细细端详了红钥一番——从外观上来看,红钥仿佛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一般,没有什么大碍。可事实上,不说冬秋这些天时常拿仙英的参须调养着红钥,就单是这气血不足便足够叫人难以理解了。 须知,这气血不足,必然得是长年累月积聚下来的,哪有什么人会无病无灾忽然就这般模样的?由此余渺渺也是确认了,冬秋昨夜与她说的那些,确实是真的。 红钥,只怕是救不回来了。 想到此处,余渺渺不由有些神情黯淡。而她这般神色,又尽数被一旁的红钥看进了眼里。 红钥无奈道,“余姑娘,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也无须太担心我了。” 她这话说的,竟像是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一般。 余渺渺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红钥浅浅笑了笑,道,“冬秋她,昨夜便同我说了。” 余渺渺仍旧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也确实。红钥这般的情况,就算冬秋不想说,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话至此,也没什么再多说的了。 在床上躺得久了,红钥有些难受。冬秋便扶了她去一旁的小塌上坐着。 红钥寝宫颇大,里面栽了几盆名贵的牡丹,当初余渺渺在芷玉城得的那一株青龙卧墨池便赫然放置在其中。 红钥垂首正看着,冬秋却是忽然侧过了头。 不多久,门外便传来了青衣的声音。 “冬大人,花姑娘和她的朋友求见。” 听青衣言语,冬秋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继而转头看向红钥。 红钥仍是低头看那株青龙卧墨池,似乎对青衣略有些不敬的话语毫不在意。见冬秋转头看她了,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冬秋便道,“进来。” 青衣得了许可,很快把花靥一行人领了进来。原本之后便无她什么事了,可她却是进了内室后便站在了冬秋身后,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冬秋的跟班。 红钥此时才把视线从那株青龙卧墨池上移开,继而移到了花靥三人面上。 她浅浅笑道,“我无甚大事,劳大家关心了。” 诚然她这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可柳恕之今早起来便是听了飞红宫里红钥病情的传闻,又是从花靥那处得了印证,自然知晓红钥所言不过是一句客套。 只是柳恕之不好多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冬秋不知什么时候端了碗药汤过来,朝着红钥端了过去。 红钥不喜那药汤的味道,皱眉道“为何现在便要喝了?”言下之意是,这药汤应是晚间喝才对,现在她不要喝。 冬秋叹气道,“从今日起,你一天要喝两碗。”她语气算是轻柔,可却是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红钥拗不过她,只得是接过那碗药汤喝下去了。 一旁的闻子白静静看了全程,禁不住微微瞪大了双眼。 他只知道红钥身体不好,却不知道红钥到底是什么病。原先他还想帮着红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可见了那碗药汤后,闻子白不由暗暗心惊起来。他是修道者,自然察觉出了那药汤里面蕴含的灵力不一般,以这药汤里灵气的浓郁程度,若是普通人喝了,必定是大补的东西。可这样的东西,红钥竟然是一天要喝两碗? 若真是寻常人,一天两碗下去,那岂不是被灵力撑得爆体而亡?! 当即他便明白了红钥这事情的不简单。而他又是少年性子,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异的事情,不免有些惊异,便朝着红钥多看了两眼。 这惹得冬秋转头也望向了他。停顿了一下,冬秋开口道,“那魔修已死,想来你们该走了。” 闻子白有些愣怔了一下,柳恕之也注意到了刚才闻子白有些冒犯的举动,连忙是开口歉意道,“冬姑娘,子白他年纪还小......” 他话才说了一半,冬秋便是打断了他,道,“与他无关。这事情我昨夜便是想好了的。” 余渺渺不由看向了红钥,见她但笑不语,知道此事怕是也得了红钥应允的。 可她仍是急切道,“冬姑娘,你这样不太妥当吧。红钥姑娘她现在......我们怎放心离去?” 冬秋淡淡道,“非是我要催促你们。那天回来时,你们那位友人我看她情况不大好,只怕是走不远的。” 原来,那天柳恕之一行人与未语的一战,滕妤看似轻松,可实际却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全靠她自己强撑着才没让柳恕之几人看出来。只是她这小技巧骗得了柳恕之等人却是骗不了冬秋。 原本冬秋对滕妤的生死无甚关心,只是这几日她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想着滕妤也是修炼不易,能帮一手便算是一手。 余渺渺三人的表情便有些纠结了。 这三人自然是对滕妤没什么好念头,可滕妤也是关键时刻上前相助了三人一把,现在听得滕妤有难,见死不救的事情又是做不出来的。 沉吟良久,柳恕之最后道了句,“好。” 这三人些微的停顿下,冬秋也猜到了这其中的猫腻。抬手将一方锦盒递来,淡淡道,“方才的话算我没说。你们若是见到了那只蛇妖,便替我将这灵丹给她便算了。” 她说完,便是再没有多言意思。将那锦盒朝余渺渺手里一塞,便是转身作出了一副要赶客的模样了。 柳恕之只道自己留下来也是无甚帮助,便是照着冬秋道了句谢,转身带着闻子白三人离开了。 这三人一离开,屋内便只剩下了冬秋红钥青衣三人。 冬秋站在门边等了等,可青衣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是没看懂冬秋的意思,迟迟没有动身出去的意思。 须臾,冬秋耐心耗尽,开口冷冷道,“你还在呆这里做什么?” 青衣这才是如梦初醒,连忙是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这四人得了冬秋的逐客令后,当即是回房打点好了行装,准备下午时刻便要出走。 临走前,绿绮还得了消息带着黄裳赶来送客。 她虽是有意随着余渺渺一同离开,可奈何飞红宫这几日是非常时间,她根本走不得,只得是在宫门前送了这四人一程,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四人自飞红宫出来后,略一打算便是决定好了要先去傅清秋的府址。 若是闻子白记得不错,他们二人自程相府出来时,程相府可是被他二人弄得鸡飞狗跳,此番回去,免不了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这程远寻上门来要讨个说法。 这也不是柳恕之想将丞相府那些事情不了了之了,乃是怕程远因此而对他几人心生不满。柳恕之对程远此人算是佩服,若是因此与这人交恶,实在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可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四人刚一进府,傅清秋便是急切切迎了出来,把各人都仔仔细细瞧了一番,见都是好生生的,才松了口气。 柳恕之神识一扫,感知到傅清秋府里未有程远和程素心两人,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可他这口气还未送完,便听得那傅清秋拉拽着闻子白的手道, “闻公子!我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闻子白不明所以地看向傅清秋。 只听傅清秋继续道,“你可遇上了件天大的好事!那程相府的小姐看上你啦!” 闻子白:“......” 柳恕之:“......” 余渺渺:“......” 就连花靥也是一脸的懵然。 半晌闻子白才颤抖着道,“傅...傅兄,你说......什么?” 傅清秋笑得纯良,可怎么看都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道,“那程家的小姐程素心瞧上你了,程相他叫你准备准备过两天上门去提亲呢!” --- 第87章 镜心 闻子白猝然瞪大了眼睛,仿若活在梦里。 “这......那程姑娘看上的不该是柳兄......吗?” “哪里是!”傅清秋摇头道,“我可是亲口听素心说,瞧着你不错的!” 生怕闻子白不相信,傅清秋还从边上拉过了一人。那人虽是一身仆从的打扮,可衣料却是着实不菲,想来也是起码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仆从。 傅清秋指着那人笑道,“这是丞相府的张管家,他可是在已经在我府上呆了几日,就等着闻公子你回来了!” 闻子白:"......" 那管事认清了人,连忙是堆着笑脸迎了上去,道,"这位公子,若是也对我家小姐有意,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闻子白默然无语,半晌才是斟酌着开口道,"这位张管事,你可当真是没听错?" 张管事无一丝疑虑,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闻子白面色尴尬起来,心上想着拒绝,可话道嘴边又不敢多言—— 若是伤了姑娘家的心可如何是好? 那张管事也是个精明的,一见闻子白这态度便是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可他也在程府管事多年,最是明白程素心的受欢迎程度——才貌双全又是家世背景好,只有程素心瞧不上别人的份,哪有什么被人瞧不上的道理! 只是他目光一偏,又是瞧见了柳恕之背后花靥两人—— 这一人姿容出众,另一人也是个才艺双馨的美貌女子,相比之下竟然还是自家小姐较之不上。 那陈管事由此心中脑补出了个大概,语重心长地规劝道,"闻公子,程小姐可是那程相的独女。" 他话点到即止,里面的意思也是再明确不过了。 只是闻子白少入俗世,这张管事条列出的条件,闻子白是仿若未闻了。 只是他心中仍有些顾虑。 一来,那程素心忽然来提亲,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二来,他确实对那程素心有些许的好感,可这好感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贸然答应自然是不好。 权衡利弊之下,闻子白还是谨慎道,"张管事,这事......有些太过突然了,再容我好好想想如何?" 他一说完,张管事便是笑眯眯地接口道,"公子想多久也无妨!这事关重大,不若去我府上小住几日!" 闻子白:"......" 他还有些茫茫然间,那管事便是连珠炮似的又开口道,"闻公子你也知道这事不是小事,若是好好考虑的话,自是与我家小姐一同来得更好!"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闻子白竟然找不到什么言论反驳! 再仔细一想,也确实是那么个道理!闻子白略作思考,终于是犹疑着点了点头。 见闻子白点下头,一旁的傅清秋默默扶了扶额。心道,这张管事果然是个极精明的,闻子白全然不是其对手。 而张管事一得了闻子白许可,便是直接出门招来了马车,朝着闻子白弯腰行了一礼,掀起车帘道,"闻公子,请。" 闻子白:"......" 一旁的傅清秋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直到闻子白随着那管事走远了,剩下四人才是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傅清秋最先开口,讪讪道,"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再说那闻子白,他一上车便开始有些后悔了。屡次想掀开帘子道还是下车回去算了,可每每话到嘴边。便又被张管事三言两语一笔带过,叫闻子白实在是颇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力感。 因着有些郁闷,他便忍不住地四处观望以平复些心情。可偏偏他这一看,居然还真叫他看见了个救命的人! 那人群之中,鹤立鸡群一般站着一个身形窈窕的黑衣女子,不是滕妤还能是谁?! 他连忙喝道,"妖女!站住!说完便要作势下车。 滕妤遥遥回头望他一眼。 二人对视良久,忽然滕妤掉头拔腿就跑,转眼便是混入了人群再没了踪影。 闻子白:"......" 他原以为依滕妤性格,起码也得是上来嘲讽两句。他都做好了翻脸交战借以脱手的想法。可这人,嚣张了千余年,竟然是这一刻突然选择了逃避,打得闻子白一个措手不及,一转便是失去了滕妤的踪迹。 而他身后,张管事已然探了半个身子过来,无比贴心道,"闻公子,那姑娘可是你什么仇家?" 闻子白:"......" 张管事又看了看滕妤消失的地方,状似惋惜道,"这姑娘去了那最热闹的几处,怕是不好找了。" 闻子白:"......" "不若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府,到时候程府自会派人助公子寻找。" 闻子白无言以对,默默朝着滕妤消失都地方看了半晌,又默默地挪回了车帘后面。 只是在他合上帘子的那一刻,忽然在那滕妤消失的地方又瞧见了个身影。 不知怎么,那人身形居然瞧着有些眼熟。只是闻子白绞尽脑汁左右想了想,还是未想起来到底是谁。 这一晃神的功夫,张管事已是把马车驾出去许远,等闻子白再想去细看时,哪里还有机会?! 不过这事情也只在闻子白脑海中过了一瞬,很快便马车的远去而远去了。 而彼时的傅清秋处,傅清秋与其余三人皆是坐了下来,开始谈论些近日发生的事情。 言语间不免谈及了红钥的病状,虽然柳恕之几人未有多言,可仍是引得傅清秋一阵唏嘘。 这些较重要的事情谈论完,便是提及到了今日闻子白所遇到的奇事。 程素心的打算,柳恕之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也是隐隐能猜到一些,此番提及,不过是想确认下事情了。 果不其然,柳恕之一提及此事,傅清秋便是笑着解释道,"素心她只是想借着闻公子拖延几日罢了。" 想到程素心这行为好似是没得了闻子白同意,傅清秋不免又有些尴尬,"刚才那张管事在,我不好说这些。可这次去程相府上,素心定是会与闻公子好好解释的。" 傅清秋如此解释,柳恕之也不好再说什么。虽说程素心此举有些利用闻子白的嫌疑,可若是能说清楚,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想来闻子白明了了事情前后的因果,应是能有些自己的打算—— 虽说道士入俗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可这毕竟不是什么明面上好听的事情,若不是当真遇到了真爱之人,一般的修道之人还是不会选择轻易还俗。也是因此,当初程素心找柳恕之之时,柳恕之有了些微的顾虑。 思及此,柳恕之又是将这一层与傅清秋道明了,说若是闻子白不相帮,也勿要怪罪与他。 傅清秋也是道,"闻公子做的选择,我与素心皆是没有半分怨怼。" 柳恕之与傅清秋如此解释,自然是因为感觉闻子白摸约是会选择拒绝程素心。甚至傅清秋也是感觉如此。可偏偏几日之后,那张管事居然又是拜访了傅府。 傅清秋前去相迎之时,四下环顾了一番,却是没看见闻子白的人影。 张管事还笑得满面喜气,张口便要求见柳恕之。 这莫不是成了? 傅清秋不免在心里嘀咕。 果然,当柳恕之出来与张管事相见时,这人便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笑吟吟道,"柳公子!闻公子他已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柳恕之:"......" 还未等他惊讶完,那张管事又是大手一挥,后面等候的各个小厮便是抬着几台箱子走上前来。 张管事笑道,"这些乃是程相他赏下的礼金,公子你可莫要嫌弃。" 此情此景,就算是柳恕之也是有些懵然了——他与闻子白非亲非故,甚至是连那同门师兄弟都算不上,这程远给他礼金又是何用意? 柳恕之连忙是拦下那两个走得最前面小厮,道,"张管事,你这是何意?在下应是无权收这些礼金的。" 那张管事不由瞪大了眼,道,"柳公子你这是何话!虽然你非是闻公子亲兄长,可你对闻公子的好,闻公子可都是记在心里。现在闻公子世上没什么亲人,那由柳公子你来收这礼金,有何不可!" 柳恕之:"......" 一旁的傅清秋实在是绷不住了,略略偏过了头去。 原来,闻子白虽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可因为是假的,不敢与贺知风提及。便是提了柳恕之来当这挡箭牌。 不说那张管事把柳恕之当了闻子白师兄弟,只怕是那程府上下除了程素心都是这般以为的了! 柳恕之心中无语片刻,只得是放下了手,让那些个小厮把那几箱子抬了进去。 那几个小厮进去后,张管事又是从自己袖中掏出个细长的锦盒,小心翼翼地又是递给了柳恕之。 张管事恭敬道,"柳公子,这乃是我程家的至宝,名曰:镜花簪。相传有着延年益寿之用。" "此物是程相相赠,公子你且收好。" --- 第88章 诗会 柳恕之蓦然睁大了眼睛。 非是因为程相忽然以至宝相赠,而是这锦盒之上,虽是稀薄到几不可查,可却是真真切切萦绕着几丝的灵气的! 不难猜到,这镜花簪竟然真是个修仙界的物件! 而柳恕之这微一愣神的功夫,那张管事已是飞快地将那锦盒塞进了柳恕之手里,等柳恕之回过神来要再想还回去,已然是来不及了。 如此,柳恕之算是收下了这一支镜花簪。 那张管事送完东西,很快便是离开了。自他离开以后,柳恕之略有些无奈地望着手中那锦盒,沉吟良久,还是决定了要打开观摩一下那些逸散的灵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彼时,花靥与余渺渺也是一同凑了过来,好奇地看那支所谓的镜花簪。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盒子打开,里面放置的竟然只是普普通通一枝花簪。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这花簪之上所用的花,乃是几朵真真切切的花。而这些花,居然还是鲜活可爱,仿若刚刚采摘上去一般。 这些花,自然不会是程远送这东西时特意去别上的。乃是那簪子之上细细刻了个小阵法,里面灵气浓郁,润养了这几朵花。 这阵法虽小,却是个较为精妙的,如此看来,这簪子也算是个颇有些来头的法器了。 当然,这阵法唯有汇聚灵气只用,顶天了会让人感觉神清气爽,这延年益寿的说法,只怕是以讹传讹了。也是因此,这看起来颇有些贵重的法器,程远却是赠给了柳恕之。 只是,若要赠物,赠什么不是赠!何必非要赠这一枝看来无甚用处的花簪! 柳恕之有些不明所以地微皱起了眉,真有些迷茫间,忽然见得花靥神情有些异样,竟然就是看着那花簪发起来呆。 "靥儿?",柳恕之开口问道,"你可是见过这花簪?" 听见柳恕之的声音,花靥才是回过神来,她脸上还带着些复杂的神色,却是飞快地低声解释道,"这镜花簪乃是诗会的一次彩头。" 她如此解释,另外几个也听得有些释然了。 只不过却是无人注意到,花靥在说完这一句之后,又是飞快地低下了头,面上有些惶然的神色,仿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京城举办的诗会实际是为了文人墨客结交之用,在会上拔了头筹也不会有什么彩头。可其实,百年之前,这诗会非是现在这般。 当时当朝的丞相还不是程家,乃是怀姓一族。怀丞相有一个女儿,名曰怀玉。 因着才貌双全,家世极好,早两年怀玉便是当朝皇子内定的妃子了。而那皇子虽说在皇家排名仅有第三,可却是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最难得的是脸面也好看。也因此,当时这二人的婚事是被传作了一段佳话。 可罕有世人知道的是,这一对看似你侬我侬的情侣,实际上却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好—— 怀玉善琴也善诗,也最喜欢谈论这些,偏偏那三皇子只喜军事政事,二人若是难得有空在一起,也大多是一人听一人说,都是不知要如何搭话。 虽说能让当朝最有希望登帝位的皇子安安静静听你讲话说出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件事了,可怀玉却是不这么认为。她只感觉三皇子与她性格不合,也渐渐地不愿与三皇子多讲些话。 怀玉这般略有抵触的模样,三皇子自然是瞧在眼里。后来为了讨怀玉欢心,是亲自下令办了个诗会,而这诗会的主持者又是拜托了怀玉的父亲怀奎丞相所任。 也自然的,这诗会里面也自然是有着怀玉参加。除了怀玉,这诗会还请了好些个小有名气的人参加。为了附庸风雅,这三皇子还将这诗会弄了个“曲水流觞”的噱头。 这便是诗会一开始的雏形。 这一次诗会,自然不同以后,是为了结交或是什么。前来参加的还有好些大家,这一些自然都是看在三皇子或是怀奎的名字来捧个场的。到时候正要吟诗作对了,那自然是要悄悄放点水,以确保怀玉能夺了头筹的。 当初那三皇子为了做得好看些,这诗会剩下些名额可是真刀真枪从民间选拔了些人才——可不会有什么当真才学出众的,都是只是些略有些出彩的。 怀玉当时不知晓这些事情,还当真是因这诗会高兴了许久。诗会前几日,怀玉还是当真准备了好几首诗,以作诗会当日之用。 只是,她这想法在那位有着不小名气的大家道出他所作的第一句诗时,便是忽的熄灭了下去。 这只是一句极为平常普通的诗句,只怕是读过书的人都能造出一二。 怀玉非是傻子,在接连三四个都是这般情况后,她才是真正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诗会到底意味了什么。 一圈轮完,在场夺得魁首的毫无疑问便是怀玉。而三皇子则是在怀玉夺得魁首时,又从幕后走出,送了怀玉一支翡翠雕花的玉簪。是怀玉喜欢了许久的那一支。 这显然也是个早便准备好的礼物。 失望之下,怀玉是早早就离开了这诗会。偏偏又无处可去,只得是在这四周徘徊起来。 她这一徘徊,便是在诗会附近一间茶楼上望见了位公子。 那位公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从怀玉的角度看过去,仅能看见那公子的半张脸。可仅是那半张脸,便足以叫怀玉产生了浓烈的好奇之心—— 虽是仅有半张脸,却是神色悠然,一派怡然自得之态。 怀玉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公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怀玉,忽然侧过脸来望向她。 怀玉原本心里还对三皇子有些气,可不知为何,这人一眼望来,她的气却是不知为何全消了。 怀玉低头微微抿了抿嘴,忽然抬步也走进了这茶楼。 甚巧,这人边上还有一桌无人。怀玉便是走了过去轻轻坐下了。 那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怀玉,不再看窗外景象,而是执杯微微抿了一口。 半晌,怀玉开口道,“公子你刚才可是在看那诗会的方向?” 那公子还未开口,边上便是传来个嗔怒的声音,“可不是!这诗会说是人人皆可参加!可我哥哥却是无缘无故被禁止了入内!” 怀玉有些惊讶地侧头看去,发现原来柳恕之边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却不知刚才是为什么没瞧见了。 那公子略带歉意地朝着怀玉笑了笑,复又对着那姑娘笑叹道,“靥儿,休要多言。” 怀玉自知理亏,正不知如何开口时,花靥已是气哼哼地又讲开了,“哥哥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可是瞧见了,那个林文刚才可是进了那诗会的!那林文是什么水平,哥哥你难道还是不知道吗?!” 听着花靥一路说下去,怀玉面色也是渐渐有些尴尬起来。 若是她猜得不错,应当是花靥同这位公子要去那诗会,这位公子作的诗算是惊艳,三皇子生怕这位入了诗会抢了怀玉风头,大概是寻了什么借口驳了这公子的入场机会。 思及此,怀玉不免又生出了些内疚,沉思了许久,才是对着柳恕之道,“这位公子,不知你能否将那日作的诗与我讲讲。” 花靥气哼哼道,“说了又怎么样,那诗会还不是拿各种理由来搪塞你!” 柳恕之则是抬眸看了怀玉一眼。不知为何,怀玉总觉得他这一眼看过来,便是看穿了她的身份。 她不由有些局促起来。 柳恕之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怀玉眼前一亮,旋即猛地抬眸看他。 柳恕之微微笑道,“这便是那日那句诗。” 还不等怀玉出口道些什么,花靥已是愤然道,“就算是我这不大懂的人!也看的出这诗作得有多好!你可不知那位林文作的诗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他能进去,我哥哥却是不能?” 怀玉默然。花靥口中那位林文的诗文如何,她方才已是见识过了,确实是平庸至极,难登大雅。 而柳恕之方才所道的那诗,可与林文的大不相同,可真真是妙极!说是当世第一自然不敢,可也是极高的水平!较之她自己所作那几首来也是出色了不少,若是柳恕之能进那诗会,毫无疑问她是拿不到那头筹的。 怀玉踌躇良久,终于是朝着柳恕之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不瞒你说,今日这诗会的头筹便是我。” 花靥忍不住挑了一边的眉,“你便是怀玉?” 怀玉轻轻应了声,继续道,“以公子才华,依我看是足以得这头筹的。只是三皇子他......为了让我拿这头筹,只怕是......” 她话未说完,柳恕之便是做了个停的手势,笑道,“姑娘你不必在意这事。” 只是他这般说,怀玉愈发地内疚起来。咬了咬牙,竟是从袖中拿出了个盒子,赫然就是那支当作头彩的玉簪! 这一下,柳恕之和花靥都是惊讶地看向她了。 --- 第89章 题字 怀玉道,“公子,这里面是我得了头筹的彩头,我想这东西应是归你才对。” 柳恕之如何会收下她的东西?伸手轻轻一推,那盒子便是仿若钉在了桌上一般,再难动分毫。 怀玉微微瞪大了眼。 二人来回推托几次,最终柳恕之还是未收下这玉簪。偏偏怀玉觉得心中有愧,逼急了竟然是将那玉簪留在桌上掉头就走。 柳恕之和花靥都是未见过这般的阵仗,对视片刻,还是花靥上前去收了那盒子,免得被人拿走。 花靥拿回那玉簪时,忍不住用灵识扫了一下,却发现是个玉簪。当即面上表情便是有些精彩了。 花靥挑着眉道,“哥哥,你可知道这人送你的可是什么?” 柳恕之不甚感兴趣,道,“不管是什么,总要给人家送回去的。” 花靥轻笑道,“这可是支玉簪呢!” 柳恕之的脚步微微一顿,复又朝前走去。 “人家可没有你想的这般多。” 第二次相遇是在外郊。那日柳恕之因着追杀一只小妖,赶到了外郊。正巧遇到了去外郊游赏的怀玉。 柳恕之最先发现了怀玉的踪迹。原本这时候柳恕之还是可以避开怀玉的,可他记着上一次怀玉的玉簪还未拿回去,便是主动上前道,“姑娘,我们又是见面了。” 怀玉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左右看了看居然是没瞧见上次见到的那位姑娘,不由开口问道,“公子你怎么在这?上次那位姑娘怎么不和你在一道?” 她一提起花靥,柳恕之便是幽幽想起来,怀玉那支玉簪还在花靥那里呢!今日花靥说是去寻她什么友人,未和他一同出行,哪知今日便是遇到了怀玉。 这一下是换作了柳恕之有些尴尬了。他道,“怀姑娘,你那玉簪我今日未带在身上,可否等会随我去取?” 怀玉不由轻笑出了声,道,“公子你莫要还我了,送了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见柳恕之仍有些不赞同的样子,怀玉唯一思索,便道,“若不这样,你作首诗提在我这簪子上,便算作还了我那玉簪如何?” 说罢,怀玉便从头上拨下一支簪子,递了过去。 这簪子简单得很,原是当作了固定发式的东西,此刻拨下来,其实怀玉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里。 而柳恕之却是微愣了一下,当真把那簪子接了过来。他沉思片刻,运起灵力在那簪子上提了两句。 提完,柳恕之又注目看了这簪子两眼。纯黑的簪子上刻上了两行蝇头小字,看起来较之方才看起来还要不起眼两分。 柳恕之沉吟两声,又从周边取了几朵开得正好的花缀了上去。顺手又把最近看到的聚灵阵给刻了上去,做完这些,柳恕之才将这簪子还给了怀玉。 虽说此刻这簪子看起来还是不甚起眼,可较之之前可是好看了不少。 怀玉将信将疑地接过。方才柳恕之题字的时候,她一直看着——这人可是未有拿什么笔墨,可要如何题字! 可等她接过细细一看,却是在那簪子一面果真瞧见了刀削斧刻般的两行字。 怀玉惊讶地抬眸看向柳恕之——她生在权势人家,对那些修道之事是知晓一些的,却是没想到眼前这位便是那其中一位了。 柳恕之道,“在下身边无甚材料,只能做到如此了。” 怀玉摇了摇头,道,“于我来说,你这簪子更为珍贵。” 说罢,怀玉便把那簪子簪回了头上,复又笑道,“至今我还不知晓公子你的名字,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告知于我?” “在下姓柳,名曰恕之。” 那簪子,怀玉当时未瞧出什么名堂来。回家之后也是戴了两日,等到了第三日,怀玉便是发现这簪子有些不对劲了—— 那簪子之上的花朵,乃是她当时所见柳恕之从边上采摘的。按理来说,这花最多不过两日便要谢了,可这都过了三日,这花还是开得如第一日那般灿烂,这实在是叫怀玉有些惊讶了。 而这簪子在怀玉亡故之后被怀家发现收作了家传之物。在怀家没落之际赠予了程家。 花靥未是见过柳恕之当初是如何做那簪子的,可之后她曾见怀玉带过好几次。怀玉一个普通人,断是不可能做出那簪子的,花靥也是曾经问过柳恕之,故而是知道柳恕之曾做那簪子送于怀玉一事,也是知道那簪子之上到底提的是什么。 花靥在微一愣神之后,又是伸手将那簪子微微侧了过来。 果不其然,在那簪子之上隐隐绰绰显现出两行字。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花靥默默注视了一会,见柳恕之也是侧过头来想看,便是手一翻将那花簪放回了锦盒之中。 柳恕之道,"靥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花靥平静道,"未有。只不过这簪子瞧着奇异,我拿来看看罢了。" 柳恕之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花簪确实看着有些奇异——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余渺渺奇道,"我看着也好像是觉得有些眼熟,这花簪难道还有什么来头?" 傅清秋则是道,"我倒是看着不觉得眼熟......这花簪在程相府中好几十年了,从未有过外露的时候,你们只怕是看错了罢?" 余渺渺原本也只是有些许的熟悉感,此刻被傅清秋这么一说,也是觉得有些摇摆了。再仔细思索思索,确实是没见过这样物件,也便渐渐放下了疑虑,只当是自己听了柳恕之的言语想多了。 而柳恕之也是跟着出言,说是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些。 花靥便又将那花簪收起来,一行人自此解散,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去。 而就在花靥也转身欲走的时候,柳恕之却是忽然伸手拦住了花靥。 他道,"你可知这花簪的来历?" 方才,柳恕之在看那花簪之时便觉得眼熟。他乃是修道之人,断不会出现什么记错了之类的事情。这花簪之上聚灵阵上的灵力波动,更是仿若自己的一般——当真像极了是柳恕之自己亲手做的物件! 可柳恕之也是清楚,自己确实是未有做过这样一枝花簪,甚至是根本没有见过这花簪! 意识到这事情可能不简单,柳恕之便是谴开了余渺渺与傅清秋两人,要与花靥好好打算一下这事情了。 只是花靥却偏偏在柳恕之问出口之后,也是沉默了下来。 良久,花靥才道,"我知道。" 只是当柳恕之细问起来时,花靥却是简单地只道了这花簪是柳恕之前世亲手制作出来,当做那诗会的彩头的。 花靥这话说的声若蚊蝇,若是仔细推敲也能发现不少的漏洞。只是柳恕之却是未再多问,又问了花靥三两句之后,便是与花靥道了别,回房休息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有未有相信花靥所言了。 此后,这花簪放置了几日,也是没出什么事情。又因着滕妤伤势的事情,那花簪的事宜便是很快压了下来,鲜有人过问了。 而滕妤,冬秋虽是说是走不远,定会在这京城附近逗留,可柳恕之四人这几日来,几乎快将这京城里外的翻遍了,也是未有发现滕妤的踪迹。 如此几日下来,余渺渺和傅清秋便都有些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商量过后,二人决定是先回了傅府等待。 原本柳恕之和花靥是准备了晚间回来,却不知道为何,竟是一直到了第二天天明,这二人也是未有回来。 原来,柳恕之与花靥今日搜寻到一间客栈时,忽然听得店里小二声讨。说是前几天一位女房客这两日忽然不见了踪影,不见了踪影倒还算了,她居然还是把房里桌椅板凳弄坏了好几个,之前掌柜的收下的定金,根本不足以弥补! 这女房客是走得潇洒,可怜苦了那个掌柜的。原本这年头客栈的生意不好做,居然还遇到个如此恶劣的客人!那女房客弄坏的各种器具,加起来简直要抵得上掌柜一个月的收入了! 那小二愈说俞气,把那日他打算进房打扫结果开门却是个凌乱无比的状况描述了个仔仔细细。周遭有两个听得起劲的不由开口问道,"你如何肯定是那女房客做的?说不定是她仇家寻上门来了!" 那小二朝天翻个白眼,道,"便是这样又如何,那女房客现在都找不到人了,找谁赔偿去?" "我且奉劝你们一句,以后那些个来路不明的客人,少接触接触!我们掌柜还不是贪她下的定金多!你可看看现在落个什么后果!" 那些人听罢又是啧啧称是,那小二仿若从中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又是愤愤道,"那女房客长得就不像个好人!妖里妖气的,当时掌柜的不听我劝,硬要收留那女子,你看看现在,可不遭报应了!" 那小二说到这处,还欲再言,却看见面前忽然出现一对男女。只听那男子问道,"你刚才所说那女子,可是位穿着黑衣,嘴角还有颗痣的?" --- 第90章 夺丹 那小二听罢蓦地瞪大了眼,"你们怎么知道?!" 柳恕之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那间房你们还留着吗?" 小二点头道,"那是自然!修缮的人要明天才来呢!" 那小二也算是个机灵些的,说完了这句便是开口试探道,"公子你莫不是想去看看?" 见柳恕之微微颔首,那小二连忙是带着花靥和柳恕之去了之前滕妤所住的那间屋子。 推开门,果真如那小二所说一般,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只是,这哪里是什么自己摔坏的,分明与人斗法后留下的痕迹! 此时房内还残存着些许灵力,这灵力柳恕之也是熟悉地很。苦苦思索之后,柳恕之幡然醒悟—— 这灵力,可不就是飞红宫的法门吗?! 虽说柳恕之在飞红宫逗留了不过数日,可也大概摸清楚了飞红宫的构成—— 这飞红宫大体是由两拨人马组成。一波是同红钥这般的普通人,以善琴闻名。另一波则是以冬秋为首的妖修。 而此时,这屋子里残留下的法斗痕迹,可不正是那飞红宫的法门! 柳恕之把自己这一发现与花靥说了,花靥也是一脸的懵然。飞红宫的的确确是与滕妤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冬秋是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等背后出手的阴险计策的! 沉吟半晌,花靥也只好得出了个滕妤摸约是认错人了的结论。可就算她这般说了,她自己心里也是隐隐有些不安——且不说飞红宫的人是为何要跟着滕妤,就算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也不该是现在这么个情况!或者说,现在这情况,更像是滕妤被绑架走了! 二人心中都是有些不安,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顺着那残留的灵力波动,一路追寻过去。 那日滕妤与未语交完手之后,受了不小的重伤。可她性子高傲,不肯表现出来,硬是强撑自己一人着离开了。 可她到底是伤的有些重了,一离那帮人远了些,便是禁不住吐了口血。 这口血一吐出来,滕妤便好像是完全虚脱了开来,只能是一路走去了京城。等她入了京城订了客房,便是立刻就闭了门开始打坐调息。 整整一天一夜过后,滕妤才算是有些恢复过来。只是这也仅仅是刚好恢复的程度,要说什么回到了全胜盛时期,那也是绝对是远远算不上的。 也因此,滕妤还在京城多逗留了两日,准备等一举恢复完全了,再作打算。 而原本,滕妤是打算了留在那客栈几天,可她又偏偏想起来自己此行前,贺知风曾交予自己一样东西。说是等日后见到了柳恕之,再交给他。 那日她虽是见到了柳恕之,可当时情况危及,叫她忘记了去。现在倒好,她连柳恕之如今在哪都是不知道了。 好在是慕长生那块令牌算是上等货色,就算是此刻是已经被用过折碎了的,可滕妤也是隐隐感知到了柳恕之也赶来了这京城。只是具体在哪,却是难以弄清楚了。 故而,滕妤闲暇时也会出客栈一二次,去寻找柳恕之等人的踪迹。 那日滕妤出了客栈,正四下寻找间,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正要回首,忽然听那人先喊了一句"妖女!" 听这语气,只怕是下一刻便要动起手来! 滕妤与闻子白对视良久,见那车上唯有柳恕之的身影,当机立断是掉头就跑! 她现在重伤未愈,根本不想在这时候挑起来事端!更何况,她方才与闻子白对视的时候,忽然又感觉到有另一道气息正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她! 依这气息判断,来者最多不过一个五百年的小妖。若是放在了平时,滕妤连正眼都吝啬投一个,只是此刻却只能是选择了暂避锋芒。 她一路兜兜转转甩开了闻子白还有那小妖,这才打点行装回到了客栈,稍稍作了休息。 等到了晚间,她打坐完了正要休息时,却是忽然对着房梁之上冷冷勾了下嘴角,笑道,"阁下在我这屋顶呆了半天,难道还是准备继续蹲下去?" 随她话落,那房梁之上砰地一声响,跳下来个青色衣衫的女子。 这青衫女子,若是柳恕之那几人在此处,定会讶异地发现,可不就是红钥宫那位青衣么! 滕妤自然是不认得这人的,可她依然是生出了几分不安的情绪——她方才分明是确定甩开了闻子白还有这人,怎么现在这人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房梁之上! 青衣被发现后也不惊慌,反而是沉着面色道,“你若是识相的话,最好便是亲自把你那内丹给我!若你不识趣,可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此情此景,着实有些怪异!一位不过五百来年的小妖,对着一位渡过了劫的千年大妖如此不敬,甚至是口出狂言! 滕妤冷笑道,“那你便来试试!”说罢她五指成爪,直接是一爪子朝着青衣面门拍去! 这一掌,滕妤未有分毫的轻视之意,一出手便是用了十成十的灵力。照理来说,青衣一介不过五百多年的小妖,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滕妤这一掌的,可青衣偏偏是一拍胸口,从口中激出了一滴金色的血液。这一滴金血出口时,青衣面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肉痛的神色,可下一刻,她便是飞快地祭出了那滴金血,硬生生与滕妤那一爪对上了! 那一滴金血仅仅是极小的一滴,看似无害又娇柔不堪,可滕妤却在那金血出来之时,面上显露出了两分凝重的神情,甚至是不自觉加快了两分灵力运转!可就算是如此,滕妤那一爪子在触碰到那滴金血时,二者居然只是相持不下!甚至那滴金血还隐隐有着将滕妤压制下去的趋势! 好在那滴金血在与滕妤交手的过程之中自身也是飞快地被消耗,终于在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猛地爆发出一阵大力,将滕妤一举击飞了出去。 滕妤一头撞在那门上,一直撞飞了出去,嘴角淌下了一道血痕。 见此情景,青衣不由轻嘶了口气。 她这一滴金血,可是相当于千年道行的一道攻击,原本她以为滕妤重伤难行,却没想到滕妤居然还能承受住这一击!且看滕妤这情况,她起码也得是再用一滴金血才可将她击败! 要知道她这金血乃是来自她这一脉的传承之血,若是能血脉觉醒,那她便是上古时期的青鸾神鸟!只可惜她血脉太过稀薄,纵是倾尽全身也只是寻到了这么五小滴的传承之血,能返祖成鸾的希望,那基本便是没有! 这血她之前用过一次,方才又用了一滴,现在全身上下也仅是剩下这么区区三滴了! 而滕妤也是震撼难言,她方才自然是从青衣那一滴金血里面感受到了上古妖类的威压,可她却不甚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只隐隐感受到这金血来历不凡,危险之至! 滕妤抬首望着青衣,微微眯起了眼。青衣也是走至了滕妤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滕妤。 青衣沉声道,“滕姑娘,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要自己将你的内丹给我!” 滕妤轻喝一声,斜斜勾起唇角,冷声笑道,“除非我死!” 说罢,她竟是一掌拍地,整个人瞬间便向着客栈外面逃去。 她千年的道行摆在这里,若是想逃,那是如何之快!青衣瞳孔一缩,恨声道,“找死!” 说罢,她便又是一掌击胸,再一次激出了一滴金血! 那滴金血一落空,便是追着滕妤逃离的方向急射而出。因着它体型娇小,竟是比之滕妤来还要快上那么两分! 青衣也是跃地而起,紧紧追在后头。 滕妤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滴金血正紧追着自己不放,可无奈她现在伤上加伤,再运不起多一分的灵力了! 不消多时,那金血便是追上了滕妤。追上滕妤的同时,这金血瞬间爆裂开来,再一次把滕妤击飞了出去。 这一次,滕妤是趴伏在地上好一会儿,再没有力气起来了。 等后头的青衣赶到时,滕妤已是躺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青衣冷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她便是蹲下身子,将手探到滕妤口前,略一运起灵力,便是将一颗珠子从滕妤口中引了出来。 青衣凝视这珠子良久,确认是一颗千年的妖丹无疑后,便将它收回到了自己袖口。 再朝地上昏迷不醒的滕妤看了两眼——这人失了妖丹,又是受伤甚重,眼看是活不成了。 青衣沉默看了良久,须臾,又是抬手刺了滕妤一道法诀,这才是朝着飞红宫的方向回去了。 --- 第91章 献丹 等花靥和柳恕之一路顺着灵力波动摸到了城外时,终于是在一处偏远的角落发现了生死不知的滕妤。 那时滕妤浑身是血躺倒在地,胸口处还破着一个豁口,手腕处还有些鳞片显现出来。柳恕之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竟然是一片平静。 他正有些无措间,花靥却是轻声喝道,"快把冬秋给的丹药给她服下!" 柳恕之下意识取出了那可丹药,又犹疑道,"她不是......" 话未说完,那颗丹药便是被花靥拿了过去,一把塞下了滕妤口中。 那丹药入口即化,滕妤胸前的豁口也在飞速愈合。见此情景,柳恕之连忙是伸手再次探向了滕妤脉搏,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花靥这时才松了口气,解释道,"妖类死时必会化作原型,滕姑娘她只是略有化作原型的样子,是还有救的。" 可冬秋给的丹药乃是救治滕妤之前的伤势所用,现在她伤势加重,便是服下了这一丹药,也仅是堪堪保住了一条命而已。 见滕妤短时间内还未有清醒的迹象,柳恕之便同花靥一起将她扶回了傅清秋的宅府。 滕妤这一次受伤极重,一直在床上躺了近十天,才悠悠转醒。当时看守在一旁的是个傅清秋府上的丫鬟,见她醒来,赶忙是出去把各人都唤了进来。 滕妤显然也没意识到一醒来便能见到如此之多的熟面孔,也是略略有些惊讶。可等她巡视自身一番后,面上神色又是迅速一变,之前的诸多记忆都袭上心头。 花靥道,"滕姑娘,我想你应该也感受到了,你的妖丹它......" 滕妤冷笑道,"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小妖罢了!等我此番恢复过来,定要叫她好看!" 她这番话说得自是气势无双杀意满满,可在座的各人却都是满脸有些微妙的表情——那人妖丹在手,对滕妤还不是任意拿捏! 唯有花靥在听得了滕妤一番话后眉头紧锁,追问道,"小妖?" "难道仅有个五百年修为的还算不得小妖?",滕妤轻声哼道,"若不是靠着异宝!就算我身负重伤,她也岂能当我对手?!" 这一回,柳恕之也是反应过来了。他沉声道,"滕姑娘,你先把事情同我们说一下可好?" 滕妤自然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当即是把遇到青衣以来的一系列事情都事无巨细地道了出来。 等她说完,柳恕之才是面色复杂道,"滕姑娘,你可知袭击你的人,功法门路可是飞红宫的?" 滕妤闻言也是略带惊讶地挑了一边眉头,道,"这样看来,那人身上的异宝这些也应都是那个冬秋给的了?" 她这番猜想有理有据,就如当初黄裳在冬秋的庇护之下,能令柳恕之难以看破行踪一般,赠予那人一两件融了自己灵力的东西,也不奇怪。 花靥却是摇了摇头,道,"非是这样。" "你说的那人的异宝,依我看绝不会和冬秋有关——若是冬秋赠予的灵力宝珠,又何必深藏在自己精血之中。" "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人应是什么上古神兽的后裔!那天她拿来对付你的金色血滴,只怕就是精纯的血脉之力!" 花靥这番话说完,在座各人都是大为震惊。甚至滕妤脸上还显露出两分肉痛的神色—— 神兽之血啊那可是!血脉里流传地越多,返祖的机会也是越大!上古神兽得天眷顾,于修仙一路坦坦荡荡,只要是修炼功夫到了,何须再受什么天劫之苦?直接便是能成仙的资质! 若是自己是什么上古神兽的血脉,那血脉是恨不能多一分是一分,就算是觉醒不了血脉,也能减两分天劫之苦。那人竟然只是拿来夺滕妤妖丹! 就算是千年妖丹难得,也不能助她修为猛进,相较之下,无疑是那两滴金血更为金贵了! 而花靥则是想不明白飞红宫的人为何突然想要夺了滕妤的妖丹。这定然不是冬秋的意思,却又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忤逆冬秋的意思了。 这事情来得突然又是疑点重重,众人一时之间都是陷入了诡异都沉默之中。 那日青衣回去了飞红宫之后,便是径直去了冬秋住处里。 此刻已是深夜,冬秋早便入寝。青衣有些忐忑地敲响了门,低声急促道,"大人!青衣有一事相求!" 等了半晌,才听到冬秋的声音淡然传来。 "我已就寝,有何事明天再说。" 听到这话,青衣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坚持道,"此事至关重要!求大人让我进去!" 青衣这话说完,里面又是一片寂静。一直过了许久,那道门才忽然洞开,冬秋波澜不惊的声音也随着传来。 "进来。" 青衣面上一喜,连忙是起身飞快地进去,还不忘回手关上了门。 房内冬秋已是换好了衣物,注意到了青衣那些小动作,冬秋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有何事?" 青衣也不着急,左手探入袖口摸索了一阵,再掏出来时,那手心正中央赫然躺着一颗妖丹。 观那妖丹圆满程度,无疑是个渡过了千年大劫的妖类! 冬秋的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道,"你这是哪里来的!" 青衣却未回答这个问题,双手微合将那妖丹递到了冬秋面前,沉声道,"青衣愿将这颗千年妖丹奉上!" "只求大人能将那仙英赠予我!" 冬秋猝然后退了一步,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青衣! 那千年的妖丹除了精进修为还有何功用,冬秋再是清楚不过!眼下红钥偏偏还危在旦夕,这样的诱惑,叫冬秋如何不心动! 只是...... 冬秋微微收敛了下情绪,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这妖丹,你是哪里得来的。" 青衣依旧捧着那颗妖丹,方才冬秋心动的模样她尽数看在了眼里,此刻被问及也是不慌不忙道,"大人!青衣知道您的顾虑,可这妖丹是我得来的!您只需拿仙英和我换了,之后的事情与你全然没有关系!于你来说,这妖丹岂不是干净地很!" 她这一番话说得诱惑十足,可冬秋听完后,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这是从那只小蛇妖手里抢来的吧。" 青衣自知瞒不了多久,直接承认道,"是。" 她这一言后,冬秋却没再说话了。 青衣也不着急,耐着性子慢慢等冬秋开口。于她想象之中,冬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拒绝此事的。 青衣是上古神兽青鸾的末裔,至她这一代,血脉已经稀薄到了极点。理应是基本没有了觉醒血脉的可能的,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青衣的姐姐青岚却是在几十年前突然觉醒了血脉之力。 这原本该是一件极其叫人开心的事情,青衣也是如此觉得。可这份喜悦只是持续了数年之久,很快地,青岚便是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承受不住这股觉醒后的血脉之力! 原来,青岚的血脉实在是太过稀薄,纵然是觉醒了血脉之力,也是不甚完全的。渐渐地,青岚的肉身开始承受不住她血脉强横的能力,开始有了分崩离析的倾向! 到十几年前,青岚更是病情严重到卧床难起,眼看着就快撑不下去了! 而青衣与青岚自小一同长大,其中感情自然不必多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青衣跑遍了大江南北,最终才知道,要解决此事,唯有一个办法看似可行——那便是用上一整株有了灵智灵药调养生息,或许可以根治。 这有了灵智的灵药,其实也不难找。只要是大一些的门派,总会是藏着那么一两株。可问题是,只取那灵药的一部分,是难有疗效的。她二人无名无气,甚至还是正道追杀的妖修,又怎可得那些门派怜悯,赐下一整株灵药来救青岚?! 机缘巧合之下,青衣遇到了冬秋。也得知了冬秋便拥有一株生了灵智的人参。自此,她便拜入冬秋门下,期望能讨好冬秋,再博得冬秋同情,能取了这株人参回去救姐姐。 可渐渐的,青衣却是发现,冬秋这一株人参居然也是有着大用的! 无奈之下,青衣只得是暂时压下了此事。原她想等红钥去世之后再做打算,可这几日青岚的情况不知怎么居然是急转直下,青衣焦灼之下终于是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 冬秋以仙英吊着红钥的命,故不会将仙英让给自己。可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吊着红钥的命,那仙英不就是可以给自己了吗!能帮红钥续命的,唯有千年以上的妖丹。而这几日,正巧有个重伤难行的千年妖修在这附近! 青衣相信,冬秋想要红钥活的念头,绝不比自己想要救青岚的念头低。虽说她有些不明白冬秋为何不对滕妤下手,可最后是归类于冬秋未有想太多,冬秋不愿做这些污浊之事里。若是她抢来了滕妤的妖丹,再将这妖丹送到冬秋面前,冬秋岂有拒绝的理由! --- 第92章 赠物 与青衣所预料的一般,冬秋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抬手执起了她手上这一枚妖丹。 因着滕妤曾修炼仙道,她这枚妖丹也较之其他的妖丹要显得更为凝实许多。冬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朦胧间想起来了红钥第一世,她欲拿着自己妖丹救她命的时候。 她记得明白,当初她答应红钥的,可只是不拿自己的妖丹去救红钥。 以妖丹续命者,与那妖丹所属妖类享相同寿数,滕妤不死,红钥不死。依着滕妤的天赋,不出意外的话,再活个几千岁绝无问题。 冬秋怔怔地望着那枚妖丹,几乎是将它执到了自己眼前。 青衣则是一脸热切地望着滕妤,仿佛已然看见了青岚痊愈后的情况,嘴角眉梢都露出了些喜意。 可冬秋却是维持着那般状态久久未动,青衣不由又有些急切起来,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您还犹豫什么!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宫主她还能知道此事不成!更何况这事您还是毫不知情的!" 青衣此言一出,冬秋却是猛地一颤,又是深深望了那妖丹一眼,复又将它交予到了青衣手中。 青衣错愕道,"大人?!" 冬秋垂眸道,"这妖丹,你还是还给人家吧。我不需要。钥儿她,也不需要。" 青衣又是难以置信地喊了句"大人",见冬秋又恢复了张冷脸不说话,青衣终于是有些焦急了,失声道,"大人!您难道就不关心宫主她的死活吗!有了这妖......" 她话未说完,便是被冬秋冷冷打断了,"难道你觉得钥儿会想用我抢来的妖丹来续命!?" 青衣急道,"大人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不说我不说,宫主她又如何知道!" 冬秋叹气道,"可我不愿。" 青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原以为冬秋是拘泥于那套所谓世俗道法,故而不愿下手抢夺滕妤。因而她亲自下手,抢夺来了滕妤妖丹,可却是未想到冬秋居然还不吃这帐! 她修为不够,滕妤这颗妖丹都是她花费惨重换来的,只要冬秋愿意拿仙英来换,那自然是好。可现在冬秋不愿,她又拿这妖丹无用,这叫青衣如何接受得了! 可青衣又不打不过冬秋,不敢在此叫板。在冬秋第二次出声提醒时,她终于是跺了跺脚,转身离去了。 于她离开后,冬秋微微低下了头。如此站了良久,才又是回到了床上休息。 方才青衣所说的话,她确实心动。 只是与青衣所想的有些不同,冬秋不取滕妤妖丹,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道义,乃是自红钥第一世拒绝以来,那时冬秋寻不到什么千年的妖物,故而放下了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如此过了好几十世,冬秋早便绝了这想法。这一次青衣所举,确实是出乎了冬秋意料,也的确足够叫她心动。 只是叫她心动的缘由却不是青衣所言那些,只是她方才想起,此前她答应红钥的只是不拿自己的妖丹的救她,可却是未说不能拿别人的。 思及此,冬秋方才才心动到几乎不能自已。可青衣也是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在冬秋面前再提一句红钥。这一声红钥叫冬秋猛地又清醒过来—— 红钥不愿用她的妖丹,难道就会愿意用别人的吗?若是日后红钥问起来,她又该如何解释? 诚然,她可以扯些什么其它的来欺骗红钥。红钥对妖界之事不甚了解,冬秋想欺瞒于她实在是简单地很。 可她不愿。 只是,即使是如此,冬秋还是难以自抑地有些难过。 另一边滕妤房中,众人那一阵沉默,还是滕妤先打破了。 她忽然掏出来一颗浑圆雪白的玉珠,抬手递到了柳恕之面前。 滕妤道,"此物是贺知风让我交予你的。" 柳恕之本能地想拒绝,可那玉珠之上传来的阵阵灵力波动,却意外地叫他感到分外熟悉。鬼使神差的,柳恕之伸手接过了那颗玉珠。 滕妤继续道,"这颗玉珠原本是清远交付于贺知风让他给长生的。可他看这玉珠里面蕴满灵力,以为是什么助人增长修为的宝物,便是暗自克扣了下来。他试炼多次之下,才发现这玉珠只能用于特定之人。而这特定之人,非是长生。他想,只怕也只能是你了。" 闻子白听罢露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想来也是对贺知风私吞了这玉珠还能还回来有所惊讶。 花靥则是狠狠盯着那颗玉珠,面色复杂,说不清楚是喜是忧了。她复杂道,"清远道长他......可有说这玉珠是用来作什么的?" 滕妤皱眉,"不就该是什么助长修为的东西?究竟是拿来的做什么的,贺知风也未和我细说。你若非想寻根究底,不如自己去清涯问问他。" 花靥摇头道,"那不必了。" 滕妤莫名地瞧了花靥两眼,复又把目光投向了柳恕之身上。 只见柳恕之接过那颗玉珠之后,那玉珠之上悠悠然荡漾起了一层层波纹,竟像是和柳恕之相互呼应起来了一样。 这场景,其实也不多罕见。简单说来不过便是自己的灵力遇上了本尊相呼应的状态。可问题在于,清远如何会有柳恕之的灵力宝珠?并且这玉珠里面蕴含的灵力极其浓厚,又哪里是柳恕之能注满的! 滕妤还在疑惑间,就见得那玉珠突然又爆出了一阵强光。这强光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那么些刺眼 可对于在座大多数修真人士来说,却是无关痛痒。可偏偏等那强光寂灭之后,柳恕之却是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前。 滕妤惊讶地挑了下眉,闻子白更是一手拎起了滕妤的衣领,怒道,"你这妖女又干了什么!" 余渺渺双目被刺地生疼,这会儿又尚处在不能视物的阶段,听了闻子白那一句,心中大为不安,连连出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焦急之中,不免想起了此处所知最多的花靥。连问了几句皆是无人作答,她只得是转而摸索到了花靥的衣角,紧张道,"花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一连扯了花靥衣角几下,花靥迫于无奈终是开口道,"他无事。" 闻子白怒道,"我当然知道他只是晕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情!可谁知道这妖女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花靥无奈道,"和她没关系。" 滕妤受了闻子白半天的气,彼时也是心里面有些火气,冷冷笑道,"花姑娘,你最好还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免得这一位现在抓着我不放什么都算在我头上!" 闻子白更怒,"你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之前欺人太甚,我哪里会如此防备你!" 余渺渺连忙道,"二位先别吵!我们先听花姑娘把这事说一下!" 眼下的确是这事比较重要,滕妤和闻子白也都住了嘴。花靥这才低声道,"其中的事情,我不欲与你们多说。我所能告诉你们的,便是这玉珠里面贮存的,的确便是哥哥他自己的灵力。而这些灵力,哥哥只要是吸收了,便能增加几十年的功力,立马就能渡劫成仙。" 滕妤和闻子白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花靥又道,"方才哥哥晕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为什么。不过我能确定这玉珠是对哥哥无害的,大家只管是放心好了。" 花靥都如此说话了,其余几人也都是略微放下心来。闻子白松开了拽着滕妤衣领的手,讪讪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其余几人也都是陆陆续续跟着离开了。 花靥则是一路扶着柳恕之回了房,面色有些难看。 她方才的确是未说什么假话,她的确是不知柳恕之昏迷的原因——连她也只是能认出这玉珠是上一世柳恕之的灵力汇聚而成,而这玉珠的来历什么的,她也是蒙在鼓里。 早些,按着花靥原本的想法,她的确是很希望有这么一个东西出现。可刚才柳恕之突然昏迷,花靥不知道缘由,也有些摸不准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她唯一知道的,那便是柳恕之的昏迷对她来说应当不算个好事。 这感觉自然也不是花靥有理有据得来的,只能算是花靥的一番预感。而这预感,在花靥复又注意道昏迷的柳恕之时,又渐渐加深了起来—— 躺在床榻之上的柳恕之,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眉头微蹙,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梦魇一般。 花靥略微有些担忧的看着柳恕之,时不时抬手为柳恕之抚平一下眉眼。可就在她不知第几次帮柳恕之抚平眉眼时,花靥却是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修仙者的转世与前一世关联最是密切。可即使不是什么修仙者,也能偶尔在民间听说谁谁谁某日忽然看见了自己前世的情景。这言论自然没有什么考据,可也不是全然都是空穴来风。 若是,柳恕之现在便是看到了自己前世的情景呢? 花靥忍不住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 第93章 逃亲 而与花靥所担忧都相同,柳恕之此刻也的确是看到了一些前世的片段。 只不过这毕竟是因为前一世的东西,此刻虽说是阴差阳错唤醒了些,可大多都是片段一闪而过,唯有些微几个场景因着印象深刻而有着连续的几个场景。 第一个便是那日在外郊偶遇怀玉的场景,那大概是柳恕之第一次真正地在意到怀玉此人。最为深刻的便是怀玉那一句以簪还簪的话来,柳恕之当时只觉得这真真是遇到了个妙人。故而也当真是接过了怀玉都簪子,为她题了两句。他题诗之时瞧见路上一簇无名野花,大多都开得正好,可也有一两朵是过了花期已经开始衰败起来的。他当时有感而发,便是为怀玉题了这么两句。可等他赠完簪子与怀玉分别后,忽又觉得这诗不够好——哪有送人家正当年华的姑娘家这般的诗句的?! 可簪子都被怀玉拿回去了,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只好作想着若是日后再遇到了,实在是须得给她重新提一首。 因此,柳恕之存了要再见一面的心思。也正巧,那日他二人分别时,他曾听得怀玉对那芷玉城的赏花会颇有些兴趣,待赏花会再举办时,柳恕之赶去赴会,果真也在那会上遇到了怀玉。 那日不巧是赏花会举办以来难得的雨天,又是个来势猛烈的暴雨,来参会的人大多都未预料到这情况,皆是或多或少淋了一身的水,狼狈地从街口商贩处买了临用的伞撑着。 又因着是在赏风听月般雅致的花会上,这般仓促撑伞的行为更显得狼狈了两分。侥幸留在房檐下未经历雨水的,不免心里要唏嘘两句了。 而柳恕之与花靥,便是这其中的两个。只不过因着出门前预料到了今天的雨况,花靥与柳恕之是带着油纸伞前来的,虽说此刻没用上,可花靥也是好心地递给了两个人在外淋雨的过客,得了那两人连连的几声道谢。 柳恕之见此无奈道,"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应是多带两把伞来的。" 花靥撇嘴笑道,"哪里用得着?多带两把也不过是多给两个人罢了,这会上的看客千千万,哪里少这两人?" 柳恕之摇头道,"非也。" 他正要继续往下说去,却听得周遭传来一阵骚乱之声,他与花靥都是循声望去。 过道之上仍是一片或撑伞或淋雨的人走来跑去,可这群人之中却是多了个颇为别样的女子。 倒不是说这女子有多别致,她撑的伞也如其他人一般,是街边小贩的廉价油伞,甚至是衣角处还湿了几片。可偏偏她却是一把伞执得比直,身形虽在雨中摇摇欲坠,可却是更衬出了她不一般的风骨。 也许她这般雨中走姿,放平日里只算得是叫人暗赞一句好,可今日在其余之人的衬托之下,却是显得尤为地叫人眼前一亮了。 就好比若此时不骤然下雨,那街上来往的定然是些像模像样的文人雅客,任你如何风雅万千,入了其中也难以显露出来。可一旦出了什么事故,这些人便是立马马脚毕露,这也更衬得那女子一路而来的姿态难能可贵了。 花靥定定瞧了两眼,出言赞道,"这姑娘倒是不错!" 柳恕之也笑道,"你可还记得?这人便是那日在你我边上喝茶的女子。" 她当日与怀玉不过是草草见了一面,甚至因着柳恕之对她印象还不算是好,哪里会想到此刻这一位便是那日的姑娘?这的确是叫她略微吃了一惊,道,"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她说话间,怀玉也是注意到了这边,临时改了路径去向了这一边。 等她走近了,柳恕之才是注意到——怀玉此刻头上簪着的,竟然是那一日他送出的那支花簪。 柳恕之不免有些晒然起来——他那日赠的簪子,虽说因着聚灵阵的存在,算是难得的珍品。可在外观上却是平庸地很。若是平日里簪簪也便算了,可这时正直芷玉城的赏花会!以奇花异草出名的会上,你头上却簪着两朵野花野草来,实在是有些尴尬了! 思及此,待怀玉走近之后,柳恕之便是有些尴尬道,"怀姑娘,你这簪子....." 怀玉误以为是簪得不好,便是抬手将那簪子取了下来,微赧道,"方才突然下起了雨,这簪子可能是我那时候不小心给碰歪了的。" 花靥也抬头注视了下那簪子,继而震惊道,"这簪子上怎么还有个聚灵阵?" "聚灵阵?"怀玉愣怔了一下,见花靥盯着那簪子不动,略一思索之后,便是将那簪子递给了花靥,道,"这簪子是柳公子赠予我的。" 花靥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便是上下仔细地瞧了瞧。如她料想的一般,这上面的确是刻了一个聚灵阵。只不过这聚灵阵的用处,竟然只是为了使那两朵无名野花常开不败而已! 愣是花靥见此也有些无语凝噎了——在聚灵阵内修行,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可聚灵阵难以习得,刻法又是繁复,在修仙界也是个难得的宝物。眼下这阵发虽是精简了许多,可任谁看了都要大叹一句暴殄天物了! 见花靥表情一言难尽,柳恕之轻轻咳了两下,把那天的事简略地向花靥概述了一下。 听后花靥忍不住又将那簪子翻转过来看了两眼,果然在角落处瞧见了柳恕之题的那两行字。 她默默读了两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将那簪子还予了怀玉,又解释道,"聚灵阵可以聚集灵气,于你来说无甚用处,可却是能使这花常开不败。" 怀玉低低应了声,接过了簪子,又将它簪回了头上。 虽说是下雨了,可这赏花会还是得如期举行。这一次的赏花会没什么大人物参加,多的还是些不甚出名的角色,这会上弹出来的琴曲,也自然谈不上超绝脱俗了。 怀玉听了两曲,略有些无奈道,"我原以为芷玉城天下闻名,这琴曲也该是有些不同的。" 柳恕之笑着接道,"这只是民间举办的花会,论起来自然是比不过京城里的大师。" "说起来,我原以为姑娘你善诗,可却是不知道还善琴了。" 怀玉愣了愣,"何以见得?" 柳恕之指着怀玉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笑着道,"方才你说人家弹错了时,这只手,也跟着虚弹了几下。" 怀玉蓦地笑出了声,"柳公子你可真是观察入微。" 由此开了话匣,二人就着琴法开始了探讨。而花靥则因为不通琴技,只好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如故般聊了许久,甚至是意犹未尽,直接约了第二天再接着探讨一番。 如此,二人时常约着见面,也顺理成章地在了一起。 只是,前面说过,怀玉乃是与三皇子定下了婚约的,这事举国皆知,哪容得她想嫁就嫁想走就走? 故而,怀玉在同父母表了心迹之后,母亲久劝不得之下,父亲怀奎一怒之下将她反锁在了房里,不有悔意绝不让她外出。 虽说他本意只是想挫一挫怀玉的硬气,可谁知竟然是一连关了许多天,怀玉也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眼看着胡海琪将至,怀玉依旧是这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气的怀奎一连砸了家中好几件玉器。 无奈之下,怀奎只得是命人将怀玉从房中放出,强硬地给她换上了喜服。而这一次,怀玉居然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安安分分地套上了喜服,绘上了新妆。 怀夫人以为她是终于开了窍,不由高兴的眼泪汪汪,连连叹着"玉儿终于懂事了。" 她说此话的时候,怀玉沉默不语,若是仔细看去了,甚至还能看出一两分的愧疚之意。 临上花轿之前,怀玉忽然低头轻轻念了句,"对不起。" 怀夫人没有听清,转首想问问怀玉说了什么之际,却之间到了落下来的帘子。 可谁曾想,这一别过后,再见面却是许多年之后了。 那花轿一路抬去了三皇子的府上。大热大闹的景象吸引来了无数的群众围观——怀玉之名声扬在外,不知有多少人想亲眼见见这人! 殊不知等到了随行的丫鬟轻轻一把撩开那帘子时,竟然是大瞪着眼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手撩起的帘子也紧跟着落了下来。可依然有站得前面的眼疾手快的人也更着见到了——那帘子后面哪有什么人! 那个丫鬟也是急地哭了出来,不停地说着自己之前分明是瞧着怀玉进了花轿。 人群之中一片沸腾。 那几日怀玉被锁在房中的流言谣言又纷纷传了出来,众人联系着一吧咂,无一不是露出了大看好戏的表情—— 这人莫不是真如传言那般,瞧上了个道士,继而现在逃亲去了?! --- 第94章 回忆 本来,在民间逃亲的女子便不多,更别提是在皇家场上逃亲的。不说其他的,单是这皇家的脸面,便已是被怀玉这一举动给丢尽了去! 这边怀玉逃亲的事情也很快传回了怀家,怀夫人一杯清茶落地,溅了满身还浑然不知。连怀奎也是一反往常易怒的性情,满脸满面皆是凝重的神色—— 出了如此之大的事,满门抄斩也不算过! 不过也好在事情尚有转机。怀家毕竟是朝中元老,于百官之中威望甚高,自然不是什么说除去就除去的角色。可皇家的面子也同样是不容侵犯的,两相比较之下,最终是得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那一日怀玉非是自己逃亲,或是被奸人掳去也说之不定。如此,大家面上也都好看地过去,也能派出兵力将逃婚在外的怀玉给缉拿回来。 只是话虽这么说,可明眼人心里还都是清楚地很,大家明面上被压着不敢言,可私下里却是把怀玉逃亲一事给四下传开了。坊间的传言哪有什么准头?自然是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来,久而久之,怀玉的事迹也渐渐越描越黑,再无当年才女的风范。 民间这些传言愈演愈烈,逃在外的怀玉本人也自然是唯有些耳闻。只是纵然她心中再如何愧对父母,出逃前她也是下定了决心的,没有回头之路。眼下她已确定了家人平安,也无意再过问俗世,跟着柳恕之去了清涯山上,再不过问俗世。 她被关押在怀府的几日,其实与柳恕之依然有着联系。虽说怀府兼备森严,可这些都是对着凡人而言,对着柳恕之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若是怀玉想走,其实早几日便可以走了。只是怀玉总想着怀奎能理解她,若是能主动去解了婚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怀奎拘泥于世俗理法,根本不愿去解了这门亲事。怀玉深知此事难办,也难以下定决心。 只是娶亲前夕三皇子曾前来见过她一面,他聪慧过人,也自然知晓怀玉心不在此。也不知他出于何种心理,竟反而是鼓动了怀玉逃亲,还许诺说了若是怀玉最后真的逃亲了,那怀家也不会又什么事。三皇子这一番言论,终是成了压倒怀玉的最后一根稻草,到了第二天,她微一咬牙,便是随着柳恕之逃了出去。 她原想着过下半辈子布衣生活,可奈何追寻她的士兵实在是多,无奈之下只得是同柳恕之上了清涯避难。 那时候清涯的掌门还是清远道长,他还是个与柳恕之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与柳恕之也算是至交好友。只是他却并不如何接纳怀玉的存在,也曾多次劝阻柳恕之趁早断了尘缘,结果自然都是无功而返。 只是清远虽是劝过,可纠根到底也不过是听着祖上的传言,具体真能导致什么后果,他也不甚清楚,只以为是如此便算是葬送了成仙的好苗子。 直到那一日柳恕之修为圆满引来天劫之时,他都尚还以为是柳恕之修炼天赋卓绝,如此都能成仙。 却没想到这一关于人修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一关,柳恕之却是得了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到此,回忆结束。柳恕之悠悠转醒。 复又见到花靥面貌之时,柳恕之还微微有些迷茫,有些分不清是梦是醒的感觉。 花靥焦急地喊道,“哥哥?哥哥?” 柳恕之这才微蹩着眉头道,“我方才......好似看见了些什么奇怪的场景。就好像......我曾经经历过一般。” 花靥微微瞪大了眼,不知如何作答。 柳恕之抬手微微捂住了脑袋,半晌也没想明白方才那些究竟是真是假。半晌,他忽然想起来一事,挣扎着下床,摸索着找出了当初程远送过来的那支簪子,打开,翻转,果真在那簪子角落之上瞧见了那两行蝇头小字。 这两行字刻的地方极为隐蔽,柳恕之确定自己之前是未有发现过的,更何况,这字的书写手法,无论柳恕之如何看,都像极了是自己书写出来的! 花靥静静地看着柳恕之做这些,面色有些苍白起来。 柳恕之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这是,我前世做的?” 花靥张了张口,很快却又合上了。事已至此,难道她还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柳恕之又道,“那,渺渺她便是怀玉?” 花靥衣袖之下的手微微紧了紧,道,“恩。” 柳恕之沉默了会,复又开口道,“那......你又是为何变成了这幅样子?” 一直到他记忆的末端,花靥都该是那个修为可怖的仙修,为何到了他这一世,花靥却没有了半分灵力? 他原以为花靥会如之前一般作答,却不想他这一言过后,花靥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轻喝道,“别问了!” 柳恕之微讶,虽说这里面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花靥明显是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也不会揭人伤疤去寻根究底。 二人如此诡异地沉默了半晌之后,花靥突然抬头问道,“你会用这玉珠吗?” 柳恕之略微有些迷茫,“玉珠?”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与那玉珠相关的记忆,并不清楚这玉珠是作何用的。 花靥便低声把这玉珠的功用与柳恕之说了。说完后,花靥紧紧盯着柳恕之,见他眉头又是皱了起来,花靥咬了咬牙,几是要哭出来一般。 “难道上一世的错误你这一世还要犯吗?!” 柳恕之沉默。 “呵呵。”花靥轻轻笑了两声,柳恕之这样的态度她早在柳恕之恢复记忆之前便有预料,此刻也没有太多的难以接受。或者说,于很久之前,她便对柳恕之能否成仙没了多大的执念。她保持着方才的笑意,抬首对上柳恕之的视线,轻轻启唇道,“那,哥哥你喜欢我吗?” 柳恕之浑身一颤,惊讶莫名地看向花靥。 花靥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容渐渐浅淡下去。 “我喜欢哥哥啊......很久之前,就很喜欢啊......如果你注定了成不了仙,那陪你的那个人,能不能是我啊......” 她说到一半,忽然以手掩住了面,语调也微微带上了点哭腔。 “我和哥哥你认识那么久,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我陪你的时间远远大过她。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是我哪里不如她啊......” 可有些事情,不过是说与不说出来的区别,于结果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花靥是聪明人,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柳恕之伸手摸出一方细帕,置于花靥面前。花靥却只是看了眼,没有收下。柳恕之无奈地收回了那方细帕,道,“你该知道的,我只把你当做妹妹。” 花靥勾了勾唇角,放下手时,她面上的泪痕已经尽数被她抹去了。她轻声道,“恩。我知道。” 柳恕之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是被花靥打断了。她道,“你不是都作好了决定了吗?那你不去找她吗?” “不急,你......”柳恕之摇了摇头,花靥微微笑着接道,“我么......?我没关系。你上一世我能接受,那这一世,我也可以。”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之前......对她说了些你前世的事情。她应该是还有些内疚的。” “她现在应是还在外面等着,你还是快些去吧。” 柳恕之沉吟良久,又忍不住盯着花靥看了一眼,见花靥确实是微微笑着的,这才转身打开了门离去。 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花靥却是好像再也撑不住一般,捂住了面孔。 柳恕之出门走不久,便是见到了余渺渺。之前因着是花靥扶进去的,她虽是担心,可也是没有自讨没趣地跟着进去,而是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张望着。 说是张望,其实她这地方也是看不见里面情况如何的。只是心里不安,其他事也做不下去,不如是在这边等着算了。 不想她还没等多久,便是看见了柳恕之从房内出来。只是叫她有些惊讶的是,花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跟着出来。 余渺渺有些疑惑道,“你没事了吗?花姑娘呢?她怎么没跟着出来?” 柳恕之道,“她还在房里。” 余渺渺仍是有些奇怪,柳恕之却是转开了话题,反问道,“靥儿是对你说了些我前世的事情吗?” 余渺渺微微瞪大了眼,惊讶道,“她......都和你说了?” 柳恕之摇了摇头。他方才离开时,花靥将那颗玉珠还给了他,说是无论他是否还需要它,都应是由他自己保管。 此刻他便是将那玉珠放在掌心,摊开了给余渺渺看。 “似乎是因着这玉珠,我想起来了。” 余渺渺猛地后退了一步。 她之前因着冬秋和绿绮的话,重又鼓起了勇气。可就在方才,她却是忽然记起来。 自己前一世好像是害死了柳恕之的。 --- 第95章 互诉 虽说,这害死好像也不能说是那么一回事。可究根到底,柳恕之前一世的死,的的确确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更别提她根本不知晓柳恕之到底会是个如何的想法—— 以前不知道也便算了。现在柳恕之恢复了记忆,谁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余渺渺不安起来,可又无法晾着柳恕之不回答,只好含糊道,“恩......” “前一世我......”柳恕之自己心情也有些紧张,并未有注意到余渺渺的失态。可他张口言了一半,却又停了口,微拧着眉似是在想如何说辞。 可正是这种犹疑的态度,叫余渺渺更是纠起了心来,不敢和柳恕之对视。可偏偏柳恕之觉得此事是件颇为重要的事,定是要看着人家说才是显得郑重,故而抬手轻轻扶起了余渺渺的脸,使自己的视线与她对上。 这姿势不消说,自然是极为暧昧的。若是放了从前,余渺渺定是会觉得心中悸动,可奈何她现在心虚不已,半是被迫抬头望向了柳恕之,满心都是慌乱。 柳恕之原想直接挑开了说,可话到口边又觉得有些羞于开口,便是转而去接刚才的话题,道,“前一世我不知会导致那样的后果......这一世,我不会再犯了。” 余渺渺瞳孔微微颤了颤,一句“对不起”就差点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了。 好在柳恕之话接得很快,立即又道,“不过是不成仙罢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你不必有什么心里的负担。” “诶?”余渺渺一脸懵然。 见她神情惊讶,柳恕之这才幽幽想起——余渺渺似乎是没有前一世的记忆的,可说不好这一世余渺渺还是否会与上一世一般。他方才如此说,可真是有些唐突了。 思及此,柳恕之又正色道,“渺渺,我心悦你。无论是上一世的怀玉,还是这一世的余渺渺,只要是你,我都心悦。若你觉得我此言太过唐突,那也无妨,我可以......” 他话说到此处,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不是他自己不愿再往下说,而是余渺渺忽然伸出了手,轻轻挡在了柳恕之唇前。 不知为什么,余渺渺的鼻头有些微酸。可心里头巨大的不可思议与激荡又使她禁不住露出了个温柔的笑。 她道,“我的确不记得我前世的事情了。可你方才对我说的话,现在我也如样还给你——只要是你,我都心悦。” 这大概是柳恕之之前从未想过的那一种反应了,饶是他此刻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了,或者说,是被余渺渺一番话给震住了。 可他如此,余渺渺却不是。她根本不记得前世之事,最多能算是“看”到的,也不过是那次被希恶缠身所意外窥见的临死场景。早在许多天之前,她便是做好了准备,方才是事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缓过来了,自然只余下了满心的狂喜,又见柳恕之微愣在原地的模样,不自觉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挪开了手,轻轻移到了柳恕之面上,仰头朝着柳恕之面上凑去。 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过。 亲完,余渺渺才觉得面上火热一片,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柳恕之。 虽说现在四下里无人,可一个女子做这一番举动出来也着实是大胆,方才是余渺渺情不自禁之下所做,此时反应过来,是羞红了一片脸无比懊悔起来自己方才的举动。 而柳恕之也被她这一举给惊到了,只不过他毕竟不是女子,没有女儿家那娇羞的劲儿。二人刚刚互诉衷肠,他也自然是想与余渺渺多在一起呆会。此刻便是轻轻拥住了余渺渺,而余渺渺也渐渐褪去了些羞意,将埋下去的头复又微微抬了起来。 平复了些激动的心情,余渺渺这才悠悠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花靥呢? 这一问自然不是她一开始见到柳恕之问出的那个问题。乃是她想起来,花靥似乎也是说过喜欢柳恕之的。只是瞧着她的样子,应是还未有和柳恕之挑明了的。 如此想着,余渺渺也便问出了口,道,“那......花姑娘呢?她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提及花靥,柳恕之的表情便有些微妙起来。余渺渺知道这二人之间些许的纠葛,见柳恕之这副表情,也便猜到柳恕之大概是知道了此事。 “我只当她是妹妹,可她却是......不过方才她和我说,她已是看开了。”柳恕之道。 余渺渺叹了口气,她对花靥原本算是有些好感,后面因着花靥对她的态度,她二人关系有些僵硬了起来。甚至花靥还欺瞒了她几次,说不气那自然是假的。可彼时不同于此时,如今再去看看花靥,余渺渺不由产生了些怜惜的感情——她不过也是喜欢柳恕之而已啊。 “我想......去看看她,再与她好好说说。”余渺渺道。 柳恕之方才出来时,也的确是未曾完完全全放下了心,原想着自己等会再去好好与她说说,现在余渺渺主动提出了这事,他便顺口答应了下来。 思及花靥性子高傲,余渺渺拒绝了柳恕之陪同一道去的提议。于她看来,这是她与花靥之间的事情,也理应由她和花靥两个人来解决。 说罢,她便独身一人前往花靥所在的那件房间。走至门前,余渺渺微微停顿了下,确认自己情绪都尽数收好了之后,才将手伸至门前,轻轻拉开。 还未看清里面是个什么场景,便是听见身后传来闻子白鬼哭狼嚎一声大叫! “不好了!出大事了!!” 余渺渺被他一吓,连忙是回过了头去。 却见闻子白从后头跑来,面上一片惊疑的表情。他先见着了站在前面的柳恕之,面色才是微微好看了些,道,“柳兄?你醒了?” 再往后看去,便是站在花靥门前的余渺渺和被她挡着的厢房了。 闻子白的面色又有些僵硬下去。 不等柳恕之问出口,闻子白便是沉痛道,“方才有个绿衣姑娘来找花靥姑娘......说是,她师父仙逝了。” “啪”地一声,屋内传来了一声玉器落地的声音。 柳恕之面上也是有些惊疑,缓缓开口道,“那她......可有说她叫什么名讳?” “有的!”闻子白道,“好像是叫什么绿绮!” 这一下,连余渺渺都是大瞪开了双眼。 绿绮的师父,除了那位红钥还有谁! 可怜红钥最后还是没有撑过去! 屋内花靥终于是走了出来,低声道,“她人在哪?” 这声音听来较花靥从前来说有些低哑,闻子白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见花靥面上有条濡湿的泪痕。 他道,“还在大堂坐着。” 闻子白这话一说完,花靥便是没再管外头三人,直接飞奔着朝着大堂跑去了。 剩下三人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赶忙赶着去了。 途中闻子白幽幽道,“想不到花靥姑娘和那姑娘的师父感情如此之好,这可真是可惜了......” 柳恕之有些莫名道,“靥儿和红钥姑娘她应是不熟的吧。” 余渺渺也是跟着道,“应是红钥姑娘她......冬秋姑娘定是不好受,花姑娘她才感到如此难受的吧。”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闻子白这才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几人,不就是那几日他去飞红宫见到的几人? 思及红钥风采,他不由更多了两分忧愁的感情,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 一行人赶到时,花靥正坐在一旁抹眼泪。绿绮见此也是心中难受地紧,不住地用帕子朝着眼睛擦,如此反复几个来回,才是终于没让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见三人赶到,花靥低声道,“这几日......我想去飞红宫。” 周遭几人自然没有意见。可在场几个,谁不是和红钥有两分的关系的?特别是余渺渺,曾与红钥相处了许久,感情自然也是最深。此刻她红着眼睛呢喃道,“我也想一道去。” 她这话一出,余下几人自然也都是纷纷表示要一起去。到最后,聚集了绿绮,花靥,余渺渺,柳恕之,闻子白的一行人,都是打点好了行装,再一次踏上了去飞红宫的路程。 京城离飞红宫不远,一行五个人很快便是再一次到了飞红宫的门口。 与上一次来时不同,不知为何,这一次所见到的飞红宫的朱红砖瓦,好似没有从前那般红艳。反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就连墙台之上,也都缠满了白布条。 朱红的砖瓦,配上到处飘荡着的白布条,不觉得有多不协调,反而是混杂出了一种凄美的感觉。 而冬秋,依旧是一袭白衣。不同以往的是,她的额上此次缠了根白布条。 见到了柳恕之一行人,冬秋情绪无甚波动,淡淡开口道,“你们来了。” 依旧是冷冰冰的话语,仿佛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 第96章 私心 "恩。" 花靥上前一步,淡淡道。 相比较冬秋的无动于衷,花靥的表情要来得那么伤感一些——虽说她与冬秋相交数百年,红钥的死也都在她面前上演过了好些次,她又是与红钥无甚交情,想来也该是比冬秋要镇定些的表现。只是花靥每每想起如此的情景冬秋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心里面便还是忍不住唏嘘不已。 为此,每一次听闻了红钥的死讯,花靥都会前来。 冬秋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告之你一下,其实你不用来的。看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见她如此说话,周遭几人竟是比见到冬秋哭还要难受。余渺渺最先忍不住,低声道,"节哀。"余下几人也纷纷跟着道了句"节哀"。 倒是平时性子温婉内敛的绿绮,此时微红着眼眶,缀泣道,"大人!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冬秋略微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绿绮,道,"你们勿要担心。"说罢便是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边上立马上来两个侍女,将众人引去了客房之内。 此时离就寝的时间尚早,众人便是先在外头聚着,讨论今日发生的事。期间余渺渺提及了红钥的祭礼不知会何时举办。 她这一提,众人才是想起来,方才冬秋离开时,确实是没有和他们提及此事。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了。 众人正疑惑间,却忽然听花靥道,"没有祭礼。" 闻子白愣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花靥道,"冬秋她不会举办祭礼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余渺渺震惊道,"不举办?这可怎么行?!这......这实在是......" 她还未说完,闻子白已是满脸不可置信地讲了出来,"这可是大逆不道!她如此之做,岂不是对人的大不尊重?!" 他话刚说完,便忽然感觉背后一冷。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是青衣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在了他身后。 青衣一贯内敛少语,此刻却仿佛是有什么莫大的不满,冷冷道,"我家大人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之前那件事情,虽说冬秋没有多怪罪她,可青衣却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冬秋对她的疏远。此番她被冬秋叫去接待这群人,心里原本就压着火气,此刻便是直接借着闻子白尽数发了出来。 闻子白被她噎了一口,又听她语气冲,呐呐不敢再多说。 花靥却是不吃她这一套,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 青衣本要发怒,因着说话的是花靥,便又强耐住了,道,"那花姑娘你倒是来发表一下你的见解好了。" 花靥瞥了她一眼,道,"为何我要同你说?" 青衣听罢大怒,当即就想要发作,可话到口头又忽然想起了花靥是冬秋挺好一个朋友,终于是忍耐了下来,假笑道,"姑娘你不爱说便算了,我原本便只是来给你们安排下居所的。您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花靥不置可否。 青衣继续假笑道,"原先不知道你们有如此多人来,安排的客房不够了。只有三间。不若委屈下花姑娘还有余姑娘,二人共住一间如何?" 青衣这一番话,自然是假的。 偌大一个飞红宫,岂有道理连四间客房都拿不出来?不过是青衣被花靥几句弄得心中厌恶,又是瞧出了花靥与余渺渺的不和,故意如此说的罢了。 她原先便其实不怎么喜欢花靥,嫉妒花靥莫名其妙便和冬秋有着不可磨灭的友人关系。哪里像她,做尽了低姿态也难得冬秋多看一眼!这一番嫉妒的心理原本不显山露水,可方才被花靥三言两语勾了起来后,又回想起此前冬秋拒绝她的那一幕,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青衣不动声色地看着花靥余渺渺二人。不出意外的,花靥一听此言面上便是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而一旁余渺渺却是想到这是个难得的独处好好和花靥谈谈的机会,便是直接出声一口答应了。 瞧着花靥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青衣这才心里有了些许平衡之感。再安排完些琐事,很快便是离去了。 青衣走后,余渺渺想要上前与花靥搭一搭话,花靥却是直接转了身走了,面上是很明显的不耐神色。 就以前来说,花靥就算是心中不耐,也极少在面上表露出来。闻子白自然也被吓了一跳,可回头瞧瞧柳恕之再瞧瞧余渺渺,这二人居然都是有些讪讪的。 他隐约意识到了些不妙,连忙是朝朝着花靥打圆场道,"花靥姑娘?你怎么这就走了?" 因为是闻子白开的口,花靥便是顿了顿,回头道,"你有什么事么?" 闻子白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若是直接问花靥你和余渺渺之间如何了,看这三人的反应,只怕是问出来还要尴尬些。可若是搪塞一句"呵呵,没什么,叫叫你。"又显得太过轻浮。 闻子白绞尽脑汁,终于是憋出了个理由,道,"我听你方才所说,好像是知道冬秋姑娘为何不举办这祭礼的。这.....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闻子白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不合时宜说什么! 果然,花靥面上表情很快又深沉了下去,低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对于冬秋来说,红钥从未有离开的时候罢了。"就算每一次红钥死了,她也只会独自一人守灵,直到下一世的红钥出现。 她说完,低低叹了口气,又是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闻子白再没有什么理由喊住她了。 另一边,青衣离开后便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进房后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才是从枕下翻出一方小锦盒,打开,里面赫然便是滕妤那一枚妖丹。 青衣恨恨地瞪了这妖丹一眼,复又将它取了出来,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坐上床便开始打坐。 她与滕妤修为相差太大,虽说直接吞了是最好的吸收法子,可危险也太过大。只得选择了这样一个虽是缓慢却是相对安全些的法子。 这妖丹,当日冬秋便是斥责了她让她赶紧物归原主。可这事说来轻巧,做起来那是如此容易! 青衣为了抢夺这妖丹,付出了可是整整三大滴鸾族金血!她又如何甘心这样便还回去?可就算是拿它还吸收增长功力,千年的妖物有,神兽血却是可遇不可求!故而青衣最终还是在愤愤不平的情绪下开始吸收了这妖丹。 修炼时时间过得飞快,青衣将换身妖力绕体往复了三四周,再收起那妖丹时,已是临近午夜了。 青衣打开窗子,朝着飞红宫主殿的方向深深望了两眼,双眼之中露出了决然的神色。 下一刻,她便双手一撑,消失在了原处。 青衣熟练地摸进主殿,果不其然在那见到了跪坐在地的冬秋。 就在她刚要显形之时,冬秋忽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抬手一挥。 衣袖摆动间发出了恍如琴音的妙响,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可怖的音刃。 青衣反应也是迅速,猛地俯下身去,堪堪避过了那一道音刃。 可饶是如此,青衣面上还是微微一痛,留下了血来。 这一下,冬秋居然是动了杀心的! 若不是青衣这段时间吸收了滕妤妖丹内的不少妖力,修为涨了不少,只怕现在就要惨死在方才的音刃之下! 青衣惊骇异常,直接是跪坐了下来,涩声道,"大人!" 听出是青衣,冬秋便停下了动作。冷冷问道,"你来作何?" 青衣望了一眼冬秋,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些许退缩的念头。可再想想她久病难愈的姐姐,咬了咬牙,大声道,"恳请大人将仙英赐给青衣!" 说罢,青衣便是跟着扑伏到了地上,身体因为激动,害怕,不安而不住的颤抖起来。 久久未得到回音。 青衣连牙床都开始微微发起颤来,齿间轻微的碰撞声在这空旷的大堂之内显得尤为清晰。 终于,冬秋开口道,"不。" 青衣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疯狂还是绝望。她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宫主她已经死了!你哪里还用得上!!!" 听不见冬秋回答,青衣面目几是都要扭曲起来,一张原本算是清秀的脸此刻硬是扭曲宛如地狱恶鬼。 她疯狂道,"你为何不肯给我??我真心把你看做主人,怎么样对待你的你都看不见吗!我不过是想要一株灵药去救我姐姐!!难道我还比不过一株灵药?!" 她越说越是疯狂,到最后几是有些崩溃了,半趴半跪着到冬秋跟前,涕泪横流道,"你要我怎么样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你是不是想要我身上的这几滴青鸾血?给你!我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她真的撑不住了啊!" --- 第97章 要挟 冬秋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可在开口时,却依然是坚定的拒绝。 这一句,仿若是一桶冰凉的水尽数浇在了青衣身上。她方才还放声大哭,此刻却是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冬秋有些于心不忍。只是,仙英对于她来说也是重要不过——若是没有仙英,就算她下一世寻到红钥,红钥也有极大的可能受病痛之苦,早早夭折。 就算青衣的遭遇使她动容,她也只能拒绝,别无他法。 怜惜之下,冬秋伸手欲要帮青衣抹去泪痕。可还未触到青衣面颊,便被她一掌拍开。 她冷冷道,"虚伪。" 冬秋沉默了下,正欲解释。可话未出口,便是见青衣出了门口,远远朝着她回望过来。 怨毒与决然。 冬秋忽然没有了开口的欲丨望。何须解释,她本来便是自私之人,不愿以红钥的痛苦去换青岚的生路。 青衣离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段路。等她回过神来时,却不是站在自己房前,而是她白日里给花靥余渺渺安排的那间房。 她定定地看了这里一眼,眼中忽然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她尽心尽力侍奉冬秋几年,可到头来却是连一株灵药都比不过。反观花靥,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普通人,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却是忽然成了冬秋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叫她如何不生恨!更加上今日那段不愉快的经历,青衣的眼睛都几乎快是红了。 她恨声道,"你对我不仁,可休要怪我不义了!" 说罢,她便是翻进了花靥的屋子,掐住了花靥的脖颈将她一把拖起。 叫她有些意外的是,明明她进来该是一点声音都未发出的,花靥却在她要掐上她脖颈的时候忽然挣开了眼睛。 只是就算察觉了也毫无用处。花靥不过一介凡人,如何抵的过几百年道行的青衣! 几是毫无挣扎地就被青衣抓在手里。青衣感受到手中花靥脖颈的脆弱,终于是微微露出了点笑容。 她冷冷笑道,"花靥姑娘,可要劳烦你和我走一趟了!" 她这话是用了正常的语调出口,虽不吵,但足够叫醒这房里的另外一人了。 余渺渺微微睁开了眼,模模糊糊道,"花姑娘是你在说话吗?你可终于肯和我......" 话未说完,余渺渺便是喉间一紧,再说不出话来了。 她惊恐地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她脖颈的青衣,口中又接连发出了几声呜呜声。 青衣嫌她吵闹,便是口吐了一道昏睡诀到余渺渺身上。顿时余渺渺便没了声息。 花靥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眼睛移开了。 青衣冷哼一声。方才她情绪激动之下,竟是忘记了之前偷偷克扣房间的事,差些就忽视了这房间里是有两人的! 抓一个也是抓,抓两个也是抓。青衣面目扭曲了一瞬,提起两人便朝着飞红宫外飞去。 她在外郊一处隐蔽之处安置了她姐姐青岚。那一处地界不仅是隐蔽异常,且还有着天然形成的迷幻林,不知实情的人极难寻到。且还因着青岚返祖,周遭都形成了一圈保护结界,与外界完全地隔离开来,没有千年的修为休想破开。 这一处地界全本只是寻来给青岚安生养病用的,此刻却是再好不过的克扣人质之处! 青衣轻车熟路地进了去,经过挡在前面的迷幻林之时,还惊讶地发现那林中居然不知怎么孕养生出了只梦魇。只不过这梦魇修为极低又没有灵智,只知道一路尾随着青衣,数次想要侵占青衣的神志。 这自然是极好笑的。依这梦魇的修为,只怕是刚出世的小妖才可能被它迷惑了心智。对于这样子的小妖物,青衣连动手杀它都懒得动,任凭这梦魇一路上数次出丑,居然还叫她看出了几分好笑来。 不过很快,青衣便笑不出来了。 穿过那一小片迷幻林,便是一处打造地精细的山洞。洞门口没有什么其他的掩饰,一眼便可以望进里面的内容。 花靥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洞口之内,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或者说,一只妖。 可她已经看不出什么人形了,□□在外的手臂之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想来内里也该是如外一般残破。按理来说,一只妖若是残破到如此地步,那她的气息也该是同样的微弱不察,可偏偏这一位,却是浑身上下充盈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若是只看这气息,任谁都只会以为这该是一只强大异常的上古神兽! 那只原本跟在青衣后面的梦魇被那强大的气息震慑住,再不敢尾随,灰溜溜地缩回了迷幻林。 花靥失声道,"血脉觉醒?!" 青衣诧异地望了花靥一眼,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花靥紧接着道,"她血脉虽是觉醒了,可却是在肉身强度不够的情况下。你们究竟是怎么做的?怎么会叫一个有能力觉醒血脉的天才如此莽撞地就觉醒了血脉?" 原本青衣还算是好好听着,听到后面便又是火气上来,冷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当初的青衣青岚不过是刚出来混了几百年的小妖物,哪里会知道那么多!见了能觉醒血脉的机会,哪有不立刻试一试的道理! 她原本就因为当初也怂恿过青岚而内疚不已,此刻被花靥提及更是恼怒,直接是一把将花靥仍在了地上,自己一个人急切切的跑向了青岚。 花靥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经得起青衣这一摔?她脸上手背上都被划开了皮肉,疼得厉害。可她却是要紧过了牙关,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一星半点的痛叫声。 青岚身上虽是血肉模糊,可意识却是清楚的很。见此,她低声道,"你方才为何要为难那个姑娘?" 青衣愣怔了一下,转首道,"你关心她做什么?她不过是咎由自取。" 见青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她连忙是扯开话题道,"姐姐你先别关心别人了,先和我说说你怎么样了!" 青岚微微笑道,"还好。" 听她这样说,青衣不由愈发地自责。 "哪里好了!明明我上次来时,你的伤口还没有这么深的!"青衣小心翼翼执起青岚的右手,心疼道。 青岚叹口气,"勿要担心我。我这一世活了七百年,也够久了。" 青衣猛地抽噎出了声,道,"不,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已经找到灵药在哪了,过两天,不!明天,明天我就给你拿过来!" 青岚微微笑了,低低道,"好。" 虽是这么说了,可她的笑意却是未到眼里。青衣看她一眼,知道这一言不过是在安慰自己,青岚她,还是不信的。 她不由暗暗下定决心,这最后一次,定要成功。 离开时,青衣为了青岚不起疑心,没有将花靥余渺渺二人关押在青岚那处,而是随手绑了仍在了迷幻林前。反正这二人皆是凡人,就算都醒了也不逃不出去此处。 处理完这些,她才向青岚道了别,回到了飞红宫。 她更着冬秋数年,对冬秋在这飞红宫布置的阵法了如指掌。如此一来一回她做得隐蔽异常,就算是冬秋也并没有发觉。 第二日清晨,柳恕之习惯性地到前院转了转,却是意外地没有遇到余渺渺。 这便是很奇怪了。按理来说,余渺渺习惯了早起去外面坐上一坐。只要是柳恕之去前院,定是会遇到余渺渺。这景象着实奇怪,担忧之下,柳恕之前去敲响了余渺渺的房门。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应答。 这断不可能是余渺渺睡过了头,里面还住着花靥,花靥反应灵敏,绝不可能有听不见敲门声之理! 柳恕之开始不安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此前遇上滕妤时,滕妤可是被飞红宫的人打伤的! 此前花靥打了包票非是冬秋所为,又遇上红钥身亡这事情,大家担心急切之下也未多考虑什么事情,直到了此时才是懵然记起来滕妤的事情。 柳恕之面上不由凝重起来。 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失礼了!"柳恕之猛地一掌击开了房门。 房门之内微有些凌乱,的确是不见人影! 隔壁的闻子白听得响声也赶来了,道,"柳兄?怎么了?" 柳恕之严肃道,"渺渺她和靥儿,失踪了。" 闻子白震惊道,"失踪了?!" 他不像柳恕之那般,直接怒道,"之前花姑娘还说什么和冬秋无关!我看就是那个冬秋干的!我们一来飞红宫渺渺姑娘和花靥姑娘就被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说罢,便是拉着柳恕之朝着飞红宫正殿走去。而柳恕之也没有拒绝,倒不是同闻子白想的一样,他只是觉得冬秋兴许会知道些什么。 毕竟加上今日发生的两桩大事,可都是和飞红宫有关!要说和冬秋没有半点关系,有谁相信! --- 第98章 要挟2 二人行至殿门口,还未进去,便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竟然像是有人在里面交手一般! 只是这响声来的快,去得也快。那乒乒乓乓一阵过去之后,马上又是恢复了平静。或者说非是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殿门隔音效果甚好,除了打斗时的声响,那些细微的说话声却是难以传出来了。 柳恕之与闻子白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二人互相点了点头,便是齐齐出身,朝那殿门飞跃而去。 快至那殿门前时,柳恕之还提高声音道了句"得罪了!"。语毕,闻子白便是一掌击出,硬生生打开了那殿门。 门内那二人也是齐齐回过头来。 闻子白开门之前心中作了无数种猜想,可未有一种是如今这样的—— 只见那殿门之中一片紊乱,那他们昨天才见过一面的青衣跪坐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颈间还搭着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属于冬秋,可无论怎么看,都是充满了威逼的意味,仿佛下一刻便要取了青衣性命一般。 柳恕之微微皱了皱眉,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而闻子白则是个神经大条的,他见了这样的场景,还当时青衣犯了什么事致冬秋发了怒,当即是出口怒道,"你且住手!青衣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劳驾你如此动手!" 他心中已然是把冬秋看作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话说得是半分也不客气。 然而冬秋非是滕妤,只是微微瞟了他一眼便是把目光移到了他身后都柳恕之身上。 她沉声道,"柳公子,你那蛇妖朋友可是丢了个妖丹?" 柳恕之微微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可否请姑娘言说一下,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闻子白嗤笑道,"还能如何?怕不就是她抢的!" 听他这言,冬秋还未说话,青衣便是呵呵笑出了声。 "小道士你莫要弄错了,这夺丹的是我才对。" 这言出来,冬秋便是有些讶异地低头看了她一眼。青衣自己也是愣了一愣。虽说反正她此时已是撕破了脸,对这盆脏水是认不认都是无所谓的,可这番主动承认却是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想来也是她对冬秋下意识的维护,还未多想便是出了口。 冬秋冷声道,"你拿着这妖丹又有何用?总共也不过是千年的修为,你以为能打过我?" 青衣抿了抿嘴,道,"我自然知道打不过你。" 她说完,又看向了柳恕之。脸上忽地露出了个疯狂的笑,道,"柳公子!你不是想知道这事情经过?那好,我便来告诉你!" "现在,你那妹妹花靥还有那个余姑娘,都在我手上!你若是识相点,便赶紧催这人把仙英交出来!只要得了仙英,我保证不会为难那两个人!" 此刻她虽被冬秋拿捏住了要害,可说话神情却仿佛是个高位者一般自负,仿佛咬定了这几人拿她毫无办法。 她这话说完,激得冬秋手上冒出了阵阵白光。这白光应是什么音刃的术法,锋利异常,唯一接触到青衣的皮肤,便是隔开了一道细长的血线。而青衣还在兀自疯笑着,上下颤动的血肉使得那伤口又深了几分,眼看着便要割破那血管。冬秋眼神一黯,手上白光顿减,空提着青衣将她摔至了地上。 闻子白早被这变故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又不明事情始末,半晌为了争回自己些面子,又对着青衣颤声道,"不过是为了那一株灵药,你竟然挖了别人妖丹?还要抓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做人质?!" 青衣嗤道,"你又懂些什么!" 闻子白生在清涯这种大门派,又是清远的弟子。虽说灵药难得,却也是享受过几回的。自然是不懂青衣对此的执着,还愣愣地道了句,"你快放了渺渺姑娘还有花靥姑娘,若要灵药的话,我带你去清涯取。" 青衣的笑声停了一瞬,狐疑道,"当真?" 闻子白也是疑惑,"不过是拿几分灵药入药罢了,我帮你出面去说,应是没什么大问题。" "呵呵。"青衣复又嗤笑道,"你当我只需要一分半点的?我需要的是一整株!若是给不出,便别来插嘴!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劝劝这一位,叫她赶紧把仙英交出来!" 闻子白这才弄清楚,原来青衣要的是那一整株的灵药!不说灵药何其珍贵,但是生了灵智这一说,若是一整株用药下去,不免让人有些涂害生灵的感觉。想到此处,闻子白脸色又有些难看了起来,几番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倒是冬秋在这二人对话时,频频朝柳恕之看去。青衣原来没放在心上,可过会儿又觉得不太对,也朝着柳恕之看去了。 原来,柳恕之竟是趁此机会,在地上摊开摆了个八卦阵。此刻青衣望过去,正巧是柳恕之算卦的最后一步。之间那两枚铜钱在那圆盘之上圆润地滚了两圈,继而静静地躺倒下来。 柳恕之俯下身子正欲细看,那边青衣忽然猛地从地上挣起来,意图将那卦象大乱。可冬秋哪能让她如愿?还未等她如何动作,便将她重又擒拿住了。 青衣有些惶恐地看向柳恕之。 她那处藏人的地界,若是被柳恕之这几人发现了,是断没有阻拦的办法的。原本修仙界懂得推演之术的人便少,谁能想到竟然在这里也能遇上个! 一时之间,这满殿堂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到了柳恕之身上。 只是柳恕之却只是紧盯着那两枚铜钱下落的位置,久久未是出声。 闻子白最先是耐不住,开口道,"柳兄?" 他一连问了两声,柳恕之才仿佛堪堪醒悟过来一般,低声道,"算不出来。" 非是什么确定不确定,乃是余渺渺花靥二人如今所处的地界,柳恕之窥探不了! 青衣面上倏然露出了喜色。 果真青岚护体结界的隐匿效果是有些门道的! 她复又疯狂地笑起来,道,"你们快些放弃算了!只要交出......." 她还未说完,闻子白便是提剑击向了她。可还不曾碰到青衣半分,便是被冬秋以另一只手挡住了。 闻子白怒道,"这时候你还动什么恻隐之心?!"方才青衣动手之时,闻子白终于是识破了青衣妖修的身份,再加上青衣方才所表现出来的疯狂动态,闻子白几乎是立刻便动了除妖之心。 冬秋被闻子白几番动作弄得也是心头微恼,冷冷道,"你若是杀了她,到哪去找花靥和余姑娘?!" 青衣嗤笑道,"哪里只这些?你们若是敢杀了我,这两位当即就要死!" "你?!"闻子白怒道,又想提剑上去。这一次,却是柳恕之出手拦住了他。 柳恕之皱眉道,"你别冲动。" 他方才又细细研究了一下卦象,终于是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虽说仍是看不出来余渺渺二人究竟在何处,可却是能看出似乎是和上古神兽有些许的关联。 上古神兽早便绝迹了不知多少年了,为何青衣能与之牵扯上什么关系! "你究竟是谁?"柳恕之紧盯着青衣道。 青衣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柳恕之,冷笑道,"我是谁?我不过是冬秋手下一介侍女。如今所要的也不过是一株灵药来救我姐姐。倒是你们这些所谓道修!口上说着什么仁义道德,可为何不肯给我一株灵药救命?!你们又算是什么?算什么道修!" 冬秋冷冷瞥她一眼,"你扯上他们做什么,仙英是我不愿给你,和他们没有关系。" 柳恕之则是好言劝道,"青衣姑娘,你姐姐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就好。总有办法能救她,你何苦非要如此一意孤行?" 青衣啧了声,轻蔑道,"办法我不是我已经说了?可你们愿意吗?" 见柳恕之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她又啧了一声,嗤道,"虚伪。" 说完这一句,她像是耐心终于用尽了,冷着面庞道,"快些交出仙英来,然后离开此地一里远。只要我把那人参给我姐姐服下,人我自当还给你们!" 冬秋垂下眼,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巨大的针扎一般。 而闻子白则是直白的多,直接便是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你不放人我们怎么办?" 青衣道,"这二人和我无怨无仇,我要杀她们做什么?"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便引得柳恕之和闻子白齐齐看向她。 她这才幽幽然想起来,好似昨天她才与花靥争吵了一番。 ...... "你们信不信又能如何?现在除了如此做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退无可退,青衣便是破罐子破摔道。 如此一来,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之间似是陷入了僵局。 --- 第99章 梦魇 原本花靥与余渺渺只是被青衣敲晕了绑在迷幻林前。青衣原本想得简单,不过是做了既不想让青岚知道,又要确保这二人逃不走的打算。若是放了从前,青衣这打算这也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偏偏她忽视了那迷幻林里意外生出的一只梦魇。 那梦魇对青衣而言太过弱小了,不过转眼之间,她便忘记了它的存在。诚然,这梦魇不过初生,弱小地可怜,只怕是个凡人都能应付。可偏偏她临走前,把这二人都敲晕了,给了那梦魇可乘之机。 那梦魇只能说是堪堪算得上成了精怪,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趁着花靥余渺渺昏迷了,将她二人记忆中一些撼动心神的片断重现出来。若是得巧遇上个有不堪过往的,迷失在了梦境之间,待她心神失守的那一刻,等待着她的自然是成为这梦魇的食粮。 而真是凑巧极了,花靥与余渺渺二人的记忆里,都是有着那么一两段不堪回首的—— 虽说余渺渺这一辈子过来,几乎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情难自禁的场面。可莫要忘记了,当初余渺渺第一次去往芷玉城之时,可是被希恶附了身阴差阳错地遇见了自己上一世身死的情景。 这片段记忆,于余渺渺来说来得很是突兀。因着没有前因后果,除了在当时希恶的影响之下有些悲恸莫名之外,其余的时间,余渺渺几乎未是再回忆起这一段的记忆。 可此时不一般,那梦魇硬生生地寻到了这片段的记忆,还将这记忆来来回回地放了好几遍!那记忆重现之时,还意外得将那情感也延续了下来! 那刻骨铭心的悔意,一瞬间便是席卷了余渺渺的身心。几乎没有任何针扎的,她转瞬便是沉迷在那记忆之中无法自拔。 而另一边,花靥也是未好到哪去。 她如今虽是堪比凡人,可眼界尚在,一眼便瞧出了那梦魇的小小伎俩。 只是那梦魇这伎俩虽是拙劣,可却是选的极为精明。此刻重现在花靥面前都,便是她记忆之中最为贪恋的一段。 纵使明知这是假的,花靥也屏住了呼吸细细感受。这仿若自己重又经历了一遍的感觉,叫她禁不住沉沦其中,久久不愿意打破。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彼时的她修炼将近一万年之期,那最后一道天劫将至。为了渡过即将到来的天劫,花靥做足了准备,甚至是再次翻开了她师父的书籍复又研读了一遍。 这一遍通读下来,花靥又是小有收获。 书中提到,成仙须得具备两样东西。一样是修为,另一样则是道心。花靥知晓自己道心不曾达到圆满之状,为了渡劫之时能少两分阻力,她最终是决定了离开她几乎是呆了一辈子的山头,入世去淬炼一番。 古往今来,于俗世之中感悟道心的例子比比皆是,花靥一开始也是抱着如此的心态下山。巧的是,那一天她刚下山走至了一个城镇附近,便是遇到了个七八岁的小女童。 此处离那城里还有些距离,周遭算是有些荒凉。却不知如何跑来了孤零零一个女童。 那女童一路跑得磕磕绊绊,没料到路上突然出现了个人,惊讶之下一个猛子栽倒在了地上。 林地之上凹凸不平,偶有石子遍布,若是摔实了,定是会磕破些皮肉。那女童惊惧地闭上了眼。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待她双膝落地,却是出乎意料地柔软。 那女童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抬眼便是对上了花靥笑吟吟看向她的眼。 此处不过一介小城镇,女童哪里见过花靥这般好看之人?再加上花靥一身淡紫衣裙绮丽非常,她当即便是看得愣住了,口中不自觉喃喃出声道,"仙......仙人......?" 花靥微微一愣,复又想到她修炼近万年,实际已是修炼出了仙骨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界。这么算来,那女童口中的仙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么想着,她便是矜持地微一颔首。那女童双眼猛地一亮,冲着花靥激动道,"仙女姐姐!你是来救铃子的吗!" 花靥方才初见这女童,便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此刻半蹲下身来,轻轻扶起那铃子,笑哄道,"铃子?你是怎么啦?一个人在这儿?" 铃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憋屈了许久才有了发泄的地方,此刻她是哇地一声直接哭了出来,抽噎道,"我阿爹阿娘他们被妖怪抓去了!可我和其他大人说了,他们却都说是我在胡言,根本不信我!" 说到此处,铃子又揣揣不安地看向了花靥。 花靥摸了摸铃子的头,起身笑道,"那铃子还记得你阿爹阿娘在哪里吗?" 铃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听了这话便知道这事有望了,连忙道,"记得!铃子记得!" 说罢便是引着花靥一路向城镇小跑而去。 刚入城时,铃子与花靥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多半是由于花靥的衣着容貌所导致的——边缘地界的小城镇,哪见过什么市面?不少人都是持着和铃子一般的想法:"这铃子边上站着的,莫不是个仙人?""难不成,铃子家中还真是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 怀着这般类似的想法,一圈人尾随着花靥一路走至了铃子的家。 一路上,后边那群人叽叽喳喳谈论了不少。花靥耳力极好,断断续续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原来,铃子的父亲是镇上出了名的赌徒,性子虽说还算可以,可在外负债累累,名声实在是差极。这两日那赌徒忽然说自己妻子遇上了什么鬼附身,邻里个都是生怕他又扯了什么幌子来借钱,都是避之不及。直到这两日都未见得这夫妻二人,众人才算是隐约觉察了一丝不妙。 可到底还是晚了。 花靥打开门时,哪里还有铃子父母的身影? 且莫约是时隔已久,那屋子之内残留的妖气极淡,不大好跟着追寻到那妖物的踪迹。 花靥微微蹙起了眉,又蹲下身子,轻声问道,"铃子,你可还记得你离家之前的事情吗?" "记得!"似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铃子脸上露出了些惶恐的表情,"那天阿娘突然拿着刀冲向了铃子!说......说要杀了铃子做汤喝!阿爹死死抱着阿娘铃子才跑出来。阿爹还叫铃子快些跑,千万不要回头!" 铃子受到惊吓之后,跑出了家门。继而想街坊邻居求救,可奈何周围几家人,都不信她的说辞,还劝她早些回家,不要在外面呆了太久。无奈之下,铃子才是做了出逃去镇外的打算。 此时铃子再把这些话说了一遍,那帮子人才微微觉得有些愧疚,可也仅仅是微微而已。毕竟这事情听来太过玄乎,放谁身上都是难以相信的罢! 花靥听罢摸了摸铃子的头,柔声道,"铃子不怕,姐姐会帮你救回阿爹阿娘的。" 她复又站起,又盯着那屋子看了许久。研究了许久,才是终于拉着铃子离开了。 而在花靥带着铃子之后,关于铃子一家遇妖邪的事情也渐渐传开了来,终于惊动了这附近的柳恕之。 方才花靥真正想询问铃子的,其实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那妖怪的习性,好方便她寻找。只是铃子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许多?虽说后面花靥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可铃子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她又是个足不出户的,对于捉妖这一方面是个新手,多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是摸索到了那妖怪的藏身之处。 故而,等她一路带着铃子寻过去时,半路便是遇上了同样踏上了捉妖路途的柳恕之。 柳恕之是个热心的,见荒郊野外的,一个姑娘家带着个幼童,恐这二人出什么意外,便是上前关照了几句。谁知这一问,竟然是问出了那一位姑娘也是个同道中人。 要知道,修道之人中,多是男子居多。而女修之中,热衷于降妖除魔的更是少数,如此竟然叫他遇上一个,顿生了敬佩之情,道,"不知姑娘道号如何?不如我二人一同去捉拿想和妖物,一路上也好有个人照应。" 花靥心中好笑,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我无甚道号,叫我花靥便好。" 柳恕之听罢也是温文尔雅道,"鄙姓柳,名恕之。" 说罢,他又想起了什么,复又笑着嘱咐道,"我听闻四妖之中的梅姬在这附近出现过,这次出现的又是个狐妖。恐怕这狐妖便是那梅姬,你可要记得小心些。" 四妖,便是对妖修之中一些修为高深又恶行累累的四妖的一个总称。 花靥浑不在意地笑笑,道,"原来那是只狐妖啊。" 听她如此言说,柳恕之微微露出了些讶异的神色。 --- 第100章 狐妖 妖分许多种类,只不过每一种之内都有些各自的特点,这些特地或是明或是隐蔽。而狐妖便是这些特点中最容易察觉的几个—— 凡是狐妖呆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些独属于自己的骚臭味。这味道不算明显,可只要是修为看得过去的,总能那么觉察到一些,以此来判断出这妖物究竟为何。 而此刻,花靥竟然是连那妖修是狐妖都没看出来,便敢带这个人类幼童上去抄人家老巢了,这实在是不能不叫柳恕之在心里道几句鲁莽鲁莽了。 因着想到了这一层,柳恕之便从手上解下了一串铃铛,递给了花靥。 "花靥姑娘,此物乃是缚妖绳。等会若是遇到了什么应付不上的情况,你可用此物防身。" 花靥一脸莫名地接过了那串缚妖绳。这铃铛的确算个不错的法宝,可真到了花靥也应付不了的情况,这铃铛能管什么用? 花靥察觉柳恕之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可她也不明说。倒是提着那缚妖绳站到了柳恕之后头,微翘着嘴角,想着等会要好好瞧瞧柳恕之的笑话。 那狐妖少说也有千年来的修为,柳恕之一介凡人,要如何才能与之对抗? 见花靥收下了那缚妖绳,柳恕之这次心头微松,带着二人一路向前寻去。不多时,前面的路上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一见到那妇女,铃子便是高兴地喊道,"阿娘!" 可柳恕之却是一言不发地挡在了铃子面前。 见到了柳恕之的举动,那妇女也不生气,反是忽然朝着几人露出了个娇嗔的笑来。 这一笑,放在那妇人的斑黄面颊之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却又不得不说,这一笑笑得风姿绰约,仿若此刻在三人面前的不是一个年老妇人,而是一位正当年华的美貌少女。 伴随着这一笑,柳恕之反手拔出了剑,剑尖直直地对着那妇人。 那妇人笑得更欢,也同样对着柳恕之举起了手来。而她右手之上,赫然便举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一旁的铃子探头欲看,却被花靥轻轻遮住了双眼。花靥柔声道,"乖,不要看。" 与此同时,柳恕之二人也是瞬间交上了手。 那妇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把菜刀居然也是舞得虎虎生风。只是她舞得再好,那也不过是一柄未加持了灵力的普通菜刀而已,再一次正面与柳恕之的仙剑对上时,被那仙剑利落地一斩两段,剑尖直指妇人的咽喉。 如此要害被擒,那妇人居然是毫无惧色,甚至还朝着柳恕之飞了个媚眼,娇嗔道,"这位小相公好生粗鲁,奴家可要不喜欢了!" 这语调是够妩媚了,可声线还是老妇人的。花靥都听得一阵恶寒,更别说是柳恕之了。 这妇人话还未说完,柳恕之便对着她一剑刺了下去。 妇人啧啧笑了声,旋即倒下身去。 而彼时,柳恕之的剑才至那妇人喉前,只微微划下了浅浅一道血痕。 望着那妇人突然倒下的身体,柳恕之面色有些凝重。不多时,四周又是忽然传来了一阵嘻嘻的轻笑声。 这嬉笑声与方才妇人发出的完全不同,乃是一个十足的二八少女。语调绵软,缠绵悱恻,只听这声音便仿若能让人酥了骨头。 花靥微微侧头,朝着某一处方向看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柳恕之也是转向了那一处! 而柳恕之的举动似乎是被暗处那人瞧见了,那声音又娇笑着传来,"小相公好眼力!" 语毕,便是遥遥走过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衣着暴露,嫣红的薄纱下面,一双嫩白大腿若隐若现。再加上那女子一路走来时的摇曳身姿,简直是勾人心神,动人心魄了! 只是,这人里面,却是不包括了柳恕之。 见柳恕之神色如常,那女子也不以为意,风情不减道,"方才,梅姬未以剑相待,怠慢了小相公,可莫要生气~" 竟然真的是四妖之一,梅姬! 她话说完,竟是真的手中提拿出了一把剑,飞身朝着柳恕之袭来。 方才柳恕之与被梅姬附身的那妇人对手之时,便是察觉到了那菜刀挥舞之间的行云流水。因此此番梅姬提剑袭来时,他也是心中存了两分期待的味道来—— 但凡是个用剑的,总是希望能遇到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剑师。梅姬这一剑架势十足,若不是个花花架子,依着梅姬不俗的修为,岂不便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 而那梅姬居然也真是个精通剑术的,红纱翻动间,那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通风。二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打得难舍难分。 而花靥在一旁看得兴起,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包碎嘴零食,在边上咔嚓咔嚓吃得开心。 以她眼力,自然是瞧出了柳恕之的不凡来了:这人虽是凡人,可修为却是难得的深厚。假以时日,不定能登上仙班。 而那狐妖,实力的确是不俗,可到底是修的妖道。原本妖道因为修行条件简单,相□□为下比起修仙道的妖差了许多。此刻她虽是能与柳恕之战个对手,可已是露出了几个破绽,不出多时,便应要落下风来了。 花靥正看得起劲,忽然见那梅姬勾唇一笑,竟是蓦然使了个媚术出来! 这媚术使得太过突然,饶是柳恕之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手中剑的动作愣怔了那么一下。趁此机会,梅姬一剑挑飞了柳恕之手中的飞剑。虽说柳恕之很快又将那飞剑招了回来,可到底还是被梅姬给占据了上风。 此后,梅姬攻势便是猛然凌厉起来,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味道。这自然非是她打得失了理智,乃是她心中清楚,若是真认真打起来,她必输无疑! 她原本在自己领地里突然发现有外人入内了,便附身铃子娘的身体出去会一会这伙人。这一试之下,居然给她发现了个使剑的高手。她以菜刀对他,完全不敌,心中自然不服气,便以了真身出来要再战一番。 她自负妖力高深,自是没想过会败北的可能。只身前来之时,都已是想好了等会要如何处置柳恕之。想来这人剑术高超,享用起来也极为美味。 只是却没想到,这一次是踢到了个铁板。虽然心中很不情愿,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此人胜过她不少。 可她又不甘失败,故趁着柳恕之心无旁骛与她对决剑法之时,忽然使出了个媚术来。 但她心中也清楚,若不是出其不意,这媚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柳恕之产生什么效果来的。而她虽占据一时优势,可难以持久,若不赶紧拿下,恐怕最后还得是输给柳恕之! 而在她这近乎只攻不守的攻势,也的确是压制住了柳恕之。可要将这优势再扩大,却是再难做到了。梅姬心中一横,彻底抛开了剑法的比斗,双眼忽然变得赤红。她手中凌厉的剑法忽然变得缠绵悱恻,仿若变作了一条软丝带,每一挑每一刺都充满了诱人的味道,再加上梅姬此刻红纱飞舞,嫩白的大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频频穿过纱裙的遮挡露到外头去。此时此刻,仿佛梅姬不是在与人剑斗,而是在跳一曲媚态万千的舞了。 花靥见此,面上禁不住露出了些许嫌恶的神色。 而柳恕之也是微一皱眉。 这狐妖,终于是耐不住性子,收了剑诀使出了媚术!在剑斗之中使媚术这般低端的手法也便算了,偏偏还要依着柳恕之的特性,使个如此作态的媚术! 只是她这想法妙虽是妙,却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柳恕之是个真切喜爱剑术的,于他看来,这狐妖使的媚术实在是粗浅至极!生生玷污了剑法这一至真的东西。他心中厌恶,也自然对这媚术抵抗力极强,只是身形较之之前慢上了一个档次。可梅姬不一样,此时她全力使着媚术,现在使出来的剑法都是徒有其表,比起方才来的差了何止一个两个档次!不消多时,梅姬便被柳恕之一剑击穿,一直钉到了树上。 这一剑非是刺在要害部位,梅姬虽是动弹不得,可还是尚无性命危险。 梅姬全力施展出来的媚术居然仅有如此的效果,不止是梅姬自己,连花靥都有些微的震惊。她方才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人的举动了,可谁知居然是没有什么效果! 花靥不由对柳恕之又高看了两分,连带着之前柳恕之看低她的些微别扭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她提着那串缚妖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道,"怎么样?不把这狐狸绑起来嘛?" 柳恕之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东西我赠给了姑娘你,自然没有再要回来用的道理。" 而梅姬被花靥说得心中有气,忍不住怒瞪了她一眼。一瞪下去,梅姬却是忽然一怔,盯着花靥的面庞难以移开视线了。 无它,自是因为花靥外貌生的太过出众。她又本是以媚术闻名的狐妖,不可避免地对于外貌这一层充满了执念。她自诩貌美无双,如今看到了个远远不及的,自然心生嫉妒。 "不过是生了张好脸,还不是要躲在男人身后,仰仗着男人才能过活!"梅姬讽笑道。 花靥撇了撇嘴角,直接无视了梅姬的话。 只是一旁的柳恕之却是不认同梅姬的话,严肃道,"非是躲在我身后,乃是尊重你我的剑斗,不加干扰。" --- 第101章 同路 花靥闻言心中不免生了些歉疚——她方才不出手,自然不是怕了这狐妖,可也并不是如柳恕之所说那样光明正大,只是存了点小心思想要看会儿好戏罢了。 偏偏柳恕之这话说得一脸笃定,脸上皆是对花靥此行发自内心的欣赏之意,弄得花靥实在是有些面上发烫。 梅姬是个极精明的,自然一下子便瞧出了花靥的不自然。心中是厌弃不已,可又碍于自己受制柳恕之,不敢太过造次,故仅仅是勾着嘴角阴阳怪气地啧啧了两声。 啧完,她复又想起来自己现下的状况,脸上很快又挂上了娇媚的笑容,笑嘻嘻道,"那么,这位小相公。你现在究竟想把梅姬怎么处置呢?" 说到处置二字时,梅姬还状似不经意地舔了舔了唇角,令这番看似正经的话平白多了两分□□的味道来。 柳恕之视若不见,直言道,"我听闻你抓了一对夫妻离去。" 梅姬忽地睁大了眼,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不可承受的事情一般,嗔道,"小相公!你怎么可以平白地污蔑梅姬?梅姬这百年来安分守己,怎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她表情自然至极,仿佛柳恕之才是个污蔑别人的罪人一般。 花靥在一旁摇着铃铛,笑眯眯地道,"那夫妇屋子里可都是你留下的味道啊。" 梅姬面不改色道,"这事你便是有所不知了吧?那汉子生性好堵,家里都欠了一把钱还不知在哪里花天酒地了呢!若不是这妇人求我,梅姬我才不愿意做这等不讨好的差事呢!要怪,你可也得怪那个妇人呀!" 她说罢,还挑着勾着眼朝那妇人看去。可谁知,刚看过去,那妇人便是幽幽转醒了。 柳恕之皱眉道,"你所说是不是真话,一问便知。" 梅姬:"......" 花靥早便松开了遮着铃子的手,铃子此刻蹲在那妇人的身边,一张小脸之上哭得满是涕泪。见妇人转醒,铃子连忙是上去扶起了妇人,一边还不停的叫着,"阿娘?阿娘!" 似乎也是听到了梅姬最后那几句,那妇人抱紧铃子之后,瞪视着梅姬怒道,"你这妖女!不得好死!" 梅姬笑容不减,"怎么呀?可不是你自己要求我这般帮你做的?" 妇人怒道,"可我只说了能不能让我夫君不再沾赌!" 梅姬露了个无辜的笑,"那你夫君,现在不是不赌了吗?" "你......!!!" 听到这里,柳恕之又皱起了眉,收下忍不住使力又将那剑钉入树木可两分,惹得梅姬脸上再难保持那一贯笑媚的神色。 "你可对那人做了什么?" 这一次梅姬咳了两声才又勉强挂上了笑意,道,"你还问我做什么?自然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咯!" 那妇人也哭哭啼啼道,"对不起对不起!他被我害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那日她如往常一般被人催了债回家,进门前忽的听见了个声音。那声音说,它可以帮她夫君戒赌。当时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她稀里糊涂地便答应了,叫那狐妖上了身。可渐渐地她发现,这狐妖竟然只是借她的身子去做些享乐的事情,她心生后悔,叫那狐妖赶紧离开她的身子。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一催促直接叫那狐妖露出了本来面目,一言不合便要杀她夫妻二人。所幸被铃子撞见,叫她临时改了念头,想先寻个无人打搅的地界再好好享用二人。那狐妖带她二人至此地之后,先是掏吃了她夫君的心脏。在对她动手之时,发觉有人来它地界,这才是有了这接下来的一幕。 这妇人先前因着怒气而与梅姬对峙,此刻想到夫君的死,不由愧疚难当,悔不欲生,这才控制不住地哭噎了起来。 她哭,铃子也更着嚎啕。花靥瞧着也是愤怒难当,便是一步踏前,以食指指着梅姬道,"这畜牲你杀不杀?若是不杀,那快些让开,我亲自来!" 柳恕之叹道,"再等下。" 花靥看着头疼,不耐道,"你莫要与我说些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说辞罢?那可真是......" "一句话便好。"柳恕之倾下身,直视着梅姬道,"他的尸身何处?" "......",梅姬回望向柳恕之,心觉这人怎么如此好笑,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会说不成? 正要开口说些胡话,忽地在他眸子里瞥见了自己的身形。大胆暴露的穿着,因着染了鲜血,那层薄纱紧贴在自己肌肤之上,勾画出了一副极诱人的美景。 只是这双眼眸之中,虽仅有她,却没有半分的旖旎。 自她学会媚术以来,有多少年没被别人这般注视过了? 梅姬怔然想道。 不过是问人尸首这般小事,告诉他也无妨了。 "自此往西三百米便是了。" 梅姬说完复又习惯性地勾唇笑了笑,只是她这一笑,虽是风情依旧,却再无了之前勾人的模样。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柳恕之猛地将剑拔出,复又朝着她心头的位置一剑刺下。 梅姬尚还在笑着的眉眼一黯,渐渐地没了声息。 花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 只是她这声太低,柳恕之又是已经走远,应是没有听见了。 再等片刻,柳恕之已是抱着那人的尸身归来了。 花靥注意到,因着梅姬掏心粗鲁,那尸身之上满是血迹,连带着也沾染到了柳恕之衣袖边角。这与她初见柳恕之时所见到的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而一般来说,喜欢白衣的,也多是个喜爱干净的。 妇人感动异常,一路上连连道谢。她莫约是抽空与铃子讲了些发生的事,这一路走来铃子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惹得花靥连连安慰了好几句。 一行五人如此走回了那镇子,果不其然引起了不小一番轰动。 周边几个看到铃子爹身亡,有关系尚可以些上来安慰的,也有前来看看热闹的,还有些想到还债无望,听风声前来探探口风的。 这些一并都被柳恕之拦下了。连带着那些有欠债的,都一并还了去。 妇人看得心中大动,简直是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可她母女二人,家徒四壁,又无甚可报答柳恕之的,也唯有不住地道谢才能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处理完了那妇人的事情,柳恕之在这镇上一处小店稍作休息,便准备离开去往别处。 走至镇门口时,柳恕之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自己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花靥,他无奈道,"花靥姑娘?你可还有什么事情?" 花靥疑惑道,"难道没有便不能跟着你了吗?" "......"柳恕之劝道,"花靥姑娘,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有些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我了吧。" 花靥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师父让我下山历练,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更危险?" "更何况,"花靥将那串铃铛掏出来,摇出叮当一串响。"我有你送的缚妖绳在手里,哪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柳恕之:"....." 那缚妖绳不过是个普通的法器,平常小妖还好,若是遇上什么厉害的妖物,也不过能困住它一时半刻而已,哪有什么安全可言? 见他面色纠结,花靥绷不住又笑开了来,"哎,你这道士怎么这么迂腐?不过是同路而行罢了,哪来那么多纠结?" 她随手抛出那缚妖绳,那铃铛自下而上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又落到了花靥手中。花靥这一举动极富上了暗示的意味,柳恕之忽然想起来,那缚妖绳好像在方才被花靥摇出了叮当的响声。 缚妖绳上的铃铛,为了警醒之用不遇妖修绝无声息。可若是遇到了强大的修士,则能完全地指使它,让它浑然如一个普通的铃铛一般作响自是再简单不过。 柳恕之神色一肃,想起自己之前送缚妖绳这等莽撞的举动——若是强大的修士,自是不喜欢被人看轻。将如此普通的法器赠她,这举动实在是充满了不少轻视的意思。 "花靥姑娘.....之前看轻于你,实在是很抱歉。" 花靥狡黠一笑,道,"那你作为赔礼,是不是该同意我跟着你啊?" 柳恕之:"......"他心中有愧,自是说不出个"不"字来的。 在修仙界,也的确是有许多师门是赶着弟子入世历练的。入世历练,更多的是修心。若是一味在山上清修,极易遇上瓶颈或是领悟错了方向剑走偏锋。而他自己,虽说是为了斩妖除魔才在世间走动,可在另一种程度上说,也算是种历练。入世历练者,遇上了同行结伴而行此举也是常见,甚至不少门派入世历练的弟子都是结队而行的。而他此刻若是再做拒绝,难免有些瞧不上人家的意思。 故而柳恕之沉思半晌,终是默许了花靥跟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蛇蛇比梅梅厉害好多的,而且蛇蛇当时是因为爆种 着重号 所以才把一个门派都打飞了! 然后! 花花不是修妖的 不是不是╭( ̄▽ ̄)╯╧═╧ 所以 着重号 铃铛真的不是因为花花才响的! 严肃脸 --- 第102章 清醒 后来,二人一路同行,性格又不是相冲的。也不可避免地渐渐熟络了起来,感情日益加深。 而花靥也没打算瞒着柳恕之,一次遇到了险之时,出手救了柳恕之一命。她与柳恕之相识多年以来,能出手的机会不多,能让她几乎是用了全力的更是少有。只是她修为太过惊人,只那一次便叫柳恕之起了疑心,她也顺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柳恕之。 并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柳恕之也并没有与她产生出什么隔阂,反是让柳恕之对她多了两分敬佩之情。 以妖之身修仙本便不易,何况是修炼到了几乎圆满的地步。 可也仅仅只是敬佩罢了。未有任何的哄抬与嫉妒。花靥与柳恕之之间的相处模式仍是同从前一般。 有时候花靥也会想,师父让她下山来去感悟的道心,究竟是什么呢? 是瞧尽世间百态,体会人间百味?还是希望她能行走险境之间,于生死一瞬中悟世间真道? 好像都不是。 她只知道,越是在人间走动,她对人事间的依恋便越是深刻。她是半步仙界之人,对一些世间法则也有一些自己的感悟,不多,却也足够叫她感知到,她对道的感悟,在这些日子里,忽的又离远了去。 花靥不禁有些迷茫,若是下山会如此,当初又何必非要下山去寻这一丝所谓道心呢? 她想不明白,唯一知道的便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曾后悔过。 直到后来遇上了怀玉。 花靥并不讨厌怀玉,相反的,她对怀玉还有些发自内心的有些佩服。无他,她虽是于修炼一途算是小有所成,其他的事情上,花靥却能说得上是一窍不通了。反观怀玉,不仅称得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叫花靥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曾有一回,她与怀玉柳恕之同去一个花会。 这花会非是什么芷玉城赏花会那种大场面的,仅仅是个小商家举办的卖花场所,里面所陈列的也大多都是些常见的花草,偶有两株算得上是个上品花草的放在那里撑撑场面。这样的凡花,除了花靥天性喜爱看以外,其他两位都是无甚大的兴趣的。 花会不大,走走停停很快便是逛完了。因着花靥看得在心,便是一个人在前面四下闲逛,另外两人则是落在后头一段距离,互相说笑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故而,等花靥兴致勃勃逛完了这花会,在出口处等了好一会,柳恕之与怀玉才是施施然走出来。 见那二人有说有笑着出来,花靥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自己融入不进这二人的失落感觉。可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略皱着眉头表示自己的不满,“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呀?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柳恕之笑了笑正要安抚下花靥,怀玉却是手里捧着一簇紫色的花走过来,递给花靥道,“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紫色的花,正好看见了这一株,便买了下来。怎么样,喜欢吗?” 花靥呆呆地望着怀玉,有些愣怔地接了过来。望着怀玉的眼神,花靥发现自己竟然看不真切究竟真的是正好买到了这一株,还是猜到了什么才买下来的。 花靥垂着眸子望着那株花:淡紫色的花瓣,舒展开成杨桃切面一般的形状。 她有些出神地想道,为什么这么巧,便是桔梗呢? 可无论她如何想,在看到怀玉手中捧着的那一簇桔梗时,她还是无法自抑地产生了莫名的感动。 而也是这样一种触动,在后来柳恕之与怀玉渐走渐近时,她几乎是没有什么挣扎的,便是接受了这个事情。 接受的同时,她也悲哀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柳恕之的感情早便逾越了界限。 只可惜,行至此步,知道到还不如不知道了。花靥无意去做些破坏二人感情之事,更何况她对怀玉也没什么不满,若是怀玉的话,好像也可以接受。 怀着如此的心情,花靥从未在二人面前表露出来过自己的感情。甚至是空出了大多的时间给他二人,自己多是借故独自出游。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心相让,几分是眼不见为净,花靥自己也说不清楚。 若是没有后来那一场变故,想来,他三人如此的状态便会一直持续下去罢。 也可惜,未有如果。 到此,前面所有算得上是温馨的场面终结。花靥眼前忽然炸开了万丈雷电,把那一幕幕或温馨或纠结的画面尽数劈开。 那是天劫之时的雷。 记忆之中的画面随着雷响而上下颠动,那是花靥跑得太急了——她如何修为?赶什么路不是如履平地?到底要紧张到什么地步,才能使她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奔跑以至于控制不住平稳? 她一路赶去,可到底未能在雷劫结束前赶到。此刻花靥所在的地方离那雷劫发生的地方还有不少距离,可雷劫已停。她未见过渡劫成仙是如何的情景,可她却知晓,若是成仙了,那一定便是渡过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才安然。可方才那第八十一道雷劫,花靥看得真切——它可只劈下了一半啊! 那一刻,花靥的心情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她忽然疯狂地惧怕起来,想要回身往回跑。可这些不过是她的记忆片段,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无论她如何想要停下,她自己的身体却依旧在义无反顾地往前跑。 花靥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因为预见到了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情,她有些绝望起来。那些情景,她再不想见第二次! 梦魇最擅长的便是挖人心底最脆弱的一处,如今好不容易窥探到了,岂有放过花靥的道理? 只是花靥到底是神志尚在,虽说心神俱动之下看了一时忘记了可以挣脱出来,可就算是不记得了,花靥见到那场景内心抗拒的情绪却是不假。在她跑完最后一段路程,即将见到柳恕之的那一刻,她猛然大喝一声,一下子从那梦魇之中挣脱了出去。 气息不稳间,花靥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半晌才是认出来这是之前她被青衣关押的地方。只是她尚还有些情绪未定,脑子里有些混沌,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醒了。 好在一旁的余渺渺忽然叫出了声,这一叫声彻底地唤回了花靥的神志。花靥何等聪慧?只愣了片刻便理顺了前因后果,紧接着从袖口抖出一小张符纸,轻轻一扯便将那符纸撕成了两片。 下一刻,一小簇火苗飞一般燃起,将花靥手上那几圈绳索尽数烧断。 花靥有些心疼地看了眼那符纸。那本是她拿来保命的一大后手,能凭意念幻化出各种符咒,最厉害甚至能使出千年妖修的手段,如今却只是化了一簇凡火烧绳子,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烧断绳索之后,花靥又回头望了一眼余渺渺。此时她不知道被什么梦魇困住了,正有些崩溃地大喊大叫。只不过她未有花靥那般清明的神志,即使是心神大动之下,也难以依靠自己醒来。 花靥紧紧地盯着余渺渺,或许是方才几乎又经历了一番柳恕之的身亡,又或许是积压已久,此刻她看着余渺渺,居然不由自主地,无法自抑地产生了一个极度荒唐的念头——若是在此地,杀了余渺渺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到处滋长开来,即使是花靥劝着自己不可以不能够,也无法根除。相反地,她恍惚间还听到有个声音在喃喃低语: "此处杀了她,完全可以尽数推给这只梦魇,柳恕之根本不会知晓真相。" "若是她死了,柳恕之便可以成仙了。" "若她未出现,你与柳恕之才该是相伴的一队!" "若不是她的出现,怎么会害的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若不是她的出现,柳恕之又怎会身消道陨?!" 花靥双目赤红,几乎是失了理智。她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断枝,捡拾在手里,粗糙锋利的一端指向余渺渺的心口。 这一断枝若是真的下去了,余渺渺哪还有活的可能?! 而偏偏此刻,余渺渺还困在那梦魇之中浑然不觉! 花靥举起了手中的断枝,只略微犹豫了一瞬,便卯足了劲朝余渺渺心口贯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余渺渺面上热泪滚烫,语调沙哑地呢喃道,"对不起。" 花靥目中一动,那断枝下手便是偏一分,堪堪擦着余渺渺的衣料钉在了她身后的树上。"咔嚓"一声,崩断了。 而余渺渺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梦中,语调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花靥面色复杂地望着余渺渺,耳畔,那呢喃声半是轻叹半是惆怅地又响起来: "若是没有她......" 花靥复又深吸了口气,紧接着满面怒容地又掏拨出一张符纸,咬牙切齿道,"去死吧!!" --- 第103章 离去 那符纸之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强光,只听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尖啸而出,片刻之后凝出一只梦魇的模样,被那符纸之上的强光缠绕在其中,动弹不得。 那梦魇此刻终于知晓了害怕,不停地尖啸颤抖,可这举动根本激不起花靥的半分怜悯之心,反是惹得她不耐烦地凌空做了个抓成一团的手势。又是一声令耳疼的尖啸传来,那梦魇来不及作和挣扎便化作了一团薄雾散去了。 与此同时,那烦扰不堪的呢喃轻语,也终于是停住了口。 方才花靥耳畔所响起来的,原来就是那梦魇的声音! 若不是情急时刻余渺渺突然情绪崩溃哭喊了几句"对不起!",生生将花靥的狠戾情绪尽数给平复下去了,不定花靥便真的会在情绪激动之下,控制不住下了杀手! 此刻那梦魇已死,一切迷障皆破,余渺渺复又低垂下了头,昏迷了过去。 而花靥则是不曾多给余渺渺一个眼神,略微平复了下心情,便是转身离开了。 她这离去,非是真正的离开——那迷幻林之外还有个结界,花靥肉体凡胎一个人,哪里有什么能力解开? 故她此行,是朝着记忆里青岚的方向走去的。行不多时,花靥便是再次见到了青岚。 此刻距离花靥上次见到青岚不过过去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可青岚的状况却是很明显地要更加严重了些——一直到花靥几乎走至了跟前,青岚才像是意识到了有人来了,开口犹疑道,"你是......" 听她口气,应是对花靥还有些印象。花靥便道,"昨天我们才见过。" 青岚自然也是记得的,只是昨天青衣才与她见面,还说什么早便将这二人放回去了,今日再见到了这人,实在是有些意外。 片刻的惊讶过后,青岚很快道,"你还在此?莫不是小衣她又对你做了什么?" "的确。"花靥道,"不过,在此之前,能否先让我从这里出去?" 隐约从花靥语气间听出了些不妥,青岚略有些不安道,"这当然可以......只是......" 她说话间有些迟疑,停顿了半晌才道,"不知你们可知道小衣她最近如何?" 花靥经不住瞧了青岚一眼。她原以为这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主,可现在看来,青岚似乎已经是有所察觉了。 只是花靥虽然有意将事情与青岚细说,可她心里毕竟还担忧着柳恕之,于是便长话短了说,飞快道,"青衣究竟做了什么事我不清楚,可她应是强抢了人家一颗妖丹。" 青岚难以置信道,"小衣她,决不是这样的人!" 花靥微微敛目,望着青岚此刻破败不堪的躯体,也不知是怜悯多些,还是悲哀多些。 "你若不信我的话,又何必再问我?我只和你这么说——那日是飞红宫的人抢了滕妤的妖丹,而我,也是在飞红宫被她带来的。" 世上何来如此巧合的事?前几天刚被飞红宫的人抢了妖丹,再过两天又是被青衣劫持到了此处?花靥惯来聪慧,其中弯弯绕绕不肖多想,便理出了个头绪。 而青岚更是觉醒了血脉,这些天青衣修为的突飞猛进她又岂会感知不到?虽然不愿意相信,可青岚已是打从心底升起了对青衣的怀疑之情。 沉默片刻,青岚终是缓缓道,"你是去寻她吗?" 见花靥点了点头,青岚又道,"可否也将我带去,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花靥皱眉道,"你若是不想马上便死的话,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些。" 非是花靥乱说,乃是此时青岚状况着实差到了极点。她的身体组织已是临近了崩溃的边缘,若是再强撑乱动,只怕不要多时便要毙命。 可青岚却是淡淡笑了笑,道,"不必担心。"语气虽是淡薄,却是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 见她如此,花靥也不好再作拒绝。她刚一点下头来,青岚便是轻叱一声化作了一小只青鸟。然而不过是化身这一小手段,青岚也是疼得连连嘶叫了好几声。花靥双手轻轻捧起那青鸟,转身朝外赶去。 半路她复又见到了昏迷着的余渺渺,见她犹疑了一瞬,青岚疑惑道,"这人和你有什么过节?" 花靥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青岚无意插手别人家的事,见她如此,便是闭上了双眼,意思很是明确——不管你如何做,我都当做没看见。 只是,此刻的花靥早已没了杀心。她只是犹豫了一会,便是上前解开了余渺渺的绑带,将她背负在身上,一路离开了。 飞红宫内,那一阵沉默过后,到底是青衣先沉不住了气来,急切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我再给你们一刻!若再不给我答复,可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冬秋这次却是瞥她一眼,冷冷道,"妄想。" 青衣大概是未料到冬秋会拒绝地如此彻底,脸上红白交错,半晌,才又咬牙切齿道,"我倒是看错了你!你这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得很!" 她说话间神色狰狞,字里行间皆是透露着对冬秋的恨意。那一瞬间,她简直是快要忘记了此举原意,想要自爆了内丹一了百了了! 可冬秋到底实力高她许多,于那千钧一发之际将她动作打断了去。且冬秋此刻动作较之之前粗鲁了不少,直将青衣打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伏爬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而青衣更是目露不甘地瞪视着她,似要将冬秋拆之入腹一般。 柳恕之看得焦急,生怕冬秋这么刺激之下,青衣会起了什么同归于尽的念头,出手拦住了冬秋道,"冬姑娘,你勿要激动。" 冬秋却道,"无须担心。我方才已是感知到花靥了。" 见柳恕之与闻子白仍有些没回味过来的样子,冬秋又指着殿门口道,"她们回来了。" 闻言,另外三人皆是吃了一惊,都是顺着冬秋所指方向回过头去。不过片刻,那殿门口便是远远显现出了一背一走两个人影。 青衣猛地回头,指着冬秋目呲欲裂道,"你!!!" 她怒到了极致,竟然一瞬间强行突破了冬秋的钳制,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冬秋。而冬秋也没料想到青衣此刻居然还有这样的势头,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正当她反应过来欲要躲避之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小衣!" 这声音轻轻柔柔,却是隐隐含了些怒气。青衣闻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隔了半晌,才是有些僵硬地回过头,难以置信道,"姐姐?!" 青岚从花靥手中艰难地探出了半个头。 青衣的眼泪瞬间又下来了。她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去了花靥跟前,想要从花靥手中将她姐姐接过来。却被花靥微微侧身躲开了。 只是她却是已然瞧见了花靥手中那只鲜血淋漓的青鸟——青衣知道,在青岚化作原形的情况下,她的血脉之力表现得会更为强横。她人身的时候已是那般痛苦,若是化作了鸟身,那简直是难以想象! 青衣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你过来干什么?!你知不知你这样会死的啊!!!" 青岚却是轻声问道,"你知错了吗?" 于来时的路上,她问了花靥一些青衣的事情,本来便是已经弄清楚了些青衣的行径。方才来时,又是见到了青衣那样一副样子,花靥所言是真还是假,青岚心里也有了定数。 青衣跪坐在地,哭着道,"小衣知错了,姐姐你快回去好不好?" 回去?谈何容易。 青岚叹了口气。见青衣如此,她原先再多的责怪此刻也是尽数吞下。回头朝着花靥佝偻着身体做了个叩首的姿势,青岚道,"这位姑娘,能否放小衣一马?她所做的事,我愿一人承担。" 花靥则是看向了冬秋与柳恕之,这二人一个撇头装作未瞧见,一个则是微微摇了摇头。见此,花靥道,"你们走罢。" 青岚感激不尽,从她手中跃到了青衣手中。因着这一连串的定做牵扯颇大,等到真到了青衣手中时,青岚身上又是破开了几道口子,连呼吸都几乎是弱不可闻了。 青衣接过青岚后,嘴角略微抖动了两下,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青岚一副情况危急的模样,又使得她心中焦急,哪里还敢多言什么?连忙是抱着青岚急忙忙朝外赶去了。 随着这二人的离去,这一场闹剧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柳恕之上前从花靥手中接过余渺渺。先是查看了下余渺渺的情况,后才担忧地问花靥道,"你可有受什么伤?" 这举动,放在了平时,花靥不可能会觉得有什么意味——原本便是余渺渺看起来情况紧要些。只是此刻看来,花靥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了些失落的味道。她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是道,"我无事。不过她受了些惊吓,你还是先带她去休息吧。" --- 第104章 前 自被青衣一掌击晕之后,余渺渺再次醒来时,便是在一处床榻之上。 那地方颇有些眼熟的样子,只微一愣怔,余渺渺便是想了起来——这岂不是那天在芷玉城所见到的梦境! 见她转醒,床前那妇人惊喜道,"玉儿?" 余渺渺抬眼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虽说已是上了年纪,可眉眼之间还残留着些许她年轻之时的风华。这张脸,余渺渺能确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可也同样的,有一种无比熟稔的感觉萦绕在其间。几乎是不带犹疑的,余渺渺便是流下了眼泪,颤抖着回应道,"娘......" 她此时早便是知晓自己上一世如何的人了,再一次见这场景,简直是刺心蚀骨。 怀妇人听见女儿回应,脸上也是惊喜交加——这是怀玉回家之后,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她紧紧地拥住了余渺渺,想到此时外面的风言风语,忍不住流泪道,"玉儿你莫要担心,只要等那......." 她话未说完,外头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余渺渺抬头看去,果真便是怀奎。见怀玉母子二人抱着哭作一团的模样,怀奎怒骂道,"等那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袒护她?!她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被你给惯出来的!" 他说到情绪激昂处,抬腿便朝着怀玉床前走,怀妇人见他劈手就要给怀玉一巴掌,连忙是起身挡在二人之间,急切道,"你想干什么!" 那一巴掌终究是没落在怀玉脸上——怀奎猛地拍上了床侧的桌台,震得上边的茶壶碗具叮当一阵乱响,口中又斥了句,"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说罢,便不再看怀玉一眼,狠狠甩了袖子离开了。 望着怀奎负气离开的背影,余渺渺不知为何看得出神。 怀夫人当她是被怀奎吓到了,复又坐下来安慰道,"玉儿,你且安心养病。你爹他就是这个样子,刀子嘴啊豆腐心的,你且别......"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琐碎,余渺渺回头看她:虽然怀夫人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仍是风韵犹存,可她此刻却仿若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妇人一般,哪还有早些年那丞相府夫人那副派头气度? 余渺渺顿觉心酸。 可不等她再做什么反应,她眼前画面又忽地一转,变作了一处密林。 这变化来得太快,余渺渺一时有些接受不住。可这画面还在飞快地跃动,四周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简直是仿若她此刻正在提足飞奔一般! 余渺渺不由吃了一惊。可偏偏这画面仍在继续,根本不以她的意志力为转移,就好像是将一段记忆生硬地播放到你眼中一般。 匆忙之中,她只来得及瞥见了天空中忽然停下来的雷电。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念头。 不知是不是她渐渐熟悉了的原因,此刻余渺渺察觉到了这具身体此时的疲累,可她仍是咬着牙朝前面跑去,一直到冲出了那密林,闯入了一片算是开阔的地界上。 此刻那处地上焦黑一片,全然是被雷电劈过烤过的模样,而那焦黑之地的正中央,则是半跪着一个执剑的身影。 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余渺渺简直要惊呼出声了。 可她没有。 因为此时她这具身体,忽然无法自抑地开始了颤抖,尽管余渺渺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是想控制住这种颤栗,可她做不到。 此情此景,余渺渺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了——这不便是当年柳恕之身消道陨的场景吗?! 意识到此的同一时刻,余渺渺蓦然感到了惊慌,潜意识里,似乎接下来的场景,她很惧怕去看。 可就如同花靥一般,当时的花靥都无法控制,此时的余渺渺更是难以控制! 那画面依然在继续。 那人抖抖索索半晌,终于是走到了柳恕之面前。伸手探到柳恕之鼻前,毫无意外是没有声息的。 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呜咽之声,可此时的余渺渺已是再难听见了——她自己也沉浸在一种极度的悲伤难挨之情中,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些就忘记了这非是别人的记忆,而是她真切经历过的了。 很快她便感到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余渺渺以为是自己哭出了声,可抬手欲擦时,才猛然反应过来:竟是那人哭了。 隐隐地,余渺渺觉得这人自己很熟悉。 不等余渺渺多想,那人忽然又止住了抽泣,猛地站了起来。 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余渺渺通过那人的眼睛,望见四周忽然有零星的光片聚集起来,渐渐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放在俗世之中怎么看都已是一个圆润光洁的球体了。可此刻在余渺渺眼中,却是意外地千疮百孔。 朝着那光球看了两眼,那人忽然又把目光朝侧边看去。 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个年轻道士。 见她看来,那道士叹气道,"他的魂魄早就被打散了,你这又是何必。" 那人并未回答。良久,才又开口道,"为何?" 没由来的一句,那道士也是敛着眉眼不做回答。可那道士的表情却不像是没有听懂。 那人便又追问:"为何?" "为何。" 一连追问了三遍,那道士才涩然开口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闻言,那人目光一转,落向了跪坐在地上的柳恕之。 他一膝跪在地上,一手以剑支撑着平衡。照着这个姿势,他的另一只手应是扶着地或是另一条腿才自然些。可他却是将整只手都塞在了胸腹与腿骨之间,像是要护住什么东西一般。 余渺渺忽然疯狂地害怕起来,心底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不要看!","不要看!",可那画面依然在进行。无论余渺渺如何努力做出闭眼或是转首的动作来,那情景却是挥之不去。 她看见那人缓缓蹲下了身子,伸手将柳恕之护得好好的手拨拉了出来。那一瞬间,因着挪动了柳恕之的身体,他被天雷烧焦的衣服和毛发便被簌簌抖落下来遮住了那只手。可尽管只有一刻,余渺渺还是瞧见了—— 那双手中紧紧握着的,不过是一块雕工粗糙的白玉而已。 要说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那玉之上还刻着个柳字罢了。 余渺渺忽地想起来陈婉曾与她说过的一段风流韵事: 也不是什么特别搬的上台面的,不过是在讨论那位百年出名的怀玉而已——说是怀玉在当年与那道士私奔之际,曾亲手雕了块白玉赠给她那情郎。便是这块白玉,后来怀玉被怀奎丞相逼婚之际,拿去作了二人私定终身的证物。 陈婉所言自是极尽能夸大之能事,将这一件事都说得细致不已仿若亲临。还特别添油加醋了些什么怀玉为了雕这白玉学了好些月啊,什么割破手啊云云,当时余渺渺也没做他想,听听也便过去了。可现在却是不知怎么又想了起来。 孰真孰假,何须多言? 当初听花靥她们说是一回事,如今亲眼看见了,亲自确定了,这造成的心神撼动又岂是寥寥数言可以讲述出来的! 几乎是一瞬间,余渺渺便是崩溃了,她似乎记得自己是在不停地道歉,又似乎没有。浑浑噩噩间,她甚至都没意识到那画面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渺渺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时,便是在一张床榻之上。非是之前做梦见到的那一张,乃是飞红宫她此前住过的那一间。 余渺渺有些茫然,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梦是醒。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温润如玉的质感。 "渺渺?你感觉怎么样了?" 余渺渺微一侧目,便对上了柳恕之略带关忧的眼。 一瞬间,她记起了之前所见的场景,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下意识道,"对不起!" "......" 柳恕之疑惑道,"你怎么了?" 见余渺渺仍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柳恕之上前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怎么?你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余渺渺才略微安定了下心。沉默了片刻,余渺渺还是开口将她梦中所见都与柳恕之交待了一番。 说完,她还有些忐忑地看着柳恕之,眼眸之中尽是余韵未去的慌张与害怕。 柳恕之却是又紧了紧握她的手,低声笑道,"与你无关。" "是我自己不愿走,怪不得你的。倒是我,前一世贸然渡劫,差些负了你。" 他这一言,余渺渺便又想起那只在她梦中出现过两回的怀夫人与怀奎,再忍不住,将头埋在柳恕之胸前哭了起来。 知道她此时终于是解开了心结,柳恕之也没再多全解她勿要哭什么的空话,反是轻轻拍了拍余渺渺的背,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 第105章 道别 房间外,花靥一人静静站着,回头望着屋内。 这个距离,又有门窗挡着,无疑,她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屋内发生了什么的。可她就是这样无言地呆着,良久,才叹了口气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是走到了冬秋寝宫后的那片牡丹园。此时冬秋正在给她那片牡丹浇水,行走间,她雪白的衣袖上不免沾染了些泥土水露,弄得有些脏污不堪。 沉默了半晌,花靥道,"你又为何不用术法?" 冬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身看她。 "那你又是何苦?" 说罢,她也不等花靥回答,转身离开了花园,到一旁的亭子边坐了下来。行走间她随手撩了撩衣摆,那些脏污的痕迹便都一挥而去了。 再等花靥也跟着走至亭子前时,她已是倒好了两杯花茶。花靥取面前那杯抿了口,果不其然是红钥最喜的那蜜茶。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出神。 "你......寻到了红钥吗?" 冬秋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道,"怎会如此之快?" 见花靥神色间有些歉疚,冬秋最终还是开口劝道,"一百年够久了,你该放下了。" 可话一出口,她又微微地有些出神——这话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她心中触动,喝了口那茶,改口道,"若是放不下,那便算了好......" 话未说完,已被花靥打断。 "我已看开。" 她言至此,冬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其他。二人对坐饮茶,皆是闭口不言。 直到最后一人饮尽了那茶,冬秋才是重新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花靥道,"你收留我吗?" 冬秋微微勾唇,"你若想留,我自欢迎。" 两日后,余渺渺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多日来几人叨扰冬秋许久,面上已是过不太去,此次便是准备来道别的。 而花靥早在前一日来同柳恕之道了别,说是要留在飞红宫与冬秋守灵。这自然又是惹得柳恕之惊讶了一番,只不过花靥拒绝的态度坚决,柳恕之到底还是从中意会到些什么。二人心照不宣,默许了花靥的离开。 故而最终来同绿绮黄裳几人道别的,也仅有柳恕之余渺渺和闻子白三人了。 等那三人离开后,冬秋看了眼在暗处偷眼观望的花靥,叹气道,"你真不去?" 花靥面色挣扎了一下,还是道,"不去了。" "也对,舍得糟心。" 冬秋言闭,便是转了眼看向了别处。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复杂道,"过几日,去看看青衣吗?" 花靥有些疑惑地瞧了冬秋一眼:虽说,她被青衣绑走了,且被迫是看见了些自己不愿意再见的场景,可其实也非是青衣本意,她对青衣是未有什么所谓的。可冬秋不一样,青衣三番两次做些对不起冬秋之事,能不记前嫌已是不错,现在居然还要去看望青衣二人,这实在是有些叫人费解。 冬秋也看出了花靥的疑惑,解释道,“她也是因为青岚。” 大概是从青衣青岚身上瞧见了自己与红钥的影子,生了些歉疚之情罢。花靥未做多想,反正闲来无事,便答应了她。 不过二三日,冬秋便带着花靥寻去青衣去处了。只是花靥心中也清楚,冬秋此番能寻到青衣的去处,也只怕是青岚此刻已是魂归西处,那护体结界自然消解了。 也不出意外的,等她二人寻到了青衣的去处时,青衣已是一身白衣。见到了冬秋,她居然也未有激动地上去拼命,只是冷冷嘲了句,“你来作何?” 语气讽刺,再没有当初的拥护崇敬的味道。 冬秋也不介意,只是道,“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句:你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回来。”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计前嫌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青衣听了这话之后,也没有多大的触动,甚至是有些嘲讽地道了句,“那可真是谢谢大人你的好意了。” 她如此态度,冬秋也自然不会再寻没趣呆在这里,不多言便去了洞口站着了。倒是花靥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惹得青衣有些不自然,半晌才尴尬道,“前几天的事,对不住了。” 虽说是道歉的话,这语气里也未必见了有多真诚。花靥直言道,“客套话不必多说。你架子也可放下些,冬秋她不欠你的。” 青衣不以为然道,“难道你要同我说些,我姐姐的死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这种话?呵,那你也大可不必。”她说完指着青岚曾经躺过的那方小床,愤然道,“那床你可看见了?这可是我姐姐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宫主死了,好歹还留她一具身体怀念怀念。我呢?我姐姐可是被腐蚀地尸骨无存啊!” “就是这样?你还要说这些都不怪她?” 她说得语气尖锐,只怕是洞外的冬秋也听见了。 花靥有些担忧地望了外面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才继续道,“你难道真当冬秋不是舍得仙英?” 青衣一愣,旋即道,“怎么?不是么?” “红钥每次转世皆体弱,你以为她要仙英是做什么?” “若没有灵药调养,你可知道红钥每一世都早夭?” 原来如此,青衣一时之间有些百味陈杂。她顿了顿,复又有些凄然道,“那又如何啊......她起码还有转世啊......” 妖类,是没有转世一言的。 花靥忽然沉默。 她忽地想起,如今自己虽然也是肉体凡胎,可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妖非人,百年过后,世上也再无花靥此人。 青衣没发现花靥的异样,只是摆了摆手道,“你别劝我了。就算如此又如何呢,我绝无可能原谅她的。”说完,她坐在了一边,以手扶额道,“你走吧,我累了。” 知道多说无益,花靥道了句别便离开了。 洞外,冬秋显然也是听见了里面的大部分谈话,早早地等在了外头,一等花靥出来便携了她回宫了。 路上,冬秋见花靥有些沉默,忍不住心忧道,“你可还好?” 花靥心不在焉道,“怎么?” “那件事......”冬秋斟酌道,“你可是后悔了?” “若是......也无妨。我可以把我的妖丹放在你那。” 花靥惊诧地抬起了头,对上了冬秋认真的脸。她终于展颜笑了笑,道,“不必了。” 再苟留于世千百年,何苦。 另一边,柳恕之三人回到了傅清秋的府址。他们到时正遇上傅清秋一脸苦恼地出来,见是三人,连忙是热情地迎了上来,仿若见到了什么救星一般。 “闻兄!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傅清秋一把扯住了闻子白,脸上的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你可知那日你不说一话离开了程府,这几日来程府的人可天天来我府上寻人啊!” 闻子白:“......”他张了张口还未说些什么,那边程府的人便听得了这边的动静,呼啦啦上来一排人,围着四人站成一片,一个赛一个的激动: “闻公子!你可算是回来啦!程相和夫人都快急死了!” “你可叫我们小姐一番好等啊!” ...... 说话间,几人推推搡搡把闻子白挤了出去,送上了早备好的马车,一路朝着程府前去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把剩下柳恕之二人看得一呆,看这马车走远才斟酌着开口道,“傅兄,这是何意?” 傅清秋显然是因为解决了一个心头隐患而心情甚好,“没事,柳兄,余姑娘先里边请。我慢慢同二位讲。”-- 原来,是闻子白经不过程素心一番恳求,答应了程素心假婚的请求。原本他还未怎么放心上,谁知那程远竟是个急性子,一听闻子白口头松动,便急切切定了个成亲的好日子——还说是择日不如撞日,这月月底便好! 这可把闻子白给唬住了。偏又没过几天飞红宫那里又是出了事,闻子白总得去看一看,又害怕这婚期临近程远不让离开,便是一个人谁也没告诉偷偷溜了出来,这才有了之后程府的人到傅清秋这里堵人的情况。 一路听来,柳恕之与余渺渺皆是啧啧称奇。而傅清秋更是从二人举止行为间瞧出了点苗头,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点破。 他将二人一路带到了滕妤房前,脸上神情这才凝重一些,低声道,“你们走的前几日,滕姑娘她身体便不大好。一直到这两天才算是稍微稳定了点。” 柳恕之点点头。 滕妤这情况,他也是有预料的。之前青衣抢了滕妤的妖丹,还进行了吸收炼化,这对滕妤来说无疑是种打击,修为境界都会跌落。且她有伤在身,自然更是病情加剧。后面青衣被带走,滕妤的妖丹也被冬秋从青衣在飞红宫的住处给搜寻出来交给了柳恕之。没有了青衣吸收炼化,滕妤的病情便又稳定了下来。现在只待柳恕之将这妖丹还给滕妤,她的状况便能得到好转。 --- 第106章 完结完结 推门,里面滕妤正在小憩。只是她睡得极浅,只一道开门声便被惊醒了。 抬眼见是柳恕之他们,滕妤眯着眼道,"回来了?还有个呢?" 这一个指的自然是花靥了。 柳恕之道,"她留在了飞红宫。滕姑娘,你且看下,这妖丹可是你那一颗。" 说罢,伸手将那妖丹拿了出来。 滕妤都不消细看,只感知到那气息便知晓这一颗便是她那一颗。她从柳恕之手中接过那妖丹,道了句谢便一口吞下。不多时,她面色便是红润了许多。 见她收回了妖丹,柳恕之这才将飞红宫内发生的事情都简要与滕妤说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是,滕妤虽是对那青衣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却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寻仇的意思。 而她此时已取回了妖丹,身体也无大碍,干脆同几人道了别,转身离开了傅府。 离开前,她也未有留下此去何处,就连句此去珍重都没有说出口。 傅清秋则是有些未反应过来,怔然道,"她这便是......走了?" 柳恕之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我与渺渺也是作了打算离开了。" 从飞红宫回来的路上,柳恕之与余渺渺便是讨论了回东陵城的事宜。原本闻子白也是打算了一同去,只不过现在看来,应是走不了了。 原本他二人的想法是至了傅府道个别便上路,只不过傅清秋有些不舍,硬是留着二人一顿晚宴,一直到酒过三巡天色渐暗,二人才是从傅清秋府中离开。 又去程府与闻子白道了别,果不其然,闻子白当真是走不开,最终这回去的路途,也唯有他二人而已。 东陵城地处偏远,可却是周边少有的几个热闹的城镇。又因着城镇不大,邻里关系较好,柳恕之与余渺渺才回到这里不久,余夫人已是携着尹茉得了消息,早早地迎在了门口。 一等见到了余渺渺,余夫人便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上了前,抬手细细摸上了余渺渺的面颊,语气激动道,"渺渺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尹茉也是紧紧跟在后头,撅着嘴不满道,"茉儿还以为阿姐不要茉儿了!"可话这么说,她还是上前拉住了余渺渺的手,紧紧地攥着,生怕一个不留神余渺渺就会不见了一样。 三人抱作一团,相互倾诉了好一番思念之情才罢休。 余夫人抽出手绢,轻轻抹了抹眼泪。忽地在那间隙里瞧见了个眼熟的身影,她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复又捂着嘴道,"柳......柳公子?!" 她这话也引地尹茉抬眼去看了,下意识地,尹茉高兴地喊出了声,:"是柳哥哥!柳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呀?" "......"柳恕之难得的有些尴尬起来。 这倒不是被人拎出来了讲有些尴尬,乃是因为这一次要如何介绍自己——难不成直言便说我是来娶你们家小姐的?如此太过唐突,怎么好! 可若是委婉点说自己是余渺渺的朋友,那等下开口提琴岂不是又面上尴尬? 好在余渺渺反应也快,连忙是招呼尹茉道,"茉儿来,我们先进去。" 大抵是在外头站得久了,余夫人也道,"也好,也好。"说完便最先一个进了门,以她开始,后面余渺渺柳恕之尹茉也都鱼贯而入。 到了大堂,余家主正端正坐在堂中央。他也是没想到会见到柳恕之,脸上神情有些惊讶,再没端什么家主架子,直接起身下座道,"柳公子?你可怎么来了!" 说着,他还上前把人给迎了进去,且还将大堂中他原本下座的位子给让与了柳恕之。 "柳公子快快请坐!" 柳恕之救了尹茉一命,按理来说的确是可做得这位子。可偏偏柳恕之今日是来提琴的,这日后成了亲家的人,岂有占了老丈人的位置一说? 故而柳恕之是摆手拒绝了,余家主以为柳恕之是面子薄不愿坐,还开口劝道,"柳公子,你可是我家茉儿救命恩人!这位子可是非你莫属啊!" 说罢他还朝着周边几个丫鬟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出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那几个丫鬟应声连忙是应声去了。可柳恕之却是未曾落座,余家主见了还想再说些什么,余渺渺却是几步上前,拉过余家主小声嘀咕了两句。余家主的面上顿时显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偏偏余夫人还一无所知,还欲上前拉着柳恕之落座。这一回,却是余家主亲自拦下了。 余夫人满脸莫名,不解道,"你们父女两个方才嘀咕了些什么?怎么突然你便改变了主意?" 余家主哈哈笑道,"都是自家人,哪里来那么多话?来来来,都坐下坐下。" 余渺渺闻言脸上飞快地显了红,而余夫人面上疑惑之情更甚。而也因着余家主那一句,其余之人很快都落了座,有丫鬟上前轻轻斟了几杯茶。 余家主这才笑呵呵道,"方才,渺渺同我说了件事,是件大喜事!" 见众人都是抬头等他解惑,余家主执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家渺渺啊,可是寻上了个良人啦!" 尹茉瞪大了一双眼睛,追问道,"渺渺姐有喜欢的人了吗?是谁呀?" 余夫人则是深吸了口气。女人家一般心细,想得也是多——虽说想来不太可能,可都上门来了,还能是谁?! 她迟疑着开口问道,"这......可是柳公子?" 柳恕之点头道,"是。" 虽说有了准备,可真听了这答案,余夫人还是忍不住抚了抚心口,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尹茉则是笑得开心,"柳哥哥要和渺渺姐在一起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余夫人悄悄拉过了余渺渺,低声道,"你可确定?" 余渺渺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望着自家女儿娇羞的小模样,余夫人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这亲事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便就这么挑了个良辰吉日定了下来。 陈婉是过了两日才得知这个消息,相较于余家众人的表现,她是表现得更加地惊诧。原因倒也无他,只不过是把花靥当了柳恕之的相好,到头来柳恕之居然不选容貌惊人的花靥而选了余渺渺,这叫她实在是有些惊诧莫名了。 故她在为余渺渺欣慰祝愿之余,脑中补足了一出三角大戏。又按捺不住地同周遭几个姐妹一通好讲,直把这故事说得天花乱坠,在这一代流传得很是广。 某一日还传说到了柳恕之余渺渺耳中,弄得二人皆是有些哭笑不得。 临结亲前,余渺渺想到这事也该和京城的花靥提一声,便提了建议去京城一趟,柳恕之自然应允。 二人便又是告别了余家众人,风风火火赶往了飞红宫。 到了飞红宫之时,柳恕之原想同余渺渺一同去见花靥,只是临时见了京城一处出了妖祟,只身前去除了,便只留下了余渺渺一人先去同花靥讲这事。 余渺渺前去的时候,花靥正独自一人在楼里看花。飞红宫的花草基本全是牡丹,且大多都是鲜红明艳的牡丹。唯有花靥楼前这一片,多是白色浅色的。而她此时正望着这些淡色牡丹,看得有些出神。 花靥本就生得极美,那片牡丹也都是牡丹之中较好的品种,开得都好。此时她望着牡丹的神情又是专注,便形成了一副花美人更美的极美画卷,叫人简直移不开眼。 一直到走得近了,余渺渺才是注意到花靥看得专注的只是其中一株浅紫色的牡丹。 余渺渺认出来,那是一株酒醉杨妃,也是种名贵花品。 余渺渺道,"酒醉杨妃确实好看,原来你也喜欢。" 花靥侧头看她,半晌才道,"只是看她颜色想起了另一种花罢了。怎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余渺渺道,"我与恕之他......" 不等她说完,花靥便是打断了她,"若只是来说这个的话,那么,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见她态度强硬,余渺渺不由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的,我只是过来与花姑娘你说一声罢了。你是恕之的妹妹,理应知道这事的。" 花靥转头又望了那酒醉杨妃一眼,忽然之间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低声道,"得意之人又何苦来见我这个失意人呢?" 余渺渺张口还欲言语,花靥却是挥手指着门外道,"你走罢,我不想见你。" 她语气浅淡,仿若失了全部的气力一般疲累不堪。 见她如此,余渺渺只好是压下了心里的话离开了。 她走之后,花靥静静地瞧着那株醉酒杨妃,一直看了许久,忽然出言喃喃道,"醉酒杨妃?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好名字。" 只可惜终究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个番外吧。具体几个还没想好 主要是花花的 花花的一些事情都会解释 --- 第107章 番外,花靥1 熹霞山上有一座寺庙,据说很是灵验。 只是那寺庙偏偏要建在高且陡的山头,再加之熹霞山地处偏僻,这一来二去的,愿意往来熹霞山的信徒便少了许多。 这庙上也无什么和尚,唯住了位不爱讲经的住持。不过这住持非是什么寻常人,乃是个得了道的高人,只不过鲜有人知罢了。 而往来那寺庙的信徒虽少,却大多心至诚至善,这许多年下来,倒也给那寺庙带来了不少的灵气。这灵气也没给那寺庙或是那住持带来些什么好处,倒是便宜了那寺庙边上的一簇桔梗小花,久年积攒下来,居然生出了一丝的灵智。 住持见之奇特,便起了点化的心思。那桔梗花倒也争气,真在那点化之下修炼成了花妖。 而那花妖在周边影响之下,竟然修的仙道,且还修得有模有样,百年之后还化作了人形。 住持怜她不易,收留花妖进了寺庙,悉心教导。且赐名花靥。 住持教得认真,花靥也天赋卓绝。如此相伴数百年,一日住持修行圆满,要飞升去往仙界,便将这寺庙交予给了花靥。 临行前,他为花靥卜上了一卦,知她修行一路不会一帆风顺,便留下了一张字条,嘱咐花靥若是以后修行遇上了瓶颈再打开。语毕,住持便是飞升去了仙界。 住持走后,寺庙也渐渐冷清。再如此过了百多年,熹霞山渐渐被人遗忘,鲜有人往来。花靥不喜吵闹,觉得如此清修也是不错,一直留在熹霞山上,很少会下山去。 一直到后面遇到了冬秋,花靥下山的频率才算是略略有些提高。可依然是极少的。 花靥几乎是在熹霞山上修炼了近万年,才终于是摸到了成仙的门槛。这万年多来,她修行顺风顺水,几乎未遇到过什么瓶颈。那住持留下的字条,也几乎被她遗忘到了记忆深处。 只不过,在即将遇劫的几年,花靥隐隐察觉到了自己道心上面的问题——这非是说她修炼岔了有何错误,乃是她道心太过纯粹,是一种未历事物下形成的圆满道心,与那阅尽千帆的道心的不同。硬要说的话,只能算是一种伪道心圆满。 花靥隐隐明白,若是以这样的状态去渡劫,那么,十有八九是会失败的。 她想起来了当初住持交予她的那张字条,摊开,却只是一张八卦之图,上面绘着两枚铜钱的印记。 这应是当初住持卜过的卦象。只是当初住持卜卦之时,乃是准仙之体,而此时花靥只不过是刚探到了点仙界的苗头,虽能朦朦胧胧解读出这卦象来,却是难以精确地看懂了。 不过,能看懂这一星半点也足够了。 那卦象之上,隐隐指向坤位。坤为地,岂不是和下山历练这意思不谋而合? 因此,花靥坚定了要下山了念头,打点好了行装便下山了。 这一次入世,也让她遇上了柳恕之。 在除去狐妖梅姬的过程中,花靥对柳恕之心中生了些好感,也正巧她不谙世故,便起了要同柳恕之一同行走的念头,也好相互照应一些。 行至青云镇之时,二人曾听得当地一个传言。说是当地最灵验的一座土地庙之内时常出现些瓜果香烛,却无人可知这些瓜果香烛是从哪里来,又是何人所送的。 这本来该是件好事,可偏偏那些瓜果香烛有一日被人认出来是自己家前几日丢失的东西。这一出事情闹出来,众人也都纷纷发现了,那些瓜果香烛居然可全是从镇上不同的居民家里偷来的! 这丢些瓜果事情小,可谁也不希望自己家里有个小偷时常光顾。他今日只是有些瓜果香烛,谁知道他明日会不会把你藏金给盗了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不介意,那些偷来的瓜果香烛可怎还能给菩萨佛祖们献上? 那庙里的和尚们最先有动作,将那些瓜果香烛全丢了出去。众人也都纷纷留意起来自己家里的事物。可这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开始离奇了——首先是那些和尚们丢出去的瓜果香烛,居然隔一天都自己回来了。不仅是回来了,过了几天那个负责扔瓜果的小和尚居然莫名其妙发了烧,镇上最好的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虽说最后是没什么性命之危,可也着实被折磨了好些天。其二,就算众人注意了自家事物,可该丢的东西还是一样地丢。且有人出来言说,说是看见了自家瓜果忽然凭空消失了! 这一言论成了压死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各路流言都开始纷纷传出,大都不外乎一点,这镇上,有妖鬼出没了! 而柳恕之听得这传言之后,岂有什么置之不理的可能?当即是带着花靥前往了那寺庙,果不其然,那寺庙和尚递给柳恕之二人看查的瓜果之上,隐隐有妖气萦绕。这无疑是一起妖祟作乱的事件了! 而那些和尚见有道士前来,不等柳恕之言说,便纷纷出言央求柳恕之二人替他们除妖,那一位曾无缘无故发烧的小和尚,甚至还掏出了几两银子,欲要塞给柳恕之。 这镇子不算富裕,那小和尚在庙中也只是个最底层的人物。不肖多想,这些银子定是这小和尚全部的积蓄了。 柳恕之自然不会收下这钱,将这钱又退还给了小和尚,道,"你这钱自己收好,不必给我。" 那小和尚还急了,"道长?你是嫌我钱不够吗?这......你且先收下,我,我日后存了钱再给你!这妖孽的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呀!" 一旁的花靥忍不住笑了开来,见那小和尚又欲拿钱出来,她连忙是伸手止住了他的举动,无奈道,"我们这位道长呀,只除妖,不收钱。你只管放心好了。" 小和尚将信将疑,"当真?" 柳恕之笑道,"自然。" 那边众和尚得了准信,连忙是七嘴八舌道: "道长那你何时开始除妖?" "依我看今晚就可以开始了!那妖孽可是每天晚上都来!" "清言说得有道理,不如道长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庙,到时候就方便捉妖了!" ...... 他们议论纷纷,不多时便讨论出了个合适的法子。这法子听来不错,在见了花靥点头之后,柳恕之欣然答应了下来。 和尚们见事情有望解决,热情不已。给柳恕之二人准备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斋饭,柳恕之二人来这寺庙的时辰不早,饭后,便差不多是众和尚入寝的时间了。柳恕之与花靥便蹲守在了庙堂后边,等那妖物前来放置瓜果。 有两个胆子大的和尚也跟着蹲守在了柳恕之后面,想一同看看这除妖的情况。 不多时,地面之上便发出了"咚咚咚"的走步声,声音不算响,却惊得那两个和尚面色微微发白。 很快,那上供的桌上忽然突兀出现了两个苹果。这可当真是突如其来,惹得其中一个和尚生生张大了嘴巴。生怕他喊叫出声,另一个冷静些的和尚连忙是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可很快,他自己的嘴巴也飞快地张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之间柳恕之突然拍地而起,朝着那两只苹果之前都某个方位拍出了一道黄符。 他动作奇快无比,那和尚简直感觉只一眨眼柳恕之便挪动了好几丈远,直叫他心中大喊几句,"高人!高人!" 只是那黄符虽说去势迅猛,可却是在半空中一顿,其后便是慢悠悠飘荡了下来。 那妖物居然是躲过了柳恕之这一突击! 而柳恕之一击未成,也是沉声凝气,眯着眼观察四周。半晌,他突然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那和尚终于是没忍住,开口对着花靥小声道,"花施主,柳道长他可怎么不动了?" 非是他沉不住气,乃是他见柳恕之厉害非常,若是连这人都奈何不了那妖物,那这妖物今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花靥却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道,"你且放心好了,不过是这妖物能隐去自己身形,睁着眼无用罢了。" 那和尚连忙露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若是闭了眼,那可更专心地听那妖物行走间发出的声响。妙,果真是妙!真不愧是高人! 虽说这妖物能隐去身形,看起来着实有些麻烦,可花靥却是表现得混不放在心上。这也非是她自大,乃是这妖物道心实在太浅,最多不过两三百年,能在柳恕之手下撑过一招已是着实不易。而这妖物道行太浅,能隐去身形已是极限,现在不动还能勉强瞒住柳恕之,若是有了动作,立马便会暴露出自己位置。此刻他要是还想要在此地全身而退,那是绝无可能的! 不出花靥所预料,那妖物在原地与柳恕之对峙了几刻之后,终是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形。而就是这一瞬间,这庙堂之中的某一处发出了即细微的一声摩擦之音。 --- 第108章 番外花靥2 就在那声响发出之后,几乎是同一时刻,柳恕之也猛然起身,二指并拢,一张黄符又拍了出去。 这一次,那妖物未再躲过,只听撕拉一声,那妖物发出了一声唉叫,紧接着,一个迷糊少女的身形便显现了出来。 那少女原本动作地已是极为小心了,压根没想到柳恕之动作居然这般迅速,这一回,毫无挣扎便被柳恕之给制服了。 那两个和尚瞧得一惊一乍的,此时见那少女被压在黄符之下动弹不得,连忙是站起了身小跑过去一瞧尊容。 走近了瞧才发现是个瘦弱少女,和尚语气不由自主便软化了些,道, "这位.......女施主,你是作何要这般作弄于我们?你可知你给镇上带来了多少的麻烦!" 那少女嘴硬道,"我给你们上供瓜果怎么还算是作弄你们了?" 和尚气急,"那瓜果可是你偷来的!这偷来的东西,怎么能给佛祖上供呢!" 听这和尚语气迂腐,那少女仿若又有了底气,张口便道,"我又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了,你们将上供给佛祖的东西扔出去便是有理了?" "这,这岂能一样!" 见那两个和尚被说得脸红脖子短,柳恕之连忙道,"偷窃便是不对的。" 那少女不服,还欲开口强辩,花靥此时施施然走过来,蹲下丨身子望着那少女笑眯眯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 "有什么不对?"少女愣愣的反问道。 "你方才说,你不知。可你的东西明明被这些和尚们扔出去了,难道你还是不知吗?且说了,你在这镇上住的时日也不久了吧,当真什么风言风语都没听见?" 花靥一字一句说得不快,那少女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白了脸色。听完最后一句,少女垂着头一言不发,半晌,忽然哇地一下哭出了声,跪坐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是,我是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吧!" 她本是个瘦弱的少女形象,此刻跪地一番哭泣,倒也真是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看得几人都心生出了些不忍。 柳恕之无奈道,"你先别哭,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那少女听得此言,才是朦胧着泪眼起了身,抽噎着道,"我叫阿兰,上头还有个哥哥叫阿文。一个月前,我和哥哥误闯了山上一处洞穴。那洞穴之内有好些宝物,我们都是以为遇上了大好事,可谁知这竟然是一位大人的遗址,里面机关遍布,哥哥使尽手段才勉强让我逃了出来,他自己却被困在那洞穴之内不得出来。我们那里人烟稀少,没人能救我哥哥,无奈之下,我才出来寻人相助。" "后来一日行至此地,听说这里有个庙很灵,我便抱着试一试都心情去试了试,上了两柱香。可谁知竟被人扔了出去,我心中气恼,这才......做出了点惩罚。" 说到此处,少女望了一眼花靥,继续道,"可自那之后,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在此地引出异象,应是能引出高人相助。我方才是害怕二位因为我之前所为不愿意帮我才想作隐瞒的!绝不是真害了什么人!二位可要信我!" 柳恕之侧头沉思了下。阿兰误以为柳恕之这是不想相帮的意思,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隔了一会,才下定了决心道,"道长!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怎么算都是害了人的。你若真要除去我,阿兰绝无怨言!可我哥哥一辈子未做过什么恶事,他是不该死的!我求求你,千万要救救我哥哥!" 她说罢,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甚至带了点决然的味道,简直想要就这么把自己磕死算了。 柳恕之无奈,伸手拦住了阿兰的动作,道,"你别急,我会去救你哥哥的。" 阿兰泪眼婆娑道,"谢谢!谢谢道长!" 见她作势又要磕下头去,柳恕之连忙是抬手扶起了她,叹气道,"我也不会杀你。不过,你究竟如何,还要看这个镇上人家的决定。" 柳恕之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来客,这事情如何处置,还是要看当事人。 只是,他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已是有了相护之心。阿兰心思细腻,也是意会到了这一层,连忙是朝着柳恕之再道了声谢。复又转向那两个和尚,垂首低声道,"二位,阿兰之前也是无奈所为。给你们带来了诸多不便,实在是对不住了!" 她说话间,又是盈满了泪水,朝着那两位和尚深深地磕下了头,只不过磕到一半便被那两个和尚止住了。 这人,也确实是未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镇上人非要揪出阿兰来,也其实不过是对未知事物的一种恐惧罢了。此刻听了阿兰的解释,这二人虽说心中仍是不大快,可也不想真叫了阿兰去死。 "女施主,且勿要向我们行礼了。若真有悔意的话,你该是向着佛祖去说,向着妄言师弟去说,还有那镇上被你偷窃的各路人家。" 听出了和尚话里的意思,阿兰感动道,"谢谢!谢谢!阿兰真的知错了,之前的事情,阿兰会想办法补救的!" 因着今日已晚,看热闹的人大多都去睡觉了,故这道歉的事情便等到了第二天才言说。 听说镇上新来的道士捉住了那妖物,镇上呼啦啦围过来了一大片的人。其中看热闹的不乏少数,可最多的还是前来讨要说法的。 于他们眼中,虽说阿兰并未真犯什么大事,可妖孽便是妖孽,就该是除去的。更何况阿兰也的确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就地□□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些镇民讨论声不大,可阿兰听得清楚,心中也很不是味道。虽说作业在柳恕之面前表现地无谓,可世上有谁是愿意赴死的?昨夜她迫于无奈之下说出了那番话,的确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后来柳恕之与和尚的那一番话,又叫她燃起了生的希望。如今,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就这么放弃了。 故而,阿兰跪坐在地,痛哭流涕道,"请大家放过阿兰一马!阿兰也是迫于无奈才......偷了你们东西的。拿走你们的那些瓜果阿兰定会会想办法还清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她是个瘦弱少女的形象,此番又是哭得惨戚,人群之中有不少人动摇了。其中几个受害不是特别大的,更是出言道,"这孩子也没犯什么大事,不若放了算了吧?" 马上又有人出言道,"放了怎行?若是再出来为祸,难道你去捉?!" 还有人更是直言道,"依我看,不过是你家没被偷东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 .......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听得阿兰脸色又是微微有些发白。半晌,她才是有些低声道,"对不起了,大家。" 说这一句话时,阿兰双目失神,颇有些万念俱灰的味道。 花靥到底是有些不忍。她非是常人,对妖类没有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此刻见了这情形,心中渐渐生出些不耐来,开口道,"人家不过是偷了你们些东西,都认错了说要还你们了,你们怎么还死抓着不放,非要人家去死呢?" 因着她是与那位捉妖的道长一同前来的,众人都是喏喏不敢出言。昨夜那两个和尚趁此机会出言相帮道,"这位女施主说得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他们出言了,其余的和尚也都纷纷附声道,"是啊是啊。" 见此情况,镇民们皆是闭口不言,可面上表情却都是有些不服气。私下里,终是有个人忍不住道,"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毕竟这妖怪也不是我们捉到的,怎么处置当然轮不到我们咯。" 语气酸到了极致,叫花靥听了之后面色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许是这人说话语气太冲,花靥两人毕竟是相帮过自己的,周遭有几个识相些的立马也是看了过去,面色稍有些复杂。 见这些人颇有些要窝里反的意思,柳恕之皱眉道,"诸位,且先停一停。" 正主开口,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柳恕之。 柳恕之道,"按着规矩来说,阿兰所犯之事的确是算不上死罪,也只是应对被封印起来的。这样,我将阿兰带离此处,再封印起来。如何?" 众人之中,早有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他这话一出,立马有人追问道,"这封印可牢靠?" 见柳恕之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些动摇。 此时,那些和尚之中忽然又站了出来一位,朝着众人作了一揖。 "各位施主,小僧尚有一言要说。" 阿兰猛地将头看过去,认出这便是前些日子里被她作弄过发烧的那一位,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原先生出的些许希望又一下子落了空。 --- 第109章 番外 花靥3 "虽说这位...阿兰,让小僧在病床上躺了数日,可其他的也不曾做过。要她性命实在太过,不如便让这位道长带走了去吧。" 那小和尚在说到阿兰名字时微微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阿兰,最终也没再加上施主或是姑娘二字,乃是直呼了其名,这已是极不尊重的做法了。可阿兰却还是听得泪眼婆娑,连连道,"之前是阿兰冒犯了,谢谢,谢谢。" 他这一番言论出来,终是把这事情下了最后一锤子:这最大的受害者都出来如此说了,其他人哪还有什么刁钻的理由?再加上之前柳恕之打的包票,众人互相对望几眼,纷纷出言道,"那便是劳烦道长了!" 事情解决,众人也都各自散去了。柳恕之带着阿兰走至那群和尚面前,阿兰道,"方才,真是太谢谢各位了。" 临头的和尚点了点头,道,"莫要道谢,还望姑娘你以后可莫要再行此事了。" 阿兰连连点头,那和尚又问道,"柳道长,你二位接下来的意思是...?" 阿兰闻言连忙是侧眼偷着看向了柳恕之。之间柳恕之笑着道,"我们这就离开了。昨日,可谢谢诸位的款待了。" 一番客套过后,柳恕之很快带着阿兰离开了。 才刚走离那镇子,阿兰便停下了脚步喊道,"柳道长。" 花靥与柳恕之都看向了她。 阿兰道,"柳道长,你真要封印我也可以,只是我哥哥的的事......" 柳恕之笑道,"你勿要担心。" 阿兰松了口气,这才露出了点与她外表年纪相符些都笑容来。又将她与她哥哥所遇之事细细与柳恕之讲了一遍,将她哥哥被困的地点也详细地讲了一遍。 听罢,柳恕之略微想了想才道,"你说的那处......可是处雪山?" 阿兰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道长你可还去过?" 柳恕之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身后花靥却是抬眼看了他几眼。又走了几步之后,花靥忽然拉过柳恕之低声道,"你本来就没打算真的封印这姑娘吧。" 她说话间语气笃定,惹得柳恕之也是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花靥笑了笑,却不解释。又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嘻嘻道,"哎,我刚才好像听某人说,什么按理来说不该被处死?" 道修向来视妖修为异类,只要是给人间带去灾祸的,不论如何都是一律斩去,哪有什么封印的说法? 听着花靥这明显带着揶揄的话,柳恕之神色不变,微笑道,"我说的,可是那人间的戒律。" 花靥被逗得露出了笑,忍不住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 阿兰所说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不过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却不算是远了。三人只是全力行进了一天一夜,便是到了阿兰所说的雪山脚下。 他们此刻所停留的地方乃是一小处村庄,村里一共便只有十几口人。此刻见了外人来到,皆是一副有些警惕的模样。 出乎柳恕之意料的是,这村里人在看见了他们身后的阿兰后,居然是迅速热情了起来,招呼道,"你们是阿兰的朋友吧?快进来坐,外面冷!" 阿兰不禁露了个腼腆的笑,悄声对着柳恕之道,"这些人我都认识,别看他们朴素,可都是些好人。" 她说完,又对着村里人大声道,"我们还有事,就不进去坐啦!" 村中人听着有些惊讶,"出什么事啦?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阿兰道,"放心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听她如此说,那些人才放了阿兰走。临告别前,还严肃着脸道,"阿兰,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千万要和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担着。" 如此嘱咐完,见阿兰面上确是一副轻松的神色,众人才算是放心离去了。 等那些人走后,柳恕之有些好奇道,"想不到你居然是同这些人关系如此要好。" 这非是他言重,乃是方才进进村时,这些村民的表现便是说明了这村子极度排外。寻常外人要想和这群人打好关系,实在是难。 花靥也是道,"哎,莫不是你本来便是这村子里的人?"说一半她又觉得不对,阿兰分明是个妖类,又怎么能出身村里?且看那群人的表现,也不像是知道阿兰非是人类的模样。 果不其然,阿兰解释道,"这雪山时常有暴风雪,有次这村里有两个小孩出来偷玩被困在了雪山里面,是我和我哥哥救回来的。后面我与哥哥时常过来给村里人送些食物棉被,这一来二去,就慢慢混熟了。" 柳恕之听罢,微微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花靥更是直接夸了两句,岂料,她刚是夸完,阿兰便是低下了头,叹气道,"你莫要夸我了。其实我并不想救他们的,只不过是哥哥想,我才跟着做的。" 花靥却是不以为然,道,"那也是你做了的。" 阿兰摇头道,"没有我哥哥,我是绝不可能做这些的。哥哥他是好人,他不该死的。" 难得的,花靥被她说得愣了愣。半晌,才微微笑着道,"不必担心。" 她生来除了开始的一两百年和那住持相伴,可这一两百年又哪里能和她接下来度过的千万年相比?可以说,花靥便是孤独了一辈子。若说冬秋算是她生命之中为数不多的友情,那这些阿兰语气之中所透露出来的亲情,却是她从未体会到的。 而那生命之中唯一能算得上师父的住持,其实也不曾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住持总是一副高人的姿态,虽会指导于她,更多的,却像是个高不可攀的仙人一般,没有什么真实之感。 故此刻听到了阿兰的话,她心中居然生出了些微的好奇之感。 她不谙世事,心中有了事也都显现在脸上,却不自知。柳恕之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想了些什么,却没有言说出来。 那处洞穴不难寻,二人在阿兰都带领之下不多时便寻到了。 阿兰指着那洞穴,有些紧张道,"这里,我哥哥就在里面!" 见柳恕之作势要进去,阿兰连忙是拦住了柳恕之,道,"道长且慢!这洞穴自我出来后便突然生了个结界!若是硬闯,定会被弹出......." 她话未说完,便生生住了口—— 只见花靥上前两步,抬手对着那洞穴丨口虚空比划了几下,那穴丨口之处便突然发出了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伴随着一阵白光,那结界竟然便这么解了。 阿兰:"......" 柳恕之回头笑笑,"现在可以了吗?" 阿兰无言,默默跟着进了那洞口。走了两步,才感慨道,"原来花姑娘也是个高手。" 前面的花靥听到这句,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柳恕之却在听了这句之后,面上露了些沉思的神色。 无他,只是他与花靥这一路相处下来,越发地从一些细枝末节之中瞧出了花靥的不平凡。他以前只当花靥是个哪位高人的关门弟子,对方不说,他也不愿多问。可方才听阿兰一言,却叫他生了些怀疑来——无论如何,以花靥年纪来说,这等修为都是太过可怕了,更何况,花靥看起来修为要比她所表现地还要高深! 只是这念头也就在柳恕之脑海中过了一瞬,下一刻,他便带着阿兰跟上了前面花靥的脚步。 阿兰随着柳恕之去了前面,一路给花靥与柳恕之指路。原先她还说些此处那处有什么什么机关之类,可渐渐地,到了后来,阿兰却是闭口不言了,只专心地闷头指路。 原因倒也无他,不过是她所指出的那些机关们,往往还未能有什么作为,便都尽数被花靥与柳恕之飞快地除去了。甚至还有几个她之前都未发现的机关术法在内。这一发现使得阿兰在欣喜之余,心中又微微有些惆怅:要知道,当初她与阿文闯来闯去之时,可是几乎费尽了气力才能勉强逃出的啊。 她原先便想好了,自己之前与哥哥寻到的宝物,到时候若是寻到了人,便全部都赠予柳恕之花靥二人。可现在想来,这些他们眼中的所谓宝物,只怕是在这二人眼中,是什么也算不上的吧。 一时之间,阿兰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了。 在柳恕之与花靥的开路之下,很快地,阿兰便寻到了之前他们寻到宝物的那一处。 打开室门,他二人之前寻到的宝物赫然便躺在了他们拿起之前的原处。想来也该是阿文被困在内,无奈之下希望以将宝物还回原处的做法,使外面那些机关结界什么的都恢复原样了吧。 只是看他们进来之时的状况,显然,阿文是失败了。 可阿兰见到那满室摆放好的宝物之后,却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有些慌张道,"这些东西!我明明是落在了其他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罢,她跑上前去,四处寻找了一番,果不其然,她没有见到阿文的身影。 她语气都有些颤抖起来,"哥哥呢!他......他不是与阿兰说好了,要在这里等阿兰回来的吗?!" --- 第110章 番外,花靥3 那日,阿兰与阿文进入这洞穴之后,一开始的确是从未发现有什么机关存在。一直到他二人贸然动了在最里间寻到的那几样宝物。 一等阿兰抱了其中两样宝物准备看看,这洞穴之内便是猛然发出了轰隆隆一阵响。阿文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一把拉过阿兰跑了出去。 可外头尽然突然之间遍布了机关阵法,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哪里能闯过去! 可即使是都快自顾不暇了,阿文也还是努力护住了阿兰。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才终于是跑到了那原先进来的洞口。而在这逃跑的过程中,阿兰早便不知道把那两样宝物遗落到了何处。 只是,叫二人有些绝望的是,那洞口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结界。这结界坚固异常,纵使二人尽了全力击打,也难以在上面击出一道裂纹。 阿文凝视了那结界许久,忽然咬牙对着阿兰道,"等会我祭出妖丹再试一下,你可要看好了,若是开了口,你可千万要跑出去!" 阿兰震惊道,"你要用妖丹?!不可!!!" 可还未等她说完,阿文已是一拍胸口,将自己那枚妖丹祭了出来。阿兰惊怒道,"别!!!!" 可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阿文便是一掌击在了那妖丹之上,将那妖丹击飞了出去,撞在了那结界之上。 那结界瞬间便亮了起来。下一刻,那妖丹便不堪重力,上面裂开了一道细纹。与此同时,阿文嘴角也流淌下了一道血迹。 阿兰看得目呲欲裂,扑上去死死拦住了阿文,"住手啊!!!" 可现在哪里来得及?! 见那结界终于产生了一丝波动,阿文大喊了一声,又多使了两分气力,终与在那妖丹破裂之前,将那结界击穿出了个小口。 阿文收回妖丹,指着那小口朝着阿兰喊道,"快跑啊!" 阿兰不愿,死死抱住了阿文。只这眨眼之间,那小口便小了一圈,眼看着就要不能通过人了,阿文怒道,"你快跑啊!难道你要让我都心血白费?!" 阿兰张了张口,终于是哭嚎了一声,飞身从那小口跃了出去。那小口自她跃出去之后便缩到了极小,断不能再让个人过去了。 望着那飞快闭合的小口,阿兰不由哭出了声。 趁着那小口闭合的当口,阿文飞快道,"你去找人救我!我就在最里面那处等你!" 他们一路闯过来,唯有那最后一间藏宝的房间是没有机关的。 阿兰哽咽着应了声。等那小口完全闭合了,她还是忍不住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阿文的妖丹受损,要想修补回来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她修为不够,只怕是弄碎了妖丹也开不出洞口。 她不由有些绝望起来,这方圆几百里都了无人烟,去哪寻个可以帮他们的人啊! 虽说他们已经不必天天吃食,可在妖丹受损的情况下,阿文能撑过一年便已是算好了,要是久寻不到,岂不就是要活活困死在里面?! 阿兰不敢多想,赶紧是擦了眼泪上路。可就如她所想的一般,这世上哪有什么高人时常在世?她一路寻过去,除了遇到三两个与她修为差不多的妖修,便再无所获。 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与她同柳恕之所说的无甚差别。唯有一点不同,那便是她原先是曾遇到个几百年修为的妖修的。可那妖修虽说不曾为祸世人,可也非是个善茬,不说相帮了,差些阿兰还把自己小命给丢在了那里。因着这一出,阿兰日后才会生出生些怪事引道修出来,起码,道修的话还有与之一谈的可能。 可如今,阿兰等来了那个能救她二人的道修,却不知阿文去了何处。 她有些崩溃道,"我方才就该想到的,一路过来我丢的宝物都没看见!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再过一遍那些机关啊!!"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柳恕之也上前巡视了一番四周,后又回来,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阿兰。 花靥则是比较直白了,她直接是蹲下身子抬手抹去了阿兰面上的泪水,轻声道,"你别哭呀,谁和你说你哥哥出事啦?" 阿兰抬头,带着哭腔道,"你别安慰我了,哥哥他那个样子,还怎么可能撑着回来啊!" 柳恕之无奈道,"她不是在安慰你,你哥哥的确是好好的。" 他说罢,指着边上一块发黑的石头道,"你看,这是传承石。是拿去传承之用的。" 阿兰抬头看了过去,仍是有些将信将疑,"可我之前看这石头.......它还是发光的呀!它现在怎么......." 花靥道,"传承都给了你哥哥,它自然就失了灵性。你若不信,不如再仔细想想:你二人是如何被困在此处的?" 阿兰闻言,果真低了头仔细回想,不多时又抬头欣喜道,"好像!真的是这样!" 在花靥提醒之下,阿兰仔细回想起了一件小事。那便是,当时她拿起那两样宝物之时,阿文好像是抬手不放心碰到了那传承石。只不过当时,他们都以为是阿兰拿了宝物才引起的异象,故而也只当做是洞主人恼他们偷了宝物才降下的惩罚。 现在一想,还真是极有可能不过是触发了个传承罢了! 若是传承的话,那阿文想来也是不会有事的了——既是为了传承,那也不可能会害人性命。 想到此处,阿兰又记起了个细节——那便是,他们出逃时所遇到的机关,其实每一个都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应付的范畴。只不过,却是在他们每次都遇上了紧要处险些会丢了性命时,那些机会又会放过他们一马。也因此,在阿兰兄妹拼命之下,也能一路闯到了洞口。 现在想想,这一些机关大抵只是拿去测验传承之人接受地如何,只是他们当时心存害怕,又是屡番侥幸逃脱,哪里会想到这一层面! 再按着这个思路下去,洞口那一道结界也起的是类似的作用,所以才会刚好在阿文妖丹将破之时,才勉为其难开了个口罢! 阿兰一路想过来,不禁有些松了口气,又开口问道,"那,哥哥他现在在哪?" 花靥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着柳恕之看了一眼。阿兰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柳恕之捡拾起了那传承石,仔细凝视了良久。复又抬手在那传承石之上飞快地结了两个印。 那传承石灰黑的表面之上猛地爆发出了一阵白光,伴随着白光袭来的,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感觉。 等这感觉结束之后,三人已是站在了另一间屋子之内。 这屋子简介干净的很,环顾四周过去也仅有一张玉床而已。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那玉床之上此刻正打坐着一个人。 阿兰一见此景,当即是眼泪蕴满了眼眶,急切切地扑了上去,口中喊道,"哥哥!" 那人原本闭着眼,见此抬起了头,语带惊讶道,"阿兰?!" 二人相拥在了一起,阿兰哽咽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略微平复了下情绪,阿文抬头看向了之前被他忽视的柳恕之和花靥。他应是猜出了这两人来次的目的,脸上挂着感激道,"你们是阿兰请来前来相帮我们的吧?真是谢谢,谢谢了!" 柳恕之与花靥皆是摇了摇头,道,"不必言谢。" 阿兰则是在过了最初的激动之后,抬头语带嗔怪地道,"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知道我刚才进来没看见你可急死了!!" 阿文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语毕,便将阿兰离开之后的情形都描述了一遍。 原来,阿兰离开之后,阿文并未放弃逃出去的希望。可他修为低微,又是坏了妖丹,硬闯出去毫无希望。因此,他便起了将那些宝物原样放回去都心思,期待也许这样这洞主便可能放他一马。 于是,他略做休息,等气力恢复了一点后便又上了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回了那两样宝物,将那两样事物都放了回去。可自然的,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此时的阿文已是气力用尽,身上重伤,再无气力出去走一遭了。见这间屋子还算安全,便起了在此地休息养伤的念头。可谁知,他这么一打坐修炼,便发现了不同:他身上不知何时起,居然多了一套修炼功法!这功法还比他身上原本修炼的二三流货色精深高级了不少! 阿文非是傻子,略一思索便有些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他寻到了之前不小心碰过的那石头,此时一看,竟然已是失了光彩! 他心如擂鼓,走上前欲要将那石头拿起来好好研究。谁知,就在他刚碰到那石头时,这石头之上居然懵然爆发出一阵力。当时身体虚弱的阿文哪里还承受的住?当即是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便已是在这内室里面了。 在这内室里面,阿文还发现了一本书经,上面注满了他体内多出来那套功法的见解。翻至最后一页,还注明了,这功法数寒,若在这玉床之上修行将事半功倍。若是想出去,只需在那玉床之上轻敲三下便可。 只不过,却不是回到洞外,只是回到洞里。若想真的出洞,唯有将这功法修习到小有所成的地步,到时候,外面那些机关结界,自然再拦不住你。 阿文看完后,当即是在那玉床之上轻敲了三下,果不其然,转眼,他便又站在了那原先藏宝的室内。 只是他心中记念着出去,一番思索之下还是上前去摸了摸了传承石,又回到了这玉床。这一次,他再无他心,反是潜心开始了修炼。 说他说完,阿兰想到之前他定是吃了不少的苦,不禁有些自责。道,"都怪我,若是没有我,哥哥哪里需要受这么多的累?" 阿文却是混不在意的模样,反是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阿兰的头,叹气道,"这话应是我来说才对。是哥哥不够厉害,保护不了你。" 阿兰使劲摇头,道,"才不是的!哥哥是最厉害的哥哥了!"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惹得花靥经不住微微清咳了一声,"好了好了,人都见到了,该走了吧?" 阿文歉意道,"啊......姑娘,不好意思我方才见了妹妹,有些激动了。"说罢他便赶紧是执着阿兰的手,在那玉床之上敲了三下。转眼间,阿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此处。 阿文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请。" 花靥略有些不自在,在原地略停顿了一下。正要上前,却听得柳恕之道,"无妨,你先走罢。" 阿文"啊"了一声,以为这二人是不大相信他,不由有些慌张起来。正要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说起,犹疑了半晌,终是自己上前,敲了那玉床三下。 下一刻,阿文也消失在了这里。 见阿文走了,花靥回头皱眉道,"怎么了?" 以她眼力,自然瞧出了这玉床没什么问题。却不知道柳恕之是为何突然让阿文先走了。 柳恕之笑道,"非是我怎么了,是你。" 花靥脸猛地一红,却仍是嘴硬道,"你可别乱说话!我怎么了?" 柳恕之正色道,"自阿兰出现起,我便总觉得你有些不自在。你若是有什么心事,还且和我说一说也无妨?" 花靥愣了愣,忽然有些情绪低落。她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诚实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见他们兄妹感情好......有些羡慕,罢了。" 闻言,柳恕之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花靥面上有些恼意,他连忙收敛了些笑容道,"别生气别生气。你若是想要个哥哥,不若拿我当了就好。" 花靥闻言又是微微一愣,回味过来,几是要笑出声来了:若是真算了年纪,柳恕之可是做她孙儿都不够的! 她这么想着,也是很快笑出了声,"哈哈哈,你确定吗?柳哥哥?哈哈哈......." 柳恕之被她这一调笑弄得有些不自在,可见她心情又好些了,便只是微微笑道,"你若是不想,那当做我没说过好了。" 花靥却仿佛从里面察觉道了什么好玩的意味,笑着道,"不不不,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哥哥了,哈哈哈。" 见柳恕之被她说得有些无奈,生怕他反悔一样,花靥连忙上前敲了下玉床,离开了此地。 外边,阿兰和阿文显然是等得着急了。阿文道,"你们怎么才出来,我还以为......." 他未说完,那石头上又是光芒一闪,紧接着柳恕之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 他看了眼阿文,从他脸上表情间瞧出了些什么,歉意道,"不好意思,方才我有些话要同花靥说。耽搁了些,没让二位担心吧?" 阿文赶紧是摇了摇头,道,"那,我们便走吧?" 柳恕之点了点头。 临走前,阿兰还抱走了那桌上的宝物,将它们捧去了柳恕之面前,道,"这些,柳道长你们可有什么需要的?" 见那二人皆是真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阿兰才是重新抱着那些宝物回到了阿文身后。 因着原先路上那些机关什么的都被柳恕之与花靥清除了,不花几时,四人便是行近了洞口。 只是还未进去,那洞口之处便刮来了一阵大风。阿兰与阿文不曾留意,被吹得连连倒退了两步。 柳恕之与花靥却都是一步未动。阿文顾不得惊讶,连忙喊住了前面的柳恕之与花靥,"姑娘!道长!且先等一等!" 二人回头疑惑地看他。阿文惊悚道,"这外面,怕是有大风暴!依我们的实力,只怕是穿过去有些难!还是,现在这洞里面等它停了再走吧!" 花靥笑道,"不过是个风暴,你何须这般害怕?" 的确,以花靥柳恕之之前表露出来的实力,在这风暴之中带着阿文阿兰前行应算不上什么问题。 阿文却是严肃道,"不是的。千万别小看了这风暴,这风暴太大了,若是引起了雪崩那可如何是好?" 柳恕之顿了顿,还是走了回来。 的确,以他的实力,的确不惧这风雪。可若是真引来了雪崩,那究竟挡得挡不住,这就有待商榷了。 他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在身,自然觉得还是稳妥一些来得好。 他一往回走,花靥也自然跟着回来了。阿文松了口气,正欲带着众人往回走。却见阿兰面色发白地站在一边,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直愣愣站了半天,直到阿文开口催她了,她才是慌张地开口道,"哥哥,你可还记得,村民......今天是村民打猎的日子啊!" 这么大的风暴,若是有村民尚未归家,岂不是毫无生还的希望了? --- 第111章 番外,花靥4 阿兰说完,阿文的脸色也是突然间变得极差。他略微纠结了片刻,忽然转头对着柳恕之道,"道长,你们和阿兰就先留在此处吧。" 阿兰大怒,"你想一个人去?!不可以!" 柳恕之也是皱起了眉,道,"恕我直言:若是依你现在的情况,此去应是有危险。" 他这话说得分外委婉,实际之上,若真让阿文一人前去,只怕是连这风暴都难撑过去。 相较之下,花靥则是直白地多,"你是想死在路上?还不如大家一同前去算了。" 阿文面上又开始纠结,"这怎么醒?等会若是起了雪崩,可不是......." 阿兰闻言又是大怒,"你也知道危险??" 被阿兰凶了一通,又想起自己之前不顾阿兰感受舍命救她的事情,阿文默默闭上了嘴。 柳恕之微微笑道,"不必担心。我想,这雪崩也不是肯定会发生的。有我们跟着一同,应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且说了,以柳恕之的能力,就算发生了雪崩,他一人抵挡不住,可带着两人逃跑还做不到吗? 花靥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阿兰阿文则是见那二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实在是担忧村民,左右思量之下,还是答应了这提议。 四人很快便出了洞,一出去,柳恕之与花靥便一人护着一个走了出去。 阿文正巧是跟在花靥身后的,他毕竟是个男孩子,被这么个女孩子护在后头实在是有些羞赧。跟着走了两步,他便是忍不住提议道,"姑娘?现在风还算不大,要不我先自己走一会?"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花靥走在前面,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叫他也产生了种:这风暴也不过如此,若换上自己也能撑住走一会的感觉。 花靥回头闻声看了他一眼,勾起了嘴角笑道,"真的吗?" 阿文连忙是点了点头。花靥便是微微笑着撤掉了挡风的结界,抬步朝前走了几步,与阿文拉开了不多不少的距离。 阿文原本看花靥答应地如此干脆,心中微松了口气。可不等他这口气松完,便整个人都贸然站在了风里。 他连忙是抬手结印,可不过走了三两步,便感觉到了吃力。阿文面上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方才是他自己要走开,现在才不过走了两三步,便又嚷嚷着不行,这叫他如何好意思做?只得是咬紧了牙,准备再死磕那么一段路。 又往前走了七八步,忽然,阿文感觉身上一松。抬头看去,却是花靥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笑吟吟地支起了结界等他。 阿文面上不由一红,也不再强撑,默默走到了花靥身后跟着。他面上如火烧一般,好在花靥见他跟上来后,一句话没说,恍若无事地朝前走去了。 阿兰跟在柳恕之身后,把方才阿文那些蠢相都看在了眼里,有些横铁不成钢地扶了扶额头,忍不住朝天望了望。 她这一看之下,却是原地顿了顿。前面柳恕之感觉到了后面阿兰的异状,回头问道,"怎么?" 阿兰维持着那个望天的动作,呆呆道,"道长.......你看,那是什么?" 她刚一开口,其余三人便是齐齐抬了头看去,皆是一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那山顶之上,忽然间滚落下几大块雪层,这几层雪滚落下的同时,又是带起了周边更多的雪层,一路咆哮着朝着山下奔涌而来。 阿兰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下意识尖叫道,"雪!雪崩了!!!" 她刚一喊出声,柳恕之便是以手捂住了她都嘴,可哪里还来得及! 被声波震荡之下,那雪层来势较之方才更是汹涌了。 花靥微一皱眉,抬手拉起阿文便是飞快地朝前掠去,急促道,"快走!" 几乎是同一时刻,柳恕之也是抱起了阿兰紧跟着花靥而去。 他前脚刚一离开,那雪层便是奔腾着将他们之前站的地方尽数吞噬了去。 毕竟是带着个人,花靥还好一些,柳恕之却是有些跟不上花靥的速度了。在他身后,那雪层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柳恕之二人了!知道再逃不过,柳恕之咬了咬牙,甩手将阿兰抛给了花靥,回身毅然决然对上了那雪层。 此前,柳恕之并未作想太多。只觉得这雪崩就算来了他也应是能挡住,哪里想到这雪崩一来便是这么大阵仗!且这几人发现地还晚,到此是竟然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是艰难! 柳恕之抬眼看去,眼前尽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白雪。如此大的规模,恐怕他就算是尽了全力也难以抵挡!不过,若只是略微阻挡一下这雪崩来势,给花靥几人争取些时间,却应是问题不大。 阿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花靥接住,目呲欲裂,张大了嘴想要喊,却被后面的阿文死死捂住了嘴。她发泄不能,双眼圆睁着,留下一串泪来。 花靥望着柳恕之孤身站立于风暴之中的景象,不知怎么心中忽然狠狠一疼。她根本不惧这风暴,此刻心中却是溢满了慌乱。 几是爆发了全部的气力,花靥猛地朝着柳恕之掠去,手中飞快地结了两个复杂的印,一掌在柳恕之前面拍开。 见花靥忽然出现,柳恕之震惊道,"你......" 话未说完,只见柳恕之身前的雪层忽然止步,紧接着,仿若被一座城墙抵挡,居然是向着两侧涌去,在这满地狼藉之中,开辟出了一方净土。 柳恕之:"......" 身后阿文阿兰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寒冷,阿兰脸上那两道泪痕很快结了冰痕,欲坠不坠挂在脸上,再配地她一脸悲恸欲绝而又惊讶莫名的表情,实在是显得有些可笑了。 隔了半晌,阿文才出声道,"这......姑娘你好生厉害啊......" 花靥回头,脸不红气不喘道,"还好还好。" 等周遭雪崩平稳了些,四人又踏是上了回去的路程。只是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时,这一回,除了花靥之外的三人,都是各怀心事,不再言语了。 很快,四人赶回了那村落。方一回来,阿兰便是拉住了几个村民急切道,"可有什么人还在外头?" 一连问了四五个,皆是摇头,阿兰才松了口气。 白天见过柳恕之花靥的几个村民热情道,"外面风那么大,两位不如先在我们村子里将就住上一晚?" 阿兰也是抬头热切地看着两人。 见不好推脱,再加上天色已晚,柳恕之与花靥便依言留在了这里。只是村里本来房间便是不多,待客用的房间更是没有,几家人拼拼凑凑才给二人挪出了两间住房来。 说是两间,其实也不过是一间房的主卧和次卧罢了。临睡前,柳恕之还是忍不住把花靥叫了出来,犹豫了半晌,才道,"花靥你......" 才开了个头,花靥便是打断了,微微笑着道,"叫我靥儿便好。不用如此生分。" 柳恕之愣了愣,犹豫了下,还是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道,"我看你非是常人吧?" 他这一问,算是委婉的了。 若是摆在了平常,都可以直言一句,"你不是人了"吧!不说别的什么,就之前花靥一人挡下雪崩那一下,便足以说明这一点了—— 她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是远远超出了她外表年纪的范畴,简直可以说是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了! 花靥也不意外,反是歪着头,状似不在意道,"我是与不是,很重要么?" 柳恕之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重要的。他此番问花靥,其实也不过是心中奇怪罢了——他自问修行勤勉刻苦,虽说修为算不上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可也总不至于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罢?且就算没看出来是人是妖,用的是妖力还是仙力,这一点总不会认错罢?若花靥是个修仙道的妖,能修到如此地步的,可实在是叫人不能不感慨一句了! 花靥笑道,"那你又何必纠结?" 柳恕之不是喜欢探人隐秘之人,见花靥如此说了,便也点头微笑道,"你说得对。" 见他认真的模样,花靥忍不住笑了笑,开心道,"哎,可是我都快一万岁啦,你认我做妹妹,不觉得不对劲吗?" 这一言,就是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柳恕之不由愣了愣,半晌才是犹疑道,"这......" 自然,若是他二人互换个身份其实也不无不可,只不过花靥长相不过是个二八少女,叫柳恕之对着这张脸叫姐姐,实在是有些奇怪。 见他为难,花靥不由笑得更开心了,道,"哎,你若是不嫌弃,那便做我的哥哥好了,我让一点便宜给你占算啦!" 她如此言说,柳恕之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是点了点头。 花靥也不知为何见了柳恕之点头心情便如此之好,可她也不去深究,笑着与柳恕之道了晚安便回房去了。 --- 第112章 番外,花靥,终 自怀玉出现起,花靥与柳恕之的关系便忽然之间有些微妙了起来。 花靥非是愚钝之人,很快便从中悟到了些自己对柳恕之不一般的感情。可此时二人早已互白心意,花靥不可能做些坏人姻缘之事,便一直将这些事都压在了心下,从未与柳恕之言说。 可有些东西,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花靥再无法同以前一般时常跟着柳恕之,且虽说她对怀玉此人无甚么排斥情绪,可私心里还是总觉得二人相见有些便扭。故此后,她便是下意识地减少了与这二人同行的机会。 可虽说是不同行了,花靥却仍是习惯性地会选择离他二人不远的地方。 花靥嘴上说着这不过是为了历练,可跟着柳恕之一行人,附近能遇到的妖物早便被他们除去了,哪有花靥什么事情? 那一日,花靥正走在街上无所事事,许是浑浑噩噩了太久,花靥终于是第一次开始思考起了自己这些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不通透,却又难以下定决心。 走了没两步,忽然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走上前来,摇着描金的扇子彬彬有礼道,"姑娘且慢!在下金府二公子金杰,方才捡到一方绣帕,冒昧问一下,可是姑娘你的?" 说着,金杰便抬手递过来一小方绣帕。花靥都不消看,便知道那定然不是自己丢的。 若是她没看错,这方所谓绣帕可根本不是金杰从地上捡来的,只怕是这人上前搭讪的一个拙劣手段罢了。 花靥心中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语气也不甚热情,道,"不是。" 金杰收回帕子,轻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相逢即是缘,不知在下可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花靥心中略有些不耐,可仍是耐住了性子,客气疏离道,"姓花。公子你可否让一让?挡着我的路了。" 金杰愣了愣,像是没料到自己报了家世之后还会被如此冷漠地拒绝。可他到底是世家子弟,虽说心中不忿,可还是顾及面子,微笑着道,"姑娘请。"说罢,便是让开了去。 花靥也不客气,微一点头便是抬步走了过去。身后金杰定定地目送着花靥远去,心中飞快地掠过几丝遗憾。 这一些,皆被街边另一位女子瞧在眼里。那女子死死盯着金杰,又装模作样咳了两声,可金杰还是半点不曾注意到她,一个劲地瞅着花靥的背影。她心中大为吃味,终是忍不住一个大步向前,生生挡在了金杰面前,柳眉大皱着道,"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她声音大且不说,语气还是娇蛮,不消说定是个大家族里娇惯出来的小姐。周围人被引得一个哗啦,皆是纷纷投过来了看好戏的眼光。 就连走在前面的花靥,也被引得微微放慢了些脚步,微微侧头去瞟了两眼。 那金杰原本就在花靥那里吃了憋,心情算不得好,半途又被个娇气大小姐这么当街一通吼,面子上便有些过不去了。他不由沉了面色,道,"你来此做甚?" 那女子顿时柳眉倒竖,声音尖利起来,"金杰!你居然敢凶我!" 大抵是没见过千金小姐泼妇骂街的阵仗,原本还只偷偷瞟来几眼的路人们此刻压低了声音开始窃窃起来。 金杰丢不起这人,强压下怒气,拉了那女子闪到一处角落。他身后那些侍卫们也都心领神会,纷纷朝着周边百姓瞪视了几眼。直到周边百姓皆是散去了时,金杰才冲着那女子愠怒道,"赵静怡!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叫赵静怡的女子显然是被娇惯坏了,听不得一星半点的不是,当即是伸手指着金杰骂道,"呵!好你个金杰!看见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了?怎么,我这个未婚妻子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原来,这赵静怡与金杰乃是一对豪门之下联姻的未婚夫妻。这金杰生得人模人样又表现得一股子气度翩翩,赵静怡心中欢喜,早便认定这个未来的夫婿。可偏偏赵静怡此人只是略有两分姿色,根本入不得这见惯了风月场的花花公子的眼。再加上赵静怡性子娇蛮强横,若不是苦于两家交好多年,这门亲事金杰早便不想认了。 这一次,赵静怡又是撞在了金杰心烦意乱的当口,惹得金杰气急之下再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一把将赵静怡的手推开,满面怒容道,"这什么劳什子亲事,我早就不想认了!" 赵静怡大概是没想到金杰这一出,直接是愣怔住了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是继续尖声嚷道,"金杰!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话未说完,便见得金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赵静怡这才心头一跳,原地剁了剁脚,提着裙角追了上去。 "金杰!你快给我站住!!" 见金杰不为所动,赵静怡才是咬牙道,"你停下!方才,算我错了还不成吗?!" 能让这娇蛮无比的大小姐当街吐出这句话,可见这一位是心中当真焦急了起来。 金杰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可这一回,他却是真的铁下了心来要与赵静怡解除这婚约了。 不能说是因为花靥的缘故,金杰原本便是起了这个念头许久,如今被赵静怡激得一怒之下说破了口,就好像是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哪还有再糊起来的道理?! 金杰略微收敛些脾气,回身语气算是平和道,"静怡,我对你无意,你也莫要死磕着我不放了。" 说完,他便是再无留念地大踏步离开了。 身后赵静怡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尖声叫了起来,可任她再怎么喊叫,前面的金杰却是再未回头一次了。 赵静怡独自一人在街头发泄般闹了许久,终是有个侍女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劝慰道,"小姐,金公子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喜欢小姐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是他一人独好?" 这侍女说话还算好听,可赵静怡哪里听得进去,一掌便是朝着那侍女脸上招呼了过去,怒道,"要你多嘴?我和金杰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话?!" 那侍女被打了也不敢多言,只赶紧跪下去赔了个不是。赵静怡仿若没看见一般,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朝着自己家中去了。嘴中还念叨着,"这事我得回去与爹说说!岂能容他乱来!" 她人一走开,原先那些个苦于压迫不敢多言的看客们纷纷发出了啧啧的声音,想来这几日又是多了不少的谈资。 而花靥此时已是走至了快城门口,离那场闹剧发生的距离不小。可她感官异于常人,若是想听,岂有漏下的理由? 而此时,目睹这一场闹剧发生的花靥脸色也不是怎么好。她垂着眼睑走了半晌,才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与柳恕之行程相反的方向去了。 她如此一连走了整整大半天,虽说没用术法,可她脚程是如何之快?这半天下来,已是不知离柳恕之有几多远了。 直到这时,花靥才是停下了脚步。不过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回身朝着柳恕之原先的方向望了一眼。 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此时已临近饭点,花靥便是就近寻了处饭馆进去坐着。不等那小厮将菜端上前来,花靥却是忽然又朝着方才瞧过的方向瞧了几眼。 那一处,不知怎么,竟是晴空降下了雷电。 花靥瞳孔猛得一缩,这才依稀想起来,依着柳恕之的修为,这几日的确该是遇劫了。 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虽说人修渡劫算不得难,可这也是事关生死的事情,哪能小觑! 当即,花靥饭也顾不得吃了,直接便是出店朝着那方向赶去。 一路上,她默默数着那天劫的道数。虽说那天劫一道道落下未曾停顿,可花靥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柳恕之是个道心圆满的,他与花靥这个伪圆满的不同,天劫对于他来说,只要是信念坚定,便能轻易渡过。而在这修仙一途小有所成的道人,又有哪个是信念不坚的? 她理应该放下写心来的,可此时心中却不知怎么闪过了怀玉的一张脸。 花靥此番回程,乃是用上了术法,较之去时是快了不止一倍两倍。可依然是有些赶不及,她在路上一直见那天劫闪出了八十道的光芒时,仍是离柳恕之那处有些许的距离。 可那天劫,却好像是卡在了那第八十道,那最后一道,却是迟迟没有降下来。 花靥心中不由揪了一把。 再等不多久,那最后一道天劫终于是姗姗来迟了。花靥死死盯着那一道天劫,却见它只劈下了一半,便是卡住不动了。 花靥加快了脚步,全身的灵力皆是调动了起来,朝着柳恕之的方向赶去。 一只半只脚踏入仙界的人,全力催动灵力之下,行动是有多快? 若是放了以前,花靥定要自豪一番。 可现在,她却输给了那道天雷。 不过眨眼间,那道降了一半的雷劫便是忽然间消失了。只降下了一半,便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言。 等花靥终于赶到时,见到的却只是柳恕之冷冰冰一具焦黑的尸体了。 若说还有些什么,便是那位同样感知到了异常而赶来的清远道长了。 她颤抖着将柳恕之四下散落的灵魂都收集了起来,可任她道法高深,却再难将这些碎片复原成一个完整的灵魂了。 她心中抑郁,忍不住对着清远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他会渡不过这天劫? 千百年来,能修炼到遇劫的人修,从未有听说过什么死在了最后关头的! 清远沉默不语,花靥便执着地问,仿若这样,便不用直视柳恕之身死这一件事了。 被问地无法,清远终是叹口气开口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花靥转眼看向了柳恕之。 她想说,她不知道。 可她却禁不住望向了柳恕之那只紧握的手。 像是魔怔了一般,花靥伸手拨开了他的手:不过,是一块做工的粗糙的白玉而已。 可花靥却是见着这一块白玉,眼泪滚滚而出。 她就这么捧着那白玉在地上抽噎了许久,半晌,才复又看向边上的清远,语气浅淡道,"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清远道,"他魂已碎,绝不可能有办法。" 花靥却忽然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不,有的。" "你可知,那仙人是有着起死回生的手段的?" 清远抬眼看她,以他眼力,自然是瞧出了花靥的不一般。他道,"姑娘你莫不是想飞升时再救他一命?" 清远说的这法子仔细一想确实可行——若花靥飞升成仙,她总也不会立即去那仙界,定是有时间复原柳恕之的魂魄的。 花靥听罢,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可能能渡过劫的。" 此时离她万年之劫不过些许年,她仍是伪圆满的境界,谈何渡劫成功? 清远疑惑,"那姑娘意思是?" 花靥道,"虽无法渡劫,可我也算是半步天道。那些仙人能用的法则,我总也能触碰一二的。" "那姑娘的意思是,你能复原他的魂魄?" 花靥颔首,"可以。" 说完,她却又微微低下头去,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我不过是半步天道,能看到些许规则,却不能如仙人一般更改。若是想钻其中漏洞复原他的魂魄,总要付出些等同的代价瞒天过海。" 清远猛地看向了花靥,不可思议道,"姑娘慎重!" 灵魂的等同之物,便是灵魂。而柳恕之是有成仙资质的,这能与之并肩的,也只能是同样有成仙资质的。 清远与柳恕之交情甚好,可这却不代表他愿意见到别人以以命换命的方式来救他的好友。 花靥抬头,对上清远担忧与不赞许的目光。 清源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若是你以命相换,恐怕不只是贫道不赞同,柳道友便是醒了也会内疚的。" 花靥却道,"我的魂魄,不能换。"若她以魂魄相换,到时候又有何人能将这换魂的仪式继续下去? "但我可用这半身仙骨。" 清远猛地抬眼看她。 可花靥却仿佛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一般。 "我活了万年,也够久了。" 她微微笑着看向清远,语气清淡。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她的身上的灵气迅速溃散,到那灵气散得再感知不到一丝,花靥的身形飞快地缩小。而与此同时,她手中柳恕之魂魄形成的光球表明也开始逐渐变得平滑。 "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花靥忽然开口道,此时她身形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音调尖而稚嫩,与她平静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清远尚还有些愣怔,下意识接口道,"何事?" 花靥道,"我方才算过了,一年后,东陵城,请帮我寻到他。" 她说话间,身形飞快缩小,到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已是娇小如二三岁幼童一般了。 可这缩小一直到花靥如初生婴孩一般,才停止了下来。此时的花靥不能言语,便是闪动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清远。 清远上前抱起花靥,望着花靥手中恢复了圆滑散去的魂魄,低声叹道,"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kuma_yaoya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